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两天后的下午。
一辆白色保姆车缓缓停在御景别墅门口。
车刚停下不久, 一个女子就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只见她明眸皓齿,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玲珑曲线优雅美丽的恰到好处。正午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为其在周身添上了一环圣光。美得让人心惊。
饶是经常见她的郑姐与小白猛然一看, 还是不禁为其惊艳。
“郑姐。小白”
安又宁拉开车门, 坐了上来。
人齐了,郑姐便向司机师傅吩咐道:“师傅出发吧, 去明蕤影视城。”
明蕤影视城是明城甚至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影视拍摄基地。
《韶华》也是在这里面拍摄的。剧组也在此建了一个办公地。试镜大厅, 导演办公室都在这里面。
两天前, 郑姐忽然从《韶华》剧组导演助理小陈那里得到消息, 女三号的角色被人定下,无法再按之前所说的和安又宁签约。
郑姐肯定是不干,连番追问,才从小陈嘴中掏出了话:
资本方特意指定了一个舞蹈演员出演女三号。
但到底是哪个资本方, 指定了哪个舞蹈演员,小陈却不肯再说了。
到嘴的鸭子要飞,郑姐自然不肯作罢,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与安又宁几番商量后, 两人一直决定趁着剧组还未正式对外官宣,再来争取一把。
安又宁自寿宴的第二天,腾出了空认真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目前可疑性最大便是安子馨和方瓷母女二人。
但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全无实证支撑。
自己无从下手时, 和身边的人去倾诉沟通探讨这件事情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但顾忌着对于安子馨和方瓷的怀疑,她没有和安鸿说起此事。
苏恬则是安又宁害怕她会过于担心, 也就没说。
而祝钦……安又宁微微抿了抿嘴, 明明她在遇困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祝钦, 但在昨天祝钦打电话过来时,不知道为何,她张了几次口,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安又宁索性不再纠结。
不管怎么说,安家绝对不是吃素的,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安家也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幕后黑手也是顾忌安家,才不敢正大光明的对她下手,而是使出一些阴狠招式。
在外饮食多加防备,随身也带着一些防狼喷雾,并时刻与人同行不落单。安又宁的安全极大程度上来说都是不被威胁的。
敌人在暗,她在明。
安又宁想,与其担心害怕下一次的设计什么时候到来,还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解决好现有的问题,见招拆招。
再多忧虑,无疑是庸人自扰。
并且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那人的狐狸尾巴藏不久的预感。
想开后,心里总算是舒畅的安又宁便去找了郑姐,规划了这次的出行。
“又宁姐,郑姐。这样能行吗?”小白对这个心血来潮的出行始终有些担忧。
安又宁浅浅的微笑仿佛带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只能这样去再试一试了。”
看出小白显而易见的紧张,安又宁甚至开了个玩笑,轻轻捏了捏小白的脸:“怎么,是对我没有信心吗?”
“当然有!就是……就是害怕咱们过去会见不到导演。”
安又宁与郑姐对视了一眼,显然这也是她们最担心的问题。
“有就好了。”郑姐轻轻拍了拍小白的头,“机会都是闯出来的,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据她在圈中获得的消息所言,只有今天张峰导演是一定会在办公室的。机会难得,不试过努力过才会后悔。
两地距离不远,闭目休息了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而几人的担忧果然成了真,在《韶华》办公大楼的大厅,三人便被前台拦了下来。
理由是今日有贵客到来,短暂封了楼,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这样荒唐的理由让郑姐忍不住气笑了。
贵客?封楼?
据她所知,连这部戏的男主角——最年轻的三奖大满贯影帝张廷兼百亿身价的富二代来试镜时,都是和每一个人一样,照常按照规矩排队试镜。
他的身份都如此按规矩行事。
这位贵客得贵到何种程度才到了封楼为他提供便利的地步,还能是个万亿富豪吗?
郑姐对这个理由完全不信,她心知肚明这也就是个不让她们进门的借口罢了。
***
“苏总。”
苏景迁顺着何特助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安又宁此时正和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并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一起。
这里是《韶华》剧组的办公楼。
他忽然间想到了那天苏恬话语中提到了有关电影的事情。
是和她有关吗?
苏景迁若有所思地眨了下长睫。
他这边的动向自然被时刻关注着他,害怕一丁点没有伺候好他,让他不舒服的制片人发现。
他顺着苏景迁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原定的女三号安又宁正站在前台处在询问着什么。
制片人带着点疑惑,小心问道:“苏总,您认识安又宁?”
苏景迁没有否认,只是道:“她也是组里面的演员?”
“不是。”这下制片人被迷糊住了,这位苏总到底是认识安又宁还是不认识呢?
要说认识,怎么不知道她演员的身份?
要说不认识,怎么会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制片人的语气中又多了些小心,他细细解释道:“之前是组里定下的女三号,但是前天您的侄子,苏书渊小少爷插来一个舞蹈演员,因此我们便把她换掉了。”
苏书渊为了捧一个舞蹈演员,把自己的未婚妻给换了?
苏景迁没有说话,人精一般的制片人立刻明白了其中有着什么误会。
苏书渊小少爷,到底是占了个小字。
与那个不知道和苏书渊小少爷有关系的舞蹈演员比起来,和苏氏掌权人苏总有关的安又宁才是最得罪不得的,他冷汗被吓出来了:
“那您看,要不重新再进行一次试镜?”
苏景迁顿了顿,沉声道:“按要求办事。”
虽然没有明着承认,但制片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果然有关系!
