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哄荔 > 第 83 章【VIP】
    宋瑾砚从很早,就学会如何讨人喜欢。


    记忆最早回溯到两三岁时。


    宋家老宅大而空旷,他从出生就在这里。但却很少能看见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


    宋建业总是行色匆匆,身后跟着一群黑色西装,人高马大的助理和保镖,回来不过片刻,便又会离开。


    但母亲常会和他说,整个宋家,他们所能依靠倚仗的,也只有宋建业。


    他一定要讨得这位父亲的喜欢。


    对这位年龄差距极大,严肃冷沉的父亲,他依旧会摆出最好的状态应对。


    男人心情好,也会抱着他打趣玩闹片刻。


    这时,他总能敏锐察觉,来自那一位“哥哥”阴翳的视线。


    宋宅大,大到总有阴私,也发生得无声无息。


    蒋蔓将他看得很紧,但双拳难敌四手。宋绍章的眼线爪牙无处不在。


    人生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约莫五岁的时候。


    他被后院的园丁,“失手”推进泳池。冰凉的水呛入胸肺,倒灌挤压。


    但在他几乎快要死的时候,又会被扯着衣襟拉回来。


    但不等重见天日,又会被恶劣地按回去,周而复始。


    他至今无法形容这种无限逼近溺亡的感觉,在绝对的恶意和忽视面前,弱小的自己毫无抵抗。


    意识快要涣散前,宋瑾砚看到了宋绍章的脸。


    彼时他还是年轻的模样,却已经具备了后来冲动无能的雏形。


    他狎玩般掐他湿淋淋的下巴, “笑啊,再笑啊,你不是最喜欢冲人笑吗?”


    “你看看现在谁会来救你?嗯?”


    “以后在这个家,给我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下一次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宋瑾砚转头就回去继续冲冷水,严重高烧了三天。


    无需他多说,母亲处理这些,也自有手段。正如蒋蔓说过的,他们能倚仗的,也只有宋建业,那就利用好手上的筹码和优势去撬动更大的利益。


    上位者总是讲究权衡之术。因为再娶生子,他就必须对宋绍章的家族有个交代,所以从他出生起,他们就必须谨小慎微,不能有半分逾越。


    而现今宋绍章冲动放下大错,这无疑打破了这个平衡,宋建业勃然大怒,家法揍了一顿宋绍章,剥除了他几个正在跟的项目,宋绍章所倚仗的母家也被他严厉打击了一番。


    就这样,因为宋绍章的愚蠢冲动,使得宋瑾砚今后的日子有所缓和。


    明面上,宋建业给予他们母子更多的倾斜,蒋蔓得以在举步维艰的集团有所喘气,积累经验和资源。


    就这样,宋瑾砚度过他不平稳,却也平稳的童年。


    一路从京大到斯坦福,二十岁接手集团公务,学业和事业一起,几乎让他分身乏术。


    整个宋家,便是一个社会般的染缸。一个人能获得多少支持,不在于他个人有多强,而在于他能否给身边人带来相应资源。


    蒋蔓时常回耳提面命。她算不上一个慈母,却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让他自省,自立,教他立足,同时给予厚重的压力,她期待他站上家族的顶尖。


    各方压力下,宋瑾砚的青年时期,几乎没有片刻喘息。


    比自己小五岁的侄子,定了明家的姻亲。听闻这位老爷子钦点的未婚妻,刚从宜城被接回京,将在宋成睿十五岁生日露面。


    老爷子给宋成睿定了明家这门亲,不少人考量,这是在给这位嫡孙铺路。


    宋瑾砚这个小儿子,再有能力又如何?到底不是发妻生的,蒋蔓一个港城的外来者,秘书上位,哪里算得上正统?


