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视,一时无言。
陶罐中的女童用力摆动皱巴巴的手臂,陶罐上的脑袋不断在膨胀,短短数十秒已经鼓得像个充满气的皮球,并且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她短小的手臂上附着着一层粘稠的黄色粘液,而在她用力大张的嘴巴里,有一团扭动、黏稠的东西正慢慢爬出来。
那像是一坨蠕动的肉块,上满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扁桃体状的肉瘤。
这东西虽然长相恶心,但受困于身下的陶罐,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易北蹲下身仔细观察,陶罐边沿扒着很厚一层的油膏状的物体,水面呈现出深红色,隐约能看见里面类似是胎儿组织的结构体。
也许是被他的平静感染,陈莉也走到旁边,低着头端详了一阵:“这鬼东西好像是个大头怪婴,身体还是胎儿状,但是脑袋却已经长到两三岁了。”
易北想起了南郊乐园的“人头气球”,同样是拥有一个能说话的头和一些不成形的人体功能组织。
他思考了一会,抬手从商城空间里取出打火机,塑料壳里摇晃着透明的液体。
“啪。”
打火机被点燃,橙红色的火光倒影在那双腥红的眼眸的里。
女童短暂地呆滞了一下,随即喉咙里的肉块蠕动的更剧烈了,几十个扁桃体同时颤动,从陶罐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门外的周铃像是被这个尖叫声刺激,她开始发疯一般地撞击门板,老旧的门板立刻发出“砰砰”的撞击声,门框晃动,看得陈莉提心吊胆。
她用身体死死抵住门,焦急喊道:“北哥,外面的东西就快要进来了!”
易北轻声“嗯”了一声,按亮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为5:49分。
他慢慢俯下身,靠近陶罐里的小怪物,似笑非笑道:“再敢叫一声,我就送你上路。”
尖叫声骤然顿住,那双腥红的眼睛因愤怒而瞪得滚圆,充血的眼眶里爆出蚯蚓般的黑色丝状物。
紧接着,陶罐里爆发出更尖锐而响亮的尖叫声——
“我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她愤怒地喊叫。
易北掀开眼皮,蹲在离陶罐几步远的地方,毫无波动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
陈莉紧紧捂着耳朵,她几乎怀疑易北已经被那阵尖叫给整聋了。
小鬼挑衅地朝易北扬起下巴,那些从她喉咙里爬出来的肉块几乎要贴到易北的脸上。
不过就在下一秒,她却诡异地僵硬在了原地。
所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血红色的瞳孔缓慢收缩成一个小点,那些伸在嘴巴外的肉块颤抖着蠕动了回去,就像是一只急剧收缩舌头的青蛙。
她惊恐地抬起头,整个脑袋带动着身体都颤抖着往陶罐里缩了几分。
陈莉愣了两秒,心说这小鬼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易北慢悠悠把棒球服拉上,忽然笑了一下:“不叫了?”
陶罐里的女童抿着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整个缩在陶罐里,就像一只被煮熟的鹌鹑。
易北抬头看一眼天色,天光已经微微发亮,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向量,发狂的周铃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那就走吧。”
在最后一次撞击声结束,紧闭的门板毫无征兆地被打开。门外的周铃浑身滴滴答答流着水,头发里夹杂着深绿色的水草,指甲呈现出又长又细的红紫色,深深挖入自己的腹部。
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她那沾着泥沙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黑色短发的青年单手捧着一个土陶罐,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枚深红色的打火机。
跳动的火焰随时都可能点燃陶罐里的油层,将里面的小鬼烧成一滩火汤。
黯淡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眸底的颜色晦暗不明,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光影的背面,就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女童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陶罐里,对上母亲愤怒又担忧的目光,她扁着小嘴,一下一下用力地摇着头。
“早安,女士。”易北微笑着说道,虽然在笑着,但他的笑容里没有半点的温和。
周铃怨毒地盯着他,背后的黑气几乎要凝聚出实体。然而,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团跳动的火焰上,身体僵直了片刻,极其不甘心地退了半步,将离开阳台的路让了出来。
寝室的大门从周铃进来以后就没有关上。
易北端着陶罐不急不慌地走出寝室,江雪直挺挺站在门口,白色地瞳孔翻动了一下,表情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跟在后面的周铃脸色阴森,眼中充满怨毒,却迫于易北手里的火焰,不敢轻举妄动。
笔直一条的走廊上,所有寝室的大门都是朝外大敞开的。
每个寝室门口都站着一个“江雪”,她僵直的脖子,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易北悠悠地抱着陶罐在前方开道,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堆形态各异的npc。
这样诡异的场景被原原本本地投影到怪谈剧场中,偌大的剧场里寂静无声,每个人被这副有些滑稽又有些古怪的画面震撼。
坐在办公室里的肖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眼前诡异地蹦出一排字:“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莫敢不从。”
*
六架电梯里史无前例地挤满了npc,数不清的“江雪”和白裙女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难掩的快感。
一楼的值班室外蹲着一个身穿蓝色职业装的宿管老师,她低着头颅,手里攥着一把带血的尖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嘴角刚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却在看见眼前浩荡的尸群时彻底僵硬住了。
假宿管老师:“?”
她僵硬的转动脖,当对视上周铃怨毒的目光,她又非常识趣地地下头,继续充耳不闻地扎刺地上早已断气的玩家尸体。
易北淡淡瞥了她一眼,回头对周铃道:“让她开门。”
地上的假宿管老师闻言猛地抬起头,她的神色变得越发怪异,手里的尖刀不断流下腥红的血液。
怨气和死气构成的黑雾在周铃背后几乎要凝出实体,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头发丝滚落下来。
她十指手指捏成爪状,愤怒地在颤抖。缓慢地抬起头,她冰冷地看向地上蓝色工作服的宿管老师:“开门!”
蹲在地上的宿管浑身抖动了一下,她飞快地爬进值班室里翻出一串钥匙,又四肢并用地爬到大门口,用嘴叼着钥匙打开了四扇锁死的玻璃楼门。
随着寝室门缓缓打开,原本还是一片漆黑的宿舍楼外,忽然天光乍亮。
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这片大地上,阴暗恐怖的气氛霎时间消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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