窥见了机密的制片人暗暗心惊,立刻在心中快速盘查之前有没有得罪过安又宁的地方。
排查过一遍发现没有之后,他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安又宁也是,有这么厉害的靠山不用,还要他们这些小人物自己发现。
真是吓死人了。
张峰导演在一旁看得简直津津有味。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这个侄儿和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扯上了关系。
他忽然来了兴致,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景迁,话却是对着制片人说的:“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我亲自给她试镜。”
大厅前台。
无论与前台工作人员怎么说,郑姐又动用了很多圈中人脉,却都无法见到导演。
就在安又宁与郑姐偃旗息鼓,打算另作他法时。
《韶华》剧组的制片人忽然小跑了出来。
“安小姐!”他的声音是安又宁从未听过的曲意逢迎,“安小姐,咱们张导正要见您呢。”
***
“你来是要?”张峰坐在办公室里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审视。
安又宁笑得不卑不亢:“我想和您再争取一下女三号的角色。”
张峰对安又宁是有印象的。作为老朋友王琪介绍的人,她无论是演技和样貌都是圈内顶尖。
他还记得王琪说过她是一块璞玉,是带领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一个希望。
他也很欣赏她,并且确定她能演好。
但换人是苏书渊授意。介于他小叔苏景迁的情面,他也就一狠心,抱着对不住老朋友的想法,把她给换掉了。
却不想,他们又以这样的方式再见了,并且她和景迁似乎还关系匪浅。
张峰上下打量着安又宁,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你拍过动作戏吗?能吃苦吗?”
动作戏?
据安又宁的了解,女三号是一位娇宠着长大小公主,自然是没有打戏成分的。
而打戏,似乎只有女一号需要。
女一号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亡国公主,有勇有谋,冷静机敏,武力值和智慧值都很高,曾在战场上救过少年天子一命,打戏是必不可少的。
安又宁的眸子亮了起来。
果然,张峰的下一句就肯定了她的猜想:“你试试女一号的戏。”
“给你二十分钟,把这段好好看看。”张峰递过来一张纸。
女一号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定下了一个实力派影后张颖。完全轮不到安又宁来演。
但张颖嫁入豪门三年后一直没怀上孕,就在前不久怀上了,夫家极重视子嗣又不是差钱的人,赔了违约金便弃演了。
这件事是半个月前发生的,安又宁上次去试镜时,便发现了好几位当红大花都在试这个角色。
但因为张导的高标准严要求,目前还没有选到好角色。
圈内无数人都在盯着这个位置。
安又宁怎么也没想到会轮到她。
“好!”安又宁惊讶极了,但是她没有时间耽搁,心中满是喜悦与震惊掺杂,面上却还保持着沉静。
她双手结果纸张,看见上面的字后,她顿了顿,温声道,“不用准备。”
这下论到张峰惊讶了,“你确定。”
这段戏只有寥寥几个字台词,很好背。
但台词并不是演戏的灵魂,人物才是。而这段戏中恰好有着很深刻的人物情感转变。
无台词演戏,才是最难的。
张峰是一个有要求的人,即便出于苏景迁与老伙伴的缘故,给了她一个机会,但是到底能不能把握住,还是要看她的实力。
出于苏家的情面换了一个戏份本就不多甚至还能再删减到更少的女三号,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是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女主演选定的。
“不用。”安又宁浅笑着。因为喜欢女一号林溪这个角色,之前虽然定的是女三号,但她还是将女一的剧情阅读了好几遍。
尤其是这一段,她最为喜欢。林溪的善良勇敢正直坚强等一切她所珍视的品格在这一段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也曾在心中暗暗揣摩过,要是她出演的话该如何演绎。
“好。”看着安又宁面上的自信,又想到了老搭档给自己推荐时候的骄傲,张峰忽然心中多了一份期待,“那来吧。”
试镜的房间中还要一个小房间,为了不打扰演员演戏情绪发挥,导演一般是坐在小房间内管戏的。
玻璃是单向的,从小房间看外面是一清二楚的,而从外面看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安又宁一进房间便隐隐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小房间。
那里面似乎有一道目光格外显著,温和却极具存在感侵略性,让她没有不舒服但隐隐有感到有些别扭。
但很快,随着一声action,她酝酿了一下情绪,便立刻进入了状态。
她出演的这个片段是林溪女扮男装被发现后,被众人赶出朝堂却意外得知敌国要对他们进行夜间偷袭时她的反应。
作为被驱逐者,看着驱逐者倒霉本是一件快事。
作为想要报仇而潜伏入朝的亡国公主,看着灭了自己国家的王朝被攻击,也该是一件快事。
但她却在沉思过后,立刻向太子修书一封,用飞得最快的信鸽寄了过去。
在表演的最后,干完了所有事情,她向着遥远的西方深深凝望了一眼。
站在舞台上的安又宁,即便是这样一个简陋的试戏舞台,都立刻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此刻的她似乎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在惟妙惟肖地演绎着另一个和自己全然不同轨迹人的人生。
“好。”导演在幕后看着相机中的安又宁,忍不住点了点头,低声赞叹。
“只不过。”他微微蹙起了眉,“她最后的这一个眼神?”
“是释然。”一个偏冷质地低沉声音在旁响起。
张峰闻声转头看去,只见发声者是苏景迁。
此时他静静地着前方的女子。演完戏后的她,又回归到了平时的样子,但却又和平时娟好静秀的她不同,是还带着一点角色的影子闪闪发光的她。
“释然?”
