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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卿卿有些震惊。看这模样, 二人甚是相熟。
可程述白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萧熹微？萧熹微为何会在程述白面前如此不同？难不成，从一开始，程述白就是萧熹微埋在萧泽楷身边的一个暗线？是卧底？还是其他什么的？
诸多疑问袭来。梦卿卿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思考。
太多了。从一开始，就有太多疑点。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导致她根本就没发现其他的奇怪的事儿
现如今。那两人没想着拦住她。而是为了告诉她。
大抵是萧熹微的主意。
这是萧熹微给的诚意。萧熹微拿出了最为上上乘的、属于自己最高机密的诚意。
相应的, 选择来到了梦卿卿这里。
如若梦卿卿选择说出去, 向右相投诚, 自己可以安身立命。可萧熹微和程述白会死。
如若梦卿卿不说，那就等同合谋。如若萧熹微计划失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卿卿。”程述白道：“殿下没事。”
没事？程述白说萧泽楷没事。到底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萧泽楷难不成也是一直在演戏？她们姐弟二人其实从来没有嫌隙？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可能？
千万思绪，梦卿卿周转不开, 悠悠道：“事到如今, 臣女会做出选择。臣女选择陛下。条件是, 臣女要全部真相。”
萧熹微沉默片刻。她没有时间了。许多事, 她快没时间了。萧泽楷的突然失踪。她也不知所措。原本控制在手中的一切, 都变得不可控。萧泽楷是最大的变数。可她如今, 无力对抗这种变数。作为皇帝。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帝。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子民。必须去做出抉择来。
必须得在她离开之前结束一切。
所以，她得赌一把。她的毫无防备的, 信任一次那个曾为棋子的梦卿卿。
“好。”萧熹微没过多考虑。直直应了这一点。
梦卿卿听着。如同萧熹微一样。此时此刻。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信任, 是底牌。
事情并不复杂。梦卿卿猜测也出来大半。无外乎是四个字——恩怨情仇。
萧熹微开口, 缓缓道明真相。
十多年前。先帝仁慈。虽不如开国皇帝一般丰功伟绩，也算是在他在位期间, 整个儿王国子民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的。
右相当时, 不过是一普通平民, 随后是在一次围猎之中, 救了先帝，才换了一个小小的官位, 可人总是不知足。
有了一个，就会去想更多的。
右相就是如此。先帝一再忍让，却没换来息事宁人。右相在一开始就在布局。十多年来，在先帝未曾察觉之时，就已经布局造势。
所以攻进宫里的时候，先帝根本就无力反抗。
“当时，”梦卿卿问出了自己许久的疑问，“当时，真的是陛下，杀了先帝？”
这是萧熹微最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时至今日，那日的血腥气味，还萦绕在自己鼻尖，经久不去。一闭上眼，过往种种，皆在眼前。哀嚎，哭喊……
良久，萧熹微点头，“是。我杀了先帝。杀了先帝后。都是我……”
天空忽的闪过一片惊雷，雷声轰隆隆的蜂拥而至。
如此场景，各当年太过于相似。
萧熹微继续道：“我也杀死了我自己。”
在萧熹微的陈述中，梦卿卿似乎看见了那个少女。不大的年纪。明明几日之前还高高在上，还那样快乐无虞。而今却不得不去面临一个难题。
自己父亲将将断气。母亲也在一旁失了力气，衣衫凌乱，尽数是血。
她带着弟弟躲在皇位后。死死捂住弟弟的嘴巴。
而后被发现。幼小的孩子，只在那一刹那长大。
因为她看见了父亲未出声的嘴型：活下去。带着弟弟一起。
从那时起，她就掉入了深渊。她无力挣脱。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所以，你杀了他们？”梦卿卿看着萧熹微。纵然经历如此多，梦卿卿仍然无法想象，萧熹微当时如此年纪，到底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想出来让老谋深算的右相信她的方法。毕竟当时右相距离皇位只有一步。
“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萧熹微笑道，“你的脸不会隐藏情绪，是致命的。”
萧熹微叹口气，程述白从刚才就一直死盯着萧熹微，不错过她的片刻情绪转换。纵然隔着距离。可若是萧熹微出事。程述白也会第一个出手。
他明白的。说出那些话，对萧熹微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
萧熹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对梦卿卿道：“当时的我，其实没想出来方法。是父亲。”
“父亲告诉了我方法。”
梦卿卿呆住，先帝用自己和妻子的命，保住了一双儿女的命。
“父亲当时一直指着剑。我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从小到大，我从来不会猜错他的意思。他一直说，没办法在我面前撒谎了，很遗憾。不过他明明是笑着说的这话。”
“我的剑招是父亲教的，然后我用这个，杀死了父亲。”
萧熹微沉默。梦卿卿恍然大悟。自己之前猜得没错。右相的确有自己的顾虑在，所以在皇位面前苦苦徘徊。
而后萧熹微拿了剑，杀了先帝和先帝后，给右相了一个名声。
先亮出最大的筹码，而后是小的。萧熹微告诉右相，自己要做皇帝。
右相对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很感兴趣。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整个皇室庸庸碌碌，性格碌碌无为，这样性格的女子。右相很感兴趣。
萧熹微就这样，和右相谈了条件。右相给她皇位，做个假皇帝，保住她和弟弟一条命。她给右相一个好名声。做真正的皇帝。
萧熹微从那日开始就明白，她和右相的斗争不会停止。她活不了多久。她能做的，就是给萧泽楷一个好的朝廷，污名她来。至少，至少他们姐弟，得活的一个，得好起来。
“那，大君他……？”
“我骗了他。”萧熹微冷脸，“我不爱他。从始至终，我都不爱他。可我得给右相一个弱点。一开始，右相把目标放在了阿弟身上。无论我如何表现对阿弟的厌恶。右相仍旧不信，还想要杀了他。我就得制造出来一个。给他一个弱点。”
“我不是个好人。他日史书工笔，无论如何言说，或骂，或拉我出来捶打，我都接受。可只有我就好。卿卿，帮帮我。我已经这样了。我阿弟不能再如此。我本打算让他安安静静呆在凉州城。可他回来了。我本想着一切风平浪静，让他一直恨我。我就可以安然离开。”
“所以，殿下他，是真的失踪了？”梦卿卿道。萧泽楷那天晚上，就十分不正常，想必应该是从萧熹微那里碰了壁。萧泽楷是个反派的笑面虎人设。这个情况下离开。就只能是一个原因：
——他要反击。
反击对象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右相，一个是萧熹微。
又或者，是两个一起。
萧泽楷也在谋划。在萧熹微布局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步自己的路。可是他太过于缺失。他需要萧熹微肯定的回应，而不是刻意的躲避。因为太在意。才会看不清。
所以，萧泽楷应该是，在去反击的路上。
梦卿卿忽地想起程述白，程述白和萧泽楷是兄弟。也是为数不多，萧泽楷身边的值得信任的人。况且程述白当时那样说，一定是知道的。他一定知道，萧泽楷去了哪里。
“程将军，你可知殿下去了哪里。”
程述白摇摇头，有些挫败低头，道：“不知。殿下留下了书信。却不告知我他去了那里。不过殿下带上了云胡姑娘。”
“你暴露了。”梦卿卿道：“他应该是明白了，你对陛下的情谊。同我一样。程将军。你不会骗人。这是致命的。”
一切忽地就通了。梦卿卿明白了一切。程述白不是卧底。而是萧熹微在萧泽楷身边埋下的，保护他的人。
萧泽楷虽身在外，可萧熹微明白，右相不会轻易放了他。程述白在他身边。萧熹微才放心。
是什么样的关系。程述白如此为萧熹微。而萧熹微，能够如此信任他。
把程述白也送出去。安知不是萧熹微为了抱住程述白一条命的办法。
上京太过于危险。
“那臣女能做什么？臣女同殿下还没成亲。殿下又不爱臣女。臣女什么都做不了。”
“留在我身边。右相在我身边安插了太多人。我需要有一个我的人。述白会去找我阿弟，我们，得快些结束。”
梦卿卿明白过来。萧熹微，是打算死在这里。她要同右相同归于尽。程述白不是去找萧泽楷的。而是被萧熹微派出去。躲避她的死亡。
萧熹微在等。等她死亡的那一刻。
梦卿卿看破不说破。程述白傻里傻气。他只会听萧熹微的话。也不会思考。因为觉得会再相见。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凉州城，为萧熹微种下了一片桃林，也在那样荒凉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眺望上京。
会再相见。一定会，再次相见。
萧熹微道：“走吧，述白。别怕。我等你回来。”
“半月。”
“好。”
程述白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梦卿卿叹气。“傻瓜，陛下同你，没有半个月了。陛下要死了。”
***
反击的号角响起。
萧熹微计划很是简单。就是实行起来难。所以谋划了诸多时间。也就是所谓的，温水煮青蛙。
人一旦到了高处。警戒心都会逐渐放下。右相多年来行事不端。许多正直之士看不惯。
这是萧熹微拉拢的人。在右相看不见的地方。萧熹微暗中拉拢。已然是不小的势力。
帮衬的拉拢的人就是梦卿卿的父亲。梦卿卿父亲是萧熹微的老师。授她礼仪诗书，全她身前身后。
梦卿卿忽地想起，原著里，萧熹微被萧泽楷扔到乱葬岗被野兽啃食之时，也是梦卿卿的父亲。去到了乱葬岗。埋下了萧熹微。全了她的衣冠。守了她死后的礼节。
萧熹微计划第二步，就是军队。她想法设法往右相所掌握的军队里头放人。如今右相的军队，一大半在萧熹微掌控之下。
可很多计划还没有完全落实，萧熹微明白，此时出手，成功率也不到六成。
可没时间了。她没有时间了。必须要拼一拼。
盛乐衍想要了她的命。她喝下那碗药。也是为了最后的同归于尽了。
这场战役，她本来就没想过活着结束。死在萧泽楷手上，萧泽楷聪明，若是日后明白了真相，只怕是会自己发疯。若是死在盛乐衍手上。没有什么后顾之虞。
梦卿卿明白。如今不成功便成仁。她身陷如此，无论如何，她陪着萧熹微疯一次。
说不清楚为了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梦卿卿也真的很想，如同萧熹微一样。为了挣脱住束缚。再去拼搏一次。
萧熹微行动时间定在晚上。梦卿卿负责守在她身边。
两人都在，右相才不会起疑。毕竟梦卿卿是侍书，突然不见。右相一定会警觉。最快作出反应。
右相在养狼。他想看萧熹微无力的反击。他享受那种感觉。
一个王，被他这样的人踩在脚底。才是极大的娱乐，最大的享受。
梦卿卿同萧熹微在这里等。两日来。梦卿卿接手了冒姑姑的所有工作。宫里的情报，都得她传出去。有些力不从心。可仍旧是到了今日。
萧熹微传召右相进宫。动右相，就要先制住右相。
大殿里头是安静的。各处都埋伏了高手。只等着萧熹微摔杯为号，便可以倾囊而出。
右相来的坦荡，直直盯着萧熹微看。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笑。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萧熹微故作镇定。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右相很不对劲。如此看啦，只能等。看看右相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陛下，老臣今日来找陛下，是有一件要紧事说。”
梦卿卿同萧熹微互看了一眼。不对劲。剧情不对劲。右相再怎么胸有成竹，也不会自己一个人独自过来。
梦卿卿上看下看。右相进来，剑都没有。
右相老谋深算。从一开始就会在身上藏剑，以备不时之需。而今日胆敢如此。定是有了什么把柄。是萧熹微的。
他很自信。萧熹微会因为这个把柄，而再次停手。
而后，右相道：“陛下，老臣一心一意为陛下谋算。陛下的事儿就是老臣第一要紧的事儿。所以，还请陛下赎罪，老臣要为陛下清君侧。”
梦卿卿同萧熹微对视一眼。终于发现不对在哪里了。
在于右相的态度。他所要拿出来的东西。他要动萧熹微身边的人。不会是盛乐衍。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就只能是：
——梦卿卿！！！！！梦家！
二人同时想到这一点，来不及反应。右相直接道：“梦太傅同他的女儿梦侍书二人里应外合，意图对陛下不利。老臣为了不让侍书知道了狗急跳墙伤害陛下。所以，拿了梦太傅去了刑部大牢。”
“来人啊！把梦卿卿这个乱臣贼子之女拿下！保护陛下安全！”
一切发生的太快。梦卿卿被当场拿下。萧熹微拍案而起。目眦尽裂。
“右相！你真的要如此？！”
右相缓缓靠近，道：“老臣是为了陛下。为了陛下能够更好的坐稳这个位置。能够更好的当好陛下。才会如此。陛下，您太沉不住气了。这些事有了定论。您放心，一切伤害陛下的人，老臣都会，替陛下除掉。”
萧熹微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右相，“放了太傅。”
“陛下。您要老臣包庇嘛？作为皇帝，须得清明。陛下应该比老臣明白。不是吗？”
梦卿卿就这样被带走。离开前，用余光看见萧熹微无力的坐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输了。甚至都来不及开始。她就输了。
梦卿卿知道她的无奈。也实在无法安慰。这样的挫败。多年来的布局被打破。怎能不怀疑人生。
梦卿卿被关在了她父亲的对面。父母二人俱是狼狈。
父亲很是痛苦。他拖了后腿。谁知道右相会突然出力。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就明白萧熹微的计划。
如同猫逗耗子。他只是在玩。
梦卿卿稍作安慰。在这里等死决计不可以能。
一而再再而三。不过是一次失败。总有一次。可以推到右相。所有人的努力，决计不会白费。
得在程述白带着萧泽楷回来之前完事。否则，不仅仅是萧熹微。她自己，也会因为寿命的耗光而死去。
她对这里有了感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里的一切人就那样逝去。至少不应该是这个方法离开。
天将明。来了一个黑衣人。