    说得不好听,要不是宋建业顾忌脸面,蒋蔓又颇有手段,宋瑾砚的身份撑死也就是私生子。


    非正统吗?宋瑾砚一笑而过,当天出席了这场宴会。


    他倒是要看看,老爷子钦点的这位“嫡太子妃” 什么样子。


    秉承了宋绍章一贯的铺张奢靡传统,宋成睿这场生日宴办得别开生面,却也没有脑子。


    从宴客的布局,就可以看出孰亲孰疏,哪些是他们的人。


    宋瑾砚待人的态度方式,使得愿意与他攀谈的人只多不少,消息来源也更准确直接。


    二楼的阳台往下,正对后院的泳池。在这里,宋瑾砚第一次见到了明荔。


    看清的瞬间,他难得挑乐下眉。


    身侧的讨论只多不少。


    “诶,这就是你那个侄媳妇啊?”声音带着调笑轻慢。


    “这气质…属实登不得台面了一些。”


    “成睿倒是一表人才,明家这个,这明显配不上啊。”


    “就是,老爷子还不如挑她那个妹妹呢。”


    宋瑾砚笑了下,没有说话,目光仍远远落于角落里,那个明显无所适从的女孩身上。


    小姑娘穿着并不合适的白裙子,头发做成娴静的公主头。


    看起来在一众同龄的少年人里,并不出色。


    但看美人骨相大于皮相,仔细看,明荔的五官没一处不精致,长大后长相绝不会落于下乘。


    哪怕是他们口中格格不入的气质,也有着独特的生命力和野性。


    可惜了,这里的人对美的定义有所局限,并不懂得欣赏。


    宋瑾砚饶有兴致地驻足观赏着。面对京城这圈人的有意的忽视和排挤,这位小姑娘会怎么做。


    不知不觉,他从二楼往下,站在了泳池边并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近看,明荔神色漠然。但终究稚嫩,眉目间是一触即碎的倔强和隐忍。


    两个明家小姐不知因什么争执起来。


    明荔掉落泳池,而另一位则轻轻抽泣,引来众人或真或假的嘘寒问暖。


    这样手段拙劣的阴私,宋瑾砚看过太多。原本当作孩子间的一场玩乐作壁上观,但当他的视线落于泳池边下沉,几乎看不见身影的明荔后,又微微陷入了思索。


    几秒后,他做出了被发小喊了十年年“慈善家”的善事。


    ——在众目睽睽下,入池救了这位人生地不熟,边缘化的明家千金。


    宋瑾砚至今无法解释清那时候的动机, 他素来不是冲动的人。


    但最终给自己的理由是:人总有昏头到解释不清楚原因的时候。


    或许,只是溺水的感觉太难受,让他想到了少时任人拿捏磋磨的自己。


    毕竟宋成睿十五岁生日,他是这场宴会的主人,落水的是他明面上的未婚妻。


    中途,宋瑾砚便将明荔交给了带着佣人过来的宋成睿。


    从未想过,无利不起早的自己,有一天也会白做了这么一个好人。


    这件事,雁过无痕。


    宋瑾砚继续辗转于学业和事业间,几乎要将这件插曲放在脑后时,他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小姑娘。


    那本是一个静谧的夏日午后,宋宅门前的大树葱葱郁郁,撒下浓密的阴影,知了声阵阵。


    他难得得闲,回了宋家一趟。


    却见佣人熙攘,不停有人声传来。绕过门前的鹅卵石小路,他一转头,看到了站在树下抬头看热闹的佣人。


    以及老宅二楼开着的窗户,宋成睿的脸透过窗户露出一半。


    但唇线抿着,不是愉悦的神色,反显得尴尬漠然。


    树上正传来女孩清脆如黄鹂的嗓音:“成睿哥哥,不吃饭不行的,你就尝一尝嘛,叔叔罚你就算我的可不可以?”