张峰在口中低低重复着,而后眼眸亮了,沉沉地赞叹了句“不错。”便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副如获至宝暗暗惊喜的模样。
房门被猛然打开,张峰走了出来。
安又宁看去,却从那个隐隐的门缝中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就在她想细看时,下一秒,门就关上了。
许是自己看错了,她想着。
“挺好,但你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张峰面上还满是严肃,“是什么意思?”
“是释然。”她收回了深思,直视张峰导演浅浅笑了一下。
“很多人都会演愧疚,而你却演了释然,是不是演错了。”张峰挑了下眉。
安又宁却没有丝毫忐忑,还是如常般淡定:“她有愧疚,但如果全是愧疚,那似乎就不是她了。”
“她是亡国公主,女扮男装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国家报仇,的确会恨现在的统治王朝。”
“但是因为有着一对有着名君才能,却无奈身处末朝的父母。”
她顿了顿,在这一刻她似乎又变成了她:“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复仇是可笑的,国是为民所破,是万千受苦的百姓推翻了王朝,而不是新朝。”
“但人总是要有寄托的,复仇是国破家亡后她的唯一寄托。”
“被父母从小教育着要执法如山,守身如玉,爱民如子,去蠹如仇的她一定知道父母是不想她为了报可笑的仇而牺牲掉众多百姓。”
安又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她知道她的家人一定会为她的所作所为而自豪。”
“所以她释然了,因为她想这是她该干的,也是父母要让她干的。”
“并且,复仇已经不再是她的寄托了,百姓才是。”
张峰终于出了一丝笑意:“不错。”
他望向安又宁身后:“把你经纪人叫来签约吧。”
这实在是一个意外之喜,本来是来争取女三号,却不想得了一个女一号。
安又宁三人回去的时候,车内充满了愉快的空气。
小白满脸开心:“真想知道那个把我们挤下去的女三号,看见我们成了女一号是什么反应。还不得被气疯了!”
郑姐脸上也是罕见的得意,她矜持地点了点头:“的确。”
“还有那个眼瞎的资本方!哼!还好有他,换了我们!要不我们没准还演不成女一号呢。”
“的确。”郑姐继续应和。
“还有……”
众人说笑声中,安又宁却忽然又想起了那个隐隐出现的身影……
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执法如山,守身如玉,爱民如子,去蠹如仇——清朝金兰生《格言联璧·从政》
第14章
三月十四号这天是个吉日, 宜开业。
《韶华》剧组在这天正式开机。开机仪式定在了上午十点。
早上九点,安又宁便已经在化妆间收拾完毕。
“又宁你好美!”苏恬托腮看着眼前古装扮相的安又宁不由有些看痴了,由衷赞叹。
这已经是小白第十次听到苏恬说这句话了,但是她却还是如前九次一般暗暗点头附和着她。
毕竟真的太好看了!
安又宁本身就生的美丽非常, 眉似远山, 水剪双眸。
因为角色前期是女扮男装,她的眉毛刻意被画成剑眉, 利落的高马尾将其雪白优雅的天鹅颈完全露出, 紧身劲装将其纤腰, 英气中又不失精致秀丽, 又美又飒。
往往都说古装扮相是最考验颜值的,小白觉得自家演员果然真的是一等一的,简直要把她给掰弯了。
此时她正微微含笑,即甜美又帅气。
“咔嚓”一声, 被蛊惑的苏恬迅速摁动快门,把这珍贵的一幕记录下来。
安又宁对于苏恬忽如其来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而且又宁好厉害!那天都没顾得上跟小叔说这件事情,你就全凭自己的实力获得女一号!”
安又宁签好合约便将自己出演女一号的好消息赶忙告诉了一直为自己挂心的好友。
苏恬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很为安又宁高兴,开机仪式一大早就来了她的公寓, 说是要跟她一起参加开机仪式感受一下氛围,顺便蹭蹭她的喜气。
顺带还带了一颗元宝树一颗发财竹以祝贺她演绎顺利。
“谢谢恬恬。”被这样夸总是让人开心的,安又宁也不扭捏,她含笑着轻轻拍了拍苏恬的头。
“唉, 我哥没能来,真的是他的大损失。”苏恬无奈地摇摇头, 看着手机上的绝美照片为其惋惜至极。
她努了努嘴, 嗔怪道:“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自从伯母生日宴后,他便天天早出晚归的,忙得四脚不沾地。”
说完,感觉像是有什么异议,她连忙补充道:“不是去外面花天酒地哦!又宁你放心,我哥绝对对你痴心一片,你嫂子的地位有我售后!无人可以撼动!”
苏恬向安又宁夸张地挤眉弄眼。
安又宁脸皮薄,每次打趣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后面知道了越害羞,苏恬闹得越厉害,每次也就强撑着面上场面,但看似平静而内心却总是有些羞意。
可现在心中被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并《韶华》占据了全部内心,也就无暇顾及这些小情小爱,更别说因此忸怩了。
于是,安又宁微微含笑,平静道:“我当然相信书渊哥。”
她细细替他向苏恬解释道:“前几天和祝姨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她提起过。书渊哥最近好像是在忙什么新项目。”
“哦~是这样啊。”
想着最近和堂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脸上都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苏恬了然中又带着点人性化的心疼点了点头,想必是因为是工作太累了。
看着安又宁对堂哥的事情如数家珍,苏恬又露出了一丝坏笑,意有所指:“果然,我的消息不如准嫂子灵通。”
她忽然有些感慨:“好快呀,再过不到年,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抓住安又宁放在膝上的手:“以后咱们俩也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啦!”