光是看身影。梦卿卿就知道，是萧熹微。
萧熹微是不要命了？！竟然来到这里？右相万一来了，就死了。
萧熹微匆匆而来，偷了钥匙进入梦太傅的牢房。
“走。”萧熹微双手止不住颤抖。“我们走。太傅。我不要待在这里。”
“陛下！！”梦太傅严厉制止，“陛下，不能走。先帝不能白死。我们身上背负太多人命，不能走。老臣老了。陛下，杀了老臣。请陛下下旨。”
太傅打算用整个梦府。护住萧熹微平安。
“我已失爹娘，不能再失去太傅……太傅对我，视同父亲。”
“陛下，老臣不得不死。陛下！下旨吧。快回去。您还在。基业就在。”
“不要！”
几十年前。她杀了双亲。如今，还要杀了老师……
不要了……她真的不想要了。
就这样死去。并无不可。
“陛下！”梦卿卿在身后道：“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程述白和萧熹微会有番外解释~
有莫有人期待啊~
明日继续更新~晚安大家
第62章 争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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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熹微回头。梦卿卿从没有这样一刻那样坚决。
“回去！陛下！”
谁都明白。萧熹微做了如此多的事儿。布置了如此多年。怎能功亏一篑。
她们是最最明显的两道线。右相发现了也并无不妥。左不过是暂落下风。
若是萧熹微跑了。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那些人不能白白死去。许多事也不能白白浪费心力。
梦卿卿突然觉得, 自己之前很怕死。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她如今明白了，总有一些事会比生命更重要。
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不短不长的时间里，她结交了新朋友，许许多多从来未曾感受过的情绪。一切的一切, 都很珍贵。
梦卿卿是个很轴的人。小时候有长辈说, 她会总有一天, 败在自己的性格上。得也如此，失也因此。
她想，她是舍不得这里的。她也想，她想保护能保护的人。她想，再见那个人一眼。
总有些话, 还没说。
所以, 无论如何, 不能输。既然选择了站队。选择了帮助。就不怕死。就不回头。
“陛下。右相要杀的, 只有我们。我梦府的所有人, 还请陛下包涵。我们一死, 右相想必也不会赶尽杀绝。陛下寻个好借口。再慢慢谋划，总有一天, 可以东山再起。”
萧熹微看着说着话的梦渊, 她突然有些无力。这么多年。她谁都没有保护好。就算孤身一人。就算是用尽了所有心力。还是没做成任何事。
或许,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左不过是命不胜天。是个可怜娃。害人盖己。
“老师……别丢下我……”
泪珠从眼角划下，萧熹微如同手足无措的孩子, 茫然抓着梦渊的衣角。
“陛下。回去吧。”
萧熹微道：“我只剩下太傅这一个亲人了, 太傅不在了, 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老臣的女儿，会在陛下身边。”
梦卿卿瞪大了双眼,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萧熹微。
不好！梦卿卿心下想到。梦渊如此说，定是想到了什么别的招数救她。可既然能救人，为何不救自己，非要救她？
除非，只有梦卿卿能活下来……
“父亲！”
梦卿卿是想要拒绝的。这样的大礼。这样用其他人的命换回来的命。让她如何安然独活。况且，她不是他真正的女儿。实在不必为了自己如此……
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梦卿卿听见了那位她相处并不多的“父亲”的未说出口的话。
“卿卿，珍重自身。活下去。”
***
梦卿卿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一切。
她不知何时，用了什么方法，被运到了皇宫。
萧熹微在她身边。一切恢复如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身上的痛感告诉梦卿卿：一切都不是假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真的快要死去。也真的被人救下。
“陛……下……”
不用多出声，嗓子就是剧烈的疼痛。
梦卿卿有些狐疑的捂住嗓子，求助一般看向萧熹微。
萧熹微此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屋子里的人尽数都退去。萧熹微从桌子的茶杯上倒了杯茶。端过来扶起梦卿卿给她喝下。
喝了水，嗓子的感觉好受些。不过还是只能零零散散发出几个音节来。
“孤明白你着急。你先不要急着说话，孤会给你慢慢解释。”
梦卿卿点点头。才发现此处虽然同之前她所居住之地大同小异，却还是有些不同在。比如有些粗制乱造，而且许多东西也不是当初模样。
这里是另一处比较相像的地方。宫中给女官和奴才们住的地方大同小异。不过是一个精致些，另一个略微潦草。
现如今看来。她是被送到了这里。充当住所了。
萧熹微道：“你的嗓子不日会好。不过孤提醒你。就算是好了。你也不要说话。你接替的，是一个哑女的身份。万事不开口为妙。”
等等……接替？！什么接替？父亲和萧熹微到底商量了些什么？做了什么？
“你冷静一下。孤说了。孤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孤不会骗你。”
梦卿卿冷静下来，如今她唯一能得到消息的地方，也就只有萧熹微了。
经历了种种。如今的萧熹微，不会骗她。一定会说些什么。一定会告诉些有用的信息来。
萧熹微道：“孤觉得你承受力还好。所以，还是从你最关心的问题说起来。”
“太傅……太傅他死了。昨日行刑。”萧熹微也忍不住悲伤，可还是故作镇定。她要遵守约定。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天，无愧于心。
死了……梦卿卿大脑空白一片。她来到上京不久。同梦渊相处不过多久。就进了宫，成了萧熹微的侍书。
可情感的到来从来都同时间长短无关。
梦卿卿从小没感受过多少父爱。父亲总是很严肃。不爱和她说话。就是说话，也一般都是一板一眼的问她的成绩。
所以梦渊给了她。不过短短几天。她感受到了梦渊対原主的爱。却也没办法告诉他。你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占据了他真正女儿身体的外来客。
本打算替人尽孝。却不曾想再也没了机会。
萧熹微沉默半响，道：“他同孤一起，想了办法救你。几日前，哑女生了病，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然后孤决定，让你顶替她。哑女其实在被仍在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死了。你不必自责。你没有害死何人。”
梦卿卿点头。面上却是忍不住的沉默。事到如今，许多纠葛，早就分不清楚対対错错。
有的只是疲倦。
她都如此，更不要说萧熹微。萧熹微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你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梦府也没了。”萧熹微继续，“孤本打算送你离开。可到处都是右相的眼线。皇宫反而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随后萧熹微起身，“从今以后，你就是哑女。梦卿卿同你再无关系纠葛。你忘了前尘往事吧。宫里的一切，你都不要再去纠缠了。孤会解决的。等风平浪静了。孤再送你出去。”
梦卿卿明白。萧熹微是在愧疚。也是想要保护住，梦渊留下来最后的血脉。她之所以尽数告知自己，并不是为了假惺惺打着为自己好的名号，绑架她为自己做事。而是梦卿卿太执着了。就算萧熹微不说，她梦卿卿也一定会查出来水落石出。梦卿卿不愿意做得过且过之人。反而萧熹微和盘托出。梦卿卿明白了事情，反而不会出去乱跑查明真相。万一右相察觉出梦卿卿没死。梦渊的计划就尽数失败了。
她答应过的。萧熹微想。她答应过的，要守护住梦卿卿的平安。
梦卿卿低头，水没喝完。映出她的脸来。那不是她的脸。是另一个人的脸。
“这是□□。”萧熹微解释道：“做事就要做的全面，方可相得益彰，你且放心，这东西旁人轻易看不出来的。”
随后萧熹微起身，“孤走了。你莫怕，也不要随意出门。等都结束了。孤会安排人来接你出去。”
梦卿卿摇头。萧熹微却没看见。
从前想离开。可如今真的有了离开棋局的办法。她却不想走了。
父亲不能白死。右相不能留下。仇人仍留在世上。她怎能安然度日。虽日日不得见。却还像是日日都见到了。
她得回去。去到萧熹微身边。去搞垮右相。萧泽楷许久没有声音。怕也是右相的手段了。毕竟萧熹微谋划许久，都被一举击破。萧泽楷又怎么能一次成功。
看来右相是将计就计。真的抓走了萧泽楷。毕竟人自己跑了。
刚才看萧熹微，没提起过程述白。怕是程述白去了也失了联系。云胡也被带走了。如今能够得到的，只有江穆宁。可她在深宫。如何得见。
“我听见有人想我唉。”
随着话音落下，江穆宁不知从何处翻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梦卿卿说不了话。只能指指笔墨纸砚，江穆宁也不废话。紧忙跑过去。
他今日过来。也是为了救人。云胡已经失了联系好久。直觉告诉他，此事不対劲。思来想去。为了防止出事。还是先来这里比较好。
陛下不会杀了梦卿卿。江穆宁看出来了。虽然死的那个人真的很像梦卿卿。可江穆宁从小就学习这些。怎么会看不出来。从萧熹微身边良久。今日才得了空。真的见到了梦卿卿。
不过梦卿卿顶着别人的脸。看上去着实费劲。说不上来的不得劲。
“陛下，带我去见陛下。”
江穆宁点头。対梦卿卿经过之前的事儿。信任还是在的。所以带她过去也是心安。
如今的形式。不联手是根本无力阻挡的。梦卿卿经过那样的事儿。江穆宁略有耳闻。梦渊一死。梦卿卿再也不能用梦卿卿的身份活着。是多大的痛苦。
“走吧。”江穆宁道，“到了反击的时候了。”
***
如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处营地中。
萧泽楷望着天。上京的消息许久不曾传来。看来自己派过去的探子应该是死在了路上。
这并不惊奇。萧泽楷本来就没打算探子能活着回来。
毕竟，身上的信不是要紧的。最最要紧的是尸体。
——探子的尸体上，又要传递的信息。
程述白从后头过来。从这里许久。上京里里外外。如今是进得去出不来。右相加强了防卫。不知到底是有何阴谋。又或者看透了萧泽楷的计划。打算死守上京。不过再如何，也不过是困兽之斗。萧泽楷如今，只需要静待时机。一举攻破，不在话下。
不过看萧泽楷的模样，似乎在想什么。
“殿下，粮草到了。臣已经让人好好守着不会出事的。”
正说着，萧泽楷道：“述白，你觉得，上京的月亮，同咱们看到的一样吗。”
程述白会意，道：“一样的。怎能不同呢。”
忽地一士兵急急忙忙跑过来，道：“上京出事了。上京的内应送出来消息，梦太傅造反，被右相用清君侧之名，全府上下，尽数斩杀。”
萧泽楷回头，不可置信，“你说是谁死了？”
“回殿下，未来太子妃娘娘她……她也死了……”
死了？梦卿卿死了……
第63章 争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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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熹微知道梦卿卿会来。也不觉得惊讶。毕竟梦卿卿就是这样的个性。
与其让她一个人苟且偷生的活着。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这一点, 和她萧熹微很像。萧熹微从梦卿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却也不会成为另个一自己。而是会成为梦卿卿。
梦卿卿，只会成为梦卿卿。萧熹微也只会成为萧熹微。
人生来不是为了成为谁谁谁第二。而是要成为自己。
梦卿卿恢复的很快。她明白。伤心不是现在。倘若一直悲天悯人下去。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命。就这样没了。这样什么都不做得就没了。
所以，就算是拼死, 也要奋力一搏。绝不会如此死去。
江穆宁先行行了拜礼。萧熹微知道, 此人是梦卿卿找来的援手。
现在可用的人不多。多一人, 多一份胜算。既然信任。就是拖命的关系。
如今形势不太乐观。三人都明白。便聚在一块谈论。
右相警惕性很高。萧熹微身边处处都是埋伏的人。之前失败怕也是出自于这个原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不错的选择。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清晰明白的借口。就算是当年的右相，逼宫造反，也是给了一个“清君侧”的名义。
所以无论如何，要给出一个借口来。
三人分工明确。江穆宁身为朝廷大臣。在民间颇有声望。近些年走南闯北, 结交了不少能人志士。也有怀才不遇, 或遭到右相迫害的。加之江穆宁是世家大族出身。也是如今实际意义上, 江家的掌门人。若是有了借口, 朝中却无人响应, 也不算是好。
江穆宁算是在朝中不可小觑的位置, 右相之前也有可以拉拢。想过把女儿许配给江穆宁。不过江穆宁以借口躲开。才去了凉州城，借口查案。如今看来, 更是明智。
右相拉拢的江穆宁。若是江穆宁说话。去分裂右相的势力。会好一些。之前萧熹微早就把朝中地位比较低的官员, 尽数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自己的人。
第一次太过于急躁。既然决定来第二次。就不会停止。
可借口到底是什么。摆在三人面前。借口太过于小。右相就可以轻易逃脱。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可若是借口过大。段时间内, 也根本找不到诸如右相要再次造反的痕迹。
萧熹微道：“孤会给你们一个借口。你们负责里应外合。记得，不要停下来。不要因为任何一个原因停下来。”
梦卿卿同江穆宁对视一眼。虽不知这萧熹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萧熹微总是可靠的。
她正在计划一个可怕的计划。这个计划的最最狠觉之处, 便在于, 必要时。萧熹微自己的死, 会成为推动进程的助力。也就是说。她在用自己的命, 确保赌局一定开始。每个人，都一定会参加。
江穆宁事不宜迟。在宫里呆的时间越久, 许多事就会越复杂。现如今，是要迷惑右相的时候。
所以萧熹微下了一道旨意。说是江穆宁公然调戏自己身边的婢女。不知廉耻，不敬尊卑。罚了几个月俸禄。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目的只是一个，让他人，特别是右相，看出来至少这两人，是有不合的隐患在的。
