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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白色记忆(三)


    一周后, 周南荀出院回家,腿伤行?动不便,赵虎、老陈、宋季寒争抢着要来家里照顾。


    徐澄决心要做个贤妻, 照顾好周南荀, 一一回绝了朋友们的好意。


    回家第一天,周南荀口渴想喝水,拿过床头水杯一看空了,不愿麻烦徐澄, 放下水杯没喝。


    徐澄进门正巧看见这一幕,端起水杯去外?面接水, 她在饮水机前接满一杯水,忽地想到入秋天凉应该和热水,又?把那杯冷水倒掉,重接一杯热水。


    她握着杯子把手?进到卧室,靠床边坐下, “我喂你喝。”


    周南荀坐起身,倚靠着床头摆手?,“手?又?没伤, 我自己来。”


    “你现在是病人。”徐澄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坚持要喂水。


    周南荀没再推辞, 低头含住杯沿喝口, 水入唇腔, 眉霎时拧到一起, 喉结一动, 滚烫的热水进入腹中, 眉紧锁着始终没松。


    “怎么了?”徐澄握住水杯把手?一脸茫然?。


    周南荀低眸轻笑,“baby, 你想烫死我?”


    徐澄把水杯移到嘴边贴了口,马上?移开,满是歉意道说?:“对不起,我想着天凉了,让你喝点热水。”


    “喝热水通常指温水,你拿的这叫沸水。”


    徐澄:“”


    “我去换一杯。”


    周南荀拉住她,“别来回折腾,放床头柜,凉了我再喝。”


    “哦。”徐澄像犯错的小孩,乖乖把水杯放下。


    “之前在家里,喝水刘姨也帮你准备好?”周南荀问。


    “差不多?吧,不过我家的饮水机出来就是温的,可以直接喝。”


    “那我们也换一个恒温的。”


    “好。”徐澄拿过手?机在网上?下单重买饮水机,买完东西?,还是没填补不满心里的愧愧疚,她站起身,“我去给你削个苹果。”


    周南荀:“不用。”


    徐澄没听,径自走出去,到厨房问题又?来了,她没削过苹果,不会削,现翻出手?机,找削果皮的教学视频跟着学,步骤没学会,倒看中了视频里的电动削皮机,激情下单买了几个不同颜色的。


    她翻遍厨房也没找到削皮器,只能用水果刀,跟着视频一步步往下削。


    半小时过去,徐澄还没进来,周南荀不放心,朝门外?喊声她名字。


    闻声一分心,刀忍一下削到徐澄手?指流出血,她下意识叫了声。


    “怎么了?”卧室传出响亮急切的男生?。


    “没事。”徐澄按着流血的伤口回他。


    周南荀听出她声音不对劲,按过去视频,两?人一个人在卧室,一个在厨房,隔着客厅通视频。


    “削到手?了?”周南荀问。


    “没有。”徐澄不承认,“挂了吧,苹果马上?好。”


    “不要削了,马上?进来。”


    “很快就好啦。”


    “不听话,我不会吃你削的苹果。”


    徐澄放下削一半的苹果,按着受伤的手?指,满面愁容地进到房间?,站在门边,手?背身后说?:“非要我进来干嘛?”


    “过来。”周南荀召唤她。


    徐澄站门边不动,“在这说?。”


    周南荀换了严肃的口吻喊她名字。


    徐澄才过去,手?背在身后,学他之前的轻松口吻说?:“就破了一点皮,不碍事。”


    周南荀是孤儿,从小就没人精细地照顾他,过惯了粗糙的日子,追捕嫌犯也经常受伤,忍痛能力?强于普通人,皮外?伤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轻松口吻内心的自然?流露。


    徐澄不一样,她生?活在事事有人照料的环境,生?活技能基本为零,忍痛能力?无法和周南荀比,也装不出他的淡然?。


    周南荀一眼识破,轻下声,“过来我身边。”怕徐澄不听话,又?说?,“不听话我下床过去了。”


    “不可以。”徐澄立刻走去床边,松开手?给他看伤口,“不疼的。”


    周南荀心疼又?下不去床,只能干着急,“药箱拿进来,我帮你处理。”


    拿到药箱,他拧开碘伏给徐澄手?上?的伤口消毒,再打开创可贴包扎,“不可以再削。”


    “还差一半,我想削完。”徐澄对他撒娇装可怜,“拜托了,老公。”


    周南荀对她这套毫无抵抗力?,拒绝不出口,叮嘱道:“小心点。”


    十?分钟后,徐澄把削完皮的苹果递到他面前,眉眼一弯,“吃吧。”


    周南荀盯着手?里,被削掉一半果肉的苹果,徒然?一笑,放嘴边咬下一大口,“老婆削的苹果真甜。”


    徐澄心情瞬间?提升,“明天我还给你削。”


    周南荀:“”


    **


    捕兽夹的尖围着周南荀左腿,扎进去一圈,皮肉伤得很重,运气?好,骨头不算特别严重,休息没多?久,便可拄拐杖下床活动,得到医生?允许后,周南荀马上?回队上?班。


    等到中秋,他左腿才彻底康复。


    徐澄夜里梦见和周南荀初见那天,醒后缠着缠着他再戴一次白发。


    “假发早扔了。”周南荀说?。


    徐澄不死心,发消息问乔语在哪买的银白色假发,乔语说?当时买好几个,现在还剩一个新的没用。


    休息日没去队里,也不用穿警服,周南荀随她折腾,得知乔语那还有假发,他去取了戴上?。


    徐澄在家化?好妆,手?扶柜门挑选衣服,看得正投入,背后袭来一股寒气?,男人劲瘦的手?臂环在她腰间?,无名指指戴着银色婚戒,“想我没?”


    分开不到一个小时,想什么?


    徐澄回头,话语骤然?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


    漆黑的瞳仁与银白的发丝行?成强烈对比,将?周南荀的野性不羁衬得更为明显,不好惹的痞气?也更浓。


    是肆意生?长,无拘无束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徐澄没忍住,勾住他脖子,在唇上?亲口。


    周南荀抬手?抓了抓头顶的银丝,挑眉笑道:“喜欢这款?”


    “不是。”徐澄搂着他,软软地说?,“只喜欢你这样。”


    初见第一眼,徐澄是有被他身上?的独特吸引到,只是后来因误会,那点特殊感没了,现在她想换一种身份再见他当时的模样,将?开端那点不美?好重来一遍。


    她换好衣服,周南荀问:“想去哪?”


    “去骑摩托。”


    他们说?走就走。


    夏绿被重涂了颜色,满地金黄。


    风絮的秋天不冷不热,是最舒服的时节。


    黑色哈雷摩托,发出轰鸣的响声,绕过街区穿进山道。


    徐澄没有开始时那么怕,环着周南荀的腰,欣赏道路两?侧金色的稻田。


    周南荀骑到他们放烟花的湖边,岸上?的那片草坪没完全枯黄,在从绿到黄的过渡期,但树上?落下黄色叶子铺在大片的草坪上?。


    他们拿下头盔,倚靠着摩托车眺望远方。


    碧绿的湖水,被金色的稻田围住,像块明玉镶嵌在黄金中。


    风一过,稻穗随风飘摇,远远看过去,仿佛一片金色海浪。


    徐澄习惯了城市里繁华,没见过这样淳朴自然?的景色,后悔没将?画板和燃料带来,转头想说?这事,瞧见周南荀低着头,银色发丝垂落额前,手?里拿着笔,不知在涂什么。


    “写什么?”她问。


    他收起本子,“没什么。”


    徐澄没继续追问,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放风筝?”


    “你带风筝了?”


    “嗯。”周南荀从背包里扯出风筝,“放过没?”


    徐澄摇头。


    “猜你也没有放过。”周南荀拉着徐澄一起站在进风里,手?臂环过她身体两?侧,掌心落贴她手?背,一起拿着风筝,“先看风的方向,然?后逆风而站,等风筝飘起来,再提着线跑。”


    徐澄试一次没放起来。


    周南荀接过风筝放飞,牵起徐澄的手?一起奔跑放线。


    风筝飞远远高高的,地上?人相握在一起的手?更贴近彼此。


    他们随风奔跑、欢笑,又?一起坐在草里休息。


    徐澄靠着周南荀肩膀,一抬头,见他银发被野风吹乱,“周南荀你就像这自由自在的野风,吹开了温室玫瑰,让它体验到很多?不一样的人生?。


    玫瑰谢谢你。”


    周南荀手?臂搂住她肩膀,垂眸下旺,“野风也谢谢玫瑰,因为玫瑰让它有了家,有了牵挂。”


    徐澄往他怀里靠近一些,泪失禁体质又?快哭了,及时忍住泪说?:“我们别聊这些吧。”


    “好。”周南荀拉着她站起,“去后面看看。”


    草坪后是山,山脚下有块一人高的大石头。


    周南荀拉着徐澄往山上?走一段,到和石头一样高的位置,抱着她一起站上?去,顷刻间?视野变得开阔。


    “你下去帮我拍照片。”徐澄说?。


    周南荀沿着来路下去,举起手?机帮她拍照,拍好照片,他收起手?机,展开双臂说?:“跳下来。”


    徐澄不敢。


    他转过身,背对徐澄,手?拍拍肩膀,“坐上?来。”


    徐澄没坐,“成年?人太重了,小孩才那样。”


    “八九十?斤还叫重?”周南荀扭过身抓着她脚腕要往肩上?放,“两?个你,我也受得住。”


    脚腕一晃,徐澄害怕又?兴奋,怕他强来,赶忙说?:“别动,我自己坐。”


    周南荀身高与大石头平齐,徐澄坐过去,他抖都?没抖一下,抓牢她双腿就往前走。


    徐澄死死抓着周南荀头发,不放心说?:“假发牢不牢?”


    周南荀轻笑:“摔不了你。”


    他体力?惊人,步伐稳健,不快不晃。


    徐澄的紧张逐渐缓解,迎着光缓缓展开双臂。


    阳光充足明亮。


    他肩抱着她一起走进光里。


    第52章 白色记忆(四)


    风絮县刑侦大队局长办公室。


    周南荀和顾长礼面对面坐着, 说:“沈书阳在学校有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叫孙瑶,他自?杀前给孙瑶留了一封遗书,孙瑶患有重度抑郁症, 沈书阳的死刺激她病发也走了, 离开前孙瑶委托徐澄照顾沈书阳奶奶和妹妹。


    我由此进一步怀疑沈书阳是被左右邻居逼迫自?尽,正准备对沈家两侧邻居展开调查时,我老婆被抓走,接着用她做诱饵因我进山。


    说明, 凶手一直在监视沈书阳家,掌握去沈家的每个人?。


    凶手害怕我们再次去沈家调查, 更加验证我之前的推测。


    第一:沈书阳是李思言凶杀案的目击者;


    第二:沈书阳的死是被逼迫的;


    第三?:凶手就在沈书阳家周围;


    根据以上推测,我们查了沈家两侧的邻居的信息,左边房主叫李福,三?年前去世?,他两个儿子都不在县里住, 房子一直空着,李家亲属搬走的搬走,去世?的去世?, 目前正在搜找李福儿子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右边邻居叫商相,男, 五十五岁, 独居。


    从两家的基本?情况来看, 商相的嫌疑略大。


    您没异议的话, 我下午就把商相带来局里问一次。”


    周南荀办事顾长礼向来放心?。


    “我没异议, 照你思路往下走吧。”顾长礼吹了吹茶杯, 端起喝口,“对这案子和二十前连环杀人?案为同一人?所做的事怎么样了?”


    “我那?天看到对方的手很?年轻, 绝没到五十以上。”提及这事,周南荀眸光暗淡,“凶手的作案细节和二十年前的非常像,引我去的山也是我爸遇害的那?座山上。


    这些细节只有凶手知道,即便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也一定存在某种关联。”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周南荀带着老陈、乔语去了商相家。


    一进巷子远远瞧见,商相坐在沈家门口陪沈书阳妹妹玩,满脸溺宠地看着小女孩,手还落在她脸上摸摸。


    乔语小声说:“这商相好猥琐。”


    老陈:“别是恶心?人?的死变态。”


    “外表看不出什么,有的人?天生长相得?比较猥琐,”周南荀拍拍老陈,“是吧,老陈?”


    陈默:“”


    乔语没忍住笑了声。“要讲扎心?还得?老大。”


    三?人?边聊边走到商相身边,亮出证件,讲明来由。


    商相对他们爱答不理,到警局也没讲一句话。


    进到审讯室,乔语和赵虎进去审问,周南荀和老陈坐在外面的监视器后。


    乔语确认完基本?信息,赵虎问:“8月20日晚上你在哪?”


    商相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们,“家里。”


    “和谁在家里?”


    “自?己。”


    “夜里有没有听过什么声音?”


    “没有。”


    “你和沈家关系怎么样?”


    “挺好。”


    乔语问:“你经常陪沈书阳妹妹玩?”


    “嗯。”


    乔语亮出证件,“我们需要查看你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商相没说话,解开锁递过去。


    赵虎乔语问出的每个问题,商相都简短地回答,眼神总透都透着一股颓丧的阴沉。


    审讯室外,老陈指着监视器屏幕说:“一看他这样子就不像好人?,说不定人?真是他杀的。”


    话音刚落,乔语就握着商相手机从里面出来,“老大,商相手机里有大量和女网友的聊天内容。”她滑动屏幕给周南荀看,“年纪小的是大学生,年纪大的有六七十岁的奶奶,他统一对这些女性说今年35岁,在风絮县开厂子。”


    老陈手往桌上一拍,站起身,“看样子就是他,我进去讲讲李思言看他什么反应。”


    人?走了,乔语问周南荀,“真是商相?”


    周南荀摇头,“你和老陈工作时间短,见过的凶手少,容易被长相猥琐,气质阴沉等这些外貌特征干扰,实际各种类型的凶手都有,有的甚至在亲亲朋好友眼里和蔼可亲。


    据我所了解,商相家境可以,年轻时长相也行,二三?十年前还不流行不婚不育,在那?样传统的环境下,不婚不育的要么有隐疾,要么不喜欢女性。


    无?论哪个原因都会使他内心?压抑,积累久了,面相气质自?然会发?生变化?。”


    周南荀从手机里找出张商相年轻时的照片给乔语看。


    “这和现在差距也太?大。”乔语一方面惊诧商相的变化?,另一方面惊诧周南荀做事的详细,每次审讯嫌疑人?前他都会先查清对方,以做到百分百了解,再去深度询问剖析,他做事总是这么认真负责,“刚刚拦着老陈好了。”


    周南荀锁了手机屏幕说:“目前不确定是商相,也不能排除,叫他去问吧,每个人?审问的思路都一样,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不过只查商相一个人?没用,还是要尽快找到李福的两个儿子。”


    **


    风絮县四季分明,转眼来到冬天。


    自?孙瑶出事后,徐澄那?部心?理咨询的热线电话就关了,这天想?去那?部手机里找照片,重新开机,屏幕刚亮,有陌生电话打进来,风絮本?地号码。


    她望着那?行闪动的数字,犹豫再三?,没接。


    《倾听》是少年梦,也是脱离现实的一腔热血。


    经历孙瑶的事,她有些怕了,怕再次看见希望的同时又出现悲剧。


    铃声还在响,她的手指在接听和拒绝之间摇摆不定,往前迈一步,顾虑恐惧又将她往后扯一步。


    迷茫间,她向自?己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初心?。


    小时候徐澄能自?愈秦雨青给她伤害,长大也能自?己从迷茫中走出来。


    她是长在温室的花朵,需要人?精心?照料,但埋进泥土的根茎向来独立坚强。


    徐澄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女性低低的哭声,她没打乱静静听着,过会儿,对方抽噎着说:“有人?吗?”她才回话介绍自?己。


    南川的口音自?带柔软,温声细语,听着便叫让人?舒心?。


    得?到回应,对方从低声哭泣到嚎啕大哭,没有讲原因,只是急于发?泄,哭够讲了句谢谢便挂断。


    徐澄不清楚她的情况,也没急于追问,她知道那?个女性还会再电话过来的。


    在家里接完这通电话,徐澄去了张凤霞家。


    进门就听到一个悲伤的消息,张凤霞小米粥也无?法吃了,只能吃少量搅碎的米糊维持,老太?太?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话也讲不了,整日带着呼吸机。


    拉着她手聊天的神采,催生时的期待,堵在酒店门口,强迫她和周南荀睡一个房间的气势,全部没了。


    徐澄咨询了张凤霞的主治医师,又问了之前看过张凤霞病例的肿瘤专家,两位医生给她的答复出奇地一致,张凤霞撑不过春节。


    她成年后没经历亲人?死亡,听到这样的答案难以接受,偷偷去楼道抹眼泪。


    周南荀回来撞见,上前抱住她,轻声哄着:“怎么了?”