安又宁笑着回握苏恬的手:“当然。”
虽然据安又宁的判断,生日宴上发生的事情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都是因为婚事而导致的。
但是不论从婚事是两家母亲一起定下来的,祝钦也是如亲生母亲一般疼爱着安又宁这方面考虑,还是从退婚就是成全了幕后黑手的意这方面考虑。
因为避难而决定退婚才是最坏的选择。
不退婚才是最优选择。
安又宁就从未有过退婚打算。只等明年年后如期举办婚约。
“哦,对了。”说起婚事,苏恬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宁你知道吗!祝朱!”
“嗯?”
《韶华》筹划了很久,因此在女一号选定后不到半个月,便准备开机。时间短任务重,最近安又宁都在忙着熟悉角色,没有太过关注圈内八卦。
“她要结婚了,和程之航。”即便周围没有外人,但苏恬还是下意识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在下个月。”
安又宁眨了眨眼睛:“这么赶?”
“谁知道呢。”苏恬摇了摇头,又同情地叹了口气,“唉。听祝家那边一个表妹说,她好像不是自愿的,那天的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但这门婚事却就在当天程之航向祝家求亲中定了下来,祝家对外的说辞,和祝姨之前说的一样,宣称他们之前早就在一起了,于是那天才干出了那样的事情。”
安又宁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程之航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也不知道祝朱之后怎么样……”
确实,和他合作拍戏的时候,安又宁就觉得他心思过于深沉,而与他刻意保持了距离,却不想还是传出了绯闻。
而祝家这么着急行事,安又宁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祝朱的父亲,祝家现在的掌权人自持身份,好面子是出了名的。
但事情的全貌究竟如何,安又宁也并不清楚,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苏恬的手。
“又宁,准备入场了。”正说着,郑姐忽然推门而入。
“人齐了?女三号到了?”小白看了眼表,已经九点半了,不由心中感叹,女三号真是背靠资本就有恃无恐。
照理说,安又宁化完妆换完服饰本也不该这么清闲的,只是女三号一直迟迟未到,出于对要捧她的投资方的顾虑,全剧组的人便一直在等着她。
郑姐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等到关上房门才出声道:
“没有。听他们的意思,她今天好像是不来了。导演当场就发了火,索性也不管她和那个投资方了,让我来叫你过去,开机仪式准备开始了。”
“不来了?”苏恬本以为迟到一个小时就够离谱的了,却不想那人居然彻底不打算来了。
连一向沉静的安又宁都面露惊讶。
众所周知,开机仪式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每个剧组都极为重视,而女三号的扮演者竟然说不来就不来了。
苏恬继续问道:“你们这个女三号真是够狂的,她是谁呀?”
安又宁没有和苏恬说过她原本饰演的是女三号但被人抢了的事情,因此苏恬还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
“不知道。”郑姐摇摇头,“只是听说是资本要捧的新人,好像姓安?和又宁一个姓氏。”
“安?”苏恬诧异挑了下眉,“和又宁是本家耶。”
安?安又宁只觉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想法转瞬即逝,下一秒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郑姐继续道:“今天她没来,听说就是和捧她的资本方出去游玩了。”
闻言,小白瞬间被气成了气鼓鼓的河豚:“她这么不重视这件事情,当初干嘛还非要抢!得到了又不珍惜!”
“要不是我们又得了女一号,不然……”
“没事。”安又宁笑着打断了小白的抱怨,又安抚地向从小白话中察觉不对的苏恬眨了眨眼,“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只是以后要遇见她一定要小心点,谨言慎行。”
郑姐赞同地点点头,这个人从目前表现出来的行为看就不是什么很好相处的人,还和安又宁有过那样的牵扯——
被自己挤下去的人又当了女一号,想来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太开心的事情,万一要对付她们也就不好了。
“那咱们过去吧。”话说的差不多了,张峰导演也在气头,不想惹他的矛头,安又宁一行人穿戴整齐,一齐去往楼下。
苏恬也带着手机跟着下去了,只不过因为不是参演人员,她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站在稍远处的外围,看着仪式进行。
十点多的太阳逐渐热烈起来。
张峰导演正用一种学生时代校长演讲的缓慢的惹人入睡的调子念着稿子。
苏恬躲在了树荫下,又在给人群中的安又宁不断拍照。
拍到的美图越看越好看,不发给谁真是可惜了。
她的手指在下巴点了点,配了一个“速来!!!”的文字,便转发给了苏书渊。
而后想到了刚刚从小白那里听到的事情,又加了一句“又宁被人欺负了!哥快来撑腰!”
***
叮咚。
要求静音的会议室中忽然传来的手机铃声让众人一怔。
正在上面讲着PPT的人停了下来,全场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聚集在了声音的发源地——苏景迁身上。
苏景迁看也没看手机,直接把亮了的屏幕关上,双手交叉握在桌上:“抱歉,请继续。”
三月十四日,是苏氏集团高层和秘书处的人在一年中最为小心谨慎的日子。
众所周知,在这一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向宽和的苏总心情不好。
他从不发脾气。
但是当你在这一天做错了事情,他用看似平静的目光落在你身上时,目光仿佛拥有了重量,沉沉压的人不敢头,只觉凉意从尾椎向上涌,让人畏惧。
因此在这一天,大家都会变得格外小心。
和父亲苏航通过电话,苏景迁将何特助叫了进来。
在等待的空隙他点开了刚刚苏恬发的消息。
只有一张图片和两行文字。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今天《韶华》举办开机仪式?”