这样江穆宁才能顺理成章，同右相多多亲近些。不过只是近亲。并不是站队。而是中立。
朝堂之上，从来都只是两派，一个是右相，一个是皇帝。
若是江穆宁直接去同右相说，陛下欺负我，我要和你站队。我们搞垮他。
不用多说。右相一定会出手，道：“去死吧。当我傻子？骗谁呢？！”
可若是中立。而只是示好亲近。右相反而不会说什么。因为江穆宁本来就是观望。对于一个这样圆滑又有势力的人。右相除了拉拢，不会做出其他的事儿来。更何况，谁人不知，江穆宁同萧熹微之间一向没有联系。一个常年只对案子上心，一个深居悠宫。除了上朝。哪里能见得到面。
梦卿卿作为哑女。一个这样的身份。后宫小透明。旁人也不会真疑心一个这样的人。毕竟人人都避之不及。怎么会有人特意凑上去。天天观察一个哑女的动作。然后去告诉右相。在给右相的暗信中。监视萧熹微的人。也一定会只说来了一个哑女。一笔带过的事儿。
萧熹微长了教训。之前梦卿卿太过于显眼。反而引来许多的事儿。现如今越低调越好。
江穆宁按着计划。同萧熹微不合。二人大吵了一架。梦卿卿充当那个被调戏的哑女。
计划很顺利。当时整个大殿里头。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毕竟萧熹微被气的就差吐血而亡了。之后还紧急找了太医。又把哑女打发了，做了最下等的活计。虽还在萧熹微身边，也实在是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陛下想对她时时羞辱罢了。
梦卿卿成了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更好的辅助萧熹微。
晚上，大殿里灯火通明。萧熹微蜷着腿，坐在窗前。
她已经如此在众人面前好几天了。虽说是为了迷惑右相，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思考。实在惧怕。是在后悔。可真真假假。里头又怎么会没有真实的半分感情。
太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让自己争口气，解决杀父之仇。而是让自己开心些。若是先帝怪罪。他下去后，会说明白的。让她不要有后顾之忧。
太傅说，输也好，赢也罢。无论如何，得做好自己。她做了太多年的陛下。做了太多年的“萧熹微”。若是若是累了。就抛下这责任吧。
萧熹微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听说人死后，会化作星星，俯视人间。看着亲人。
星子点点。萧熹微找不到。她不知道是哪一颗。
“摆驾，去大君那里。”
***
盛乐衍在发呆。本来这个时候是他练字的时候。可如今没了兴趣。纸平铺在眼前。却提不起来笔。
萧熹微已经许久不来了。差不多从梦渊出事到现在。连日来，除了还是会喝药。区不再同自己说话。似乎是在赌气。
他从来也不懂萧熹微。从前不懂。为何萧熹微总是缠着自己。现在不懂，为何萧熹微又突然不缠着自己了。未来可能会有更多不懂的事儿。
对萧熹微。他的确是从不了解。如同水一般。你平日里天天见它用它。并不觉得珍视。可若是有几天不喝它。便觉得处处不对劲。
可他不喜欢萧熹微。是的。盛乐衍心道。他怎么会喜欢萧熹微呢。萧熹微佛口蛇心。杀的人不计其数。为达成自己的手段，可以无往而不利。可以随意牺牲任何人。冷血如她。又怎么会如此炽热真诚的喜欢他呢。而他自己，喜欢的是那个温温柔柔，在花灯节上一见倾心的影子。
而不是这个本身。萧熹微杀死了她的影子。只为了把自己困在这深宫大内。对自己好。也如同喂养金丝雀一般。
他不愿意。所以，他不会喜欢萧熹微。只不过是习惯而已。
他不知不觉之中，习惯了萧熹微的存在。
可萧熹微罪孽深重。既然无法对抗。那就送她下去给她伤害过的人赔罪。
若是萧熹微对他真心。那死在自己手里。也是对她的惩罚。
私心里觉得。萧熹微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所以，只能由他来动手。
可萧熹微几日没来了。药喝了，他本来可以不用担心。可不知为何，总是会想到她。
盛乐衍不是傻子。自己父亲做了什么他都明白。不过父亲没错。对于这样的帝王。难不成还要卑躬屈膝的尊敬？父亲把自己送过来委曲求全。已然是退步了。
梦太傅的事儿。若是没有把柄。怎么会被人抓住。律法仍在。决计不会让任何一人枉死。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好人。
可萧熹微真的是因为一个区区罪人就这般不理自己了？
盛乐衍心乱如麻。他自诩为清醒之人。可事到如今，他是真的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一边给她喂毒药，一边还要关心在乎她？
“我不在乎……”盛乐衍赌气，也是在对自己说话，“我才不在乎。等她死了……”
萧熹微会死……盛乐衍愣住。他三年来瞒着父亲给萧熹微喂那噬心之毒。毒性怕是早就深入骨髓。所以，萧熹微快死了……？
盛乐衍皱紧眉头，手覆上心口。那里有些抽痛。本来一直在期盼这一刻。可为何那个时刻就要到来。自己要大仇得报的时候。心会如此难受。
萧熹微要死了。盛乐衍光是想到这一点，手脚治不住的发冷。
他似乎有些不想让萧熹微死去……可来不及了。
有时候，自己最难看清楚的人，是自己。
“萧熹微……”盛乐衍道。
门口的宫婢听到了。走过来道：“大君可要奴婢去请陛下过来。”
“陛下？”盛乐衍道：“她怕是快要忘了我了。”
是啊。自己父亲杀了她的老师。虽面子上没说。盛乐衍对里面的事儿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萧熹微近来不过来，怕也是这个缘故。
是近乡情更怯，还是借口不来。他的确是不知道了。
“陛下驾到——”
门口的公公尖叫着嗓子喊到。盛乐衍呆住。
萧熹微来了？！
第一反应，盛乐衍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的着装还算是得体。萧熹微喜欢看他这个模样。从前萧熹微看他练书法，会看很久。
那宫婢也很开心，打趣道：“大君日有所思，陛下就来了。”
“别胡说。”盛乐衍虽如此说道，可脸上的欣喜做不了假。宫婢自然也是看到了。
便继续道：“奴婢哪里胡说，大君欣喜的不得了。”
话音刚落，萧熹微就领着一众人来到了此处。
夜里有些冷。盛乐衍本身就体质发冷。为此萧熹微特意命人给盛乐衍准备的火炉。炉火旺盛，却并不干燥。也不很燥热。拿捏的刚刚好。一定是用了心的。
萧熹微伸出手靠近火炉。“都下去吧。这里留下大君就好。”
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的离开。夜深人静。怎么打扰好事。毕竟萧熹微好久没来。
盛乐衍还在一旁站着。也不过去看一眼。脸恢复了冷漠。眼神还时不时瞥一眼萧熹微。
萧熹微也不急，伸出手道：“过来。”
“不去。”盛乐衍有些较劲。萧熹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当什么了。
萧熹微软下语气来，“过来。那边冷。”
盛乐衍听了这话，态度也跟着软了下来。“知道了。”
盛乐衍坐在萧熹微对面伸手取暖。其实本来不太冷。可萧熹微既然来了，说冷应该也可以。
还没开口。萧熹微一把抓住。动作轻柔。搓着盛乐衍的手。
“这样冷。孤不在。你如此不爱惜自己？”
萧熹微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皱，语气也重了些。
盛乐衍道：“陛下……你今日为何过来？”
萧熹微道：“孤最近很累。本打算不来见你。可孤受不了。乐衍。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孤来找你。”
末了，萧熹微叹了口气。“你就是仗着，孤爱你。”
盛乐衍心头一片温暖。之前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听萧熹微说的话的想法也被抛弃。
随后，萧熹微道：“乐衍。今晚，孤还要喝药嘛？”
盛乐衍回过神来。对啊。他怎么了？这可是萧熹微。是亲手杀了他最爱之人的萧熹微。是他恨了一辈子的萧熹微啊。
刚才的恻隐之心，被这一句问话彻底压下去。
盛乐衍恢复冷漠，道：“陛下身子为上。臣让人去准备。”
萧熹微有些失望的低头，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伤感意味。盛乐衍本以为萧熹微下句话是拒绝。
可萧熹微没有。而是道：“那就加一碗甜羹吧。那药怪苦的，孤不喜欢吃苦。”
甜羹反而是最快好的。那药一直是盛乐衍亲自盯着。萧熹微看着桌案上那一碗甜羹。抬手覆上去。
而后盛乐衍端着药回来，萧熹微毫无防备一饮而尽。
“喝些甜羹吧。”盛乐衍看着甜羹，往萧熹微那边推了推。
萧熹微端起甜羹来一饮而尽，随后起身，盛乐衍反应不及，唇上一片温热，甜羹尽数到了他的嘴里。
“真的好苦。”盛乐衍听着萧熹微这样说到。随后头一疼。便记不得后边的事儿了。
再起来是早晨。萧熹微难得没去早朝。盛乐衍被阳光刺醒。身边躺着一个人。
是萧熹微。
第一次。他竟然把萧熹微留下来过夜。震惊之余不由得好奇。
头很痛。许多事都记不起来。萧熹微也悠悠醒转。
“你醒了？”
“怎么回事？”盛乐衍断定萧熹微做了什么。
萧熹微也不避讳，她之前就推了今日的早朝。时间很充裕。“想你想的那样。”
盛乐衍有些绝望，却又有些惊喜。这种心情他来不及细究。
他所学所信。是忠心于一人。是是非分明。
而萧熹微，既不是自己决定衷心的想娶之人，亦不是好人之辈。
“萧熹微！”盛乐衍时隔多年，再次喊出来萧熹微的全名。
上一次，是抱着那影子的尸体。在雨中。声泪俱下的喊着萧熹微的名字。
那时候，盛乐衍说，“萧熹微，我要杀了你！”
而这时候，萧熹微对盛乐衍说，“你杀不了孤了。”
接下来，盛乐衍听到了他此生此世最不想听见的话，从最不想让说出来的口中说出来。
“盛乐衍。你爱上孤了。你杀不了孤了。”
盛乐衍气愤，可无可奈何的是，他如此急迫，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最后直接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
萧熹微看着盛乐衍，道：“盛乐衍，你杀不了孤了。不过……”
“孤可以杀了你了。”
***
梦卿卿从自己房间里，等到了一大早。萧熹微没有回来。
整整一晚上，萧熹微没回来。
梦卿卿开始回味萧熹微走之前说的话。她告诉梦卿卿。
“那个理由。孤给你们。”
理由？从盛乐衍那里能找到什么理由。
盛乐衍看着精明，实则没那么灵光。也很古板。萧熹微究竟可以从盛乐衍身上得到什么理由。
来不及多想。梦卿卿到了该干活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任务。
萧熹微身边奸细太多了。敌人在暗。而她们在明。若是想要好好抓住老鼠。那自己就要先变成老鼠。
梦卿卿是第二根线。第二根暗线。
右相安排的人，一定是自己信任的人。不然容易干着活，人就被策反了。到时候消息不及时。朝廷争斗，马虎不得。一点消息不准，都会使得最后的成败改变。
所以，就必须得给右相一个，她梦卿卿会衷心于他的理由。
这个就是萧熹微的虐待。萧熹微并没有刻意的虐待。那样太过于刻意。右相不会相信。因而，梦卿卿同萧熹微都选择了，让萧熹微贬她做最下等的活。让她自生自灭。也不管她。这样的人。右相才会下手。
梦卿卿这几日，一直在装身子虚弱，却又有想活下去的欲望。这样的，最好控制。你只要给她药。给她点好处。她会抓住唯一的稻草，不费吹灰之力。
右相还有动静了。果不其然。梦卿卿在榻上装难受的时候。来了一个人。
那人在之前并不起眼。只不过是粗使宫女。看来这就是右相安排在这里的，奸细的头头。
之前根本不会想到的人物。既然是她。
那人开口也不拖泥带水。从怀中拿出两瓶药来。
“一个是毒药，一个是治你嗓子的好药。是死是活。你自己选。”
梦卿卿故意踌躇了段时间，那人又说了好多连吓带骗的话，才选择了那好的。
梦卿卿坚定的喝下去。那人心满意足离开，道：“我会告诉主人的。若是有事，我会找你。若是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的话。你会比我们先死。而且，决计不会是好死。”
梦卿卿用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那人走后。梦卿卿听着外头的响声。不必多想。一定是萧熹微回来了。
不知为何。萧熹微的计划总觉得让她有害怕的地方。
到不是她和江穆宁有什么问题。而是萧熹微本身。
萧熹微就是这样的人。如指间沙，看得见，却抓不住。终于逝去于指尖。再也不见。
萧熹微回来后，说是疲倦。屏退所有人。真的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梦卿卿摸到那边。二人才得以说话。
交流了各自的情况。时间不多了。若是梦卿卿在这里太久。怕是外头的人进来，就会发现。
萧熹微是真的很疲惫。梦卿卿踌躇道：“昨夜您没回来……”
“放心。”萧熹微道：“无事发生。我骗了他。”
梦卿卿明白。在萧熹微心里。程述白才是最最隐秘的地方。而人年少相识。情谊从未来得及明说。相识十几年来。经历最多的竟然是生离。她们在一块的时间远远不及分开的时间。
可纵然如此，程述白也会为了萧熹微抛头颅洒热血。萧熹微也誓死护住心头最后的清白。
“陛下……”
“我得等述白回来。”萧熹微道，“大君他随意。我只希望，述白不要恨我。又或者，不要记得我……”
“不会的。”不知为何，梦卿卿总有这种想法。程述白会接受所有的萧熹微。好的坏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只要是萧熹微。他就不会选择放弃。选择遗忘。这就是他同盛乐衍的不同。
盛乐衍只喜欢一面的萧熹微。
“回去吧。我累了。”
梦卿卿听话离开。最近发生太多事。低头手臂上，是最后的生命值。
她还有一个月。
“萧泽楷。”梦卿卿对着手臂道，“你要再不回来见我。你就要见不到我了。”
“我得承认。我可能，大抵，是有些想你的。”
***
程述白最近总感觉身体不舒服。可如今战事在前，身体不适不能作为借口。
他得回上京。有人在等他。
梦卿卿死讯传来以后。萧泽楷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随后晚上就不见了。
程述白没带人瞎找。而是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因为梦卿卿在这里。萧泽楷就一定会在这里。
他看着殿下在那里跪了很久。一直没有发声。而后突然像是发了疯。从那堆尸体里头翻出来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人来。
萧熹微下令。把梦家人凌迟处死。许多人分不出长相来了。
萧泽楷看着那尸体，手臂上有一块胎记。那是梦卿卿的。他只在梦卿卿身上看见过。
程述白没有阻拦。萧泽楷用手挖出一个坑来。把梦卿卿放进去。
手指出了血也不管不顾。最后在墓碑，他没有刻名字。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
她大抵，对他还是生气的吧。
程述白无能为力。这样的噩梦。很难走出来。尤其是萧泽楷。程述白太了解萧泽楷了。他一生对人掏心掏肺不多。梦卿卿离开了。带走了他所有的情绪。