    徐澄讲了医生说的话,周南荀也沉默,许久才开口,“生命最后总是悲凉的,我们都要学着接受。”


    “这些天,我们每天都来陪她。”


    “好。”


    从张凤霞家出来,两人?情绪都不高?,到小区停好车,周南荀说:“今晚不算太?冷,出去走走?”


    徐澄点头。


    周南荀抬手系好她的围巾,牵起手,十指相扣,一起放进大衣口袋往外走。


    小区门口,又有推车买糖葫芦的小贩,周南荀拉着她在小贩前停下,买一串山楂的。


    徐澄一手在他大衣口袋里,另一手握着糖葫芦,递到周南荀嘴边,“吃一颗。”


    周南荀把糖葫芦推回去,“第一颗你吃。”


    徐澄不动,睁着清亮的眼问:“为什么?”


    他笑道:“小傻瓜,第一颗最大。”


    “我含不住那?么大一颗。”徐澄不肯吃,把糖葫芦横在两人?间,“我们一人?一半。”


    两人?目光一撞,同时低头去咬住第一颗糖葫芦,双唇相碰,柔软相贴,糖在在唇齿间融化?。


    夜空落下零零碎碎的雪花,落在他们头顶、肩膀,融化?在相触的唇间,微凉清甜。


    徐澄咬下含住的那?半块糖葫芦,松开唇,仰头看天。


    细碎的小雪花穿过暖黄的路灯,飘飘洒洒地落下,她亮出掌心?,迎接飘落下的雪花,那?雪触掌即化?。


    “下雪了。”徐澄偏头看着周南荀,笑得?像个小朋友,手里红彤彤的糖葫芦落了雪也毫无?察觉。


    对于生长在风絮的周南荀来说雪什么没新鲜感?,甚至因路面结冰开车不便,暴雪封路等问题厌烦,但他仍然看着她笑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笑意更浓,头顶落雪,一片片在黑发?上连起,像披着洁白的头纱,“网上说初雪接——”


    话没说完,唇被封上。


    周南荀握着徐澄纤细的腰肢,滚烫的唇带着微凉的雪花,由浅极深,送进她口中,冷气热气混作一团。


    他极少网上冲浪,并不知网上说初雪接.吻会幸福长久,只是那?时那?刻很?想?抱她,吻她,占有她。


    雪天人?少,道路上没有行人?。


    暖黄的路灯只照着他们两个,地上相拥纠缠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徐澄腿软站不住,手里糖葫芦掉到地面,周南荀才停下放开她。


    下一秒,男人?粗粝温热的掌心?,覆在徐澄冻得?通红的双耳上,“这边冬天比南川冷很?多,以后出门记得?戴帽子。”


    美丽至上的徐澄说:“冬天的帽子会把头发?压扁扁的,我不喜欢。”


    “那?等着被冻掉耳朵吧。”周南荀夸大其词吓她,“耳朵冻久了会失去知觉,手一碰就掉下来。”


    南川冬天没有雪,徐澄对于北方的气候习俗了解甚少,当真信了周南荀的话,拉着他手往回走,“那?我们快回家吧。”


    周南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见徐澄害怕了慌了,得?意地扬起唇角。


    进门前,周南荀帮徐澄弹掉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又拉开门让她先进,室内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寒冷相差极大,像冰火两重天。


    徐澄洗澡出来,坐沙发?里玩手机等着周南荀,邮箱弹出一条通知 ,点进去是学校审核通过,并通知具体的面试时间。


    其实学校的审核通知早该下来,是张凤霞向徐正清提出想?徐澄留下,陪她走完最后一程时,怕时间冲突,徐澄取消了那?次申请,之后又重新提交的申请,审核通过后面的程序便快了,顺利的话会在春季开学。


    一直逃避不愿面对的问题,还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


    初雪的兴奋,唤不回梦醒的失落。


    徐澄想?什么都不想?,沉沉地睡一觉,她关掉手机,进到房间躺下,在漆黑中酝酿睡意。


    自?欺欺人?一场,她根本?睡不着。


    没过多久,鼻尖袭来熟悉皂香,周南荀轻手轻脚地躺她身边。


    房间安静、漆黑,听见他轻浅呼吸声,徐澄钻进周南荀怀里,抱住他。


    “还以为你睡了。”周南荀搂着人?说。


    徐澄不答,仰头,软唇贴向他侧颈的疤,顺着弯月的形状从上到下轻磨着,再移向喉结,下颚,薄唇。


    这方面徐澄向来是嘴上功夫厉害的纸老虎,实际胆小又害羞。


    周南荀寡淡多年,哪里承受得?了她的主动,很?快压下来,被动变主动,反走她的路线,喉结换成锁骨,再向下,攀岩并不寒冷的雪山。


    徐澄迷失在只属于两个人?的夜里,忘却一切。


    周南荀本?能地配合着,直到意识她想?做什么,强迫自?己清醒,像之前一样徒然停下。


    徐澄抽出脑后的枕头砸他身上,转身下床往外走,“周南荀,想?那?么多你累不累?”


    过去周南荀每一天都活在父母被害的阴影里,工作后又经常活在受害者或家属的哭声里,肩上的担子总比别人?重,习惯了重压的生活,无?法轻易放纵。


    他下床追出去。


    自?从和周南荀睡一起后,陪伴徐澄入睡的小狗被冷落在沙发?,她拿起小狗抱在怀里,要去次卧睡。


    周南荀堵住路,道歉。


    徐澄没应答他,只说:“起开,我要睡觉。”


    周南荀手指主卧的方向,“回去睡。”


    “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可我想?和你一起睡。”


    他道了歉却没提徐澄不开心?的根本?原因,故意逃避的态度惹怒她,徐澄把小狗扔他身上,“滚开。”


    周南荀接住她扔过来的小狗放在一旁,手上前拉住徐澄手腕,“我不想?离婚、不想?分开,这些都是真的,但我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风絮县,根本?无?法给你明媚的未来。”


    周南荀想?得?多,扛得?重,做不到只活在当下,无?法承诺的将来,像条迈不过去的河横在他心?上,他为此自?责也愧疚,素来低沉冷淡的嗓音带上轻微颤抖,“我怕你将来会恨我、怨我。”


    “不仅姑姥无?力回天,我学校的审核也通过,周南荀,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你还是放不下,自?己加在自?己肩上的负担责任,我们就算了吧,反正早晚也要面对。” 徐澄平静说玩,转身往次卧走。


    徐澄总有本?事,三?言两语就刺激的他搅翻情绪。


    没时间、算了。


    这些话像刀扎进周南荀古板、沉重的心?上,撬开封闭多年已落了灰尘门锁,那?些压抑、渴望顷刻间破门而出。


    周南荀追过去,抱住徐澄双腿扛起在肩上,不理她的喊叫捶打,径自?扛进主卧,扔进柔软的棉被里,腿横在她双腿上按住,粗暴地撕扯,咬牙发?狠道:“徐澄,别后悔。”


    第53章 白色记忆(五)


    他露出恶劣的一面。


    墨绿色的睡裙从下摆被撕扯开, 扔到地面。


    只剩一层阻隔,徐澄又羞又慌,骂他打?他, 都阻止不了?。


    “我给?过你机会的。”周南荀浑身烫着, 嗓音沙哑,手指抓起T恤下摆从扯过头?顶,随手一扔,不偏不倚落在那块已无法称为睡衣的布料上。


    一白一绿, 对比强烈。


    进房间时徐澄忘了?拉窗帘,月光淡淡落下, 正能看清他身上的浅疤,平整好看腹肌,和精窄的腰,不壮但?劲瘦而有力,能使?人心跳不止。


    周南荀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徐澄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渐渐融化在他的炙热下。


    他们就像两块激烈碰撞的冰,无论闹得多凶, 遇见火都会一起融化。


    急躁的敲门声,打?断一场缱绻。


    周南荀停下, 去衣柜里?找套衣服拿给?徐澄, 再捡起地面的T恤套上。


    兴致被打?断, 两人都挺无语的, 徐澄问:“这么晚了?谁呀?”


    会大半夜来家里?的只有宋季寒和队里?同事。


    等徐澄穿好衣服, 周南荀才去开门, 顺便拾起被撕开的睡衣扔进垃圾筐。


    门打?开,老陈和赵虎一脸兴奋。


    赵虎先回报:“商相那边我蹲了?好几天, 他白天在惠丰超市门口?做保安,晚上回家不出来,平日只和沈书阳奶奶、妹妹有接触,家里?没陌生女性去,也没和亲戚朋友有过往来。”


    老陈说?:“老大,我查到李福两儿子的情况了?。”


    周南荀第一次没回应他们回报的工作,拧着眉不耐地道:“现在几点了??”


    老陈和赵虎互看一眼,异口?同声说?:“10点。”


    “不知道这是睡觉时间?”


    以前周南荀经常半夜打?视频开电话会议,布置隔天内容,查起案不要命的人,突然在意起睡眠,陈默这母胎单身一头?雾水,猜不明白直接笑了?,“10点鬼才信你会睡觉,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在家做案情分析呢?”


    还是有感情经历的赵虎比较明白,他往房间里?面看眼,“耽误你和嫂子睡觉了??”


    周南荀:“”


    有个工作狂领导,大家早习惯办案不分昼夜,老陈查到李福儿子信息后,什?么都没想,立刻拉着赵虎就来汇报,赵虎这一提,陈默才明白,一手关?门,一手往里?推周南荀,扯着嗓门说?:“老大我错了?,当我们没来过。”


    周南荀换上鞋,走出房间,关?上门说?老陈,“我媳妇在睡觉,你喊什?么?吵醒了?老子和你没完。”


    老陈:“”


    赵虎在一旁小声笑。


    周南荀看他,没好腔调说?:“你又笑什?么?”


    赵虎和前女友交往时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当时打?断他美梦的人正是周南荀,命运轮回,周南荀也受到这样?的惩罚,他怎么想都高?兴,带着难掩的笑意说?:“这么大火气,不会是一半停了?吧?”


    有火无处发的周南荀:“”


    赵虎幸灾乐祸,“报应。”


    周南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陈笑嘻嘻说?:“要不老大你回去吧?”


    周南荀踢他一脚,“滚。”


    走到楼下,他给?徐澄发消息:【有事要回趟队里?】


    橙子:【注意安全】


    Znx:【等我回来吗?】


    这话太暧昧,徐澄没正面回答,只说?:【不知道】


    Znx:【过十二点没回,就别?回等了?】


    橙子:【要去执行任务?】


    Znx:【老陈发现新线索,回去开会,计划接下来的工作】


    刑侦队漆黑的办公楼亮起灯,老陈向大家分享查到的信息,“李福大儿子名叫,李庆丰,36岁,在市里?做牙医。


    二儿子李庆来,31岁,在市里?开化妆品店。


    两人都已婚已育,对李福那房子的情况,兄弟俩口?径基本一致,都说?李福去世后那房子就空了?,没人在住好几年了?。


    我又根据法医推断的李思言被害日期,分别?问了?那天他们在做什?么。


    李庆丰说?在口?腔诊所上班,李庆来说?在店里?,犹豫时间过了?比较久,口?腔诊所和化妆品店的监控影响都没用了?,只能向他们同事求证,但?时间太久,大家都记不准确。


    又问了?嫂子被迷倒那天,他们在做什?么。


    哥哥李庆丰还是说?在上班,弟弟李庆来说?那天老同学过生日,他回风絮县参加生日宴会了?。


    通过空腔诊所的监控,可以证实李庆丰确实一整天在诊所。


    李庆来的同学也证实了?,他们那天一起吃饭喝酒。


    目前情况就这么多。”


    周南荀手指搬弄着打?火机的盖子,一开一合,老陈讲完话,他把金属打?火机的盖子一合说?:“商相家我们进去搜查过是没有监控的,连针孔摄像头?也没有。


    如果李福家的房子一直是空的,那凶手是从哪监视到沈家一举一动的?”


    乔语:“需要申请搜查证吗?”


    周南荀颔首,“拿到证后不要马上通知李家兄弟家,我们到了?以后再通知他们过来,以防他们先到会动手脚。”他看向老陈,“李庆来那天是几点到的风絮,几点去参加的生日宴。”


    “中午过来的,他中间有去墓地祭拜父母,晚上才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


    周南荀:“山里?没监控,但?是来县城和出县的路口?都有监控,明天去交警对那边查李庆来的车,看他说?的是否属实,还有他们的手部照片,你拍没?”


    老陈:“我问了?,两人都不同意我拍。”


    周南荀讥笑,“不想拍改天就带过来,我亲自看。”


    老陈:“好。”


    周南荀说?:“明天小乔先申请搜查证,拿到手后带上技术人员,去李福家查,普通摄像头?太显眼,主要在贴近沈家这边的房沿、墙边找针孔,这个明天我和小乔去。


    商相还不能百分百排除嫌疑,虎子带人继续盯。


    老陈明天去查李家兄弟俩名下的车来往风絮的频率,看他们来往风絮的频率,是否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重?点查李庆来。”


    分配好明天的工作,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老陈闲聊说?:“我感觉李庆来嫌疑很大。”


    乔语:“上次你还说?商相嫌疑很大,我看你是被这案子折磨疯了?,看谁都像凶手。”


    老陈其实不老,和乔语都是刚工作没多久,只不过长相偏成熟与年龄极度不符,大家才喊他老陈。


    周南荀看陈默和乔语像弟弟妹妹,他在陈默头?上敲了?敲,“查案靠的是证据,不是感觉,等你找到李庆来的可疑证据,再下结论。”


    散会到家,十一点半。


    周南荀进门,徐澄换了?套睡衣,坐地毯上抱着小黄狗,倚靠着沙发看电影。


    他在她身边坐下,笑道:“等我呢?”


