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燃初潮是在初三,那是个冬天。
裴冬青在上海读大学,离家不近,但周末都会回家。
她回家是为了隋燃,她不放心隋燃。她照顾隋燃到9年,这习惯改不掉了,会担心她周末疯起来忘记写作业,吃饭挑食被爷爷骂哭,哭了会找她,所以她不敢不在。更何况最近老师说虽然成绩下滑很厉害。说不定会考不上高中。
上海考不上大学的少。
但考不上高中的多。
“作业给我。”裴冬青散着头发,朝坐在床上的隋燃伸手,“检查。”
“没写。”
隋燃心情不好,屁股底下是她染红的被单。
“为什么不写?”
裴冬青仔细打量隋燃,妹妹脸色很差。
惨白,像个落败的茉莉。
于是她耐心走过去摸摸头发。
隋燃把头歪到一边,青春期的小孩讨厌这种安抚动作,“数学太难了。”
“来,我教你。”
裴冬青收回手,搬了张板凳坐在桌子前,指着空白作业本,“哪道?”
没人回答她。
“燃儿。”裴冬青压低了声音。
隋燃不肯挪动屁股,也不想说话,她感觉自己胸口有怒火,怒火中天,烧到天灵盖,烧到胃痛,头晕脑胀。
裴冬青只在乎她的成绩。
这周裴冬青没有给她发短信说晚安,答应买的漫画书也推迟了,甚至周五放学裴冬青也没来接自己,她们本来约好一起去吃麻辣烫。
她现在变成麻辣小姐,烫的要灼烧。
裴冬青转身,看隋燃还坐在床上,两手放在膝盖上。
这种老老实实的姿势一点都不隋燃。按理她此刻应该跑到床上打滚,箍住自己的脖子撒娇,演上一出拉肚子的闹剧。
所以裴冬青担心的开口,“你怎么了?改性了?坐这么老实。”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隋燃指着门口。
“你小时候每当着我换过衣服?”
裴冬青依靠着桌子,仔细观察,片刻便皱着眉头,“你屁股底下藏了什么?找到我没收的mp3了是吗?”
说mp3时,裴冬青的口气很差劲。
隋燃大火漫过胸膛,双手抱在胸前,把头扭到一边。
千禧年刚过,mp3和大屁股电脑开始流行,裴家第一时间就买了电脑,为了给裴斯和裴冬青查资料用,结果隋燃趁人不在家,偷玩电脑扫雷被裴冬青发现,于是电脑被残忍地挪到了裴斯的房间。
男女有别,裴家家教非常严格,她不敢踏入哥哥房间。
不知道是谁去日本出差捎带回了一个松下牌mp3送给裴志,裴志不会摆弄就随手给了隋燃。虽然玩不了电脑,但她还有随身听,听听谢霆锋也是好的。
结果!!pm3也被裴冬青没收了。
她听不了阿锋的《因为爱所以爱》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偷?”
“请你好好说话。”
裴冬青带着一点教育的口气,“我问你好好回答就行了,什么小偷不小偷的。”
“出去,我要换衣服。”
隋燃一恼忘了屁股底下还藏着红床单,转过身背对裴冬青。
红色在白床单上瞩目。
隋燃喜欢白色,什么都要用白色。
牙刷、杯子,铅笔盒、包书皮都要用白色。九几年的床单上面不是牡丹就是凤凰,纯白色床单很不好买,但爷爷还是托下属去寻了。
这是隋燃最爱的床单。
她适合用这种纯白色,如今白色被染红,变成了粉色。盖着粉丝的腿纤细搭着,锁骨也半露,上海冬天这样冷,她还不穿袜子。
裴冬青瞧着,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隋燃身边蹲下去。
隋燃正闭着眼,憋着气,用倔强沉默捍卫她的尊严,誓死不和裴冬青说话。
裴冬青伸手摸摸她头,温柔说:“没事,床单我帮你洗。”
“很脏。”
都是血,隋燃自己看了都要捏鼻子,不是血腥,是酸涩的血腥,这是从人身体里滑落的血,怎么可能干净。
“我帮你找裤子。”裴冬青打开隋燃的衣橱,找了她最爱的睡裤,转头递给妹妹,“一会我教你如何用卫生巾。”
20年代初的侧翼卫生巾,很难受,在冬天也像个蒸笼。裴冬青带着她走进卫生间,找了条短裤,演示给她看。
隋燃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直视自己的内.裤被人捧在手里。
裴冬青却不以为然,贴好了便递到隋燃手里,“你贴一次我看看。”
怎么还要演示?
隋燃咬着嘴唇,拿过短裤,学着裴冬青的样子认真贴好,随后特意举到人眼前,得意说:“聪明吧。”
“学习也这么聪明就好了。”
裴冬青点点头,“行了,换上,把脏了裤子给我,我帮你洗干净。”
“很脏。”
这是隋燃第二次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月经就像是临界点。
忽然之间她就不希望裴冬青为她做什么了,仿佛对方手把手拿肥皂去碰触自己的血,会让人羞耻的钻进地底下。
她现在变成了大人。
她要和裴冬青划出楚河汉界,
“水很凉,你要自己洗吗?”裴冬青问。
隋燃站立着,平行视线只能看到裴冬青的耳朵。裴冬青耳朵上有颗很小很小痣,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到。隋燃经常盯着她的耳朵看,所以认得那颗小痣。
裴冬青穿了一套棉麻睡衣,淡青色的日本货。她素净的和那颗小痣一样,身体因为双腿而挺拔,抱在胸前的手腕细嫩。
她好看。
“还是你洗。”隋燃摇头。
“那就脱下来给我。”裴冬青眨眼,绕开妹妹推门而出。
来例假是件大事,她是绝对忍不住的,电话给了家属院另外一个女同学,程思思。她们班的学习委员,和她关系最要好。
“思思!我来例假了。”她分享这条特大喜讯。
喜讯对隋燃来说只有几十分钟,因为当晚她就被痛经折磨得大喊大叫,裴斯送热水上楼的时,裴冬青正在床边刚安抚她。
裴斯看着她,来了一句:“我电脑上查过了,痛经的人会一直痛,而且….每个月都要痛一次。”
隋燃绝望地落出一滴眼泪,忿恨地怒锤小床,“我要杀了月经。”
裴冬青瞪着哥哥,“赶紧出去。”
那晚是裴冬青抱着她睡的,她疼得掐过裴冬青的胳膊,咬过被子,热水袋根本温暖不了冰凉的小腹,她最后无力地躲进姐姐的怀里,馥郁山茶茉莉包围着她,温暖她。
“裴冬青。”她委屈的落泪。
“嗯。”裴冬青拍着她背,开始准备讲第二个故事。
“你能帮我杀了月经吗?”
裴冬青说:“有点难度。”
“你抱我就不怎么疼了。”隋燃疼累了,她靠着裴冬青,心思也不在故事上,“如果你杀不死月经,那以后每个月都要这样抱我。”
裴冬青笑了,“行。”
“看我如此可怜,这个周末能让我玩扫雷吗?”趁着脆弱装可怜,借机换取一点computertime。
“二十分钟。”裴冬青心软。
“mp3能给我听一会吗?”隋燃抬头看见了姐姐的脖子,脖子好白,像是水萝卜,年糕、山竹。
“行。”裴冬青点头。
隋燃箍紧姐姐的腰,痛经瞬间被电脑和mp3治愈,她咧着嘴,“你真好,裴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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