而后程述白接到一封从上京来的密报
——陛下遇喜。半月有余。
第64章 争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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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卿卿还未得到右相的认可。不过那人也的确不再避讳着梦卿卿。毕竟一个哑女。就算知道点什么,又不会读书写字的，谁又能知道呢。
梦卿卿如今所居住之处，算得上是最最隐蔽的地方。毕竟哑女多病，又不得人喜欢。平日里若不是情非得已。怕是没有半个人会踏足这种地方。
因而是个特好的地方。用来交流信息。右相一直没找到好地方。梦卿卿这里的确不错。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 这里都太过于安全了。
梦卿卿也不多说。每次也很配合。右相也会给她好处。金钱这方面倒是没有亏到她。梦卿卿来者不拒。毕竟嘛, 谁会和钱过不去。而且不收下, 怕是右相那边要多疑。她如今要在右相面前树立的形象，就是贪生怕死还爱财的人。这样的人最好控制。是最为理想的属下。因为只要你给的够多。他就永远不会背叛。
不过近来由于萧熹微有孕，右相很是小心。毕竟盼来盼去，盼的就是这个孩子。有萧熹微在前。无论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大可以把萧熹微杀了，让这个孩子上位。从此之后, 萧家的天下, 就悄无声息的, 变成了他盛家的天下。而且史书工笔, 决计不会说他半分。留了后世名。抱住生前贵。人生得意事, 无外乎如此。
萧熹微对此嗤之以鼻。右相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对他而言, 一件事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怕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 他也不会去做。
“所以。陛下, 你是真的？”
梦卿卿试探性问道。对萧熹微。她总是拿不住。萧熹微身上笼罩的。是将近十几年的迷雾。梦卿卿能够做的。是不去触碰。一切在他人身上的谜团, 若是想要解开，前提是人家同意。萧熹微并不愿意。所以梦卿卿只是看着。看着那层轻轻的拢在她身上薄纱。
或许萧泽楷也是这样。想到萧泽楷。梦卿卿不太明白。是抱着目的的接近。是有前提的接近。她欺骗他。他也欺骗她。忽的想起。从相识到如今。二人似乎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坦荡的说一会儿话。各有心思。
所以, 萧泽楷, 你愿意让我揭开你身上的薄纱嘛……？
梦卿卿自潮一般笑笑。心道：“如今, 我们再次相见, 都是困难。”
“若是再见艰难。那就祝你喜乐平安。”
萧熹微道：“没有。”
梦卿卿瞪大的双眼。萧熹微的话，给了她所有的猜想一个正当回复——她没猜错。梦卿卿没猜错。
萧熹微之前说的“理由”。如今, 她开始给了。萧熹微要用这个“假孩子”。让他成为反击的开始。反击的理由。
“陛下，现在换一个理由，还来得及。”是。这个理由不是很完美。因为它伴随着很大的危险。而所有的危险，都会指向萧熹微。
“你觉得，你还会有更好的理由？”
问题又回到了梦卿卿这里。说实话。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现如今的梦卿卿，舍不得让萧熹微死去。
这样的人。不应该这样死去。她该有自己的天地。她该有自己的生活。她该有自己的日子。
而不是如今。油尽灯枯。仍不得不拼死一搏。爱人和弟弟生死不明，却仍要殚精竭虑。
“陛下……”
“会再见的。”
梦卿卿不明白萧熹微说的是谁。是萧泽楷，还是程述白，亦或者二人都有。
可总归是。总会见的。总有一天。还会相见。
为此，她们会抱着必死的心态。等待着那一天。
***
程述白好几日不得安宁。那个消息一经传来。他满心满眼都是萧熹微的安危。
那孩子是催命符。是萧家所有的人的催命符。
萧熹微如今，会不会害怕。孤身一人，面对豺狼虎豹。他程述白怎能不怕。
萧泽楷也没好到哪里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略显疲劳。
好在如今大军集结。许多事，许多仇。也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萧熹微怀孕。萧泽楷这边速度只能更快。无论那孩子是男是女。右相都决计不会留下萧泽楷。
最后的决战，已经到来。
他苦心经营如此多年。成败看此。总有一天。他失去的，都会回来。
云胡进入营帐。来到这里后。她也知道了不少事。心态发生了变化。
曾经她行侠仗义。却总是不明白，为何坏人越杀越多。如今看来。朝中腐败才是根本。
她要救天下。她就要选择一个阵营。一个好的。她选择了萧泽楷。
她选择跟着他回去。回到上京。总觉得，萧泽楷和江穆宁很像。这也是她相信的理由。
上京还有人在等她。她还有话没说。要是能再吵吵架。就是最好。
“殿下。如今上京形式已然发生变化。我们该当如何？”
萧泽楷也在思考。连日来，他总是在思考。无论如何。行兵打仗。都要师出有名。否则。最终也会败在名号上。
可右相滴水不漏。他不可能给一个正当的理由。
现如今的萧泽楷在上京是失踪。对外是被不知名人士掳走。
可也没办法直接按到右相头上。打人家老家。势力根深蒂固。也是难搞。
“臣请，臣要回去。”
对于程述白和萧熹微，萧泽楷知道一些。并不多。可也足够。他对程述白是信任的。程述白尽心尽力。他看在眼里。可如今上京那头。贸然让他回去。怕是右相不再肯轻易放他。
“殿下，臣一家本来世代就是御林军首领。从右相上位后才换了人。不过御林军还是有我们程家的人。占比不少。臣想回去，里应外合。按着我父亲的名望。同殿下计划之间，可能更为有利。”
“回去吧。我知道的。”萧泽楷道，“保护好自己。”
如今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程述白回去了。才能看出来上京的破绽在哪里。理由若是没有。就必须要自己去找出来。
***
萧熹微身子不适。盛乐衍一直守着。
从得知此事后，盛乐衍接受的很快。又或者。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正大光明。不用在受良心的谴责，无忧无虑的，对萧熹微好一段时间。
梦卿卿平日里负责端茶递水。不多重要。倒是可以一直在萧熹微身边。
她看见了盛乐衍每次小心翼翼却又带满希冀的目光一直看向萧熹微的腹部。
萧熹微偶尔会逗他。“摸一摸吧。”盛乐衍总是不敢。认识盛乐衍这样长时间。这也是头一次。盛乐衍对萧熹微不是冷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梦卿卿作为旁观者。她明白的知道。盛乐衍如今爱的，是萧熹微。却夸不过心里的坎儿。如今孩子带来的，是希望。他可以放下所有，重新一次的机会。
可惜。二人从未曾相爱过。
右相送来了许多大补的药品。流水一样送过来。吃的萧熹微面色都带着红润不少。看起来健康。
盛乐衍也停了药。可惜。萧熹微心道，毒性深入骨髓。她活不了多久了。天真。盛乐衍身上，总是有一种天真在。
可萧熹微不爱天真。盛乐衍爱她心尖上的那一抹人性。程述白爱的。是她整棵早就黑暗的心。
或许。她还能给他些什么……可，她什么都给不了。
程述白、萧熹微。致死都不会出现在一个族谱上被后世认成为夫妻。
可爱本身就是如此。不多求。也全都求。
萧熹微道：“我福薄。陪不了他白头到老。同他相熟十余载。我们之间竟都是分别。我都快不知道，也不知如何说起，我同他的过从了……”
有一晚。萧熹微在盛乐衍走后，对梦卿卿这样道。
梦卿卿明白萧熹微同程述白二人的无奈。明明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君臣。最近的距离。是两臂长。
萧熹微想在千帆历尽后，同程述白安安稳稳。可她快死了。不出意外。二人死生相隔。她们一生除了分别。竟然没有半载相伴。
“陛下。程将军他，是开心的。”
“是吗？”
“是。”梦卿卿知道。知道程述白在凉州城种下那桃树的柔情，知道程述白挑选簪子的小心谨慎。
程述白很简单。纵然不能相守。只是想着你。都觉得庆幸。我竟然在这样一生，遇见了相知相守之人。足以。无求。
宫里不久要为萧熹怀胎一事庆祝。到时候显贵亲族都会来。
梦卿卿明白那个时候到了。太医是一早就安排好的。药也是用力极为逼真的。吃下去，同小产无异。
萧熹微用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寿命。引诱右相入局。
梦卿卿没打算去那宴会。她这样的身份。她去不得。
却被那内奸带走。内奸左看右看。过了一会儿悠悠道：“身形是相似的。大人没看错。哑女。就是你了。”
梦卿卿还不太明白。脸上又被贴上了个□□。
她被拉倒铜镜面前时。她惊呆了。面具上的。是她本来的脸。
她又成了梦卿卿。
而后来人匆匆禀报。让快些去人。外头乱做了一团。
——萧熹微小产了。凶手是右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啦~
高烧总算是退了。一直38.5到39度多来回不定，耽误了几天，输了几天液才差不多体温下去了。抱歉大家，大家久等。
最近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哈。多喝水多吃蔬菜。照顾好自己哦~不要生病了。
晚安啦。明天见
第65章 争权（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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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急匆匆乱作一团。那内应也跟着趁乱跑了出去。
剩下梦卿卿一人,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上不下的。
脸上还带着面具。两个面具属实是闷得慌。
不过既然萧熹微那边情况紧急。定是很多人守着。自己若是过去。怕就是引人怀疑。如今情况，还是跟着大流。她人怎么做，她就跟着学。不出任何意外。
按着今晚的情况。也是意外之喜。虽不知右相为何要找自己的替身。不过既然找到了正主头上。也算是离最机密的计划近了一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得打进右相身边。知道原因, 才好要做防备。
梦卿卿跟着众人守在大殿门口等令。屋子里大盆大盆的鲜血被端出来。看上去很是吓人。
经此一事。萧熹微只怕是将将快撑不住。梦卿卿站在屋檐下。
难得的平静。目光投向屋内。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无解。
人总会有自己的宿命。无论如何。她都无力更改。只能看着。看着周边的人。走向命定的结局。
此时情绪此时天。秋风起了。
***
萧熹微没死。睡了三四日, 才悠悠醒转。这几日。江穆宁并没有闲着。
按着计划。江穆宁联系了朝中的对右相早有不满的大臣。
右相虽然势力根深蒂固。可小人为利而聚。右相手底下的衷心。也都是在右相灯光仍在的时候。可如今。无论如何。萧熹微的孩子没了。纵然右相有千千万万个不能杀萧熹微孩子的理由。朝堂变换的借口也都有了。
同利而聚。无利而散。江穆宁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旁敲侧击。没有人会一直愿意屈居人下。趁着这次理由。若是得了势头, 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因而朝廷更是变幻莫测。江穆宁不敢马虎。右相手底下能够瓦解的，虽说很大。可也仍有无法瓦解的。
右相有两只军队。是他保命的。一个在城外。如今遍寻不到。是无法抵挡的一个势力。还有一个是在城内。
江穆宁得拖时间。他得到了云胡的消息。再过不久。萧泽楷会派她过来。带着军队。到时候，就有了拼死一战的机会。现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拖住。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要给右相编织一个幻境。告诉他。他们要不了他的命。这样。右相就不会随意动用手底下的人。
梦卿卿这边同样。右相因为萧熹微的事儿。被收到了宫里居住。虽说是软禁。不过条件各处都是极好。他并没受到任何亏待。
这也是计划的一步。
那内应带着梦卿卿一步一步进入。梦卿卿很少接触右相。对他所有的了解，来自于萧熹微。
必须冷静下来。众人为此付出了一切。决计不能在她这里出了差子。
事情和她所想差不多。右相对自己的困局无甚害怕。没人敢杀他。就算他杀了萧熹微。这皇城内外，都无人敢动他。
这也是为何要把右相放在这里的原因。右相必须同外界隔开。江穆宁才能下手。才能让他的集团从内部, 咧出一道口子来。
“参见右相大人。”
梦卿卿跟着内应跪好。一副发抖模样。眼神止不住瞟来瞟去。
“是她？”
“回大人。奴找了好久。这人不会说话。而且身形也很像。也试着给她带了□□。若是远一些, 定是可以以假乱真。”
右相点点头。梦卿卿把头抵在地上。仇人近在眼前。怎能不激动。可如今并不是激动的时候。她如今不是早就死了的梦卿卿。而是哑女。哑女胆小懦弱。她也要如此。
忽地脖子上被人死死掐住。喘不上气来。梦卿卿惶恐抬头。嘴巴张的极大。如同扑通挣扎活命的无水之鱼。
“两个选择。是死是活？”
梦卿卿眼泪止不住的流。是灵魂深处的恐惧。她在求生。
右相满意的松了手。“你有用处。你就是一个小喽啰。若是背叛我。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梦卿卿重获新生。整个人趴在地上。她知道。她过了这一关了。虽还是不知右相究竟为何如此。可若是如此下去。也是可以早作打算的。
恍恍惚惚跟着内应出去。外头又刮起了风。
梦卿卿裹了裹身上的衣衫。继续前进着。
***
盛乐衍这头一直守着萧熹微。萧熹微醒来之后, 一句话都没说。
他也不问。纵然是诸多疑问。他也不问。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 他抓不住的感觉。明明萧熹微就在他身边。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为何？究竟是为何？
“喝些水。”盛乐衍语气温柔。给萧熹微倒了口水。萧熹微并不拒绝。喝了水继续躺着。
是良久的沉默。盛乐衍努力的说着一句又一句的话。这次身份互换。萧熹微没回应。
“你回去吧。”良久。萧熹微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盛乐衍此时正剥了一颗葡萄。“好。我回去。”
葡萄放回了原处。盛乐衍起身。在转身之时。忽地无力。心头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沉默。
“出来吧。”
萧熹微看着人都走了。才对着身后道。梦卿卿没有耽误。急忙出现。她明白。萧熹微现如今最为急迫的事儿是什么。便一五一十说得全乎。