    “才没有。”徐澄眼盯电视屏幕,不理他。


    周南荀没再逗她,安安静静陪着看电影。


    片尾曲唱起,徐澄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准备起身进去睡,客厅的灯突然关?了?,黑暗袭来的一霎,周南荀俯下身吻她。


    他托住徐澄后脑缓缓躺下,相拥在柔软的地毯上接.吻。


    周南荀回去开会的一个多小时,两人都冷静了?。


    他不再粗暴,温柔的吻密集落下,拨乱徐澄呼吸,衣服再次扔到地毯上,迷.乱中去扯他裤子抽绳。


    周南荀按住徐澄手腕,“家里?什?么都没有,刚才着急回家忘了?,等我下去买。”


    又进行到一半,徐澄不愿停下,勾着他脖子说?:“明早吃药吧。”


    周南荀不舍得,低头?在她脸颊亲口?,“我很快回来。”


    他捡起地毯衣服套上,“害怕就开灯。”说?着手落到开关?上要按。


    徐澄反应强烈,大声喊“别?开。”边说?边扯过沙发上的薄毯盖上,裹得严严实实,


    周南荀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在她脸颊亲口?,“去床上等我,乖。”


    人走了?,徐澄裹着薄毯进到主卧,躲进被子里?查资料,网上说?疼感因?人而异,有轻微可以忍受的,也有非常严重?甚至休克的,不知自己是哪一种,越查越心慌,索性关?掉手机不想了?,但?大脑不听话,刚刚的一幕总浮现眼前,导致听见门响就开始紧张。


    周南荀脱了?满是凉气的外套,穿着薄T进来,推门小姑娘背对他,不知睡没睡,身上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瓜,他在床边坐会儿,等身上凉气散尽,才掀开被子躺下,“睡了??”


    这事一气呵成最好,一半停下再继续,中间空白的时间十分尴尬,老熟人还好,像他们这种生手,徐澄完全不知要怎么面对,瓮声瓮气地说?:“没。”


    周南荀坐起身,重?新扯下T恤扔掉,吊儿郎当的,“大小姐,怂了??”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徐澄不理。


    周南荀弯下腰,贴着她耳边,似笑非笑说?:“刺激我的劲呢?”


    徐澄:“”


    “每次刺激完我就跑,”薄唇贴着耳廓,轻轻摩挲,滚烫的气息落下,带着蛊惑向耳下蔓延,“可不是每次都能跑得掉的,不乖的小兔子要被惩罚。”


    微凉的唇,带着滚烫的气息,不断蔓延。


    徐澄脑中轰然炸开烟花,四肢百骸都酥麻掉了?,讲不出话,抓着他头?发,小声央求,“别?乱亲。”


    周南荀手肘撑在她两侧,气息平稳着,眉眼带笑,神色松散,“哪是乱亲?”


    徐澄被他逗得恼羞成怒,“正经点警察舅舅。”


    “现在不是警察,”周南荀捧住她脸颊,轻磨唇角,要吻不吻的,“是你老公。”


    话落,他收回散漫,狠狠吻下。


    折腾半晌,周南荀撕开戴上。


    一瞬徐澄就反悔了?,她比较惨,正是网上说?的疼痛敏感的那一类,用力往外推他。


    周南荀停住,“疼?”


    “嗯,和她们说?的不一样?。”


    他低笑一声,“当然不一样?,我还没开始。”


    徐澄:“”


    她后悔了?,软下声喊他名字,“周南荀下次吧。”


    “想要的是你,想停的还是你,就会一次次折磨我。”周南荀停在那,重?新吻她,低醇的嗓音带着沙哑,“为我勇敢一次,好不好?”


    徐澄被疼痛击退的渴望,重?新返回来。


    第54章 白色记忆(六)


    她做好忍痛准备, 周南荀迟迟没动,“怎么了?”


    “掉了。” 周南荀半跪着起身,扯下扔掉那个?, 重新俯下身吻她, “宝贝给个?痛快吧。”


    谁会折腾到凌晨,还没做成?


    徐澄忍不住笑了声。


    正?专心亲吻的周南荀停住。


    动情时刻,谁会笑??


    心情被?搅乱,周南荀直起腰, 半跪着睨她,扯起唇角, “大小姐,你?到底是想睡我?还是想玩我?”


    徐澄抬眸和他对?视,笑?意更浓,“是你?自己?不行,不然怎么会掉下来?”


    “你?哭哭啼啼的, 老子还哪有心思想那个??没想法自然就掉下来。”周南荀重新俯下来,捏着她下巴,“你?把哭声换成叫声试试?”


    徐澄被?他强大的压迫感压得说不出话?, 双手勾住他脖子吻过?去。


    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这次没再被?任何?事情打断


    冲完澡重新躺下已是凌晨三点, 徐澄侧身躺着, 闷闷的不讲话?。


    周南荀从背后抱住徐澄, 疼惜地吻她头发, “还在疼?”


    徐澄:“嗯。”


    “除了疼, 没其他感觉?”周南荀抱着人问?。


    徐澄转回身, 面对?面依偎在他怀里,指腹摩挲他侧颈的月牙疤, “没有,网上都是骗人。”


    周南荀低头亲她唇,“下次就好了。”


    “舒服吗?”徐澄像小学生交流作业似的事后探讨。


    她一直喊疼,周南荀草草了事,感觉也不大,“还好。”


    徐澄忽地又笑?,感叹说:“想和周队可?真难。”


    周南荀:“”


    “你?们这的人都像你?这样?”徐澄搭抱着他。


    “不是。”


    “老古董。”徐澄无情嘲笑?。


    “也不算,”周南荀手臂搂紧她,“从我们在家亲吻那次开?始就在想了。”


    事后睡不着,彼此情绪也都平静,聊起这个?问?题,徐澄答了他之前的话?,“我去过?许多城市旅行,但从来没见过?像风絮这么纯粹自然的山川河流,也没在野河里游过?泳,更没人因?我随口一句话?就去建造农家庄园,带我骑摩托,赶一夜火车去坐摩天轮,在陌生街头接.吻我不仅过?去的遗憾被?填满,还得到许多不曾体验过?的生活。


    我们承诺给彼此一段能铭记的感情,你?做到了。


    至于未来,我们生长在不同的环境,要做的事要走的路自然不同,我不会逼你?为?我放下你?要做的事,也不会为?你?停住我的脚步,所以未来不怪你?,我也没理由恨你?怨你?。”


    徐澄搭在周南荀腰上的手,上移落到他脸颊,“别活那么累,我会心疼。”


    平静寡淡多年?的周南荀,被?这番话?搅得血液沸腾。


    他一直知道,小姑娘从来不是只有骄纵,徐澄有惹怒他的本事,也有融化?他的能力。


    周南荀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徐澄回应着,穿戴整齐的衣服,再次被?胡乱地扯下扔掉。


    满床、满地都是他们的痕迹。


    周南荀这次是整个?,徐澄还是有些疼,但体会到了除疼以外的感觉。


    起起伏伏,一起沉沦。


    忘情放纵的后果是徐澄在床上躺一天没出门,姑姥都没去看成,只能和护工视频沟通。


    昼夜颠倒,她睡一整天,傍晚被?周南荀喊她起来吃饭的电话?吵醒。


    吃过?饭倒下又要睡,钟晴发来视频,徐澄闭眼接听。


    钟晴没说话?,安静片刻,骤然嚎叫一嗓子。


    吓得徐澄猛然睁开?眼,人还困着,带着睡音说:“你?干嘛?”


    钟晴:“和老男人睡了?”


    困累疼,徐澄只想睡觉,脑子还不清醒,“什么老男人?”


    钟晴:“周南荀。”


    徐澄明白过?来,“他才二十八。”


    “这么明目张胆地护着,肯定有情况。”钟晴对?他们的隐私没兴趣,但好奇周南荀是不是她之前猜测的那样,“赶快坦白。”


    钟晴爷爷奶奶健在,父母相爱,还有哥哥宠着,成长过?程没徐澄这么拧巴,比徐澄想得开?,徐澄对?两性问?题的了解,多来自她的传播。


    徐澄没答,先问?: “你?在我家安装监控?还是长了火眼睛睛?”


    钟晴大笑?,“下次别让周南荀在那么突出的部位留吻痕,我就看不出来。”


    徐澄低头一瞧,裙子睡乱了领口低低的,露出的一少部分红痕明显,她不好意思,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盖上。


    钟晴见她四肢脖颈都洁白无痕,只在那有痕迹,说:“我早说过?他二十八年?没开?过?荤,你?受不了的。”


    徐澄默认,“我睡了一天。”


    钟晴:“养精蓄锐,晚上继续。”


    徐澄:“”


    和钟晴聊了半个?多小时,挂断视频徐澄清醒不困了,起床洗漱,化?妆出门。


    **


    周南荀和乔语拿到搜查证后,带人去李家老房子,到了之后才通知李家兄弟。


    来的人是大哥李庆丰,他戴着眼镜,清瘦,对?警务人员很有礼貌。


    交谈期间,周南荀先观察他的手,左手戴婚戒,右手有道疤,和那天在山上见的不一样。


    进到院里,技术人员在房间内外搜查一遍,没找到任何?摄像头,白忙一场。


    收队后周南荀站路边点燃一支烟,凶手一定对?沈家附近安装了监控,不然不会那么准确地掌握到徐澄来往沈家的时间,但商相家没搜出监控设备,李福家也没有。


    他将视线落在沈家,沈书?阳去世后,沈家只有一老一小,想在她们眼皮底下做点什么轻而易举。


    摁灭烟,周南荀马上吩咐乔语再去申请一张搜查证。


    下午大家回到队里,会议室里播放着路面的监控视频,老陈指着屏幕说:“这条路口是出入沈书?阳家那条街的必经之路,嫂子被?迷晕那天,上午9点,李庆来开?车驶进巷子,12点30分开?车驶出,1点开?出县城,驶向省道S350,晚上7点回到县里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


    时间线吻合,众人沸腾。


    赵虎:“祭祖不可?能祭五六个?小时。”


    老陈:“对?,但是从路面监控来看,李庆来车上来往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李家坟墓就在老大被?困的山附近,他有足够多的狡辩理由。”


    乔语:“他把嫂子藏在后备箱里,监控肯定拍不到。”


    大家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最后目光齐齐落周南荀身上,等待他做决断。


    周南荀揉了揉眉心说:“世上没那么巧合,把人叫来聊聊。”


    老陈去找李庆来,赵虎和乔语拿着加急申请下来是搜查证,带着技术人员去沈书?阳家。


    弟弟和哥哥气质截然不同,李庆来更张扬一些,有些目中无人,问?完常规问?题,讲到重点,他说:“我爷爷奶奶的坟年?头久了,我除草填土忙到三点多,加上我家有几亩田地在那附近,很多年?没种,不知什么情况,祭完祖,我去田地那边看一圈,找不到具体位置耽误一些时间。”


    李庆来所言,与他们在会议中讨论的一样。


    周南荀没急着逼问?,叫人带李庆来去采血后,放走了。


    人走后,老陈急躁地说:“老大,李庆来嫌疑非常大,怎么能放走他?”


    周南荀:“不放走,你?有证据?


    那天我在山上见过?的人,身体和手都和李庆来极度吻合,但山里没有监控和目击证人,我们拿不出证据,他有许多狡辩的理由。


    李庆来就是拿准我们没证据才这样有恃无恐。


    没证据,24小时后一样要放人。


    李庆来这人自大轻狂,现在放了让他觉得我们没用,做事会更张狂,也更容易露出破绽。”


    老陈冷静了,“现在怎么办?”


    周南荀:“两人一组轮流跟着李庆来,观察他一举一动,24小时监视,一定能找出破绽。”


    说话?间,乔语和赵虎带着一脸喜悦进来,到周南荀面前赵虎说:“果然被?老大猜对?了,我们在沈书?阳家找到多个?针孔摄像头,沈书?阳奶奶什么都不知道,可?能家里没人时,凶手偷偷潜进来安装的。”


    周南荀:“接下来把重点监视李庆来,有任何?消息及时回报。”


    下班天色已黑,周南荀的车停在路边,走出大门,远远瞧见徐澄娇小的身影,天落着雪,她穿得很少,裙摆下露出一截小腿。


    目光隔空相撞,徐澄跑过?去。


    周南荀展开?手臂抱住,随后滑开?拉锁,把她裹进自己?的羽绒服里,“怎么不穿棉袄?”


    “丑。”徐澄的答案简洁明了。


    周南荀:“”


    他身上暖暖的,徐澄靠近再靠近,紧紧抱着。


    周南荀脱下羽绒服套在她身上,凶道:“不许脱。”


    羽绒服本就宽大,周南荀又长得高,短款羽绒服在她身上变成中长款。


    徐澄嚷道:“穿成这样像个?粽子,怎么走嘛?”


    周南荀直接抱起她,往车的方向走,开?始小姑娘搂着他脖子乖乖的,没几步,突然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徐澄:“快点放我下来。”


    “老实点。”周南荀不松手。


    徐澄急得去打他,“赵虎他们在路边呢。”


    周南荀往路对?面的瞥眼,赵虎三人正?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们,“不用理他们。”


    “不行。”徐澄坚持要下来,“我又不是小孩,要你?抱着走干嘛?”


    周南荀抱着她步伐稳健,语气懒痞:“现在害羞了?当时跑来警队门口,当他们面喊我老公时,没想到会有这天?”


    徐澄:“”


    一起吃过?晚饭,开?车回家,路上周南荀时不时瞥眼徐澄的腿,她把裙子往下扯了扯,“看什么?”


    周南荀:“以后不许光腿出来。”


    “就不。”徐澄气他。


    “小心得老寒腿。”车到楼下停进车位,周南荀落了锁没下车,“过?来。”


    “做什么?”徐澄不动。


    “看凉不凉,别真得老寒腿。”


    徐澄解开?安全带,跨过?去,坐周南荀腿上。


    他覆上去不是皮肤触感,手指捏起一层,“什么东西?”


    徐澄咯咯直笑?,“光腿神器。”


    周南荀:“”


    “我过?来验证周队是否真想检查温度,”徐澄满眼得意地哼了声,“显然别有用心。”


    心思被?拆穿周南荀不羞也不恼,双手搂着她的腰吻过?去。


    跨坐正?能感受到变化?,徐澄难为?情,伏他肩头不抬头,“回家亲吧,路边会被?看见。”声若蚊蝇,小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位置偏,没人能看见。”


    徐澄向外看眼,他把车停在最靠里的位置,来往都没人,也没摄像头,原来周南荀早计划好了,她正?想问?,唇再次被?封住。


    撕磨许久,周南荀松开?徐澄说:“今晚要去外面蹲点,不能回家陪你?,已经和初弦打过?招呼,怕了给她打电话?。”


    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不回家亲,徐澄不免失望和担心,“你?昨晚就没睡。”


    “我和老陈轮流守着能睡会儿。”周南荀亲她额头,“别担心,明早回来陪你?。”


    徐澄乖巧点头,叮嘱他注意安全。


    进门,徐澄反锁上房门,怕周南荀半夜回来进不来家门,又打开?锁。


    白天睡太多,到夜里睡不着,徐澄找部电影看,演到一半,那部做咨询的手机响了,还是之前打电话?的号码,她暂停掉电影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的女人说:“你?真是心理咨询师?”


    “严格意义来讲不算吧,有证但工作经验不多,挂出这个?电话?,当时是想做档节目。”徐澄解释。


    “那你?是明星?”