    说着,女孩伸直了杆子,杆那头挂着袋子装的糕点。


    可惜,遭来的是无情的拒绝。


    “我不吃,你拿回去。”树上都女孩不依不饶,好话说尽,可惜对面的少年依旧不领情。


    正看热闹的佣人,则低声说笑唏嘘。


    女孩的语气逐渐低落,带着强颜欢笑的怔忪。


    她低着头,灰溜溜地下树。心不在焉中脚下一滑,从半空跌落地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有佣人没忍住,喉间发出并不厚道的一声笑。


    他本该看过这场儿戏后,一笑而过着离开。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瑾砚抬步往前,蹲在了低着头,拍着身上灰尘的女孩。


    伸手,替她拂去了头顶的尘埃。


    女孩抬头。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义的,对视上。


    相比一年以前,她的肤色白皙了许多,眼神澄澈,黑如曜石,漂亮得无以复加。


    她定定看着他,久久不动。


    眼中还有未散的失落和受伤。


    少被人这般不加掩饰地盯着,宋瑾砚有些忍俊不禁。


    “树上好玩吗?”他笑着问。


    明荔眸中变化,眼睫轻轻颤动两下,像是受宠若惊的鹿。


    半晌,她哑着嗓音摇头:“不好玩。”


    她的膝盖受了伤,宋瑾砚将人打横抱起,“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她的话比想象要少,整个过程,除了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他,就是问什么才答什么。


    唯一多嘴问的一句话是:“哥哥,你是谁啊?”


    宋瑾砚动作微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看来,她的确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卖了个关子,“问我是谁做什么?”


    明荔的声音几乎模糊到听不见:“报恩。”


    报恩?


    宋瑾砚快被她的率真逗笑了,开玩笑道:“那你不该喊我一句哥哥。”


    “嗯?”


    “成睿没和你说过我吗?”他试探着打量她表情。


    明荔讷讷摇头。


    说起宋成睿时,她眼中的光芒微黯。


    很显然,她和宋成睿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更偏向于一厢情愿。


    宋瑾砚:“我是成睿小叔,你该随他,喊我一句叔叔。”


    熟不知,就是这句叔叔,让他在今后的好几年,都饱受后悔的滋味。


    这个从草原来的小姑娘,有着天生的没有杂质的执着。


    宋瑾砚与她的见面并不频繁,她大多出现在寒暑假。


    但每一次的见面,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给他小小的惊喜。


    她笑盈盈送他卤牛肉,不停解释:“叔叔,这是舅妈卤的,很好吃,你尝尝,如果喜欢我再给你带!”


    有时,会抱着一箩筐的橘子,像是怕他嫌弃,期期艾艾地说:“这是外公果园里养的,很甜的,叔叔你尝尝。”


    他们甚少在春秋相见。


    一年也就数次,冬夏之际。


    每一次,她都会比以往更高挑,白皙。五官逐渐长开,明艳之极,像是馥郁的小玫瑰。


    她毫无防心,永远洋溢起笑脸,唤他宋叔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这,算好吗?”她疑惑。


    这还不算好吗?宋瑾砚敛眸,笑了下。


    他的身边,人群来来往往。无一不与“利”沾边。


    就连他让她一次次靠近,也未尝不留有一种长远的后手。


    他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资源,无论是人,还是物。


    “算啊。”他说。


    从没有人对他好得这半纯粹,连蒋慢也没有。


    第一人,竟是——宋瑾砚需要用“侄媳妇”这个称谓形容的少女。


    那年,他午后躲懒,替她写下送给宋成睿的情书。


    少女脸上是不可名状的娇羞,紧张。


    顾盼生辉。


    他看着,觉得心底微空。


    纯粹。


    人生来纯粹,却又几人能保持初心。


    宋瑾砚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叫羡滟的情绪。


    而对象,竟是他向来不甚在意的侄子。


    那天,看着明荔笑眯眯地拿着情书,蹦哒着离开。


    他微微出神。


    这个侄子的运气,似乎确实比他好了许多。


    很快有了一件事,让宋瑾砚体会到明荔那句话的含义。


    ——“这算好吗。”


    ——“算。”