萧熹微点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终究是伤了身子。整个人如同纸糊的一般。白的令人惧怕。都不敢伸手触碰。只怕一碰。人就会如此烟消云散。
“什么时辰了？”
“快上灯了。陛下。”
萧熹微点头。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桃木簪。又看向外头。
“快了。一切都快了。”嘴角是苦笑。却又带着解脱。
“您想过吗？”梦卿卿开口。“陛下。臣女不明白。您想过, 若是您离去。那些人该怎么办。殿下、将军……”
“孤对不起太多人。”萧熹微抬手, 最后的夕阳打进来。透在她的手上。“这双手，太多的鲜血。不可否认。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孤下的手。我难逃其咎。卿卿。若是你还能见到我弟弟。不要告诉他。让他恨我吧。”
“陛下, 陛下一定可以……亲自见到殿下。”
“卿卿。孤明白。你是个好人。从第一眼, 孤就知道。我阿弟他, 太孤独了。我不是好的阿姐。对他。我除了给他一个好的朝廷。再也没办法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若是你也愿意。千万不要错过。”
“叫我一声阿姐吧。”
梦卿卿轻轻拢住萧熹微的手。她的手很凉。捂不热。可梦卿卿仍旧没有放弃。都是人。一定可以热乎起来。
“阿姐。别怕。”
萧熹微笑笑。“我知道。我也害怕。我离开后。述白怎么办。”
梦卿卿无奈。有情人分离。天底下，总是如此。因缘际会。无奈无奈。
“我从前觉得, 也让他恨我。也许会好点。”
“可我不舍得。他恨我, 我光是想一想。我都害怕。”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心中若无爱。何惧忧与怖。
“我是个自私之人。我配不上他……”
对他们二人。梦卿卿除了无能为力。实在是说不出什么。
这是他们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结局。
正说着话。忽地来了一人。是从密室进来的。同梦卿卿来的路途一样。
“程将军？！”梦卿卿起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
程述白没见过这种模样的梦卿卿。梦卿卿本想着解释。却被萧熹微拦下。也就噤了声。只说自己是萧熹微的心腹。
萧熹微冲着程述白一笑。是全然的放松。她不问为何程述白会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这里。她只在乎。外头那样冷。可不是要冻坏了。
“过来。这里暖和。”萧熹微笑的真切。梦卿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萧熹微。
梦卿卿识趣离开。程述白走过去。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别怕。我没事。等我好一些。我给你跳舞。”
程述白点头。抬手拢住萧熹微的手。唯有这个时候。二人不再是君臣。可以如此温存一会儿。只做彼此的心上人。
“述白。我想你了。”
萧熹微止不住泪水。“你放心。都是假的。我没怀孕。我没碰他……”
遇到程述白。她总是轻易哭的。
“我明白。”程述白安慰。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萧熹微。是生是死。他只在乎萧熹微。
程述白轻轻拍萧熹微的后背。如同之前。“睡吧。我在。”
萧熹微抓紧程述白的衣袖。“我也在。”
***
朝堂上事情愈演愈烈。萧熹微醒来后。身子虽然没有大好。也强撑着上朝。
大臣们熙熙攘攘。要的, 也都是一个说法。
萧熹微不说。只让他们自己判断。她要看一看。这朝廷到底有多少人, 可以为自己所用。
然而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朝中大臣不知为何口风都疯了一般一致。
——他们要杀了右相。清君侧。
江穆宁对此也是摇摇头。他如今满心满眼都在搞定城内右相的军队上。这样的情况虽说有推动。可也实在是出人意料。
到底发生了什么？右相如此多年的经营，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萧熹微同江穆宁百思不得其解。可群臣激愤。一直嚷嚷着说法。
江穆宁也很头疼。宫中的禁军如今是右相手底下的。他江家虽说还有护城军。可若是尽数都尽数浪费在此。之后若是出事。怕是来不及支援。后继无力。
今日之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萧熹微在高台上。审视这下面。
她忽地想起来了什么, 萧泽楷……？！
若是自己没猜错。这如今的一片倒的情况。一定是萧泽楷在背后推动。
所以。萧泽楷没事。还很好。程述白找到了她弟弟。
那程述白就是萧泽楷让回来的。
萧熹微心里有了决断，“诸位的话。孤也都明白。可右相劳苦功高。孤也是难做。孤的亲生骨肉。孤怎能不心疼。先撤了右相的职位。御史台去查一查右相。最后在做决断。”
这个说法很好。右相经不住查。既然有人推了一把。说明目的是一样的。
右相必死无疑。所以，右相身边，是早就被安插进去了内应。
下朝后。梦卿卿四人聚在一起。对局面进行了分析。
四人都相信一个——萧泽楷做了什么。
如今情况如此顺利。反而不敢轻易下手。
此时外头来了一只白鸽。梦卿卿认得。萧泽楷还是玄度的时候。用过。这是萧泽楷专用的。
程述白接过来。里头只有一句话——带上手里所有的军队。去空州。
空州？梦卿卿听着而熟。脑子却回忆不起来。
“空州是……右相最后的防卫地。”萧熹微喃喃道。
第66章 争权（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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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泽楷不会轻易让刚刚回来的程述白突然离开。
所以……一定是空州那边需要人去。还一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由此看来, 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去镇压。
程述白如今来看是不得不走。可为何右相明明这几日就在宫里。哪怕是做了什么，萧熹微他们这边不可能没有消息。
右相就是什么都没有做。有另一个人。做了什么。为外头的人，发出了什么消息。
梦卿卿冷静下来。如今的情况很是明显。他们凭空多出一个敌人。
虽不知是否是右相自己安排的另一个内应。却也还是先存疑。毕竟世上无绝对。
时辰一分都耽误不得。程述白是偷偷回来的。也算是先见之明。否则若是正大光明。此刻出去。怕还是经过层层程序。等人到了。空州怕是早就成了右相东山再起的据点。
反击已然开始。外头是萧泽楷、云胡和程述白。里头是梦卿卿、江穆宁和萧熹微。
虽计划不同。隔着误会。却还是不知不觉连起手来。去击破最后的屏障。
***
萧泽楷看着天。事情都已安排妥当。突然多出来空余。
一个月。他已经有一个月未曾见到梦卿卿了。如今思念的狂潮快要吞噬他。
梦卿卿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如坠冰窟。他祈求过。在诸天大雪中。曾经真心祈求过。
祈求过。问过。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何以至此？
而后种种，他才明白。
都是天命。令他如此。
他挣扎沉沦。同黑暗为伍。同野兽厮杀。带上嗜血面具。
而后梦卿卿来了。破开一道光来。萧泽楷想过。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就继续瞒着她。两人一起。过一过他想过的日子。
而如今都没了。萧泽楷回首。忽地发现。他其实从来没抓住什么。也没留下过什么。
梦卿卿是他最后的良知。梦卿卿在。他才能留住自己的魂魄在这人间。他才能像个人一样。带着怜悯。带着杂念。梦卿卿走了。他如同一块石头。
杀人是他最大的价值。
萧泽楷目光是嗜血的欢愉。右相。在这个男人身上。他萧泽楷失去的太多了。姐姐, 父亲, 母亲, 爱人。这些。他都要一一讨回来。
他要让那些人。只看得见他。只看着他。
忽地吐出一大口血来。长年累月的打斗。萧泽楷得了这个毛病。不致命。却疼的深入骨髓。
从前他觉得这个好。这样的痛感。才让他觉得。他在活着。可如今。他哭出了声。有个人曾经和他说。疼要说。不要忍着。
萧泽楷伸手，对着虚无。“疼。卿卿。我好疼啊。”
我好疼。所以。你能来哄哄我嘛。
***
梦卿卿从榻上惊醒。她梦见了萧泽楷。萧泽楷受了伤。哭的很伤心。她够不到。她拼了命。萧泽楷也没听到她的话。
她想说。她不会怪他。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身在局中。又如何天真。若是天真。怕是命都没了。
她想说。她想陪着他。就算之后是地狱。她们二人。也要一起去。赎罪也好。其他也罢。她都愿意陪着他走着。
爱。从不是锣鼓喧天声势浩大的来。而是等你发现之时。就已经深入骨髓。
不知道为何而爱。不知何时爱。可就只那人站在那里。你就会爱他。
梦卿卿想过萧泽楷来过的路。今日萧泽楷站在这里。和她说话。陪她经历过的一切。尽数都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若是有一丝丝不幸。萧泽楷都见不到她。
心头是心悸。梦卿卿很不舒服。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玄度……”梦卿卿流泪。不知为何。今日太奇怪了。
手上显示生命值的线快要结束。梦卿卿流出泪。她真的快要死了。
她以为她会害怕。至少从一开始。她是这样想的。可如今她才明白。事到如今。她只害怕。萧泽楷若是又剩下一人。会不会害怕。
只有隔的远。才可以看得清楚自己的心。
之前在身边时。梦卿卿只注重于自己的怕。她对萧泽楷会成为反派的剧情害怕。可如今。她只是想。从前经历过的种种。不断浮现。
萧熹微说。她无法描述她同程述白的过从。
梦卿卿笑笑。她同萧泽楷。真的有过从嘛。
原来。原来最后想要的。只是再见一面。
深夜。两地无眠。
***
程述白是被萧熹微送出去的。萧熹微身体不好。还是强撑着。
这个时节。桃树花期过了。
萧熹微笑着看向程述白。“等你回来。估计得明年。花儿就开了。”
程述白点点头。给萧熹微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他还是记挂萧熹微的身子。
“我可是萧熹微。我不会有事。”萧熹微强撑着笑容。
底下的手却在止不住的发抖。是了。和程述白一样。她也在害怕。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能不清楚。她不知还可以撑到程述白回来。程述白不得不走。若是程述白看见她死去。怕是忘不了了。
程述白还要走出去。还要忘了她。去过自己的日子。
程述白道：“空州那边风景好。等之后。我带你去看。”
“好。”萧熹微答应的爽快。这辈子不性。就下辈子。下下辈子。
二人的对话总是沉默。萧熹微想起二人的初见来。
程述白是父亲给自己指得，教她骑马的师傅。她是看不起的。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怎么能教的好自己。
她不断找茬。可程述白还是容忍。程述白不爱说话。她总是得说十几句。程述白会回几个字。
而后萧熹微的乐趣，就是同程述白说话。
“从前你都不爱同我说话。我可伤心。”想到这里。萧熹微有些嗔怪。毕竟, 普天之下, 她还能做一回那个骄奢淫逸的小公主的时候, 就是在程述白面前了。
程述白面前。萧熹微, 只是萧熹微。
“那我之后多和你说话。”程述白说的坦荡。他的话总是这样。无论什么话。在他嘴里说出来。都平白无故加上了承诺的意味。
“走吧。我看着你。等这次你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萧熹微忍着泪水。程述白踌躇。而后下了很大的决心。
“萧熹微。”这是第一次。程述白如此郑重, 连名带姓得, 叫萧熹微的名字。
“等我回来。我们成亲吧。”
萧熹微愣住。随后止不住。直直上去抱住程述白。
“好。”
只凭着这一句话。无论程述白何时归来。她萧熹微都不会死。她会撑着。撑到最后一刻。
她要同程述白成亲。
她要解决好一切。把一个清清白白的萧熹微。给程述白。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他们都不会再次分开。
皇城依旧美丽巍峨。里头的人来来去去。它还是它。
竖日。萧熹微这头终于下了决定。程述白是晚上离去的。若是不出意外。快马加鞭五日会到。
右相可以解决了。现如今。右相是个被废弃的棋子。他不得不死。
右相对此波澜不惊。很是愉快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不吵不闹。就连抄家，也都一笑而过。
朝臣们都忙着细数右相的罪证。去忙碌自己之后的位置。
右相就在萧熹微的面前。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梦卿卿跟在萧熹微背后。事到如今。她也没选择暴露。对整个局面来说。她是谁并不重要了。右相也只当她是萧熹微的人。并不惊讶。
太平静了。右相叱咤风云。一生都在斗。事到如今。竟然毫无反抗。竟然就这样接受了结局。
怎么可能？
萧熹微过来, 也只是为了明白。右相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可右相沉默不语。萧熹微对他的控诉他置之不理。萧熹微的任何行为。他都没有反应。
萧熹微令人看了。那就是真正的右相。没有□□在。
不对劲！就是不对劲。梦卿卿在背后一直看着。右相总是稳操胜券。就算如今无法翻身。也绝技不会坐以待毙。
右相的后路在哪里？
忽地, 右相开了口, 手给自己斟上鸩酒。“陛下。老臣看着你长大。无论如何。您都忘不了老臣了。看着这多年的情分上，老臣说一句。”
“老臣不是人。是一头狼。”
此话一出。萧熹微有些呆。“什么？”
“老臣明白, 明白陛下对老臣的恨。不过陛下。狼若回头, 不为报恩, 就为寻仇。老臣会在您心头, 咬下来一大块肉来。”
说完，还不等萧熹微继续问。右相把鸩酒一饮而尽。顷刻就没了气。
梦卿卿一直在品味这句话。右相的后手……
晚间, 萧熹微点燃了大殿所有的灯。整个人坐在地上。
盛乐衍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大吵大闹。表示出非一般的淡定。
她们到底忘了什么……这是此时此刻。萧熹微同梦卿卿最为头疼的点。
而后大殿的门被推开。盛乐衍来了。脸上很是淡定。仍旧穿的朴素。脸上带着淡雅自得。仿佛仍是高高在上的大君。
看见萧熹微坐在地上。盛乐衍脱了自己的大氅给萧熹微披上。一脸关怀。
“陛下怎得坐在这里。地上凉。又是晚上。陪在陛下身边的人。也不知提醒陛下。陛下龙体。怎能如此不在乎。”
梦卿卿对此很是不解。莫不是打击太大。盛乐衍疯了？！萧熹微如今和盛乐衍是明面上的死敌了。何必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陛下孩子脾气。快起来吧。不然有人会心疼。”