    “我只是个?普通人。”


    女人好奇心得到满足,不再追问?。


    沉默一瞬,徐澄轻声问?:“昨天为?什么哭呢?”


    “他打我。”


    “你?丈夫?”


    “嗯,昨晚我买了农药,可?是——”女人开?始抽噎,“想到我家孩子,没敢喝。”


    “你?们结婚多久了?”徐澄声软,平静状态下讲话?悦耳动听,能起到安抚作用。


    女人紧绷的情绪逐渐松弛,“五年?,他性格暴躁,喜欢酗酒,喝多了小孩也打,过?后跪着道歉求原谅,但下次还这样。”


    “为?什么不离婚?”


    “他知道我爸妈哥哥住哪里,离婚他要会去我家闹,上次我爸被?打住院。”


    徐澄听着气愤,声音还是平静的,“报警吧。”


    “他说我敢报警就整死我。”女人哭声更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人能说,满心只想一死了之。”


    电话?接了,就要尽全力去帮助对?方,在如何?缓解家.暴丈夫带去的阴影前,需要前搞清楚事情的真伪,她主动提出见面。


    女人犹豫片刻,答应。


    约好时间地点,徐澄观影心思搅乱,关掉电视进去睡觉,第二天早晨周南荀没回来,手机收到一条乔语的消息:【嫂子,我们临时接到重要任务,全员去市里,不知几天能回来,怕了就喊初弦姐】


    【老大被?领导叫去开?会,没时间和你?详细说,托我和你?讲一下】


    凌晨三点发来的消息,徐澄看见后马上回复,乔语没回。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周南荀仍然没回来,乔语也没再发来消息,一队人集体消失。


    徐澄提心吊胆睡不着,不知怎么办,去诊所和初弦说。


    怕打扰他们任务,初弦也没好办法。


    诊所售药的阿姨,听她们聊天说:“上次我男人去打工,也是手机关机,几天联系不到人,吓得我赶紧去后山庙下张婶那求了张平安符,上午拿到符,下午他就给我打电话?,可?灵了,


    你?快去为?南荀求一个?,别像陶勇有去无回。”


    说到这,徐澄不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求来一张平安符。


    她握着符咒,忧心忡忡地推开?家门,换好鞋抬头,眼前一亮。


    周南荀敞着腿,仰靠沙发坐着睡觉,额角贴着纱布,眼下青黑,唇边长出青色胡茬,疲惫极了。


    徐澄坐过?去,轻轻将平安符放进他上衣口袋,随后起身去拿毯子,目光向下一瞥,瞧见地毯上有个?小本。


    不知是什么,她拾起随意翻眼,是周南荀记录工作的本子,正?要合上放他身边,意外看见本子后面有很多画像,细瞧竟都是她,沉浸在日出里的,放风筝欢笑?的,也有生气不开?心的


    都不知道他还会绘画,更不知是什么时候画的。


    徐澄一页页翻着那些画像,突然,人像变成一页文字,和前面记录工作的苍劲字体,截然不同,这页字迹潦草,像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写的。


    她看了两遍,才捋顺内容:


    你?的出现是我人生的意外,是惊喜,更是光,我像个?瘾君子,贪恋着不属于自己?温暖甜蜜,想长久地留在梦里不要醒来。


    我很清楚有多不想失去你?,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命不由人,如果不幸离世,请不要怪我。


    肉身难长存,而爱永恒。


    徐澄我爱你?!


    第55章 白色记忆(七)


    周南荀被一阵低低的抽噎声吵醒, 迷蒙地睁开眼,手搭她肩膀往后一勾带进怀里,“哭什么?”


    闻言徐澄哭得更凶, 抱着他梨花带雨地说:“周南荀你不要死。”


    周南荀:“”


    “我就在你身边, 怎么会死?”


    徐澄还在哭,“答应我千万不能死。”


    “好,我不死。”周南荀哭笑不得。


    她拿出笔记本,“这?是遗书吧?”


    周南荀这?才?明白她哭什么, 拿过本子藏在身后,“乱写的。”


    徐澄看?完那些字, 手抖到拿不住本子,周南荀不是喜欢说太多的人?,一定是遇到命悬一线的极度情况才?写下那段话,她沉浸在悲伤担忧的情绪里出不来,。


    周南荀扭正坐姿, 面朝徐澄,捧住她双颊,擦干眼下的泪, 直视她眼睛说:“阎王爷不忍心见我家貌美如花的小?仙女守寡,就放我回?来了, 并且承诺让我活到100岁。


    能活着回?来, 多亏了家里有个漂亮老婆。”


    徐澄:“”


    上次被困在山洞伤着腿, 这?次是劫后余生的极度疲惫, 无论在多艰难的困境下, 周南荀都能用他的方式哄徐澄开心。


    要有多强大的内核, 才?能多次在困境中?找出哄她开心的欢乐,他见过那么恶人?却不畏缩, 依旧热爱生活,热爱她。


    高度担忧被他化解,徐澄拿出折叠成三角形包着红布的平安符,放进他裤兜里,“以后无论去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个。”


    周南荀拿出平安符,亮在手心里,一脸困惑道:“带块布做什么?”


    “这?是初玄诊所的张阿姨带我去求的平安符。”徐澄捏着周南荀手指强迫他指并拢握紧平安符,“都说这?个很灵,现场排队二十几个人?,我拿了插队费才?能在今天请到。”


    周南荀低头忽地笑了声,“在后山庙下张婶那求的?”


    “对。”徐澄笃定说,“像你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张婶,看?来真?的很灵,不然?不会有这?么大名气。”


    周南荀笑意没收,懒洋洋道:“嗯,我们全队都认识她。”


    “警察也信这?个?”在此之前,徐澄拜佛求神这?些完全没接触过,今天算有病乱投医,拿个心理安慰。


    “花多少钱?”周南荀不答反问。


    “2000多。”徐澄说。


    周南荀意味不明地点点头,拉起?她往外走,“和我去队里一趟。”


    徐澄趿拉着拖鞋,“去干嘛?”


    “带你去犯罪现场,”周南荀蹲下身,拿起?靴子,握着她脚踝穿上,又站起?身拿羽绒服裹住她,“瞧瞧骗警察老婆的后果。”


    徐澄顿住,“她是骗子?”


    “迷信诈骗。”周南荀进步一步解释,“明她后天会给你打电话,问我回?来没有,如果我没回?来,她会说今天平安符灵力低,引诱你拿钱换个符。


    队里早注意到她,只?是附近老人?比较迷信,一部分不知被骗了,另外一部分被骗了也不来报案。


    我们先去报案,然?后你给她打电话,说你的丈夫还没回?来,等她引诱你过去再次交易时,我们进去抓人?。”


    “”


    徐澄脑子懵懵的,“我好蠢。”


    “不怪你,”周南荀抬手揽住她肩膀,一起?往楼下走,“人?在焦急时刻都想找个心理安慰,比如遇见老人?生病、孩子升学?等问题,不少人?会去寺庙祈福发愿,县里没有正规寺院,所以不少人?就会去她那。”


    见她还是不高兴,他又说:“这?次热心市民案报对了。”


    车到警局门停稳,沉浸在受里无法自拔的徐澄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热心市民,是指初见那次把他们当?流氓报案的事,气得去打他,“还提。”


    周南荀一把扣住她双手,笑说:“热心市民越多县里治安越好,要对徐女士进行表扬。”


    徐澄脸上气着,实际懊恼被骗的情绪已经散了,“你的黑眼圈都快成熊猫了,明天去抓吧。”


    周南荀:“不马上解决,我睡不踏实。”


    徐澄:“再熬下去,不要命了?”


    周南荀停好车,抬手在她头上摸摸,“端她一个快,完事我们就回?家,”他咬重语气补充说,“抱着你睡。”


    徐澄:“”


    到了警局,投入进周南荀完全变一副样子,懒痞的姿态消散不见,只?严肃。


    徐澄坐走廊上,透过打开的办公室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老陈和几个陌生面孔围着周南荀开小?会议。


    他挺直脊背,站桌白板前有条不紊的布置工作,眉眼间?严肃认证,刚正不阿,当?真?的民之公仆,国之金盾。


    散漫的痞气,刚硬的正气,在他身上切换自如。


    周南荀对她讲得轻松,实际根本没有轻松的任务,大案小?安都要详细的计划布置、蹲守、抓到人?还要审。


    徐澄配合完流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周南荀,开始还有精神玩手机,没多久便靠着墙壁睡了,醒来身上多了件男人?衣服。


    凌晨三点,周南荀还没忙完,她揉揉眼睛,四下张望寻找他的身影,走廊深处最靠近墙的房门打开,周南荀穿着薄T从里面出来,双手插.兜,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精瘦冷白的小?臂。


    走她身边停下,掌心落她头顶摸摸,“冷不冷?”


    徐澄摇头,“结束了?”


    “还要等一会儿?。”


    周南荀几日没睡,在家还能看?出疲态,到警局像打了鸡血,眼睛亮着,根本看?不出已经几天没睡。


    乔语、老陈他们说得没错,周南荀是个查起?案子不要命的疯子,芝麻大点的小?案,也能令他精神亢奋。


    两人?回?家已是天亮,都疲惫极了,多日没见也没心思腻歪,倒下就睡。


    下午醒来他们一起?去看?望张凤霞,短短几天,老太太米糊也无法吃了,只?靠喝水维持,按照当?地习俗,这?种时刻,家属要开始准备丧葬用品。


    王友田和周南荀出去买,徐澄留家里陪她。


    见过花朵绚烂的盛开,再去看?它枯萎的凋零是极其煎熬的。


    人?在弥留时刻,最痛苦的莫过于家属,无助感?似巨大的海浪滚滚袭来吞没徐澄。


    她握着张凤霞枯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贴在脸颊,说:“电影里说,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姑姥,我们会一直记得你。”


    猛然?间?,张凤霞掀起?耷拉的眼皮,手指着脸上面罩呜呜两声,护工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拿下面罩。


    徐澄想阻止,护工说:“她想和你说话,戴面罩说不清,老太太没多少时间?了,让她说吧。”


    张凤霞喘着粗气,呜呜两声,听不清再说什么。


    徐澄起?身弯腰凑到她嘴边,“姑姥,我是徐澄。”


    “我一直都知道明枝二十年前就死了这?些年我备受煎熬终于要去找她了”


    这?种情况,没有人?能止住眼泪,徐澄哭,护工也哭。


    张凤霞颤抖着手抹掉徐澄的眼泪,“和南荀好好的不要、不要离婚”


    两句话用光张凤霞所有力气,话落她摆了摆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护工重新把呼吸机面罩戴张凤霞脸上,拉着徐澄出去说:“这?是回?光返照,老太太支撑不了太久了,但?最后一口气不好断,有的靠着这?一口气能维持七八天,都在这?守着也没用,该来的逃不掉,你和南荀回?去歇着吧,稍有不对劲,我马上通知你们。”


    “谢谢赵阿姨。”徐澄哑着嗓子说。


    离开张凤霞家,周南荀临时回?队里开会,徐澄调整情绪去见最近几天打电话来的女人?。


    见面徐澄做了自我介绍。


    齐月明抱着孩子,畏畏缩缩地坐着,眼一转不转地看?她。


    徐澄被看?得不好意思,垂眸看?眼身上的衣服问:“怎么了?”


    “你真?漂亮!”齐月明在风絮生活三十年,没见过徐澄这?么漂亮的女性,不仅五官好看?,身上还有着当?地人?无法模仿的气质。


    徐澄温和一笑,逗齐月明怀里的小?女孩,“她多大?”


    “刚满一岁。”


    “我能抱抱吗?”徐澄伸出双手,小?女孩也向她伸手,徐澄把小?孩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十分可?爱,“她好乖。”


    “嗯,很省心,一直是天使宝宝。”短暂的交流,放松了齐月明的紧张,她学?着徐澄介绍自己,“我叫齐月明。”


    徐澄伸手和她相握,注意到小?孩额角有条疤,她说:“怎么这?么小?就落疤?”


    齐月明叹气,“我和她爸爸吵架,她爸爸摔东西砸到她头上,她姐姐脸上也有痕。”齐月明撸起?衣袖,露出手臂形状不一的疤痕,指着手臂外侧的疤,“这?些是我提离婚,他生气扬言要杀我,争吵时拿刀划的。”她把手臂翻过来,露出手腕上的伤痕,“这?是我不想活了自己划的。”


    见齐月明愿意提这?事,徐澄把孩子还给她说:“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不要惩罚自己。”


    “可?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齐月明掉泪,“每天担心受怕,像具行尸走肉。”


    “有些事在体力方面,我们确实无法和男性抗衡,体力拼不过可?以想其他办法。


    想办法自救,不要自怨自叹,勇敢起?来女性的力量也可?以很强大。


    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久了他没事,你会压抑出心理问题。”


    徐澄从包里拿出摄像头放桌上,“回?去把这?个安装在家里,他若是问原因,你就说不在家时用来监视大女儿?学?习的,总之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装上摄像头,下次他再打你会被拍到,有了证据马上去报警,致人?轻伤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在此期间?,你可?以起?诉离婚,然?后带着女儿?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人?被困在某种环境下久了,会产生可?怕的习惯心理,加之齐月明常年被恐吓,更难有冲破牢笼的勇气。


    为母则刚,徐澄拿出小?孩鼓励她,“父亲家.暴对孩子来说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会在她们心理留下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阴影,甚至心理扭曲。


    不尽快摆脱他,你的两个女儿?也会受牵连。


    女性更要坚毅勇敢,越是困境,越要学?会自救。”


    徐澄的办法其实很普通,只?是风絮地远偏僻,女性自我保护的意识不足。


    齐月明信心倍增,道过谢,拿着摄像头走了。


    这?件事严格意义上不算心理问题,但?弥补了徐澄对孙瑶的遗憾,她买了鲜花,去找周南荀,准备去墓地探望孙瑶和沈书阳。


    深冬,风絮县的颓败被白雪盖住,一年四季,转眼徐澄来风絮快一年了。


    她照例等在警局门口,没多久冻得瑟瑟发抖。


    周南荀开会出来,见小?姑娘在路边跺脚搓手,忙多下衣服披她身上,“不是叫你在餐馆等着我。”


    衣服落身上,徐澄才?发现,他今天穿了警服,厚重的冬季执勤服披她身上,周南荀只?剩下单薄的蓝色衬衫,腰间?黑色裤带收得很紧,肩宽腰窄似行走的衣架,警服在他身上挺直利落。


    “我们去车里吧?”


    “等我回?去换套衣服。”周南荀说。


    徐澄拉着他手不让走,“就穿这?套。”


    周南荀不明所以,随她坐到车里,启动车打开暖气。


    暖风吹来,徐澄没那么冷了,脱下大衣放一旁,双手搭他腰两侧,甜甜说:“周队腰好细。”


    周南荀:“”


    见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眼神,周南荀明白了,“喊我来车里,是想摸腰?”