    原来她真正的好,是可以为宋成睿舍弃生命。


    给他的,确实也只是一点点好而已。那次,他的手下做错事。最后,没能让宋成睿伤到一星半点,受苦都唯有明荔。宋瑾砚因此被老爷子重重斥责,几年心思白费。


    他笑着,心情却难以描述地复杂。


    有很长一段时间,宋瑾砚没见到明荔。小姑娘回了宜城养伤。


    但他不止一次见到宋成睿。


    相比他那个庸才父亲,宋建也要扶持这位嫡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毫发无损。


    看向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带着少年人的戒备晦涩。


    以往他不放在心上。他和宋成睿的立场,该是天生敌对。


    那天,他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你该对夭夭好一点。”


    这个少年人的嗅觉倒是出奇敏锐,眼中透出薄凉警惕的情绪:“你怎么也喊她夭夭?”


    “你想做什么?”


    宋瑾砚自己也不知道他这话的意义,可有可无地笑了下,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因为不好好看着,这么好的姑娘可要被人抢走了。”


    再见明荔,已经是下一年冬天。看来她在宜城养得不错,十四五岁的年纪,脸颊饱满,亭亭玉立。


    前一年,他几乎被剪断了羽翼。这一年,他和叶家有了接触。


    叶玟是他多年同学和队友,两家知根知底。


    这几年,宋成睿成长得很快,几乎可以代表宋绍章和他分庭抗礼。


    蒋蔓知他事业受阻,需要助力巩固地位。这时候,联姻是不错的选择。这个话题在春节期间被人提起,他一笑而过。


    余光看到给宋成睿喂橘子被拒绝的明荔,少女低着头,心不在焉,什么也没有听。


    他突然起意,抢了她手里的橘子,搪塞掉亲戚的问话。


    她回神,颇有些恼地看着他,神色生动。


    他忍俊不禁,橘子的汁水爆开在口中。


    有一个念头浮现。


    注定不被人珍惜的,换个人,或许就会珍惜了。


    橘子是,人亦是。


    和叶玟的结盟最终仍是胎死腹中,叶家出了事,几乎要倒台。


    蒋慢有些着急,他接受良好,帮忙其中斡旋,将叶玟捞了出来。


    叶玟能力强,够清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脉。


    “老爷子不会让一家独大的。”


    失去联姻的助力,他并不着急地和蒋蔓解释。


    果然,宋建业逐渐释放权利,他手下君瑞的控制权悬而未定。


    这时候放出来,就是对他的提示。


    这年初夏午后,他临时回宋家。正在沙发上看资讯,眼睛被人从后捂住。


    一股清新袭人的玫瑰熏香扑面而来。


    少女手指如葱般纤细温软,手臂雪白如藕。脚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故意压下嗓音,用着幼稚到可爱的把戏,发出日出邀请。


    宋瑾砚不自觉唇角上扬,甚至忽略了这场日出的受邀任是宋成睿——


    而不是他。


    他出声答应。转头对上一张如花般昳丽的娇面。


    她神色尴尬无措, 缓缓放下手,局促地道歉。


    在这之前,宋瑾砚没有体会过情绪的落差。


    这一刻,他好笑地发现自己,竟真的因为这场乌龙,而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负面情绪。


    他体面地和她交谈完。


    看着她急匆匆地小跑上楼,该是去宋成睿的房间等他。


    脸上的笑缓缓收起,宋瑾砚面无表情地盯着楼梯口,她离开的方向。


    杂志的边沿,被他手指捏皱,怎么抚也抚不平。


    宋瑾砚在原地坐了许久。


    久到杂志的字体扭曲模糊。


    他突然一把将书扔开,这突然的动作让正进家门的蒋蔓错愕:“怎么了?”


    宋瑾砚深吸口气。他同样觉得自己的行为,匪夷所思。


    半晌才克制地说:“没事,手滑了。”


    那夜他在公司加班,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滴淅淅沥沥地沿着落地窗往下,无声无息地滴落。


    这场雨,让宋瑾砚抬目,看着窗外。


    心中出现微妙的快意——宜城若是也下雨了,还能看得了日出吗?