萧熹微抬眸，“盛乐衍。你明白的吧。”
“陛下觉得臣应该明白什么？”
“一切。你这样聪明。一下午，够你明白了。明白了就回去。孤不杀你。”
盛乐衍点头，有些惋惜道：“陛下果然绝情。不过陛下，起来吧。冻坏了。有人会心疼。比如说……”
盛乐衍目不转睛盯着萧熹微，“程将军。”
“你……？！”萧熹微对程述白的事儿控制不住。“你是何意？”
“还记得吗？”盛乐衍陷入回忆，“臣同陛下说过。陛下身边所有的人。臣都会除掉。陛下这样的人。孤孤单单多好啊。冒姑姑应该死。程将军也是。”
梦卿卿同时震惊。现在明白过来太晚了。右相为何会如此坦然。一切为何会如此顺利。一切的一切。她们遗忘的第二个推手。是——盛乐衍？！
“你把他怎么了？说话！”萧熹微起身，双目通红。若不是留着问话。怕就要杀人了。
“程将军死了。估计快了吧。消息快到了。”
萧熹微摇头，只喃喃道不可能。程述白还没到空州。盛乐衍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
梦卿卿看着控制不住。也担心起来。
“陛下。没有人什么都能得到。”盛乐衍大吼道，“臣恭祝陛下，坐拥天下，万寿无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江穆宁急匆匆跑过来。身上都是血。身后跟着一大堆禁军。想必是来拦他的。
“下去！”萧熹微对着那群士兵道。“你，有何禀报。”
江穆宁腿部受伤。已然用了最大的力气。整个人不受控趴在地上。
“陛下……程将军……战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重头戏啦~
第67章 别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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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个内殿里头。也只有盛乐衍一人是笑着的。
梦卿卿没想过。盛乐衍何时明白的。又是何时作出的这一切。
盛乐衍的心思。决计不会在他父亲之下。能够悄不声息做到如此地步。的确是小觑了。
可代价太大了。这个代价的确是太大。
梦卿卿对程述白印象不错。从凉州城受了颇多照顾。程述白如兄。虽不爱说话。却很贴心。
“假的。”萧熹微目眦尽裂, 恨不得把面前之人生吞活剥。“你骗孤！”
“臣不会欺骗陛下。臣应过陛下的事儿，臣都有好好做到。”
盛乐衍无辜。他也不知道。他只明白。在看到程述白轻抚萧熹微头的时候。在萧熹微那样笑意盈盈对着程述白的时候。他就不会留下程述白了。
他们之间，是非恩怨。对对错错。早就说不清了。
如同萧熹微把刻骨的仇恨刻在自己的骨子里。灵魂中。他也如此。嗜血而活。痛不欲生。他要让萧熹微不得不看他。不得不恨他。而后亲手杀了他。
他早就疯了。萧熹微也不能好过。他们才是一类人。程述白不是。
梦卿卿上前。紧忙拉住萧熹微。如今不是杀了盛乐衍的好时候。毕竟很多事情，都只能从盛乐衍的口里翘出来。
“后手！”萧熹微忍着悲痛, 口中不断涌上的血腥气味被她压下。“你还有什么后手！都这样了！我们还不能坦诚相待嘛？”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盛乐衍道, “陛下。臣再也没有后手了。陛下可以放心杀臣。”
“你我之间。为何非要牵扯进他人！你就非要杀他！”
“他不是因我而死。陛下。”盛乐衍平静的诉说事实。嘴巴张合之间。话语却是无情。“程将军。是死在了您手里。拉他进来的, 并不是臣。而是陛下。陛下自私。是陛下所作所为，事情才会如此！陛下害了那么多人，却又有何委屈？却又为何会作出如此姿态？”
萧熹微终于忍不住，吐出大口血来。是她。她把事情变成了这样。若是早早的死去。若是死在那场叛乱。一切都不会发生。
萧熹微看向自己的手。上头都是鲜血。耳朵听不见声音。眼前也是朦胧。
有许多人在叫她。眼前有片刻的清晰。
她看见了。程述白的脸。
“述白……”
梦卿卿同江穆宁急忙冲上去。萧熹微倒地。呼吸极其微弱。整个人如同纸糊的。若是稍微一用力，人就会被毁坏。
“太医！快！”
————
事情闹的很大。萧熹微高烧反反复复。一直没在醒过来。
那头有人守着。梦卿卿脱开身。太多事情还需要去解决。
程述白的尸身还在城外。她得带他回来。
江穆宁从朝堂抽不开身。右相一死。许多人是压不住的。江穆宁不得不快速成长。去控制住局面。
许多善后的事儿, 就都交给了梦卿卿。其实梦卿卿是不信的。她不太相信右相就这样死了。心头总是隐隐不安。程述白一事后, 更是如此。
程述白的尸身, 停放在军营。听说是刚出城不久, 就忽地来了一大帮人。先是毒箭。趁着程述白受伤, 一拥而上。
梦卿卿坐在马车上。赶车之人, 是萧熹微的一个暗卫。
到了地方。梦卿卿皱眉。手止不住的颤抖。地上血迹斑斑。箭矢散落一地。盛乐衍动了极大的杀意。
听仵作说，程述白身上许多伤口并不是即刻的致命伤。也就是说, 程述白是被人当做玩物一样, 那样失去了他的性命。
死在籍籍无名处。
梦卿卿止不住的打颤。程述白是她朋友。如今命丧如此。让她怎么不恨。
恩恩怨怨。是非侵扰。为何非要以人命做结。
程述白终其一生想要的。不过是萧熹微能放肆大笑。活的无忧无虑一分一秒。
可如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带着满腔的遗憾。就这样离开了。
梦卿卿认领了尸身。除了好了身后事。抬头看天。生出了异常之感。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今日总算得偿。
梦卿卿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她只不过带了几个月。就已经疲惫至此。却不曾想那样的几十年。他们到底是如何过来。
回去的时候。梦卿卿去了趟内府监。盛乐衍在那里。盛乐衍是自请过去的。萧熹微如今病重。再也没了力气。
“为什么。”
梦卿卿开门见山。盛乐衍也不含糊。
“我说过缘由。何必再问。”
“那是一条人命啊！”梦卿卿瞪大双眼。人命怎么可以如此被轻贱。
“我说了，不是我。是陛下。”
梦卿卿道：“你总是这样。这世上总不至于只有你一人是惨烈的。”
盛乐衍并不说话。只是淡然。他想要的都已然得到。再也没有其他了。他要的。就是萧熹微身边在无人。他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不要有。
“你是何时知道的。”
“半月前。”
仅仅半个月。就想到了对策并且实行。若是盛乐衍还想要做大。怕是他们很可能就抵挡不住。
盛乐衍, 太过于可怕。也太过于无情。
“你爱她。”梦卿卿离开前, 回首道, “盛乐衍, 你得承认你爱她。你也得承认，你不舍得她死。”
“怎么会？”
“和我解释没用。你同你自己解释。”
————
萧熹微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一直呆坐着。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如同会呼吸的模型。
盛乐衍的话给了她很大的打击。斗了半辈子。自己什么都没护住。到头来。她不杀伯仁。伯仁因而她而死。
错了。一切都错了。都是她。若不是她。程述白, 太傅，冒姑姑都会有自己安稳平凡的一生。
她害了所有人。还能好好的活着。
梦卿卿端了杯粥来。“喝些吧。陛下。”
萧熹微回神。看向梦卿卿的脸上多了许多空洞。“他在哪里？”
“陛下放心。都安排的很好。”
“他……”萧熹微摇摇头，自嘲笑笑，“罢了罢了。我怎么能问起他来。”
“您可以。”梦卿卿从怀里掏出来一香囊。上头血迹斑斑。却做工精巧。是用了极大功夫的。
萧熹微接过来。“这是什么？”
“程将军留下来的。”
萧熹微缓缓打开。里头是两绺头发。紧紧的系在一起。不曾分离。
“您是他的妻子。您可以问。”
“差一步。”萧熹微握住头发。把头靠在梦卿卿肩膀上。“就差一步。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不差。”
萧熹微到了边缘。她再也撑不住。梦卿卿明白。他又要送走一个朋友。
“对，不差。我是他的妻子。外头桃花开了吗？”
梦卿卿用力点头。“开了。可好看了。”
“是嘛？”萧熹微笑笑。“我头一次见他。就在桃树底下。那天，我爬上去给阿弟够风筝。差点摔下来。他还说我笨呢。”
“将军胆子很大。”
萧熹微嘴角浮起笑容，“是啊。后来事情蹉跎。我去找他。我和他说。让他陪我弟弟去凉州城。我说，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程将军说什么？”
“他说他去。然后他告诉我。他也只有我这一个陛下。”
萧熹微手紧紧握住那香囊。“我不是好人。阿弟因为我受了太多苦。我每次看见他。我真的很想过去摸摸他的头。去夸一夸他。和他说说话。可我不能。我怕害死他。可我还是没保护好他。”
“我这个人。错的太多了。卿卿。若是你还能见到阿弟。不要告诉他。让他恨我吧。太苦了。”
梦卿卿忍不住哭起来。萧熹微不以为然。她很开心。如今终于可以去见那些人。总算可以去哭一哭。做一做萧熹微。
“陛下。您一定能见到殿下。”
“他会不会很讨厌我？不愿意见我？”
萧熹微思绪是乱的。大概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梦卿卿不厌其烦的回应。“不会。”
“阿弟。”萧熹微认不得人了。梦卿卿在她面前成了萧泽楷的模样。萧熹微用手拂去梦卿卿眼角的泪水。
“别生阿姐的气好不好？不要不理我。阿姐去给你摘枣子吃。”
“好。”
萧熹微听着很开心。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卿卿很好。你们要好好的。”
“嗯。”梦卿卿止不住的颤抖。泪流满面。对萧熹微。她实在是复杂。可如今这个地步。只剩下心疼。
一个孩子。要去面对如此大的局面。怎能不害怕。可她不能害怕。不能后退。
一梦如昨。午夜梦回。面对空荡荡的大殿。就连哭泣也不能。
现如今，也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阿弟。”萧熹微笑笑。“等见到了父亲母亲。他们要是生我的气。你可要护着我啊。”
“好。”
“对不起。”萧熹微清泪划过。“我去过的。你每次受伤。我都去过。是我无能。”
梦卿卿轻轻拍着萧熹微的肩膀。“好孩儿，快睡觉，晃一晃，痛消散……”
“太长了……”萧熹微闭上眼。“我的一生太长了……”
熙春十年秋十月十二。帝萧熹微沒于上京。时年二十。
第68章 别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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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踏进营帐。萧泽楷已然一连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殿下,吃点东西吧。”
云胡也不知如何安慰。刹那之间。萧泽楷如同变了个人。
先是梦卿卿的死讯。而后是程述白。最后是萧熹微。
不过短短几日。萧泽楷失去了。他能失去的所有。
云胡情感向来淡薄。她从小飘零。对这种亲切的感情，实在是无甚体会。
可她会感受。她从萧泽楷身上感觉到的。是彻底的绝望。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毫无生气可言。
她有时也不知。站在身边的，到底是一个人。还只是一个、套着人壳子的躯体。
总而言之。现在的萧泽楷的确不能用人来称呼。
云胡明白。如今自己安然。是因为大概率是因为自己这个同梦卿卿太过于相似的脸。
萧泽楷看了眼云胡，道：“你且放下吧。”
云胡对萧泽楷向来没啥要求。最低一个, 人活着就行。至于什么长得像之类的。她并不在乎。
她又不在乎萧泽楷。只不过萧泽楷若是出事。许多事都会停滞。会无缘无故死去很多人。云胡并不是圣母。可也不会看着这样的情景而无动于衷。
况且。梦卿卿是她朋友。作为朋友, 照顾照顾朋友在乎的人。是必须的。是江湖义气。
萧泽楷微点头。抬头看了云胡一眼。随后别开头。
云胡心道, 看什么看！一副自己死了的模样。怪吓人。
同萧泽楷相处如此多时间。云胡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萧泽楷阴晴不定。如同随时会自己爆炸的炸药一般。有多远离多远。
“别这样看我。你又不是她。”萧泽楷薄唇轻启。
云胡道：“殿下。我多谢你提醒我。”
话音落下。云胡迫不及待的出了营帐。每日份送到任务完成。走为上策。
营帐里头恢复了无声无息。萧泽楷坐在椅子上。
他打算夜里偷袭。先下手为强。上京内的变动，他的确措手不及。如今不可以再拖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一切都离去。他身边再也没有人。
甚至于都不太想哭。近日大多数人看向他，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同情。
是同情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姐姐。
萧泽楷用手捂上胸口。很奇怪。他并不悲伤。心跳如常。从消息传来。他只是在第一日，去把梦卿卿的尸体从乱葬岗刨出来，再给埋上。这算是他唯一的逾越。
而后再也没了。他仍旧每日按着计划做事。等待着杀进上京的机会。可每次平静下来后。他总是在想。
之后呢？
等上京打下来, 之后要做什么？
做皇帝？做好皇帝？还是其他？
那个位置坐上去。似乎也没了给看的人。心里莫名的空唠唠。
可不是悲伤。萧泽楷明白。他曾经无数次被人责骂为狼崽子。不懂感情。如同疯兽。他从来没信过。
他那里不一样？流着人血。吃着人饭。坐着人事儿。哪里不一样。
时至今日。他似乎有些信了。
或许。他是真的没有在乎的人。
萧泽楷闭目养神。营帐里打进来一束光。透过极小的缝隙。正好困在他随意放置的手上。
外头是极好的艳阳天。是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嗯……萧泽楷看向手上的光。思考了半刻。想给梦卿卿看看。她喜欢这样的明媚天气。
***
宫里生出极大的异变。
萧熹微葬礼极为匆忙。草草了事。如今陛下没了。右相没了。太子下落不明。
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纷纷。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谁都明白。这个王朝头上悬挂的那把刀。将落不落。挂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臣每日聚在一起。商讨着, 这诺大一个王朝的未来。
梦卿卿作为一个最最微不足道的人。此时此刻已然没了她作用的地方。
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她无论表面如何坚定。可心说不了谎。她失眠多日。食不下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摇摇欲坠之感呼之欲出。