    徐澄手没松,“在外面影响不好。”


    周南荀:“”


    当?徐澄被按着亲得七荤八素时,才?明白男的腰不能随便乱摸。


    周南荀今天休假,他回?去换回?常服,开车带徐澄去墓地看?望孙瑶和沈书阳,两人?坟墓不在一个地方,一一去过,就到了傍晚, 灰蒙之间?还有光亮。


    回?来的路,经过夏天他们一起?游泳的河。


    冬日,河水结冰,冰面厚厚一层积雪。


    周南荀停下车,打开车门,牵她过去。


    脚踩实,徐澄抬头,视野内皆是纯白,漫山遍野间?白茫茫一片,连树枝都是白色的。


    她没见过这?么多雪,有被震撼到,兴奋地像个小?孩,蹲下身去捧雪,把雪团握在双手心里,用掌心温度融化雪团,再去团下一个,乐此不疲。


    周南荀倚靠车门,弯着眉眼,勾起?唇角,看?她。


    突然?,一团雪猝不及防砸过来,不偏不倚落在胸口。


    雪团碎裂,雪花散落。


    小?姑娘望着他,明媚的眼眸带着狡黠。


    周南荀掸掉身上的雪,警告道:“打雪仗你会很惨,别?找事。”


    徐澄不听的,直接把掌心的小?雪团放进他衣领里。


    周南荀“嘶”了声,拿出雪团,去追她。


    徐澄用力往前跑,边跑边拿雪团打他,奈何?步伐没周南荀快,嚣张没多久,被他抓住按进冰面的雪里 ,“又不听话。”


    “老公我错了。”徐澄嘴上撒娇道歉,手掌偷偷抓起?雪,趁周南荀被哄的高兴时,又把雪团塞进他衣领。


    小?雪团顺着周南荀后脖颈,滚到背上,凉凉的像针扎,他手伸进后背拿出雪团扔掉,随后抓她侧腰痒她,“还听话不?”


    徐澄怕痒,扭着身子躲闪,“别?碰我别?闹”


    静谧的山野间?,只?有他们两人?。


    笑声回?荡,雪面凌乱。


    闹累了,周南荀抱着徐澄翻身,他贴着冰面仰卧,“冰上凉。”


    徐澄手撑着下巴看?他,“那你凉不凉?”


    “我一大男人?不怕凉。”


    “那你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


    徐澄听了,忍不住捧着他脸,去吻唇。


    冰凉的触感?,贴在面颊,周南荀一瞬坐起?身,双手握住徐澄的手,在外面疯玩久了,他的手也是凉的,暖不热。


    他撩起?衣角,拉着她手放进来,“里面热。”


    在冰雪里待就了,人?体温度很暖。


    徐澄没客气,冰凉触碰到温热,掌心一下暖了。


    手没那么凉,她恍然?发现掌心下是平整的腹肌,手背掌心都暖暖的,徐澄不愿把手拿出来,坐着无聊,她顺着棱角线条摩挲,温热平整又有凹线,手感?不错。


    她靠着周南荀胸膛,有点上瘾,朝下跃跃欲试。


    良久,头顶传来,男人?低醇的警告,“徐澄,别?玩火。”


    她不听。


    此时,天彻底黑了。


    四下无人?,周南荀托住徐澄抱起?,往车的方向走。


    速度过快,徐澄下意识手勾紧周南荀脖子,惊慌道:“去哪?”


    周南荀不答,抱着徐澄走到车边,先拉开驾驶位的车门起?火打暖风,在一起?进到后排,关上门,压着她吻过去,“引火上身,你自找的。”


    徐澄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暖风、喘息掺杂,车窗霜花被融化。


    在家徐澄经常喜欢坐他腿上抱着聊天,同样的聊天姿势,这?次体会到不同的感?觉。


    空间?小?受限,后来周南荀抱起?她,半跪着。


    车窗外的冰雪仿佛也被热气融化了。


    收拾干净,徐澄疲软地靠着他,忧虑道:“附近不会有人?吧?”


    风絮县野山野河很多,这?些纯粹的自然?景观,当?地人?待久了毫无新鲜感?,没人?会来这?边玩。


    周南荀搂着低笑,“怕什么?”


    徐澄打他,“都怪你。”


    “怪我还叫那么大声?”


    徐澄:“”


    知道她脸皮薄不经逗,周南荀收了散漫的语气,说:“大冷的天,没人?会像我们一样出来疯。”


    “那你喜不喜欢这?种疯?”


    “喜欢。”周南荀吻她头发,“只?要你和在一起?做什么都喜欢。”


    第56章 白色记忆(八)


    圆月凝冻于夜空, 清辉洒下。


    皑皑白雪之上,白色汽车降下一半车窗,男人?手臂搭落在外?, 指节轻弯, 指间捏着烟,手背凸起青色脉络,薄唇时不时向车窗外缓吐青烟。


    徐澄靠在周南荀怀里,忽地想起还?不知道他生日, 随口问:“你生日哪天?”


    “1月1号。”


    她猛然从周南荀怀里弹起,“元旦?”


    “对。”周南荀拉徐澄回来重?新抱着, “那?天?生日的人?很多,不用大惊小怪。”


    “那?很快二十九,”徐澄自言自语,“是不年轻了。”


    原来在惊讶这?个。


    周南荀:“……”


    徐澄想不出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周南荀,索性直接问, “礼物想要什么?”


    “要你?。”周南荀扭头,咬住她唇。


    “才刚结束。”徐澄打他,不让亲。


    周南荀:“不耽误。”


    “等回家吧, ”徐澄嫌车里空间小,不愿折腾, 推开他说, “你?喜欢这?样, 回家可以在沙发。”


    周南荀轻笑一声, 挑眉瞧她, “懂得?不少。”


    徐澄:“”


    周南荀没再闹她, 开车回县城,到达小区停车场, 接到王友田的电话,只?说一句,周南荀便挂断电话,启动?车往外?走,出小区门口,一路狂开。


    “怎么了?”徐澄握着安全带问。


    “老太太情况不太好。”


    徐澄大致猜出原因,没再多问。


    下车,周南荀拉着她往楼上跑,进门直奔张凤霞卧室。


    护工和王友田一左一右坐在床边,见雇主来了,护工忙说:“刚才有一口气老太太险些没喘上来,白天?是我太乐观,看样子坚持不了几天?。”


    徐澄:“赵姨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


    护工阿姨这?几天?累了倒头便睡,徐澄说周南荀,“明天?还?要上班,你?也回家睡吧。”


    周南荀不走,王友田也不走,谁也不肯去睡,最后三人?一起留下守着。


    生命像沙漏的瓶子,时间是里面的细沙,张凤霞的那?瓶沙要流光了。


    徐澄坐床边,握着姑姥的手,安静地陪她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王友田本就是言语少的人?,此?刻更加沉默言。


    周南荀也没讲话。


    三个人?守在张凤霞床边一整夜。


    床边不能离人?,早饭他们轮流去吃,周南荀陪徐澄吃过早饭后上班走了,徐澄回来独自守着张凤霞,换王友田和赵阿姨去吃早饭。


    王友田怕年轻人?,不知道人?断气时的样子,出去吃饭前,叮嘱徐澄观察张凤霞的胸膛,来回起伏着就没事。


    徐澄仔细观察一阵张凤霞的胸膛,应下王友田的话,随后在床边坐下,见张凤霞的指甲长了,找出指甲刀帮姑姥修剪,剪完左手,要走到床的另一侧修剪右手,起身瞬间,瞥见张凤霞胸膛的微弱起伏没了。


    刹那?间,徐澄似被冰冻住,盯着张凤霞胸口一动?不动?,眼睫都没眨一下。


    两秒钟后,她跑出去喊来王友田和护工。


    王友田颤抖着手,拿下张凤霞脸的面罩,张凤霞眼睛和唇微微张开,看着和平时没区别,但?已经没有呼吸,王友田抬手在张凤霞眼睛上摸了一把,拿开手,张凤霞已经合上眼。


    他转头对徐澄说:“人?走了。”


    徐澄的泪一瞬掉下来。


    母亲去世那?年,她还?是个不知死亡,不明悲伤的孩童。


    二十年后,她从姑姥这?感受到亲人?离世的巨大痛苦,爱莫能助,只?能旁观的无助,像把刀一块块在心头剜肉,余生都不会?在有个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喊橙子,和她讲外?公外?婆和母亲的事。


    张凤霞终是去找心心念念的侄女明枝了。


    护工阿姨为张凤霞擦干净身体,王友田打电话叫来几位老邻居,有人?在客厅搭灵床,有人?给张凤霞穿寿衣、鞋袜。


    不大的房子站满人?,对丧葬一无所知的徐澄被挤到墙边。


    王友田和护工都接受了张凤霞不在的事实,他们在人?群里忙碌着,只?剩徐澄还?没接受,她孤独地站在墙边低低啜泣。


    周南荀接到电话立刻返回来,客厅没寻到徐澄的身影,他走进主卧,在墙角看见小姑娘清瘦的肩膀微微抖着,双眼发红,眼下豆大的泪一颗颗滴落。


    他过去抱住她,“姑姥也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她会?和你?妈妈,以及我爸妈一起在守护我们。”


    张凤霞没有儿女,丧礼的重?活累活,都落在周南荀身上,他忙得?脚跟不沾地,没太多时间陪在徐澄身边。


    徐澄不懂丧葬的事,只?守在灵床前陪着姑姥,以前看到影视剧里的尸体,她觉得?可怕极了,此?刻坐在张凤霞身边没任何恐惧,只?是悲伤。


    楼下灵堂搭好后,张凤霞尸体入棺,徐澄又去楼下的灵堂里守着。


    按照风絮的葬礼习俗,有人?来悼念祭拜亡者时,家属要跪在地上回礼,徐澄是张凤霞唯一有血缘的家属,自然代替张家人?做起这?件事,大冷天?,不断地跪下起身,膝盖都红了。


    周南荀忙完就来替换她,两人?在灵堂守了两天?一夜,直到尸体火化下葬。


    忙完这?些回到家,周南荀又接电话去了队里,连打个盹的时间也没有。


    周南荀前脚走,门铃后脚响了,以为是他忘记带钥匙,徐澄没从猫眼往外?看,直接打开门,来人?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


    徐澄诧异地喊了声“爸。”


    徐正清径自走进来,坐沙发说:“收拾东西和我回南川。”


    “你?怎么来了?”徐正清速度太快,徐澄没从震惊里走出来。


    “给钱护工可以照顾老太太,多加些钱,也能告诉我老太太的情况。”


    徐澄在徐正清身旁坐下,扭头看窗外?,“我还?不想回去。”


    “我答应你?留在这?,是替你?母亲尽孝,陪老太太走完最后一程,可不是让你?在这?和周南荀谈恋爱。”


    徐澄扭回身看父亲,“学校审核已经通过,等开学我直接送风絮这?边走。”


    “不行!”徐正清斩钉截铁,“爸不想为这?事和你?吵架,赶快收拾东西随我回去。”


    “回南川也是在家等学校通知书,哪里等还?不一样?”


    徐正清严声厉色道:“徐澄,我今天?和你?讲清楚。


    你?和周南荀的事,我可以退一步接纳他,前提是他必须去南川,想把你?留在风絮绝不可能。


    如?果他不去南川,这?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发脾气,吵架,断绝关系都没用。


    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不能在这?地方生活一辈子,我必须把你?带走,不走就喊人?上来把你?抓走。”


    徐澄忙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望,楼下共站了三辆车,徐正清是做好充足准备才来的。


    得?知周南荀生日那?天?,徐澄想给他过完生日再走,可徐正清不给他们任何时间和机会?,插翅难飞,再吵也没意义。


    她说:“你?先找家酒店休息会?儿,我收拾好东西和周南荀,还?有朋友打声招呼就走。”


    徐正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那?辆黑色会?一直在楼下停着,直到你?上车。”


    “随便。”徐澄没心思再管徐正清的安排。


    房间静下来,徐澄呆坐沙发环视他们的家,房子不大,但?每一件东西都是她亲手选的,他们在这?里生气吵架,也在这?拥抱亲吻,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影子。


    这?个冬天?,这?段白色记忆,有悲伤也有美?好,但?都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她经常因一点小事流泪,是个爱哭鬼,可有一些情况却总一滴眼泪没有,被孙游他们锁在废旧厂房里,她哭不出,此?刻要走了,也哭不出。


    徐澄去卫生间用冷水洗干净脸,简单涂抹一点面霜,进到卧室打开衣柜,简单装了几件衣服和包,还?有周南荀送的相思豆相框,一起放进箱子,她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也没拿太多。


    她从包里拿出,周南荀送给她的那?条橙子吊坠,以及他的工资卡,连同她那?张没密码的黑卡,一起放在次卧床上。


    东西全部?给他留下,只?剩无名指的戒指,徐澄摸着那?枚银色戒指转了转,拿到关节下,停住,又推回去。


    他们在一起后,徐澄很少来次卧,不知床头柜何时摆了张照片,是周南荀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一家三口站在公园里笑得?无比灿烂。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凶手,周南荀会?在有父母的呵护的幸福环境里长大,不用小小年纪就事事自己扛,也不会?形成这?么沉重?的心思,更不会?活得?那?么累。


    凶手夺走他父母的生命,也改变了周南荀的人?生。


    而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徐澄说不出要周南荀放下一切,随她去南川的话。


    他们都为对方勇敢过一次,也做到了留给彼此?一段难忘记忆的承诺,事情到这?,其实没有遗憾了。


    人?生路满长,她和周南荀应该在各自的路上发光发亮,而不是为对方丢弃自我。


    徐澄不为周南荀停住脚步,也不要周南荀为她做牺牲。


    周南荀肩上沉重?的担子漫长无期,不是异地恋、跨国恋能解决的,离别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情。


    指腹再次摸上无名指的戒指,徐澄咬了咬下唇,还?是拿下戒指,和银行卡项链放在一起。


    既然只?能离别索性干脆点,不要给自己和周南荀留有任何幻想。


    徐澄没在房间待太久,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徐正清的人?就等在门边,徐澄把箱子递过去,“我还?要去和朋友道别,你?们先去车里等我。”


    迷信的张姨,八卦的小护士,和沉默的林庭樾都在诊所忙碌。


    徐澄等到问诊室没人?,才进去和初弦说话,“我要会?南川了,来和你?说再见。”


    初弦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具体事情,微感诧异,“南荀哥不去?”


    “他要留下查案。”徐澄笑着说,“等他回来,你?帮我和他说声。”


    初弦察觉到不对,“你?再不回来了?”


    “可能吧。”


    “那?南荀哥怎么办?”


    徐澄摇头,她给不出回答。


    初弦了解徐澄的家境,能猜出七七八八,她叹息,“南荀哥父母的事,你?知道么?”


    徐澄:“知道。”


    “庭樾也因为这?件事不会?讲话的,凶手杀了人?,还?害得?好几个家庭支离破碎,南荀哥,是受害人?家属,也是警察,压力很大。”


    徐澄苦笑:“我都知道都,没怪他。”


    徐正清打来电话催促,徐澄没时间和初弦多聊,匆匆告别,走出诊所上了车。


    往高速口行驶的路上,风絮县刑侦大队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回头,望着他工作的地方出神,直到警局完全消失在视野。


    高速两侧的山峰积满雪,白茫一片,几天?前,他们还?在雪里疯闹聊天?,转眼就告别了。


    曾经没在纯粹真挚的少年期有一场初恋,是徐澄的小遗憾,后来遇见周南荀,填满了这?段遗憾。


    他不仅给她少年人?的纯粹,也给了成年人?的热烈。


    这?段迟来的初恋足够她铭记一辈子,周南荀做到了。


    徐正清怕周南荀追来,也怕徐澄反悔闹脾气,让司机把车开得?飞快,到C市飞机场马上去值机。


    徐澄一路握着手机,不知如?何开口,迟迟没给周南荀发消息。


    他在队里忙,一下午也没联系她,或许无声告别,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离别方式。


    飞机即将起飞时,徐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周南荀发来条消息:【baby我妈那?案子有了非常重?要新线索,今晚回家晚一些】


    她依旧不知如?何开口,关掉手机没回。


    飞机起飞,徐澄关望向窗外?,云层之下,城市愈发渺小,而风絮县早不在视野内。


    周南荀说的新线索是什么?读到那?条消息会?有怎样的反应?回到家看见她留的卡和戒指又会?怎样?