    像是映证他的猜测,却不是料想的原因。手机屏幕微亮,热搜上宋成睿和明妍的名字成排出现。


    四点半,日出。


    看向窗外,京城依旧雨濛濛一片,没有天晴的预兆。


    宋瑾砚立在窗边,怔然看了半晌。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不合时宜的视频通话。


    他知道不合时宜, 却也清醒地沉沦。


    从拨通这个电话开始,宋瑾砚就知道,一切都变了。


    他有了贪念,有了占有欲。


    他想把她据为己有。


    手机对面的少女仍毫不知情。


    她眼角微红,却若无其事地冲着镜头笑,倾情为他展现这场唯有他们二人的日出。


    但宋瑾砚食言了,他没能陪她看完,在蒋蔓进入办公室的瞬间,这场电话便注定无疾而终。


    半年后,宋瑾砚成功拿到了君瑞的控制权。


    他入主君瑞,这对顺风顺水的宋成睿来说,属于不小的打击。


    再次和明荔见面,是在年后的初春。


    他们甚少在春天相见,彼时,少女坐在厅前,抱着电脑,表情思索。


    她穿着呢绒大衣,内配珍珠裙,脚上穿着小皮鞋,简单漂亮。


    他来到她身后,俯身问:“在看什么?”


    望见他,她眼眸亮了亮:“宋叔叔,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我该申请哪个offer呀?”


    宋瑾砚一直知道,明荔的成绩不错,再加上有地方政策,她能去的顶级学校不少。


    他扫了一眼她的选择。


    长指指向屏幕,“港大,这里的传媒不错。”


    “你…”她眼中闪烁,声音低下去,“你怎么知道我想学什么?”


    他笑,“很难猜出来吗。”


    女孩脸色有片刻的怔愣,“我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说完,她向他道谢,表示他的意见一定会细细参考。


    宋瑾砚笑了下,面上一片淡然,没有告诉她,自己也要去港城的事情。


    他的私心,藏得很好。


    对于自己隐秘甚至卑劣的心思,宋瑾砚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宋成睿并不能给她幸福,而自己可以。至于世俗偏见,礼法规则,那又如何?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能靠自己争取来,这是宋家教给他的。


    而他也不过履行而已。


    他为少女指明道路,循循善诱,等她懵懂靠近玫瑰花笼,


    但千算万算,算不到她的主动疏远。


    那是宋瑾砚第一次感到类似于狼狈的情绪——她总能在情绪上给他诸多新奇的体验。


    走廊幽暗的廊灯明明灭灭,他面无表情地看她满面心虚抱歉地说出“不要再联系了。”


    成年人的时间向来不会闹得这般不体面。


    宋瑾砚思考,她究竟是缘何才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但略思索后,他心中兀自笑出声。


    还能因为什么。


    在沉默的几秒内,宋瑾砚的脑中,滑过无数阴暗念头。


    但最终,他回答:“好。”


    理智回笼,告诉他:只有自由的明荔,才是明荔。


    宋瑾砚最后看了一眼明荔,她手指不安地搅动,脸颊涨得通红。


    是一眼看穿的局促。


    他转身,竟轻轻笑了出来。


    也不知她这几分局促中, 有多少是尴尬,又有多少是在意他?