冷不丁听见苏景迁问起这个,一进入办公室便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何特助一怔。
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一点,今天其实是苏景迁亲生母亲的祭日。
因此即便早早就知道《韶华》今天开机,但介于今天的特殊性,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却不想……
虽然苏景迁的想法不好琢磨,但是何特助能干到他身边的第一人,对于他心思的揣摩也总是能对个百分之五六十。
但在和那位安家小姐有关的事情上,他头一次这么对于苏景迁的想法如此捉摸不透。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回道:“张峰导演之前还邀请咱们过去,今天下午没有什么会议。”
只是还有好几个提案等待着苏总的决策。
他识趣地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而后试探道:“刚好空闲,那我现在就去叫司机,去赴张导的约。”
苏景迁没有回答。目光反而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何特助以为他不会回答,正为自己的逾越,不该随意揣测老板心意而懊恼时,只听到苏景迁沉沉应了一声:
“嗯。”
作者有话说:
小恬恬: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不仅没有了零花钱,还会手盲眼斜发错消息:(
何特助:我才是真的难qaq,铁树开花老男人的心思你别猜,一猜一个错……
——
23号上夹子,当晚23点会更一个肥章哦~早睡的宝们不用等,可以第二天再看!啵唧啵唧!
第15章
开机仪式结束, 下午两点,是媒体采访的环节,也是剧组主演们第一次对外亮相。
苏恬本来是想留下来陪着安又宁的,但下午有一个世界名家的画展, 门票也是她抢了好久才抢到手的。
因此在安又宁地劝说下, 吃过午饭后苏恬便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开了。
午饭过后的时光总是慵懒闲暇的。
剧组工作人员或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和相熟的人一起谈天说笑,或回房休息以休整状态等待下午的拍摄。
就在氛围一片轻松祥和之时, 忽然之间, 几位陌生人的到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
尤其是几人中为首的那个人。
他穿着羊绒衫外套西服, 步履稳健, 神采英拔。
剧组鱼龙混杂,工作一段时间下来,往往便练就了极强看人能力。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只凭他周身气场, 在场众人便断定其身份一定不简单,话题瞬间改变风向集中在了他身上:
“这位是谁?你们见过吗?”
“他来咱们剧组是要干什么?”
旁边一个行业老人瞥了他一眼,一副驾轻就熟的口吻点评道:“啧,穿的是Loro Piana,戴的是万宝龙, 一看就是那种走低调奢华的有钱人,像这种人过来,多半是来找相好的。”
仿佛是在验证他话中的正确性,正说着, 剧组的一位女演员便目不斜视地走向了他。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饰演女二号的卢笛笛。
卢笛笛演技不差,是童星出道, 很有观众缘。并刚刚凭着一部古偶剧大火一跃成为当红小花。
“他是来找卢笛笛的?”
“卢笛笛什么时候抱上了这样的大腿。”
卢笛笛自然听不见这边细碎的闲聊, 抑或是听到了也毫不在意, 她整理了下发型,抿了下唇,柔情万种只在一个抬眸,风姿绰约地走了上去:
“苏总好!我是卢笛笛,之前有缘在《蝶影》的首映礼上见过您一面。”
苏景迁顿住脚步,只见是一个陌生面孔。
他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已经对于何事何地见过这人全无印象,但还是温声道:
“你好。”
“景迁?你怎么来了”
正说着,被场务从休息室中叫来的张峰的到了。
“笛笛也在?”张峰等到了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卢笛笛,他有些惊讶,他看见苏景迁出现还以为是来找安又宁的,“你们认识?”
“之前在《蝶影》的首映礼有幸见过见过苏总一面。”卢笛笛笑得坦荡,“便想着来打个招呼。”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别人管他叫做苏总。但是就之前在《蝶影》首映礼时,众人对他的态度来看,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而他的样貌气质也堪称极品,容貌俊朗,不输娱乐圈当红小生,沉稳成熟的气质简直可以将他们瞬间秒杀。
因此在又看见他的一瞬间,她便立刻迎了过来。
要是他对自己没兴趣,她也没有损失;要是有,那她一定不亏。
机会总是要靠争取的。
“噢噢,《蝶影》,怪不得呢。”
说来也巧,苏氏刚刚涉足演艺圈,投资了两部剧,第一部剧是《蝶影》,第二部剧就是《韶华》,均有卢笛笛参演。
张峰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圈,“那景迁今天过来是要干嘛?”
苏景迁一顿,没有立刻回答,他不动声色从人群中扫视过去,目光最后落在了一道绿影上。
剧组上人很多,几乎所有人都在或小心,或正大光明地注视着他。他们俩人中间填满了人,安又宁身量又不是那种鹤立鸡群的高度。
本来只是被爱凑热闹的小白叫着看过来的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看向人群中的自己,一瞬间,她的视线被他如深海般温和平静却又深不可测的目光锁在原地。
就这样对视了不知道多久,安又宁倏然移开了视线,顺势垂下了头。
“我侄女让我过来一下。”她听到他这样回答道。
安又宁纤长浓密的眼睫一颤。
苏恬?
侄女?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连将苏景迁当作半个侄儿的张峰都有些诧异。
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剧组工作人员中居然有苏景迁的侄女?
苏景迁自然看出了张峰的疑惑,但他没有多加解释,向张峰微笑告辞后,便走向了那绿影的所在。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只见苏景迁径直走向了女一号的扮演者安又宁。
安又宁是苏景迁的侄女?