    想及这?些,徐澄彻底意识到,以后周南荀的喜怒哀乐都不再和她有关,他们之间暂时结束了,此?时,她眼泪才流下来,不想被徐正清看见,徐澄头偏向窗户,戴上眼罩。


    春天?因和秦禹的联姻,徐澄整天?与徐正清吵架,吵到后来被徐正清锁在家里失去自由,那?段日子非常糟糕,导致她刚来风絮那?阵状态极差,却意外?得?到深刻难忘的初恋。


    周南荀没讲过动?听的情话,却把她想要的牢记于心。


    在一起后的每件事都是徐澄想要的,他在用行动?兑现承诺。


    来他们会?怎样,徐澄无法预知,但?十分清醒地明白,这?一生她不会?再遇见另外?一个周南荀。


    飞机落地,她还?是解锁给他回消息:【我回南川了】


    第57章 杀人回忆(一)


    新线索令全?队振奋, 周南荀第一时间分享给徐澄却没得到回复,打电话?过去关机,联系不?到人, 他心里不?踏实, 下班第一时间赶回家。


    房间没人,冥冥中早有预感?,他没急着去楼下问初弦,先进主卧, 打开衣柜扫一圈,厚重?的冬季棉服、羽绒服都在, 少了?几件春秋薄款衣服,柜子下层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不?用再翻其他地方,周南荀已大致猜出徐澄走了?。


    徐正清同意徐澄留下是因为张凤霞,现在老?人没了?,徐正清自然要来接徐澄回南川,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葬礼上?午结束,下午人就走了。


    周南荀进到次卧, 瞧见床上?的银行卡、项链和戒指,断定前面?的猜测变成现实, 徐澄确实走了?。


    他送的东西, 她只带走那件最不?值钱的相思豆相框。


    徐澄鲜明的个性, 漂亮的长相, 哪一点?都深深吸引着周南荀, 从?一开始她就是特殊的。


    去温泉山庄庆生前, 他就清楚自己对徐澄有感?觉,只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没可能在一起,他不?允许自己产生别的想法。


    送相思豆,是因为王维在《红豆》里的那句——此物最相思。


    那时周南荀就清楚,他这辈子不?可能忘记徐澄,没办法和她相守,只能被思念折磨。


    他把徐澄留下的戒指和项链装进盒里,银行卡丢进抽屉没管,随后仰倒在床上?,纯白的天花板像影院的幕布,一帧帧播放和徐澄有关的画面?。


    独居生活久了?,家里突然出现个小姑娘,他不?适应、不?习惯,她成为头号麻烦。 可正因为她的小骄纵,对他的无畏等?鲜明个性,才给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带去一抹彩色。


    响不?停的铃声,打断周南荀思绪,接通电话?,宋季寒大声嚷道:“我在你家门外呢,开门。”


    “家里没人。”周南荀暂时不?想见任何人。


    “我他妈都听见你在屋里说话?了?,不?知道老?房子隔音差?”宋季寒喊着,“快点?。”


    周南荀打开门,手拦在门框上?,拒客态度明显,“有事?”


    宋季寒抻脖子往里瞧,“徐澄在睡觉?”


    “没有。”


    “操!没有你不?让进去?”宋季寒撞开周南荀手腕进屋,“这么晚,你老?婆干嘛去了??”


    “她走了?。”周南荀平静说。


    “去哪?”宋季寒没周南荀那么敏锐,更没想到徐澄会离开这么快,“又?和初弦去酒吧?”


    周南荀摇头,“回南川了?。”


    宋季寒怔住,片刻说:“这么快?”


    周南荀没答这茬,“有事快说。”


    “没什么大事。”宋季寒搂住周南荀脖子,“现在你也单身了?,走吧,咱俩出去找个地方说。”


    有朋友在身边,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好,周南荀换鞋随他出门。


    宋季寒找家烧烤店,点?了?烤串和啤酒,服务员拿来两?个杯子,放他们一人面?前一个,宋季寒举起酒瓶,“来点??”


    “不?喝。”


    “你真行!”宋季寒给自己倒酒,“老?婆都走了?,还维持着不?喝酒的原则,刑侦队没你转不?了??”


    “如?果被杀的、被抢的、被打的、被偷的是你,你还会这样说?”周南荀拿起水壶续满一杯水,“队里没有我依旧继续运转,但我穿着这身衣服,拿了?这份工资就要做到该做的。


    赵虎、老?陈他们都父母健在,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


    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有事尽量不?让他们冲在前面?。”


    周南荀这人责任感?重?到离谱,除了?工作,对朋友和下属也一样。


    有一年,宋季寒做生意赔了?,欠一屁股外债,亲戚朋友见他就躲,周南荀二话?没说便拿出积蓄帮他救急,这事宋季寒能记一辈子,也是他后来有赚钱项目就带周南荀一起投资的原因。


    这样的朋友值得他深交,只是时常替周南荀累得慌,宋季寒独饮一杯,“以后有什么打算?”


    “查案。”


    “我说的是你和徐澄,不?是工作。”


    无法饮酒,周南荀喝了?一杯水,“没打算。”


    “其实她家那么有钱,你去南川也行,在她爸公司插一脚,以后离婚了?,财产也得分你一部分。”宋季寒从?现实角度出发。


    周南荀被他说笑了?,“去当豪门小娇妻?”


    宋季寒:“”


    “他爸能给的资源比在风絮强一百倍,你就是死脑筋,”


    “不?是这回事。”周南荀面?前,一根签子没有,手里的肉串只吃了?一个,他着实没食欲,只是出来和朋友聊天散心,“我喜欢徐澄才和她在一起,不?是为了?当豪门赘婿,她家什么样我不?在乎,她爸爸有钱没钱和我无关。”


    宋季寒叹气?,周南荀这性子从?商也不?合适,他没再继续往下说这话?题。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周南荀问。


    提及这,宋季寒解开手机锁,点?出微信聊天界面?,手机滑到桌对面?,“自己看。”


    周南荀拿起手机扫一眼,满屏钟晴和宋季寒的聊天记录,内容暧昧。


    “去你家本?打算徐澄聊聊,现在人走了?,只能和你聊,你说钟晴什么意思?钓我呢?”宋季寒吃着烤串说,“她们这些大城市姑娘,看腻了?都市里西装领带的精致男,对咱们新奇就想来钓。


    等?睡够了?,玩腻了?,手机一拉黑,想去找她都找不?到人。


    就像你现在这样,这些姑娘心真够狠的。”


    周南荀:“”


    宋季寒说的情况是存在的,但徐澄不?是,这一点?周南荀非常肯定,“这事和地域没关,你别以偏概全?。”


    “没关你现在会被抛弃?”相识二十几年的朋友,宋季寒讲话?专往心窝子里扎。


    周南荀是最懒得解释的一个人,此刻却非常想辩解,他不?愿朋友误解徐澄,“我们决定在一起前就讲好,不?问将来不?管以后,只活在当下。


    分别是彼此都有准备的,这不?能叫抛弃。”


    “这样好玩吗?”宋季寒问。


    周南荀一眼看穿宋季寒心思,“你想和钟晴试试?”


    “地域与生活的差距,会让她们我们新奇,我们也被她们身上?的光芒吸引,这点?很难抗拒。”宋季寒又?给自己倒一杯酒,幽幽道,“明知被玩,也他妈的拒绝不?了?。”


    谈话?间,周南荀手机响起,看见徐澄的消息时,他已经知道她离开的事实,自然而然地根据时间推断出,她傍晚关机是在飞机上?,按照C市到南川的距离,这会儿刚下飞机。


    知道徐澄平安落地,周南荀放心了?,锁上?手机没回。


    张凤霞去世,徐澄走了?。


    周南荀的生活又?变回孤孤单单一个人,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去做,他没有时间过多悲伤。


    法医没在李思言和另一位被害人身上?,找到凶手留下的DNA,但二十年前,人们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凶手作案,也不?会刻意抹去痕迹,二十年前的八名被害者体内都有凶手的精.液,只是当时技术不?完善,有精.液也没查到人。


    检验科从?李庆来的血液里,意外发现他的DNA与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凶手留下的DNA有部分吻合,同一家族的男性通常有相同的Y染色体,这一发现,说明二十年前的凶手隐藏在李家,是李庆来的亲属,。


    这项大发现对二十年前的旧案有着突破性进展,相当从?茫茫无边的范围,锁定到固定区域,只要对李家人逐一排查,一定找到凶手。


    新案旧案掺一起,顾长礼又?给周南荀加了?些人手,这次不?仅24小时盯着李庆来,哥哥李庆丰也一同监视了?。


    老?陈找来李庆来家的户籍资料,拿给周南荀,“李庆来的爷爷奶奶,也就是李福爸妈有三个儿子。


    老?大李福三年前病逝,老?二李贵十年前车祸走了?,老?三李江有唐氏综合征,智力低下,现在在养老?院靠政府救济生活。


    李庆丰今年三十六岁,二十年前十六岁,不?符合旧案的凶手特征,而且DNA结果和李庆来一样,只是Y染色体中的部分DNA与凶手吻合,并不?匹配。


    李贵只有一个儿子,今年才二十八,二十年前才八岁,年纪更不?符合,DNA结果也与李庆丰兄弟情况相同。”


    周南荀翻一遍老?陈拿来的资料,抬头看向赵虎,“有没有找到能提取出李福和李贵DNA的旧物?”


    赵虎:“李贵去世十年,户籍注销,遗物早被家属烧光,房子也卖了?,他妻子十年前带着孩子去外省生活,鲜少回来,这情况根本?找不?到能查出李贵DNA的东西。


    李福那边遗物有,但兄弟俩不?往外拿,我用了?很多办法,才逼他们找出一件李福沈前穿过的贴身衣服,但从?皮屑里提出的DNA,同样和凶手不?吻合。”


    乔语:“李江是天生的唐氏综合征,从?小智力低下,不?可能杀人,为了?不?错过任何一种可能,我去养老?院带他回来采过血,也不?是他。”


    老?陈:“那就只剩李贵,可他去世十年,相当于在这世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我们怎么查?”


    子女遗传了?父母各一半的染色体,靠李贵儿子的DAN推断出李贵的NDA有难度,有争议。


    活着的人都不?是旧案的凶手,嫌疑最大的李贵又?死无对证,案子又?进入死胡同,多天的忙碌化为泡影。


    周南荀捏了?捏眉心,摆手,“案子不?是一天两?天能查出来的,这些天大家都累了?,今天元旦放假,都早点?回去休息,有事电话?沟通。”


    众人散去,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周南荀一人。


    他打开窗户,点?燃一支烟,风絮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在李家,但李家两?代人能查的都查了?,除去无法验证的李贵,没一个和凶手DNA相同的。


    县城不?大,许多人都相互认识,周南荀认识李贵,只是印象不?深刻,对这人不?了?解。


    凶手已经锁定在李家人里,范围锁定却找不?出是哪一个,他更无颜面?对父母和其他八个惨死的女性。


    无论如?何都要找出这个人,骨灰验不?了?DNA,就先从?了?解李贵开始,从?他过往事迹中找线索。


    思考出接下来的刑侦方向,周南荀摁灭烟,关上?窗户和灯,开车回家。


    新年第一天,风絮下了?雪,周南荀下车去买烟,从?小区停车场走到超市短短几步,身上?就落一层雪。


    鹅毛大雪,漫天纷飞。


    踩在雪上?,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要是徐澄看见这么大的雪,又?会兴奋的像个孩子,拉着他一起到楼下玩。


    时光飞逝,转眼,徐澄离开风絮快一个月,微信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前,聊天内容,周南荀可以流畅地背出来,却一次没联系过她。


    徐澄在风絮时,总不?听他的话?,走后倒乖起来,答应他分开后不?联系,当真一次没联系过。


    他们没说分手,没提离婚,却都自觉地消失在彼此生活里。


    周南荀从?超市走到楼下,头顶又?落了?一层雪白,他掸净头发和身上?的雪,倏地想起,白天收到个快递没拿,他转身回去,取了?快递上?楼,进房间扔到丢在一旁,脱衣服换鞋。


    他很少网购,东西可能是徐澄走之前买的,应该告诉她一声,如?果是重?要东西,他可以转寄去南川。


    思虑几秒,周南荀给徐澄发消息:【有个快递,要转寄去南川吗?】


    徐澄很快回消息,【你帮我打开看看】


    周南荀划开胶带,纸箱里是个精致的小礼盒,看着挺贵,他没擅自拆开,拍张照片给徐澄发过去。


    橙子:【你打开吧】


    得到允许,周南荀打开礼盒,映入眼帘的是只精致的银色打火机和一张卡片,意识到元旦是自己生日,他不?由?心一颤,打火机放一旁,拿起那张卡片翻转过来,只有一句话?:周队,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她不?在身边,哪来的快乐?


    这些天的压抑和思念一瞬涌出,周南荀阖上?双眼,头后仰在沙发上?靠了?会儿,还是捞起手机给我徐澄连发两?条:【谢谢你的礼物】【哪天走?】


    橙子:【明晚的飞机】


    周南荀颤动的心脏,好似一瞬停了?。


    她在南川,他们还有机会见到,出国就彻底没机会了?。


    这一瞬,所有的规矩约定全?不?攻自破,事事尊重?原则的人,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见到她。


    周南荀看了?眼时间,没有任何犹豫,拎起外套出门。


    迎着漫天飞雪,奔向她的世界。


    第58章 杀人回忆(二)


    “现在那边挺冷的, 这件不要拿了,”钟晴从箱子里拎出一件薄裙,丢在衣帽间的柜里, “刘姨给你装的衣服太少了, 而且好多不合时节。”


    徐澄刚洗过脸,还?没化妆,“拿多沉,不够穿到了再买。”


    “也?行。”钟晴扣上箱子, “梁京州说等会儿过来接我们去吃饭,晚上我们一起送你上飞机。”


    回南川的这段日子, 徐澄偶尔见见徐正清,多是都和钟晴、梁京州在一起,要走了也?是两位好友送她。


    门铃响起,钟晴看眼时间,要去开门, “这么快就来了。”


    徐澄站在衣帽间外?面,出去开门比钟晴方便,“我去开吧。”她素着张脸, 头发?随意绑在脑后?去开门,推开门说:“来这么——”后?面的话卡住。


    时间太紧, 周南荀没额外?准备服装, 还?穿着在风絮的厚衣服, 他头发?凌乱, 胸膛微微颤动, 像刚跑过。


    目光相撞, 望着彼此,谁都没说话。


    “开个门, 怎么这么久?”钟晴走过来,见到周南荀一怔,随即开玩笑说,“你们俩在这相互当望夫石呢?”她从背后?碰了下徐澄,“进?来呀。”


    徐澄忙从门边退开,在鞋架里拿出周南荀上次来穿的拖鞋放地上。


    “周队还?没吃早饭吧?你俩先待着,我出去买个饭。”钟晴找借口?溜走,随带告诉梁京州别来了,把这一天单独留给他们。


    周南荀换好鞋,站在门边没往里进?,眸光始终在徐澄身上,白白净净一张小?脸,清纯漂亮,他移不开眼。


    徐澄笑了声,拿脚尖踢他小?腿,“愣着干嘛?穿那么厚你不热?”


