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今天有雨。
他也就不打算那么早起床了。
反正学校放假，麦玉宇需要养伤，没人会来找他。
他心安理得，打算继续躺床上休息。
但他刚把脑袋放在枕头上，还没能闭上眼睛，就听到门铃响。
会在这种时间毫无眼力见来按门铃并且没有他家门锁密码的，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聿洛翻身坐起，脸色阴沉地看着电脑屏幕。
门口的摄像头显示出穿着黑t戴着黑框眼镜的人的黑色头顶。
他昨天忘记跟许离枫说别挑正常人睡觉的时间来找他？
现在才七点！
聿洛等门铃声停了，他也再睡不着了，于是只能揣着怒意走到盥洗室刷牙洗脸。
做饭阿姨给他留了一锅营养粥，他加热一下就能当早餐。
聿洛到厨房按了加热按钮，走到大门前，随意地看向大门上的猫眼。
他走近两步，将眼睛贴了上去。
虽然猫眼里的镜头有些许变形，但他看一眼就能得到答案。
那个许离枫，还在他家门外杵着。
看来不等到他开门，那家伙是不打算走了。
聿洛坐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儿手机，厨房压力锅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他腾地坐起，走过去把大门用力拉开。
许离枫甚至连手机都没带，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看他开门甚至都没有一分惊讶的神色。
他似乎也没认为自己按了门铃之后又白白等了半小时有多难忍。
他看着聿洛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
“早。”连问好也是这么僵硬。
聿洛没回应他，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端出一碗营养粥，拿出一只三角面包。
他坐在饭厅桌边，看着许离枫往他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过来。
许离枫坐在了他的对面，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没吃早饭？”聿洛没好气地问。
许离枫：“嗯。”
聿洛并不心软：“我只准备了自己的早餐。”
许离枫嘴角轻微扬起：“没事，我不吃。”
“你这么早找我做什么？”
聿洛舀起一勺粥，皱着眉问他。
“昨天说的，要每天给你看看我的状态。”许离枫回答得很流畅。
“我不需要每天还没睡醒就被迫看你的状态。”聿洛把勺子扔回到了碗里。
许离枫似乎有些困惑：“太早了么？”
聿洛：“你说呢？”
“我明天晚一点，”许离枫声音一顿，“八点，可以么？”
“十二点，早一分钟都不行。”聿洛懒声说。
“好。”许离枫毫无疑义地点头。
许离枫继续端坐在椅子上，聿洛因为意见达成一致而稍微没那么生气了，安安稳稳吃完了早餐。
许离枫就这么一直看着。
聿洛抽出纸巾擦擦嘴，站起身弯下腰，低头看着许离枫。
其实不需要隔这么近，他也能看出许离枫的状态没有一丝不正常。
但就因为太正常了，他总怀疑许离枫隐藏了什么。
聿洛伸出手指，轻点在许离枫的眼镜框架上。
“眼镜挡着了，看不出你眼睛有没有异常。”他说。
许离枫似乎迟疑了一下：“我近视很深。”
聿洛懒声说：“你人在我家里，我还能让你摔了不成。”
许离枫于是低头摘下了眼镜。
他的眼睛挺大，单眼皮，眼珠子很黑，看人的时候过于专注，让他的眼睛像是一口幽深的井。
他的眼神很纯粹，跟他戴上眼镜时并无两样，也许之前聿洛总觉得他眼神怪异只是错觉。
聿洛心想，他看人的时候这么用力，难道只是因为近视吗？
许离枫鼻梁挺直，嘴唇薄薄两片，五官长得不错，但看过之后似乎并不能让他记住。
大概是被他的发型给连累了。
聿洛很是嫌弃许离枫额前的刘海，把他眉眼挡了不说，还自带颜值-50的功效。
但这跟他没多少关系。
聿洛说：“戴上吧。”
许离枫一丝多余的反应也没有，把眼镜戴上了。
“我一会儿要出门办点事情。”许离枫说。
聿洛点头，很爽快地逐客：“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许离枫站起身，低声说：“明天见。”
聿洛等许离枫走出去关上门，才又转头盯着那张门许久。
他总觉得许离枫顺从得有些诡异，不像是被他强迫着非要每天来见他，倒像是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是许离枫想要来见他似的。
但是可能吗？
他来见他有什么企图？
聿洛只考虑了几秒钟，就放弃继续纠结这件事。
如果许离枫这三天里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以后他也没必要再让许离枫来见他了。
再多见两天又何妨？
第二天许离枫准时在十二点过来按门铃。
当时负责做饭的刘阿姨刚给聿洛做了午饭，她走过去打开门，许离枫跟她都是一愣。
阿姨没见过许离枫，许离枫也没想过聿洛家会出现其他人。
聿洛坐在沙发上喝茶，眼睛看向墙壁上的时钟，这会儿刚好十二点。
他都不用回头看是谁，轻飘飘说了句：“刘阿姨，让他进来吧，是我同学。”
许离枫对刘阿姨说了声你好，换了鞋子走进来。
刘阿姨问：“你同学有没有吃饭？要不我再多煮一个菜吧？”
聿洛端着茶杯，随意地说：“他应该很快就走了，不用在这儿吃饭。”