众人看着站在一处的两人诧异极了。
他们居然是叔侄关系?
张峰更是震惊,他和苏景迁很熟,对于苏家情况也大致了解,但却从来也不知道他有一个姓安的侄女。
难得是很远房的亲戚?
许是叔叔长得太过年轻英俊了。
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处,不像是叔侄,反倒像是一对夫妻的。
“是苏恬让我来的。”他对着安又宁解释道,而后极其自然地越过了她,率先走进了房间。
他一系列举动让安又宁也有些错愕,她本想说什么,但是盯着外面一圈众人窥测的目光,她一顿,还是将房门关上了。
苏景迁走进房间,仿佛进入了自己的屋子一般,极其自然地坐在了屋中桌前的椅子上。
安又宁却没注意到他的行为,想着他刚刚说到话,回复道:“恬恬她刚走没多久,好像是去美术馆了,现在去可以遇见。”
但不知道为何,口口声声说是要来找侄女的男人,却没有动弹,只是手指轻轻在膝上敲了两下,而后淡淡“嗯”了一声。
作为剧组的主要投资方,苏景迁现在就算是剧组的金主爸爸,严格来说,连这件屋子也是他的。
他要待在哪里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他的行为惹得外面众人心思如何起伏也不是她能管的。
所幸她也不管了。
安又宁也随意找了一个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语气诚恳:“角色的事情还没有和您说谢谢。”
“角色?”苏景迁重复着,轻轻敲着膝盖的手指一顿。
“谢谢苏总给的机会”安又宁笑得大大方方,“想必之前能见到张峰导演想必是多亏了您。”
她怎么知道和自己有关?
苏景迁为她敏锐的洞察力有些意外,他笑了笑,没有否认。正又要说些什么,余光忽然被桌子上摊开的书所吸引。
书是熟悉的黑底红色花纹的包装。
书是打开的,苏景迁的目光扫过纸页,几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三个字“私生子”。
字不大,却说不上的刺目。
孤独而寂寥的人生让人们放纵欲望,又继续导致着下一代孤独。
“你在看《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这本书,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读的可不多。
“嗯。”安又宁点点头,目光也随着他落在了书上。
这其实是她第二次读这本书。
每一次阅读,似乎都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上次阅读还是在大一。是她刚刚从“家里”搬出来,独自一人居住的时候。
当她或孤独或纠结的时候,窥见先哲的思想与其对话会莫名让她平静。
而最近,心绪起伏颇大的她,便又开始捧起这本能让人沉静地书细细品读。
在安又宁很小很小,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直率思绪不加掩饰,一眼能看到底的性子。
可后来随着父母离婚,继母嫁入先后又生了两个弟弟妹妹之后,
在一次次的悲惨之中,看着父亲用曾经抱着自己的姿势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其乐融融时,她便无师自通学会了掩饰情绪,仍心中情绪如何波涛汹涌,面上时刻波澜不惊。
可现在,安又宁只是看着书,没有与苏书渊对视,但是他似乎就察觉了她情绪的低落。
他看着面前这个看着书页似乎陷入了某种悲伤情绪的女孩,忽然道:“痛苦,需要靠我们自己去慢慢化解。”
“曾经爱过,伤过,痛过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我们的生活。”
“当我们对痛苦无能为力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些痛苦慢慢走远。”
他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并在用书中的原话安慰她。
安又宁听着他用缓慢的语调诵读出这段她最喜欢的段落时,不知为何自心底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忽然有些鼻酸。
就像是摔倒了的小孩子一样,没有大人在身旁时,不会哭也不会闹,自己以手撑地,拍拍身上的土就能轻松站起来。
而当大人就在身旁时,当他们着急忙慌地跑来询问你的伤势时,内心的委屈和难过会被莫名放大,直到嚎啕大哭,等着家长的百般安慰。
但他们之间,却并不是孩子和家长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机缘巧合下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安又宁极力将情绪压制下来,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抬起长睫看向他,直直撞入了一双沉着温和,包容如宽阔大海似的眸子中。
安又宁的眼睛本就生的美,明媚的丹凤眼又大又亮,浓密的睫毛轻颤着,眸中还含着微微水光,如小鹿一般清澈透亮。
被她满是感激信任地看着,苏景迁冷不防心中一动,把自己从未对外人说过的话说出了口:
“而私生子从生下来便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带来的痛苦似乎却无法化解。”
她还是那样澄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景迁也没有期待她的回应,他只是忽然很想倾诉些什么。
没有由来的,忽然想和这个年轻的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小姑娘倾诉些什么。
他笑了一下,便想岔开话题。
安又宁却在沉思一会儿后忽然道:“也许是一个错误,但这份错误却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顿了顿,低声道:“他们也不愿意这样,天生就低人一等,似乎从一生下来就亏欠着谁一般。”
大家都说,私生子一生下来就错误的,可是诞生与否的决定权并不在她们自己手中。
仔细想想私生子还不如她这个重组家庭呢,即便父母给予的爱少一点,好歹她有着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而私生子却从一出生就连身份都没有,一生下来似乎就亏欠了原配,亏欠了原配的子女一般。
她抿了抿唇,因为刚刚的伤感,本就丰沛的情感更加浓郁,一种对于他们感同深受的同情和伤怀席卷了她。
“私生子不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吗?为什么要替他们辩解?”他诧异于她反驳,下意识地反问。
她回答:“我想,一个人的好坏,与出身无关,而与人的本真有关。”
“出身无法选择,想来他们也不愿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也许是聊天中变得熟悉了,也许是刚刚他的安慰起了作用,她说话逐渐大胆起来:
“只是您出身尊贵,家庭幸福美满,才体会不到他们的苦楚,如果您也是这样的出身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她顿了顿:“而且错误总能化解。”
“放过自己。不要为了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愧疚。”
她用一种和刚刚苏景迁相似的缓慢语调继续说着《百年孤独》里的后半句:
“忘掉刻骨铭心的伤痛,忘掉痛彻心扉的感情,你才会在拐角处遇见幸福。”
“放过……”苏景迁重复道,忽然笑了。
他笑得安又宁莫名其妙,他包容友好的态度,让刚刚话有些说重了的她忽然有些愧疚。
“抱歉。”她说道,“我的情绪有点激动。”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说错什么,不需要道歉。”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十三岁的少女,忽然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妙感。
此刻的他正以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打量着她。
“是我该抱歉,我太过偏激了。”
他的语气温和而诚恳,安又宁一下就听出了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而不只是一句空言。
也许是被他的包容鼓励到了,她又大胆了一些,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直率,直言问道:
“您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有点。”他一点也不诧异她的发现,只是轻松了很多,将身体轻轻依靠在了椅背上。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他轻笑,“你的心情呢,为什么不好。”
这是一个她很久没有听人问过的问题了。
安又宁忽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我没有不好。”她轻声道。
苏景迁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如大海般宽广的眼神静静地包容地看着她。
她忽然败下了阵,一直不正常挺直的腰背弯了些许。
她托起腮,自寿宴之后,一直无人倾诉的郁结莫名在这个刚刚见过不过两面的人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朋友”说到这儿,她不由笑了。
他面上也带着淡淡笑意。
两人相视一笑,安又宁心中的忐忑反而一扫而空了。
即便她的平时再怎么冷静,但在那日生日宴上忽然遇见了这么复杂可怕的事情,又无人可倾诉。
和自己虽然算不上百分之一百交心,但也算是半个亲人的继母和妹妹也成了首要怀疑对象。
安又宁这几天心情着实不算太好。虽然每天被《韶华》安排的满满当当,但是在拍戏之外的时光,心中却总像有一块石头一样,压的她沉甸甸的。
听着她慢慢以一个朋友的口吻把寿宴那天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隐晦地叙述出来。
苏景迁便很清楚地知道,她已经知道那件事情不是意外了。
今天的她似乎给了他太多惊讶,让他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就像意识到今天天很好一样波澜不惊了。
“别怕。”他看着她乖巧的像一只小奶猫一样撑腮看着自己,忽然心中一动,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微笑中流露的害怕,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
“你的那个朋友会没有事情的。”他认真承诺。
这句话假大空全占了,但是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是有一种极能让人信服的力量一般,似乎立刻便撬动她心上那块巨石。
安又宁心中对于幕后人未知的恐惧倏然被抚平,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笑着点了点头:“嗯。”
明明是几句话的功夫,时间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媒体采访的时间。
场务在纠结再三后,终于抓阄派出了一个倒霉蛋来敲他们的门:
“安老师,媒体们都到齐了。”
“要开始采访了。”苏景迁闻声站了起来。
“嗯,好。”安又宁也跟着站了起来。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简简单单的谈话,但不知为何,仿佛有什么改变了。
在苏景迁的注视下,安又宁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她若无其事地打断了对视,玩笑道:“这下恐怕大家都误以为我是您侄女了。”
但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苏书渊是他的侄子,而她又是苏书渊的准未婚妻。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似乎也不算是误解。
她的唇不自觉微微抿起。
苏景迁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去开门。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门的手一顿,转身又看向她:“以后不用加敬称。”
安又宁为他忽然的回头搞得措手不及,她在他背后其实什么事情也没干,但却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学生一样瞬间将腰板挺得更直:
“嗯,好。”
苏景迁安又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们的出现,让紧紧盯着这里的人,悄然收回目光。
安又宁竟然真是这个苏总的侄女,关注着这里的人在心中不由自主想着。
本来以为她是没有后台的新人,却没想到她有这等背景,众人看向安又宁的目光愈发小心谨慎。
作者有话说:
痛苦,需要靠我们自己去慢慢化解。曾经爱过,伤过,痛过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我们的生活。当我们对痛苦无能为力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些痛苦慢慢走远。忘掉刻骨铭心的伤痛,忘掉痛彻心扉的感情,你才会在拐角处遇见幸福。——《百年孤独》
第16章
张峰选角的保密工作一向做的很好。
开机仪式后的媒体报道环节是主演第一次对外亮相。
《韶华》由大IP改编, 书粉众多,林溪这个角色又美又飒,有勇有谋是很多人的初心。
因此在知道这本书被影视化的消息后很多书粉都在联合抵制。毕竟他们心中的林溪,是没有人能演出来的。
但也许是保有万一角色很贴脸的侥幸心理, 此次发布会还是吸引了众多粉丝的关注。
等了好久, 总算等到了宣布选角这天。
这次的媒体报道采取的是直播方式,此时主角还没到, 但选角结果已经公布。
粉丝怀着一种像等待着自家逆子出高考成绩一样或紧张或激动的心情, 看向结果。
却不想林溪的饰演者上面写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安又宁。
不是各种一线流量, 也不是之前网传的张颖。
而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顺着度娘一搜, 一眼便看见了一张她淡笑着的证件照。
她敛静美丽,只看照片便能感觉出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但她和林溪一点也不贴脸呀!