    南川冬天其实也?冷,房间没暖气阴冷,户外?比室内暖和,但?在家里穿厚羽绒不方便,周南荀脱下挂起。


    “你怎么来了?”徐澄转身往客厅走,“进?来里面坐。”


    周南荀淡道:“来送你上飞机。”


    这么远跑过来,只为送她上飞机?


    徐澄不满他的回答,故意冷淡道:“钟晴、梁京州、还?有我爸,好多人送我去,你不用来也?行。”


    之前在风絮几天见不到面,小?姑娘会激动地跳到他身上拥抱,这次一个月没见,她很冷静,连抱都没抱一下,周南荀狂跳一路的心脏不断下沉,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我等会儿回去。”


    徐澄猜出他赶路会口?渴,忍着没去给他拿水,坐沙发?说:“不是说,分?开之后?不要联系,也?不要见面么?”


    那时被困在山洞,周南荀满是自责,不想再连累徐澄,才逼她答应分?开后?不许联系。


    真正分?开后?,徐澄做到了,周南荀没有。


    他时时恪守原则,唯独在徐澄身上不行,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他自己定下的规则,每次都被坍塌破碎。


    周南荀双手在上下兜里四处摸烟。


    以前他们吵架,他经常忘记烟在哪里,四处寻找,烦躁的表现。


    徐澄趁机加一把火,“周队定下的规矩,还?请好好遵守,不想我呆在这也?没意义,我喊司机来送你去机场。”


    她是懂怎么气他,怎么惹怒他的。


    路上周南荀有多期待,此刻就多愤怒,几乎没思考,脱口?说:“不想你,我会听见你要走就心如刀割?


    会冒着大雪,顶着被困在高速上的风险,从县城开车去省里,坐头班飞机来见你?


    会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不愿耽误?


    徐澄——”


    柔软水润的唇封住周南荀的后?面话,徐澄坐在他腿上勾着脖子,主动吻过去。


    周南荀从她急躁、渴望的吻中?,察觉出刚才那些话是圈套,双手穿过腰间环住她,发?狠地回吻。


    晨光照在痴缠的身影上。


    两颗心脏隔着短短的距离,在彼此身体?里疯狂跳动,那些压抑的想念如洪水涌出,气温不断升高,周南荀是懂她的,温热的掌覆上,没多久徐澄便承受不住,胡乱地扯他衣角。


    周南荀收回手,按住她手腕,“有水没,渴了。”


    “你又在想什么?”徐澄不去给他拿水。


    周南荀没吭声。


    他不说,徐澄也?知道,“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我做什么就是不负责,对吧?”她捧起周南荀的脸,强迫他对视,“我们没分?手,也?没离婚,我仍然是老婆,周南荀,不要活那么累。


    你不用克制忍着,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周南荀做每件事都比别人想得多,面对心爱的姑娘更是小?心翼翼,不想做出一点伤害她的事情。


    沉重的包袱一次次被她化解,这样真挚勇敢的姑娘,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爱和珍惜。


    周南荀托起她抱进?浴室,温水落在炙热的皮肤上,滚烫的呼吸里,从花洒下辗转到洗手池前,镜面蒙了一层水汽,朦胧中?透出痴缠厮磨


    周南荀擦干徐澄头发?,抱到床上,“几点去机场?”


    “晚上6点去机场,”徐澄勾住他脖子拉扯着一起躺下,“还?有6个小?时。”


    周南荀躺在一旁抱着徐澄, “饿不饿?”


    “饿。”徐澄搂紧他,“但?不想浪费时间出去吃饭。


    “那就不出去,”周南荀拿手机点两份外?卖。


    徐澄伸手指抚过喉结,暧昧不明道:“这些天都哪里想我?”


    “哪都想。”周南荀低头咬她嘴唇。


    直白热烈是徐澄满意的方式,“每次都要刺激你才能?听到真话。”


    “下次改。”周南荀隐忍惯了,但?她不喜欢,他就改。


    有没有下一次,又会是多久都是未知,徐澄不愿提这样,撒娇说:“怎么不早点来?我马上要走了。”


    周南荀:“有些忙,走不开。”


    “新线索怎么样?”


    “有进?展,但?还?没找到人。”周南荀问?她,“学校在哪?”


    “波士顿。”徐澄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要两年才能?毕业,放假我回风絮看你。”


    周南荀没说。


    徐澄:“不说话就是默认。”


    “别回来。”周南荀手臂抱紧她,“徐澄,暂时忘了我吧。”


    这次徐澄真被他的话气到,猛地推开人,“你滚。”


    周南荀上前抱她,解释道:“我不想你太累。”


    “那你就去波士顿看我。”徐澄躲着不让他抱,眼泪也?出来,“想让我忘了你,还?来南川做什么?我们干脆把婚离了,一拍两散。”


    周南荀最见不得徐澄哭,强行把她按进?怀里,徐澄挣扎不过就咬他,发?了狠地咬,比过去任何一次咬得都狠,周南荀承受着,一声不吭。


    等她发?泄够平静了,周南荀才开口?:“现在有了凶手的排查范围,但?活着的人全是,死掉的无从对证,我不知道多久还?要多久能?结束?”他抱紧徐澄,头埋进?她颈窝,低哑着嗓音,“我没有时间去国外?看你,不忘记还?能?怎么办?”


    风絮偏僻,没有飞机,火车还?要去市里坐,只跨省都够累了,跨国比跨省辛苦,周南荀不可能?让她来回折腾,还?是没结果?,没期限的折腾。


    他舍不得。


    “可能?很快找他,也?可能?八年十年。”周南荀恋恋不舍地一下下啄吻她脖子,“人生不是演戏,没期限的等待谁也?等不起,十年后?,我可能?还?没找不到人。


    这十年怎么办?拖着你吗?


    我做不到。”


    这么久来,他们一直躲避着横在中?间的问?题,可没用,只要不解决,这事就像根刺扎在彼此心上,时不时出来痛一下。


    十年后?徐澄三十二岁,就算她愿意,徐正清也?不可能?同意,他们都是生活在复杂世?界里的成年人,漫长无期的等待,确实不现实,可就这么分?手,彼此都不甘心。


    问?题总要解决,不能?再拖了,徐澄衡量思考后?给出一个折中?的答案,“周南荀,我等你五年,五年内你能?结束你的事,就来找我,”她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不断往下流,许久才说出后?半句,“如果?不来,五年后?我们离婚,从此不再有关系。”


    周南荀的心脏被勒住攥紧,喉咙干哑发?不出声,语言变得苍白无力,他吻得更深,唇齿间发?出嘶哑破碎声音,“好,都听你的。”


    他的发?丝扎着脖颈皮肤痒痒的,徐澄展开五指插.进?他发?丝抚摸,要去新的环境,她不想脖颈有痕迹,提醒周南荀:“晚上我还?要坐飞机。”


    “知道。”周南荀向下,咬住专属他的地方留下红痕。


    徐澄呼吸急促,慢慢乱了节奏,抓着他,如漂泊在海里的浮木,一起随着海浪翻涌沉浮


    周南荀开门取了饭,徐澄不出来吃,累得一动不想动,周南荀弯腰去抱她,“吃饭了。”


    他出力更多,却看不出疲惫,还?能?抱她,徐澄心有怨气,打他手臂,“别碰我。”


    周南荀:“”


    “你怎么都不累呀?”徐澄娇嗲地发?出疑问?。


    周南荀认真想了下,得出结论,“你是叫的。”


    徐澄:“”


    被子里探出只脚踢他,周南荀一把抓住,顺势俯下身,吓唬道:“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要把未来的都提前预支。”


    徐澄没他力气大,逃不出去,只能?撒娇求饶,“好老公,让我休息会儿,吃完饭再来。”


    小?姑娘气人时能?让他发?疯,哄他时又能?上天堂,周南荀被哄的身心舒畅,抱起她去客厅吃饭。


    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即便马上要分?开,两人也?都是踏实,吃过饭,又腻歪着回到床上,晚上5点,徐澄才难舍难离地起来化妆,检查东西。


    6点梁京州、钟晴和刘姨一起过来,徐澄和周南荀下楼,五人一起去机场。


    路上人多,他们没过多亲昵,一直到安检口?都没说上几句话,事先有离别的心理准备,分?开时他们没难舍难离,痛哭流涕,都很冷静。


    徐澄只回头对周南荀挥了挥手。


    安顿好行李,徐澄坐下眼看手机,微信里有朋友和家人的离别安慰,唯独没有周南荀的,她不免有些失落,起飞前准备关机,他的消息才发?来,只有四个字:【我会努力】


    周南荀不会随意给人承诺,这四个字有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没说努力什么,但?徐澄都能?读出来,她不禁鼻子发?酸。


    周南荀这个人永远学不会轻松生活,那些责任负担压在他身上是累的,可在对他身边的人来说,确是浓浓的安全感。


    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可心是踏实的,徐澄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第59章 杀人回忆(三)


    国内航站楼, 看不?见徐澄坐的飞机,周南荀还是站在候机室玻璃前,望着远处升起的飞机, 一架一架从视野里消失。


    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徐澄走了。


    不?是分别, 是彻彻底底从他世界消失,想追上?远行的飞机,他必须倾献一切。


    回到风絮县,周南荀直奔警队, 踏进办公室,立刻喊大家开会?, “这两天有没有进展?”


    周南荀有事不?在,队里大小事都交由赵虎负责,他说:“李庆来那没发现异常,但他哥李庆丰背着老婆,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约会?。”


    一个中?年男人出轨, 老婆没发现,先让警察发现,在场有人憋笑, 老陈没收住笑,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老婆?”


    周南荀一个眼神杀过去, 老陈立马敛笑闭嘴, 他转看向赵虎, “和他约会?的姑娘是谁?年龄?职业?他们在一起多?久?发展到什么程度?查了没有?”


    赵虎讪讪不?敢讲话, 支支吾吾半天说:“普通的出轨, 不?用查那么细吧?”


    “你怎么知道是普通的出轨?”周南荀翻手, 指关节在桌上?用力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响声, 提高音量说,“李庆丰和李庆来兄弟俩是重要嫌疑人,他们身上?发生的每件小事都可能是线索,不?要主观判断,查完拿出结果再做定论。”


    赵虎不?吱声。


    周南荀手一摆,“马上?去查。”


    散了会?,赵虎和老陈去查李庆丰出轨这件事,周南荀和乔语去查李贵生前的信息,他们先去养老院。


    李江四十五岁,但智力低下,讲话含糊不?清。


    乔语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知道他喜欢玩具手.枪,来之?前特去超市买一把送给他。


    李江拿着玩具手.枪爱不?释手,喜欢够了新玩具,手指衣柜说:“那有更大拿。”


    周南荀站在衣柜边,随手打开柜门,拿出他藏在衣服下的玩具枪,“这个?”


    “嗯嗯。”李江笑着说。


    周南荀没有马上?把玩具给李江,握在手里看了一阵,这玩具枪比乔语买的还大,做工精细,仿得逼真,一看便价格不?低,他把枪递过去时问:“谁送你的?”


    李江口齿不?清,艰难地吐出个“弟”


    在李家,李江是他们那一代里最?小的一个,没有弟弟,他口中?的弟弟指的谁?


    乔语疑惑地看周南荀,他朝李江略微一扬下巴,乔语明白了,收回视线问李江,“哪个弟弟?李庆来?”


    李江摆手,“不?!”


    “李庆丰?”乔语又问。


    李江被问急了,扯嗓子?喊:“弟。”


    和智障人士沟通需要耐心,周南荀从他们拿来的水果袋里掰下一个香蕉,剥开香蕉皮递给李江,换一种方式问:“家里你最?喜欢谁?”


    李江吃着香蕉笑着说:“弟。”


    “二哥喜不?喜欢?”周南荀问。


    李江摇头,“打。”


    乔语趁机追问,“李贵打过你?”


    “脚踢说我傻。”李江没来养老院之?前,是和李贵一家生活在一起,对李贵个性比较了解,“喝酒骂”他摸着玩具枪弟傻笑,“弟不?骂”


    智力有问题讲话前言不?搭后语,沟通很困难,周南荀和乔语在房间和他聊了许久,除了反反复复的弟,什么也没问出来,而?他口中?的弟,到底是李庆来,还是其他什么人,也无法确定。


    从李江房间出来,周南荀和乔语找负责看护李江的工作?人员问这事。


    工作?人员:“他经常弟、弟、弟地喊,我问过李江家属,说他瞎喊的根本没有弟弟,我照顾他好几年,除了两个侄子?会?来探望,其他没人来过,应该是瞎说的,要真有弟弟,会?好几年不?来看望?”


    周南荀:“李江两个侄子?一般多?久来看他一次?”


    “一两月左右,通常来了就把他接走,回家待一两天再送回来,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买好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家人对他挺好的。”


    离开养老院,周南荀和乔语去了李贵生前居住的街道,走访一些老邻居,由于?李贵去世时间太?久,许多?事大家都记不?清,只记得李贵脾气暴躁,喜欢喝酒,喝多?打人。


    乔语和周南荀忙碌一天,收获不?大。


    晚上?归队,赵虎见周南荀兴奋说:“老大,李庆丰出轨这事果然有问题。”


    老陈在一旁接话,“我们跟着李庆丰,找到他和那女孩居住的地址,他走后,我们进去找女孩谈话,得知女孩外地人,今年读大二,和李庆丰网络上?认识的,网恋有半年多?。


    他说工作?忙走不?开,只能委屈女孩来风絮见他,网聊各方面感?觉不?错,女孩就过来了。”


    乔语:“李庆丰有稳定工作?,长相斯文,身材保持良好,年纪不?算太?老,又立单身人设,会?到吸引一些喜欢叔叔的女孩。”


    “对,这位女学生就因为这些来找李庆丰的,女孩住的房子?是李庆丰一个月前下的,他对女孩说是自己买的,刚才?已经联系人送女孩回家了。


    从今天得到的线索来看,李庆丰有可能是李思言的网恋对象,以及杀害她的凶手。”赵虎看向周南荀,“要不?要叫李庆丰过来问问?”


    “现在喊来他不?会?承认的,先别急。”周南荀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了敲,目光落向赵虎,“如果李庆丰是李思言那个网恋对象,那一定在市里或县里还租过其他房子?,接来下所有人去市里、县里的中?介和宾馆,查李庆丰的租房和入住记录。


    拿到证据,再找人。”


    小地方房屋中?介不?多?,查起来没有大城市那么难,全队加班加点地忙了两天,排查完所有中?介,结果与周南荀预想的有差异,李庆丰近三年只有过这一次租房记录,没有宾馆入住记录。


    这一结果打翻了之?前的推断,案情再次陷入死胡同。


    众人围坐一起皱眉不?展。


    赵虎拿出李庆丰和女孩的聊天记录截屏给周南荀看,“哄李思言的话术,和哄现在这女孩的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李庆丰?”