江穆宁同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急得团团转。宫里的禁军大多都是右相的手下。如今右相突亡。禁军的交接, 也尽数归到了江穆宁的手上。
可总有事儿不对劲。禁军似乎有些不对。江穆宁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太顺利了。顺利的出奇。如同之前一样。
江穆宁同梦卿卿说了这些。之前梦卿卿禀明了身份。如今, 二人也算生死里头过了一遭。是可以交付背后的同伴。江穆宁大多事, 都会同梦卿卿商量。
梦卿卿也发现了不对劲。从一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也好。萧熹微也好。江穆宁也好。
虽说看起来主动权在他们手上。可实际上并不是。有人利用了她们的急于求成。
梦卿卿仔仔细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猛的起身。
“我知道了。江大人，快去！快去城外！”
江穆宁被梦卿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道：“怎么了？为何要去城外？”
时间快来不及。梦卿卿没太多时间解释, 道：“如若我猜的没错。殿下应该会今夜动手。右相骗了我们。今夜不能动手！去城外, 让殿下停下来！”
江穆宁也不多问。毕竟若是真的。那就真的没太多时间了。也只能赌一把。毕竟萧泽楷若是真的死了。那他们就输了。
梦卿卿等江穆宁离去。也跟着出门。是时候了。该去同幕后黑手见上一面。
————
嘉清阁。
这里种了大片的银杏。如今叶子铺了满地。
梦卿卿走进去。深吸一口气。的确。如若她想的真的是真相, 她该怎么办。
“你来了。”
门被推开。盛乐衍身穿一身银白薄衫。院子里摆了小桌和刚刚烹好的茶。正发着缕缕茶香。
盛乐衍并不惊讶。他早就想过会有人来。不是江穆宁，就是梦卿卿。
梦卿卿漫步过去。在盛乐衍对面坐下。盛乐衍此时此刻应该在内府监。如今出现在这里。虽是突兀。可并不超出梦卿卿的预料。
毕竟他可是盛乐衍。可是策划了一切。甚至于杀了自己亲生父亲法盛乐衍。
“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多可怕了。”盛乐衍有些无辜。
“废话不多说。你停手吧。”
“不要着急嘛。”盛乐衍笑着看向梦卿卿。“梦小姐。您得向您父亲学一学。学一学他的安稳沉静才好。”
梦卿卿有些惊讶。盛乐衍竟然明白她是梦卿卿。
“面具带着多累。摘下来吧。许久不见你真的脸。”
梦卿卿稳下来。盛乐衍如今是在同她玩心里战术。若是此时退缩。怕是只会不好。
“大君。”梦卿卿道：“您很聪明。”
“哪里呢。”盛乐衍一笑。“我知道你都猜到了什么。我只告诉你。错的。”
梦卿卿道：“我为何要信你。”
“我只说。信不信在你。”盛乐衍道：“你很好奇吧。所有的具体的事儿。”
梦卿卿摇头。“收手吧。无论如何。时至今日, 死的人太多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盛乐衍摇摇头, “梦小姐。你还是天真。我怎么能那样有能耐呢？”
这句话戳到了梦卿卿心坎。盛乐衍话里话外, 只透露出了他还有同伴。
是谁？
“盛乐衍！”梦卿卿瞪着他。“上京城里, 是无数的的百姓！你怎么如此轻贱人命！若是你的计划成功！禁军一定会同殿下的大军打起来。就在今晚。上京必然血流成河。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你都猜到这里了。为何不再向下猜一猜。”
盛乐衍胸有成竹。梦卿卿握紧了手中的短刃。是了。她本打算好言相劝。最后若是实在没办法。就直接把人拎过去。估摸一下。不可行的话。直接上手。她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如今动手，杀的也不过只是一个我而已。说句实话。我就一个替人办事的。”
梦卿卿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同你玩个游戏。赌注是
————你的命。”
梦卿卿忽地惊醒。她今日过来。是盛乐衍的预料之中。他在玩弄人心。他爱萧熹微是真的。所以他现在在发疯。用自己的方式。让每个人, 陪他一起下地狱。
真相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不得不打开。却又被里面的东西所伤。
“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父亲那么快就能掌握到梦太傅的把柄。为什么我能拿到噬心毒的毒药。有为什么，你会在去凉州城的路上，被不断追杀。”
梦卿卿细细思索。的确。这都是疑问。盛乐衍在萧熹微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忙里忙外还不被发现。毕竟萧熹微不是傻子。
“是殿下。”
盛乐衍从怀中掏出萧泽楷的玉牌来。那是萧泽楷的贴身之物。旁人看都少见。
“你是说殿下，从一开始就想要杀我？”
梦卿卿如遭雷击。原著里。原主就死的不明不白。到最后也是一个书中最大的谜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萧泽楷杀了原主。为了激化朝中矛盾。又为了不让人怀疑，才装出一副爱她至深的，不惜找替身的假象……
一切都是假的。她梦卿卿所遭受的一切。背后推波助澜的，都是萧泽楷？
“系统！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梦卿卿不相信盛乐衍。盛乐衍不过是想看着，同样的境遇，她和他之间，会做出什么选择来。毕竟盛乐衍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梦卿卿一样的境地。被兄妹俩欺骗。到最后，自己的命不过是人家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棋子。她们从一开始爱上的，就是那假象。一朝梦醒。何去何从。
“梦小姐，”盛乐衍如同吐信子的毒蛇。“我们是一样的。”
“系统！说话！”梦卿卿有些接受不了。的确，一个人，走进了你的心。然后告诉你。他是个假的。你认识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假的。
他想杀你。他还杀了你的家人。
怎能不恶心。怎能不发抖。
【宿主大大，本系统不拥有剧透功能。】
“还有多长时间。”
【您的寿命还有五天。】
“我要用寿命值换！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接受成功问题。交换成功。回应问题：萧泽楷是否拥有想要杀宿主利用宿主的计划。
问题答案：有
（细节问题由于积分寿命值都不够，因而只能到这里。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真的……梦卿卿有些茫然。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扶着东西才能稳住身影。似乎有人在笑。
盛乐衍放肆大笑。是了。大家都一样嘛。何必过来指责他？刀子放在人脖子上，才能让人感同身受。这才是他决定合作的原因。
他杀父，杀妻。步步到了如此地步。那梦卿卿呢？一定会同自己走一样的路。杀了萧泽楷！
他有同伴了。真正的同伴。
而后胸口一凉。盛乐衍低头，有些震惊的看向梦卿卿。
梦卿卿，选择了杀了他？！
“为……为何？”
梦卿卿冷静下来，“我同殿下的事儿。同百姓无关。同无辜之人也无关。无论如何，我今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住这上京城的安宁。所以，我同殿下之间，是非恩怨，等我们见了面，我自然会问清楚，而后一一讨回来。我和你不一样。”
梦卿卿一字一句。“我是梦、卿、卿。不是你。我不会用别人的命，来填补我自己的恨。”
盛乐衍低头，梦卿卿的伤口并不致命。“还是不够啊。”
盛乐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梦卿卿领着出去。梦卿卿挣扎，却无济于事。盛乐衍有自己的信仰。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却忘了伤痛。
夕阳西下。黑暗渐渐笼罩整个上京城。
在呼呼的风声中。梦卿卿听见盛乐衍的低语。
“若是我在地狱。你们也要陪着我。我的伤痛，你们也要承受。”
————
梦卿卿被拎上了城楼。被人制住。此时此刻。这里都是盛乐衍的人。
上京城里一阵肃穆。官兵赶着一大堆百姓聚集在城门口。
都在等盛乐衍的命令。梦卿卿明白过来。盛乐衍是想让所有人死。他并不想要这天下。今日在这里的所有，都必须要死。这才是他盛乐衍想要的。
他要毁了萧熹微一直想要守住的上京城。他要让它人仰马翻。让百姓妻离子散。
梦卿卿用力睁开束缚。打算和盛乐衍同归于尽。只要盛乐衍死了。大家群龙无首。就能不战。
可她没了力气。只能静待时机。
江穆宁那边没拦住人。萧泽楷带着军队，直接来到了城楼下。
梦卿卿看着萧泽楷。她们好久不见。可如今，梦卿卿没了喜悦。只剩下害怕。
只希望终生不见。
萧泽楷看着梦卿卿并不惊讶。盛乐衍开口。他已然是走上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穷途末路。如今。他要让萧熹微在乎的人。也走上自己设置的穷途末路。
“殿下。这可是你的太子妃啊。您是要她，还是天下呢？”
江山美人，头疼二选一。
梦卿卿泪眼婆罗。如今看着萧泽楷，再也忍不住。她都要死了。她没有寿命值了。
“萧泽楷！别管我！别伤害百姓！退回去！”
萧泽楷冷眼看着。梦卿卿一阵恶寒。那是厌恶。萧泽楷眼睛里的。是满满的厌恶。
原来，原来已经嫌弃至此。
盛乐衍一笑。“这可是梦卿卿啊。”
萧泽楷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白纸。不等梦卿卿再说话发挥。就在两军面前道：“今日起。她梦卿卿同我，再无瓜葛。之前在凉州城也算是粗糙行过成品礼。虽还未入宗籍。还是休书一封。从此天涯两端，各自婚嫁，皆无关。”
盛乐衍偷偷用了眼色。梦卿卿感觉身上的力道轻了些。便用力挣脱。抱着盛乐衍一同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萧泽楷。”梦卿卿道，“我不要你了。”
身底下的血液弥漫至四周，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响，只不断的吐出新鲜的血液。
萧泽楷先去了盛乐衍那头。盛乐衍一笑，“错……错了……殿下，哈哈哈哈哈”
萧泽楷猛的回头。如同想到什么，跌跌撞撞冲着梦卿卿那边过去。
梦卿卿已然是说不出话来了。痛感慢慢减弱。
今日快过去了。她的寿命值到了最后。
萧泽楷看了一眼梦卿卿的手臂。上头有他特意留下的印记。之前那个“梦卿卿”有。为何这个也有？
“玄、、玄度、度。”梦卿卿用力出声。“我……我不要你……”
休书沾染上了血迹。落在梦卿卿的手中央。
江穆宁此时匆匆赶来。“殿下！梦小姐没死！”话音未落。被眼前的场面震惊。
萧泽楷不可置信。不停擦着梦卿卿身上的伤口。可无济于事。
连日来的情绪在此时爆发。他的心脏撕裂一般疼痛。无法呼吸。
最后的最后。梦卿卿感觉到一阵温热。有人在哭。抱着她的人在颤抖。
是谁呢？萧泽楷嘛？他也会哭嘛？
不会的。萧泽楷没有心的。
她自己回答自己。
怀中的温热逐渐变为冰凉。萧泽楷抱着梦卿卿的尸身在发呆。
“卿卿。”萧泽楷声音温柔，手止不住颤抖。“疼不疼啊。”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ok~跳城楼啦~
以后就是追妻火葬场啦~
明天见啦，晚安~
第69章 归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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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卿卿在一片空白中醒来。
周围无边无际。身上的疼痛也没了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她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此为何处。刚醒过来之时，头脑都是蒙的。许久之后。她才回想起来一切。
她已经死了。所以，她是死了也没能回家嘛？
“有人吗？”
【宿主大大好。系统君上线。】
梦卿卿对突然出现的系统，颇有熟悉之感。见到了“老熟人”, 两眼泪汪汪。“系统, 如今什么情况？”
【宿主任务虽然完成了, 可是中间出了差错，所以经过系统局的判断，算作宿主任务未完。宿主得回去，完成任务，方可回家。】
梦卿卿有些头疼, 道：“什么？！”
好不容易死了, 这下子又回去？还不知道那边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怕是自己回去了, 也是身体都腐烂了。只怕是站起来, 吓不到别人, 也会吓死自己。更何况，萧泽楷, 那样生性凉薄之人, 让她再回去, 再去重蹈覆辙，她不是傻子。也不愿意做一个傻子。
【宿主, 您没有别的选择。若是您不回去, 我们就会启动紧急程序。】
梦卿卿道：“什么紧急程序？总不能是不讲道理的, 一脚给我踢回去？”
正说着。系统一阵沉默。而后。梦卿卿深感不好, 平衡感一失。
好嘛，推人回去都不打招呼的。既如此, 还说什么嘛？本来就没有选择。还不如直接送回去得了。
————
梦卿卿有些发懵。周围的环境熟悉而又陌生。之前做萧熹微的侍书之时，曾在她的偏殿住过。可这个地方，像又不像。多了很多格外用心的设置。想必是翻修过的。
系统告诉她了一个更不好的消息。之前为了得知真相，不得不花费了所有的寿命值和积分。如今的她一无所有不说，身子没办法换。所以，她只能再次回到之前的身子里。
梦卿卿四处寻找铜镜。无论如何，自己可是从城楼上摔下去的。身体能好看到哪里去。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只怕是见不了人了。再被人当做怪物，实在是可以想象的痛苦了。
铜镜就在不远处。梦卿卿上前查看，预想却不同。自己很完好。看起来是被人进。尽心呵护。甚至于比之前的状态更好。
哦哦吼！捡到宝了！
梦卿卿颇为开心。系统是不会再透漏什么了。许多事得自己去查。有了正常的吓不到人的面孔。好歹能出门。事情就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了。
这个时候，梦卿卿才得以好好看看周围的一切。
屋子模样变化不大。自己刚刚躺的地方，是一巨大的冰床。也不过多亏了这个，自己身体不腐怕也是这个缘故。
冰床附近有一小塌。紧紧挨着。梦卿卿乍舌，冰床这样冷。睡在附近的活人，怕是得冻个半死，不知是谁，不过此人一定很有能力。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梦卿卿心里有些默然。一事一物都那样熟悉。身在其中。竟无法说明心中境况。
外头朝阳初升。梦卿卿从思绪中脱身，估摸着时辰。
此时此刻，怕是皇位上的人，应当是萧泽楷了。