    在港城的三年,宋瑾砚没有试图联系明荔。却也偶尔看到他那个好侄子的热搜。


    挺好,他甚至想看,明荔的爱,到底能坚持到哪一天。


    但那年新年,他再次毫无动机地,拨通了老宅的电话。


    诚然,这个电话不该,也没有必要打。


    因为,他早已经联系过老爷子和母亲,发出新年祝福。


    一阵漫长的响铃声,在宋瑾砚即将结束这无意义的行为时,下一秒,电话被接通。


    电话那头顺着电流传来那道,清脆动听的女声。


    宋瑾砚沉默。他的眼前,几乎已经浮现出她此刻的模样。


    偌大的老宅,连背景乐都熙攘热闹。


    但接电话的却是她。


    宋瑾砚手指一下下敲击桌面,温声说:“新年快乐。”


    她讷讷回应,尾音像是带着钩子。


    这通简短的电话,在宋成睿的声音传来的瞬间,戛然而止。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宋瑾砚一动不动,怔忪许久。


    他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


    想念的情绪,席卷而来。


    他无法抑制地在想她。


    打来电话,也是因为,他想见她,包括只是听听她的声音。


    宋瑾砚掌心贴在胸膛。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想要她炽热如暖阳的爱。


    不知不觉,一点点的贪欲,汇聚成千丝万缕。


    那天之后,五年的项目,被宋瑾砚压缩到了三年。


    回京后,他在下面交来的宣传策划里,看到了出镜演员:明荔。


    他远比她想象中,更早地看到她的模样。


    果然如他十年前预判的那般,美得惊心动魄。


    他让郑鸣发来每一祯图片。


    他的视线,无法自控地被她吸引。


    宋瑾砚想,他该是无可救药了。


    不过,他仍然,期待重逢。


    所有盔甲,都在听到那句“宋叔叔” 后,溃不成军。


    她醉酒,眼泪像是珍珠般落下。


    他们之间的问题,只多不少,关系也早就岌岌可危。


    但他却无法提起任何一丝喜悦。


    比起自己得偿所愿,他似乎更不愿看她哭。


    宋瑾砚用尽耐心,试图拨开她眼前的迷雾。她年纪小,没法下定决心,但没关系,他会做她最好的老师。


    他处在复杂的情绪中。他清晰地知道,普通的挫折无法斩断明荔的十年的牵挂。


    她需要一剂猛药。且伤痛无法避免。


    但看到宋成睿在订婚前一天晚上,仍赶到明妍身边时,他无法自控,再次说出了毫无立场的那番话。


    他清醒却又无可救药。


    宋瑾砚想发笑。他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竟是全然乱作一团,再也无法辨认清楚了。


    他看着她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参加订婚宴,看着她强颜欢笑,参与并不擅长的应酬。


    当晚,宋瑾砚多喝了酒。


    因爱产生的苦,涌在舌根,他束手无策。


    他还能怎么办呢?


    宋瑾砚闭上眼睛,这时,熙攘和骚乱起。


    “有人落水了!”


    他睁眼,朝酒店泳池看去。


    救起浑身冷水,眼角通红的少女,他替她擦去脸上状似水珠的泪痕。


    那晚,她亲口告诉他,她会退婚,再也不会继续。


    现在一切都有了破局之法,像是上天给的机会。


    而抓住机会,是他的本能。


    那晚之后,她的依赖性,超过他的意料。


    他暂时还没有探知出原因。


    但这不妨碍他,依旧没有给她当爹的打算。


    而她,总能给他出难题。


    看到老爷子给她“资料袋”的瞬间,他几乎无法再克制情绪,要问出那幼稚得令人发笑的问题: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但不能,他会吓跑她。


    宋瑾砚时常会想,他人生目前为止,所踟蹰,所为难的,似乎全因为她一人。


    他似乎已经等了太久了。


    直到那个雨夜,他接通她的电话。


    她小心翼翼问他:“宋叔叔,娶我好不好?”


    宋瑾砚至今无法准确地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说得俗气一点,便像是所有烟花,在眼前炸开。


    他自己都被这样的形容,逗笑了。


    身为“叔叔” 的角色,他本该告诉她,遇事不要冲动,尤其是终身大事。


    但娶她这件事,他无法再多等一刻。


    他想要她的爱。


    但。


    哪怕她永远无法再给予他热烈的爱,似乎也没关系。


    他会始终如一地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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