    忙碌多?日,一朝退回解放前,谁心情都不?好,老陈拉赵虎坐下,“现在网上?有那种专门教人PUA女生的群,李庆丰那些话术有可能在那学的。”


    乔语:“工作?、年纪这些李庆丰都对女孩讲的实话,也没有打压精神控制对方,反而?处处鼓励,出手也大方,社会?阅历不?多?小女生,很容易被大叔这种爹系宠爱迷惑,不?像群里教的那种PUA套路。


    他应该是根据自身情况,自己想出来的话术。”


    赵虎:“这么看,李庆丰就是李思言那个网恋对象。”


    大家争论不?休,最?后视线齐齐落周南荀身上?。


    “劳累好几天都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周南荀没解答大家疑惑,众人走后,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走到窗边,拉出白板,擦掉上?面的字迹,重新梳理。


    最?早注意?到李思言案件和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有关联,是因为凶手作?案手法一样,随后徐澄接到沈书阳电话,由沈书阳的死亡注意?到李家兄弟俩。


    接着被困山洞,那座山正?是他父亲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对方想在那座山上?要他性命,第二次和旧案子?联系一起。


    想杀他的人体型与手都和李庆来高度相似,那之?后目标重点锁定在李庆来身上?,从李庆来那发现与旧案凶手DNA有吻合的部分,旧案范围锁定在李家男性中?。


    两代人六位男性,五位DNA不?匹配,剩下一个尸体被或火化场骨灰无法验证,在对李贵的生平的了解方面,没获得新线索,案情到此?停住。


    此?时又在李庆丰身上?,发现他有哄骗女孩网恋的嫌疑,聊天话术也与李思言的网恋对象高度相似,但查起来,又找不?到他和李思言接触过的证据,案情也陷入僵局。


    目前能肯定的是,旧新案都与李家人有关,只是摸不?清其中?的具体关系。


    李福不?是旧案的凶手,可他小儿子?李庆来却清楚旧案细节,也有杀掉周南荀的想法,二十年前警方并没有公布凶手的作?案细节,李庆来是怎么知道的?


    从叔叔李贵那听到、看到的?


    可常年与李贵生活在一起的亲儿子?对此?一无所知,而?不?在李贵家生活的李庆来,又是怎么知道的?事情过去那么久,李庆来为什么突然想要他的命?


    周南荀猛然意?识一个问题,李庆来引他去山里的动?机,极可能和旧案没关,是另有目的。


    他设想如果自己死在那座山里,警队人员自然会?联想到是旧案凶手在报复,追查的侧重点要在二十年前的旧案上?。


    如果没死,他查到旧案的凶手的DNA与李庆来有吻合,追查的侧重点也会?转移到旧案上?。


    哪一种结果,周南荀都会?将心思放在旧案上?更多?,放松对新案的追查,李庆来这如意?算盘打得响。


    到此?,可以确定李庆丰和李庆来兄弟俩,与李思言和另一位女孩被杀案脱不?开干系,无法确定的是兄弟两人作?案的具体细节,以及相关证据。


    至于?旧案李庆来不?是凶手,但一定知情。


    缕清逻辑,周南荀浅松一口气,回家路上?见到有买烤鸭的,一下想起王友田。


    张凤霞去世后,他忙着查案,许久没去看过王友田,独居老人生活不?易,他买了烤鸭调头开向王友田家。


    院门紧锁,房间漆黑,周南荀打电话提示手机关机,不?知人去哪里,担心王友田想不?开做傻事,他进邻居家问情况,得知王友田前几天去外省打工。


    人没寻短见,周南荀就放心了。


    隔天依旧兵分两路,赵虎和老陈去查弟弟李庆来的租房以及入住宾馆的情况,周南荀和乔语去李福家附近了解情况。


    李福生前的住的房,不?仅李庆来兄弟俩小时候在这住过,李福、李贵兄弟也在这长大,是两代人都居住过的老宅。


    周围邻居对他家情况都比较了解,尤其年纪较大的沈书阳奶奶。


    沈书阳出事后,周南荀他们没少往沈家跑,老人已经能记住叫他们几个的名字,见他们来非常热情,赶巧商相也在,老太?太?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提及李家情况,沈奶奶回忆过去说:“他们家在那傻儿子?之?后又生一个,李福妈妈生最?小的小儿子?时难产大伤元气,孩子?出生没一个月,她就走了。


    没多?久,小儿子?也走了。”


    乔语:“最?小的儿子?怎么走的?生病?”


    “这不?清楚,”沈书阳奶奶说,“李福爸只说走了,没说具体怎么死的,那么小也就是生病,那个年代医学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孩子?夭折的有都是。”


    “李贵您接触的多?吗?”周南荀问。


    “老二性格最?是暴躁,经常打那傻弟弟,听说他出车祸走时傻弟弟还拍手笑呢。”


    周南荀又问:“李贵和他妻子?关系怎么样?”


    “老二结婚后不?住这里,和他妻子?孩子?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李福死后,李庆丰兄弟俩有经常回来吗?”


    “没有。”


    商相闻言在一旁阴冷地嗤笑。


    周南荀:“商相你知道情况吗?”


    商相不?答。


    沈奶奶说:“知道什么就和他们说,也许对查找书阳的死因有帮助。”


    商相这才?开口,“他们夜里回来。”


    上?次审讯,商相闭口不?答,问什么都不?说,极其不?配合,过这么久又突然开口,乔语一激动?猛地站起,“李庆丰兄弟俩晚上?回来过?具体哪一天?什么时间你说具体点?还有上?次去局里怎么不?说?”


    “上?次你们怀疑我。”商相冷冰冰地说。


    周南荀解释:“关乎性命,我们不?敢错过任何一个人,稍有嫌弃的都会?排查,把您叫去局里,不?代表我们百分百认定您是凶手,最?近您的嫌疑排除了,也没有再叫您去过了。


    工作?职责,还望理解。”


    听到这番话,商相心里舒服了,说:“我夜里起来上?厕所,见过两次有车停在李福院里,第二天早晨睡醒车就没了,别人没有李家大门钥匙,只能是庆丰和庆来兄弟俩回来。”


    周南荀:“您有见到,他们回来做什么吗?”


    商相:“房间灯没亮,我也没见过人,不?知道他们回来做什么,只看见车在院里。”


    回去路上?,乔语说:“李庆来兄弟对我们说过的谎,真不?少。


    沈书阳一定是见到过他们兄弟行凶才?被逼死。


    目前李思言这案子?,各种线索都指向李庆来兄弟,可我们暂时又拿不?出抓他们的证据直接有力的证据,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语等了会?儿,没等到周南荀的回答,喊了声“老大”


    周南荀开着车,目视前方,神色专注,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没答乔语的话。


    她张嘴准备第二声,车猛然在路边停住,吓得乔语抓紧扶手,“怎么了老大?”


    周南荀眉眼凌厉严肃,语气很重,“李江口中?的弟弟,不?是乱喊的。”


    经常一起办案,乔语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李福母亲生下的小儿子?没死?”


    周南荀颔首,“凶手就在李家两代人中?,可却每一个都对不?上?。


    有线索我们必然要查,可线索指向化成灰烬的人,我们只能在绞尽脑汁去挖,在无从验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拖个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真正?的凶手便能隐藏更久,甚至一辈子?逍遥法外,好一个障眼法。”


    “李家户籍资料,我们查好了多?遍,根本没这个人。”乔语困惑,“如果还活着,现在他是谁?”


    **


    周南荀不?再休假,除了每天晚上?回家睡几个小时外都在工作?,像台不?机器,不?要命般工作?。


    顾长礼多?次找他谈话,说不?听。


    春节放假,队里只有周南荀一个人。


    除夕上?午,他开车去县城最?早的老小区,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中?年妇人,疑惑地看他,“你找谁?”


    周南荀亮出证件,“我是警察,来问——”


    “砰!”


    房门被关上?。


    大过年的,妇人以为他是骗子?的,不?等他话说完就拒之?门外。


    周南荀再次敲门。


    这次来开门的是个男人,他狐疑地看周南荀警告,“再敲门,我报警了。”


    “我真是警察,”周南荀把证件递过去,“上?面有编号,可以打刑侦队的电话问。”


    男人拿着证件思虑片刻,探出头往外看一圈,“就你一个人?”


    “嗯,春节休假,只有我值班。”


    男人终于?开打门请周南荀进屋,“我家三代平民?不?偷不?抢,向来遵纪守法,你找我们什么事?”


    前段时间,赵虎和老陈查到春天李庆来有在县里租过房子?,但房东一家外出打工,过年才?回来,找不?到人一直没来走访,周南荀今天正?是为这事来的。


    男人听他解释后说,“是有这么回事,合同签一年,但秋天他就打电话说不?租了,押金也不?要,后来我委托我姐,帮忙租给别人了。”


    “您的姐姐,或者后来的租客,有没有在房间发现什么他遗留下的东西?”周南荀问。


    “我姐说,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一根头发都没有。”


    “他来租房时是一个人,还是两人?过后您有没有见过,他和谁来房子?里居住生活?”


    男房东想了想,“这人挺怪的,签合同前明确表明,租房期间,我们家人不?得去房子?里打扰,如果违约不?听还要我们赔偿,我在F市开了个饭店,全家都在那边生活,只有春节能回来待几天,不?可能去打扰答应他了。”


    最?后周南荀拿出李庆丰的照片,指着问:“是这个人吗?”


    房东点头,“对,就是他。”


    李庆来租房后不?允许房东去打扰,很可能是不?想李思言起疑心,也不?想有人知道他和李思言的关系。


    离开房东家,周南荀去了李庆来租房的小区。


    发现李思言尸体时,因为无法确认身份耽误许久,错过查案的最?佳时间。


    小区物业的监控通常保存一个月,视频存储在硬盘里以不?断覆盖的形式存储,一年前的视频数据早被覆盖过很多?次,难以恢复。


    房子?租下肯定要有人来住的,查不?到监控,只能去问左邻右舍找目击证人。


    周南荀拿着李庆来和李思言的照片,对小区保安和楼里的邻居一一询问,时间太?久,大家记不?准确,给出的答案都模棱两可,忙到晚上?,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


    问到最?后一户人家,还是没进展,临走时那家十五六的小姑娘突然喊他等一下。


    周南荀停住,“怎么了?”


    “我好像见过你的姐姐,”小姑娘翻开手机相册,不?断往上?翻,找出一年前的照片递给周南荀,“是她吗?我当时觉得她漂亮,偷拍了几张。”


    照片中?正?是李思言和李庆来,找到证据,疲惫一扫而?光。


    晚上?回家,天色已黑,小区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楼门口贴着福字,上?楼路过的邻居家门口都贴着春联,新的一年来了。


    周南荀家的门光秃秃没贴任何东西,拧开门锁,家里清清冷冷,没有一点声音。


    小时候过春节周南荀变换着去不?同的亲戚家,成年后他不?愿再给人添麻烦,独自在家过,工作?后的这几年都是和张凤霞、王友田,三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过。


    今年张凤霞离世,王友田走了,只剩周南荀自己,一个人孤孤零零,也无心过节。


    他按开电视,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目光注视着电视,心思却飘到遥远大洋彼岸。


    国外没有春节,徐澄此?刻在做什么?


    在家休息?和同学朋友出去玩?


    她那么漂亮,一定很多?男同学追求?


    这些天,周南荀不?让自己停下来,怕的就是被这些漫无边际的乱想和思念缠住,可到底逃不?过去。


    窗外鞭炮齐鸣,他拉开窗户,站窗边点燃一支烟,吸一口,望着缕缕白烟散在冷风里,待猩红的微光熄灭,他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想了想删掉。


    又打下一行,指腹在发送按键前犹豫不?决,最?后也删掉。


    几个来回下来,他烦躁地把手机丢进沙发,手肘拄着窗台,在望着浓墨般的夜色里,绽开的绚烂花朵。


    一年之?中?,唯有这几天是团圆日,家家户户都在团聚庆祝,周南荀是被从这团圆日里剥离出来的旁观者。


    他这半生,漂泊无依,自由也孤独。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个家,能听见她撒娇,能得到她拥抱的家。


    短促的铃声响起,周南荀马上?拿起手机看,是同事群发的祝福消息,眸光一瞬暗了,扣上?手机没回。


    又一声响,他无精打采地拿起。


    橙子?:【周队新年快乐!】


    紧抿的唇角勾起,手在屏幕上?快速打字:baby也新年快乐。


    写完删掉前面的称呼,改成澄宝,想想又删掉,最?终发过去一句【你也新年快乐】


    徐澄没回,直接打过来视频。


    周南荀盯着手机屏幕的视频邀约,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控制不?住不?断加速的心跳。


    手指隔着屏幕微微有段距离,迟迟不?敢往下按,瞥见屏幕里映出的脸,长出短短一圈青色胡茬,他忙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拿剃须刀,胡茬刮干净,又洗遍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了颓废感?,才?出去接视频。


    走到客厅,起手手机,铃声不?响了,像过山车坐到一半,突然停电不?走,上?不?去下不?来,悬在半空受煎熬。


    他没再犹豫,解锁回拨回去。


    视频接通,徐澄梳着喜庆的哪吒头,俏皮又可爱,一张小脸干净清纯,挂着甜甜的笑。


    周南荀压着翻滚的巨浪,面色平静说:“吃饺子?没?”


    徐澄调转视频方向,给他看满桌丰盛的菜肴,再调转回来,握着手机往卧室走,“刘姨做了非常丰富的年夜饭,我爸昨天飞过来,陪我一起过节。”


    从一闪而?过的房间背景,能看出是间很豪华的房子?,有亲人陪伴,有优越的环境,她状态不?错,周南荀放下心,“学校怎么样?适应吗?”


    徐澄进房间,关上?门,手机放床头立着,她趴床上?,手托腮,翘着腿和他聊天,“成年后,我一直独自在外面读书,对陌生环境适应很快,周队放心吧。”


    “好。”周南荀应着。


    徐澄听见周南荀那边传来的鞭炮声,说:“这点在国内正?是吃年夜饭的时间,你吃饭没?”


    周南荀:“吃过了。”


    “都有什么,给我看看?”徐澄知道周南荀一个人活得糙,不?信他的话。


    “”周南荀答不?出。


    徐澄弯着的眼睛,转瞬泛红,掉下眼泪,“你怎么连一碗饺子?,也不?知道给自己准备?”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无法实打实哄她,周南荀有些慌,忙说:“我马上?去买。”


    “周南荀,对自己好一点。”徐澄还哭着。


    他套上?衣服,拿起手机出门,到楼下,给她看小区里小孩推的雪人,“丑不?丑?”


    那雪人头和身子?都是正?方形的,徐澄一下被逗笑,半哭半笑说:“每次气完就来逗我,讨厌死了。”


    周南荀不?置可否,“嗯,惹老婆生气的人最?讨厌。”


    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徐澄以为他们现在的关系,周南荀不?会?再喊她这些亲昵的称呼。


    而?周南荀确实不?会?喊,这声老婆完全是潜意?识蹦出来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视频里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骤然一声响,周南荀身后的夜空亮起一簇烟花。


    徐澄望向夜空的烟花。


    在杂乱的爆竹声中?,周南荀低低道:“我很想你 。”


    徐澄倏然收回视线,称心一笑,“这次我听见了哦。”


    周南荀:“”


    徐澄敛了笑,隔着屏幕看他眼睛,“周南荀,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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