许离枫也说：“不用麻烦了，我不吃饭，谢谢。”
刘阿姨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看了他好几眼才走开。
聿洛倒是不以为意，许离枫看着就很矜持，不像是会在别人家吃东西的人。
他想起许离枫在他家喝下的那杯中药，朝许离枫招招手：“来这儿坐吧。”
许离枫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聿洛懒声问。
他问完发现自己语气有点像宗黎，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没有。”许离枫迟疑了一下，“你要检查么？”
聿洛没说话，许离枫于是又打算摘下眼镜，被聿洛伸手制止了。
“不用摘了。”聿洛说。
他不太想再跟许离枫那双眼睛对视，那会让他有种诡异的自己没穿衣服的错觉。
哪怕许离枫眼睛里其实没有任何情绪。
“我看你也不像有事。”聿洛随意地瞟了他几眼，站起身，“我去吃饭了，你不吃饭就回去吧。”
许离枫呆了一下：“这么快？”
聿洛回头看着他：“不然我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然后许离枫不知是什么反应，突然低下了头去，闷闷地说：“那我回去了，再见。”
许离枫走到玄关换鞋，他还没有伸手转动门把手，门却从外面直接开了。
接着，门外几个穿着飞行夹克的男生与他面面相觑。
麦玉宇首先做出反应，他大叫了一声：“什么情况？我开错门了吗？怎么会是许离枫在这儿？”
宾鸥退后一步，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是3001号。”
许离枫看着麦玉宇，低声问：“你用什么开的门？”
麦玉宇一脸莫名：“密码啊，这门不是密码锁吗？”
许离枫没再说话了，但杵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
聿洛坐在饭厅，把玄关的动静尽收眼底，他没好气地说：“杵那儿干嘛，进来啊。”
于是许离枫转身，又进来了。
聿洛：“……”
他好像并不是对许离枫说。
麦玉宇等人换了鞋子，风风火火往里冲。
见聿洛正在吃饭，他们打招呼的动作自动收敛，站在客厅对聿洛挥了挥手：“老大，你慢慢吃，我们自己倒杯水喝喝。”
聿洛没多久就吃完了，等他走到客厅喝水，许离枫还在沙发上坐着。
尽管他格格不入得过于明显，仿佛是沙发上的一个人形摆件。
“老大，他怎么会在这儿？”麦玉宇问，“难道，你真把他吸纳为小弟了？”
聿洛慢吞吞喝完了水，轻声回答：“你让他自己说。”
许离枫看着麦玉宇，回答得很简单：“不是。”
麦玉宇：“……”
“你的伤没事了？”聿洛在麦玉宇旁边坐了下来。
“没事，就一点皮外伤，”麦玉宇揉了揉头，“说来也怪，我那天感觉摔成脑震荡了，但是医院检查说一点事没有，休息了两天身上的伤也全好了。”
聿洛又问：“眼睛呢？不是说很痒？”
麦玉宇说：“感觉不是很痒了，我连眼药水都停了，那玩意儿滴的时候眼睛可疼。”
许离枫默不作声地看着麦玉宇的眼睛，看了许久。
麦玉宇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冲他嚷了一句：“看什么看，我身体没问题，好着呢，倒是你们a班惨了，明天去学校还不知道剩了几个人。”
麦玉宇这莫名的胜负欲，十足的恶意，听在许离枫耳朵里倒像是吹了阵微不足道的风。
“哦。”许离枫平静地说。
“你回去吧，跟他们几个你也没什么可聊的。”聿洛冷淡地说。
许离枫点头，站起来：“好，明天我再来。”
“明天都开学了，”聿洛抬眼看着他，“你中午到这儿来，谁给你开门？”
“那就学校见。”许离枫嘴角轻微上扬，拉开门走了出去。
麦玉宇张大嘴，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但他一个问的机会都没有。
“别问，跟你们无关。”聿洛用一句话堵住了他们的嘴。
夜里，聿洛早早打算上床睡觉。
他走到窗边打算拉开窗帘，无意识地往菽阳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昨天到今天外面都在下雨，现在晚上八点，窗外的天空暗得像是又积攒了一片雨云，云层间时不时响起一阵阵沉重的雷鸣声。
天空压得太低，导致他的视野受限，看不见多远的距离。
聿洛这时抬手捂了一下眼睛，想要让自己的视力穿透那无边际的阴霾。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忽然有点疼，他闭了一下眼，又重新睁开，他眼前的天空突然大亮。
他眼前的重重建筑都仿佛陡然间变得透明，让他畅通无阻地一眼看到菽阳中学里的场景。
很多老师都聚集在学校操场上，手里拿着学生课桌里的东西，在给5号楼做最后的布置。
聿洛收回视线，落在辰安公寓门前的道路上。
他看到一层层黑影从天空落下，降落在路边行驶的车子上。
霎时间，道路全都乱了套，车子喇叭声四起，接着是失控的碰撞声。
跟那天晚上的车祸现场一模一样。
原来他之前见到的雨云实际是一些粉饰太平的黑影。
那些黑影变成一只只怪虫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车顶，正操控着所有车辆奔向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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