自己现在这里。怕是萧泽楷放回来的。梦卿卿无奈。无论前世今生。都离不开萧泽楷。哪里来的缘分。
等萧泽楷见到她，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活过来这件事。
梦卿卿心中升起无力之感。她的任务是攻略萧泽楷。可自己任务未完，也就是说，萧泽楷对她的爱，并不是百分之百。
失败过一次。梦卿卿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萧泽楷那样冷漠淡然之人，也会对一个人，充满百分之百的爱意嘛？
想来想去，梦卿卿打了个哈欠。如今只能等萧泽楷回来。贸然出去怕是吓坏人。
其实她早就想清楚了。她并不否认自己爱萧泽楷。爱不知何何时起。可爱就是爱了。她梦卿卿不否认。可她如今不想爱了。也是真的。
萧泽楷身上太多事。她曾想陪他一一解开。可她无力承受。她不愿意。不愿意之后要去费尽心思去猜想。猜想萧泽楷的心事。他的话语。他会不会骗她。
她想活成她自己。而不是成为萧泽楷的女人。
所以放下了。该放下了。这世界上，本身，就没有一个人，是专门为了拯救另一个人来的。
终其一生。我们能拯救的，只有我们自己。
朦朦胧胧。梦卿卿闭目养神。她不再去想其他。既然重新活一回。也没了所谓生命值的束缚。等萧泽楷回来。就可以商量商量。她就可以出宫。去大漠赏孤烟，去江南游湖，去漠北赏雪。
“谁把她从冰床上拿下来的？”
梦卿卿听到有人愤怒的话语。费力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人。
萧泽楷没变。只不过气势更像是一个帝王。他更加成熟。
“是我自己。”
梦卿卿开口。眼眸彻底张开。说过不难过。可看着萧泽楷还是心头会有心疼。毕竟，她如今，算是他被废了的一个没过门的妻子罢了。
萧泽楷本来是背对着梦卿卿的。他本来很生气。这冰床是他求了好多地方，才辛辛苦苦运回来的。若是离开太久。梦卿卿就会腐烂。三年了。三年来，他日日夜夜看着。如今人在地上。他怎么能够不慌乱。
而不过身后一句话。他忽地不再急躁。如同清泉，缓缓熄灭了他心头，名为暴躁的火焰。
“卿卿……？”
萧泽楷回身，叫的名字都磕磕绊绊。他回身极慢，只害怕是错觉。如同之前一样。等他回头，并无人叫她。梦卿卿还是那样了无生气的躺着。不看他，不回应他。
所幸，他听见了梦卿卿再次开口。
梦卿卿道：“玄度，我回来了。”
众人识趣退下。萧泽楷整个身子回过来。梦卿卿坐在地上看他。
“玄度？”梦卿卿摆手，怕不是吓坏了，自己果然不能这样贸然出现。果然吓人。“那个……呃…好久不见。”
梦卿卿继续说话。实在不是她非要说话。可如今只让她感觉到尴尬。不说几句话，怕是更尴尬。
忽的被人用力抱住。梦卿卿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呆愣愣的任由人抱着。
“卿卿。”
梦卿卿不明所以，出于礼貌，回应道：“我在。”
萧泽楷不厌其烦的一直叫着梦卿卿的名字。梦卿卿回应的累了。也反应过来，把人推开。
“玄度，你没完了？！”
萧泽楷露出胳膊，狠狠咬了一大口，最后痴笑起来。
“不是梦。不是梦。你回来了，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会回来。”
梦卿卿对这个状况不会应付，只得凭借本能。
“行了。别咬了。多疼。”
萧泽楷点头。乖巧把胳膊放下。一双眸子，再也没离开过梦卿卿。
梦卿卿对这样的注视很是不安。尽量回避着。可这里的确是避无可避。她能去哪里躲避这个地方的主人嘛。
萧泽楷并不问梦卿卿是怎么回来的。只要她回来就好。原因他并不在乎。
梦卿卿准备了满腹的稿子，此时此刻也没了用途。不过少一事最好。
“那个，你还好吗？”
“很好。”萧泽楷回应到。
“玄度啊。你现在是陛下了吧。”
萧泽楷点头。“是的。”
“那很好啊。”梦卿卿有些不自在。她们两个，可不是那种可以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的关系。虽不是深仇大恨。可还是有种种东西横亘在二人之间。
沉默许久，梦卿卿开口道：“云胡呢？”
萧泽楷解释道：“我没拘束她。她仍旧是有事就会出头。无事就各处闲逛，不过你不必担心，她并不是一人。”
“不是一人？”
萧泽楷点头。“江穆宁在她身边。”
果然果然。梦卿卿心道。男女主不愧是官配。仍然在一起。
梦卿卿坐的久了，腿有些发麻。说话这功夫她也想明白了。她不愿和萧泽楷闹腾别扭什么的。不过说了一会话。她就明白。她实在是无法恨萧泽楷。不如做朋友嘛。
当年，盛乐衍的话，的确种在了她的心里。萧泽楷真的同他联手。真的想杀她。真的，在背后推动了她们梦家的灭亡嘛……
她要查个水落石出。她不能不明不白去恨人。
起了身。梦卿卿剁剁脚，道：“玄度啊。你住在这里？”
萧泽楷点头。
梦卿卿继续开口，“玄度，我实话实说吧。”
这气氛，的确没必要装什么好久不见的老友了。坦诚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查明当年的真相。”
“好。你要查。我陪你查。”萧泽楷没带迟疑。
梦卿卿顿了顿，道：“然后，我想……出宫。”
萧泽楷愣住，又问了一遍，“你要出宫？”
得到梦卿卿肯定得回复后。萧泽楷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不走？”
“不能不走。”
下一秒梦卿卿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再下一秒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冰凉的剑刃。
萧泽楷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半步。梦卿卿。你不能这样对我。”
梦卿卿并不惊讶。因为除却脖子上的冰凉。她感受到了另外一个温润。
萧泽楷哭了。
第70章 归来（2）
==========================
萧泽楷何时会哭？梦卿卿曾经无聊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而后得不出答案。
因为萧泽楷实在是不会哭。就算是满身伤痕, 从尸山火海里头爬出来。他似乎也没这样哭过。
梦卿卿听见他的话语里头带着委屈。他说，“梦卿卿，你不能这样对我。”
脖子上的冰凉触感消失。手被人捧起。萧泽楷有些祈求道：“卿卿，我把宁给你。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忘了最后如何收场。梦卿卿看着自己被死死握住的手。和睡的安稳的萧泽楷。她有些埋怨自己的性格。
看来离开的事儿, 得偷偷走。正大光明的, 怕是走不了了。
梦卿卿看向外头, 二人对持了一天，她此时此刻并不觉得疲倦。只是望着外头的朗朗星空出神。看来明日得多方打听打听。若是可以联系到云胡就更好。
这样想着。也就到了第二日。一夜无眠。
————
早朝照例是要去的。萧泽楷在不情愿。他也得放手。毕竟萧泽楷如今是帝王。
昨天一事后，萧泽楷害怕梦卿卿离开。外头派了好些人手。梦卿卿大笑。她又不是现在走。你派再多人，也不过是枉然。浪费人力罢了。
正想着，梦卿卿开始打算起联系云胡来。好歹之前是好朋友。云胡曾告诉过她不少特定的联系方法。不过如今自己是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了。只怕云胡并不会轻易相信。
本打算靠着萧泽楷找云胡。不过萧泽楷值不值得信任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昨日告诉他, 也不是为了让萧泽楷帮她。而是为了让萧泽楷明白。自己要去查清楚。别来碍事。
联络云胡很简单。昨日问了不少关于云胡的事儿。算来算去。她手头的事儿怕是已经完事了。江穆宁每月会带着她进宫一趟。算来就是今日。
虽萧泽楷并没有明说, 怕是这二人进宫, 是为了看自己。毕竟现如今整个宫里偷, 也在没有其他人能够让她们二人同时进宫了。
江穆宁同自己, 是生死之交。前世经历种种, 怕也是对他难忘。她死了，怕是最难过的, 就是云胡和江穆宁了。至于萧泽楷。梦卿卿不敢想。她在刻意回避, 回避关于萧泽楷的一切。不去想, 不去说。
果不其然。不多时外头有了动静。梦卿卿从窗户看出去。果然是云胡和江穆宁。二人神色凝重。
梦卿卿平复了下心情。见到老友，总会来说是有些激动在的。
她该怎么说第一句话？她该怎么解释？诸如此类的问题, 一遍又一遍在脑袋里头上演。搞的梦卿卿坐立难安。
外头的二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消息。云胡控制不住, 推开人, 奔着门去。跑进了内殿。
梦卿卿听到动静起身。云胡也看过来。
三年多不见。云胡也变了。可她还是云胡。这点没变。永远不变。
“卿卿？”
梦卿卿点头。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准备那么多小心思没用。在见到云胡第一眼起。她就明白。在朋友面前。其实很多提前准备都没用。
就像没想过哭。没觉得委屈。可云胡来了。就好像。突然有了说委屈的地方。
下一秒, 二人往前冲。梦卿卿伏在云胡肩膀上。哭的不能自已。
云胡还在震惊里。却并不害怕。她其实没说过。她挺害怕鬼的，身上常年佩戴从庙里求来的东西保佑。可时至今日。她发现自己并不害怕。她只希望, 自己的朋友还能够见到。无论是人是鬼。
“是我。”梦卿卿带着哭腔。满腹委屈。是的。她很委屈。莫名其妙的死了。又莫名其妙的活过来。莫名其妙进了权谋的巨大漩涡，时至今日也无法完全脱离。一切的一切。她都倍感委屈。
云胡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后背。等待着梦卿卿冷静下来。
江穆宁就在身后看着。他的确很是震惊。本以为此生难以再见。却还能看着人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其有幸。
这多年，大家总算是，都熬了出来。都可以得偿所愿。
“云胡，”梦卿卿冷静下来，道：“我想明白，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胡点头。她明白梦卿卿的好奇。她本来就是个好奇之人。你让她稀里糊涂的活着。还不如一刀抹了她的脖子来得痛快。
当年，从梦卿卿死后，萧泽楷顺理成章成为了皇帝。许多事都一一清除。时至今日。也算是一个安稳皇帝。
梦卿卿点头，“我曾听盛乐衍说过，他说他和陛下之间曾走过合作。许多事，我想明白。所以，云胡，这些你知道吗？”
云胡摇摇头，“当年我虽然一直跟着陛下，可有许多事，我也是并不知晓的。我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所以许多事，我都没问过。只是去做。”
梦卿卿点头，又道：“那盛乐衍死了吗？”
云胡对此眉头紧皱，“就是难在这里。从那一日之后，盛乐衍如同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人。穆宁曾经去问过陛下。陛下只说他也不知道。好好一个人，竟然连尸体都不曾见。我也偷偷找过。宫里我都看遍了。的确是没有。”
事已至此，总算是找到了头绪。盛乐衍一定没死。一定是被萧泽楷藏到了哪里。
“卿卿，我明白你想找谁，不过，你当真觉得，盛乐衍会同你说实话？他七句真八句假的。为何你还是会信他。”
“他不得不对我说真话。”梦卿卿道：“我手里，有他想知道的东西。而这个，也只能我给他。”
云胡同江穆宁是外臣，不能轻易在宫里明目张胆的呆太多时间。从上京久了。云胡也开始学会守着些规矩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云胡便同江穆宁离开了。不过毕竟梦卿卿如今在这里。云胡进宫也方便。约好了明日再来。
而后梦卿卿出了门。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堆人。她强迫自己看不见。权当是拖了几条尾巴而已。
附近有个小厨房。是萧泽楷专用的。不过他吃的少。本来就用不上。摆在那里算是浪费。
梦卿卿撸起袖子。求人之前，得先给点诚意嘛。做个饭而已。她的拿手绝活。
等萧泽楷下了早朝回来。没见到梦卿卿，却见到了满桌子的饭菜。顾不得看这些。萧泽楷慌忙出门打算去寻找。梦卿卿此时进了门。
梦卿卿手中端着个盘子。里头是刚刚做好的小咸菜。
“回来啦？坐吧。还有一个白斩鸡就好了。我去拿。”
梦卿卿把东西放下。她实在是没把萧泽楷当做什么皇帝。让人对他恭敬严肃。她梦卿卿不会。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何必假里假气的，反而累得慌。
萧泽楷听话坐下。如同顺了毛的猫儿。听话懂事。
宫人对此都很是震惊。谁敢如此对陛下。陛下还很开心。怕真的是没睡醒。她们在做梦发疯。
梦卿卿端着菜回来。让众人都下去。道：“吃吧，玄度。”
萧泽楷抬眸看她。梦卿卿翻了个白眼。夹起一大口肉来，放进自己嘴里，“吃吧。我没下毒。”
梦卿卿吃的可爱，萧泽楷低头轻笑，轻声道：“有毒我也会吃。”
这话梦卿卿没听见。她做的饭最好吃。她吃的不亦乐乎。顾不上其他。刚刚哭了一阵。正是饿的时候。
萧泽楷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梦卿卿同他一起用早膳，这是他多年都不敢去想的事儿。时至今日，竟然如此轻易就完成了。
他用心吃着饭。眼眸片刻都不愿离开梦卿卿。只要他不挪开，一切就都不是梦。
梦卿卿不懂萧泽楷在发什么疯，今日“请”萧泽楷吃饭，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在的。
梦卿卿吃饱喝足。让人把东西撤下去。萧泽楷坐在那里看她。
萧泽楷眼眸突变。梦卿卿感觉到了变化，来回打量自己。的确没啥不正常的。
总之不去管其他。梦卿卿起身，打算同萧泽楷好好谈谈。却被萧泽楷拦腰抱起。
“玄度？！”梦卿卿脸涨的通红，“你干什么？”
萧泽楷把人轻放在榻上，又从怀里掏出来一白瓶药膏。
“你手受伤了。”
萧泽楷这样一提醒，梦卿卿才发现。怕是自己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手上有些擦伤。并不严重。再晚一点，只怕是都要自己消失了。萧泽楷却当做一件大事。仔仔细细给梦卿卿涂起药膏来。如同应付天底下最最难得事儿，萧泽楷打死十二分精神来涂药。
梦卿卿没有打扰。不知为何，她此时此刻，并不想说话。
萧泽楷认真的时候，实在是迷人。梦卿卿盯着他看。
手不自觉的抬起，想去舒缓他紧锁的眉头。萧泽楷抬头。梦卿卿的手停滞在半空。
二人隔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梦卿卿。不要看他的眼睛。梦卿卿心道。可眼眸却无法移开半分。
而后，萧泽楷低头，把头靠在梦卿卿抬手的手上。
“别再受伤了。”
“好。我知道了。”
梦卿卿收回手。看着萧泽楷，转移话题道：“玄度，我想……我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
“什么？”
“我带你去见盛乐衍。”萧泽楷道。“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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