林溪大部分都是在女扮男装,坚强飒爽。而不是这种柔柔弱弱的小花!
网上瞬间骂声一片。
有少部分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之前的琪女郎吗!她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可塑性还挺强的。】
但大部分人对此都是十分不满。
【这一定是带资进的组吧!】
【她和林溪一点也不想呀!不要让她毁了林溪呀!】
【抵制安又宁!】
极大的争议让#《韶华》公布选角#瞬间登上了热搜。
几家媒体一见是个陌生小演员出演了女一,瞬间嘲讽性的标题都写了出来。
却没想到等见到了她真人时, 却立刻怔愣住了。
只见从证件照中看敛静美丽的她换上男装后,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粉面红唇但英气却勃然而出,身量有些娇小但如青松一般挺拔,有着书卷气但眉眼间又透着一种自沙场上洗礼过才有的肃然之气。
简直就是让林溪从书中走了出来!
守在直播间的粉丝们也瞬间眼前一亮,仿佛跨越了时空看见了那个宋城最英气的少年。
#林溪#瞬间登上了热搜第一。
如此贴脸的女一号一登场, 不用主持人引导,媒体们便纷纷发问,话题立刻围绕着她迅速展开。
“安老师您好,请问您对于自己饰演林溪这个角色有信心吗?您对于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吗?”
安又宁举着话题浅浅笑着:“有的。这个角色我感觉很复杂, 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很正面的人物,她善良勇敢正直果断, 有沙场上的铁血, 有对待朋友的驰骋, 有很浓厚的家国情怀。”
她眨了眨眼,想了想又补充道:“她是好多人心目中想要成为的自己,当然好多人中也包括我自己。”
“张导,想问一下您为什么选中安又宁作为女主角呢?”
张峰看了眼旁边的安又宁:“当你看见这样扮相的她时,还会怀疑她不是林溪吗?”
场面一片祥和,在说说笑笑中接近了一半。
直到轮到了一个坐在边缘处带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提问:
“安老师,想问一下您,是怎么获得这个角色的呢,听说不是走的正常试镜渠道,是有一些特殊手段吗?”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安又宁握住话筒的手一顿,的确,她这次获得角色是有苏景迁的原因在,但是她相信她被张峰导演选中还是靠着自身的实力。
当她思考着如何回答时,倏然对上了台下一道沉着的目光——一道满是信任鼓励,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踏实非常的目光。
她心底那最后一丝忐忑紧张瞬间消散。
苏景迁和安又宁他们一道过来后,便一直坐在台下。
看着安又宁不卑不亢沉着冷静地回答着媒体各种有关她所饰演的角色的问题。
工作中的她和平时都不一样,从她的闪闪发光自信昂扬上,便能很轻易地看出来她有多么热爱多么擅长她的职业。
而现下一个尖锐的问题被提出,他面上不显,只是看向那个记者的目光中不动声色间多了几分锐利。
就在他叫住何特助要中止一下采访时,只听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自然平静,甚至还带着点点笑意:“当然,你都说了是特殊渠道,这么好的渠道自然不会和别人随意分享啦,不然下次怎么再找张导演女一号。”
安又宁的回答满是调侃,巧妙的自嘲让在场的人一怔后逗得大家笑开了。
等现场笑声平息下来,她顿了顿又正色道:“这个角色呢虽然的确不是在剧组统一试镜时获得的,但之后在我的毛遂自荐下,很荣幸张导也给了我一次单独的试镜机会,通过这次机会我才最终获得了这个角色。”
张导接过话筒帮忙道:“是的,并且当时的试镜录像也有所保留,稍后我会发给各位,供大家查看。”
他直视着那个男记者反问道:“而且你觉得仅凭着安又宁和角色的适配度,她需要使用什么特殊手段吗?”
张峰看向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我敢说,比起扮相,安又宁的演技还要再好上一倍,安又宁就是我心目中的林溪。”
这样的说法是极高的评价。
不仅在场的媒体被震住了,网上的网友也愣了一下。
【天啊!怎么说!我居然一把子期待住了!】
【比演技还好的扮相!我狠狠期待住了!!对不起,我可能要浅浅脱离一下纯书粉的身份了。】
【xdm,我有种预感,可能林溪要活过来了!】
……
台下的苏景迁看着台上这样从容淡定的她,默了默,眼中不由也带上笑意,便又挥手将已经上前等候吩咐的何特助挥了下去。
因为安又宁机妙的回答,场上氛围又恢复如常。
女三号无故私自不出席开机仪式让张峰导演震怒后,他便勒令在场媒体不许提有关女三号的问题。
本想着会提前结束发布。
却不想如此贴脸的女一号一出来,原定给女三号的时间不仅全给安又宁用了,还比原定时间晚了半小时结束。
这下,离下午算好的开拍时间仅剩半小时。
算好的时间是刻意定下来的黄道吉日不能更改,时间变得紧张急促起来。
参演主角一段紧锣密鼓的准备后,总算是按时开拍。
第一场戏本来定的是女一号安又宁和女三号的初遇,两人一人舞剑一人舞蹈,无意中完成了一个美丽的演出,也让此时还男扮女装的林溪瞬间收获了小公主宋慈的喜爱。
但女三号没来,于是便先开拍了女一和男一的感情戏。
开拍前,张峰本来还照顾着坐在自己身后没有走的苏景迁,时不时找他说说话,夸夸他这个有天赋的侄女。
但等打板声一响,张峰便再也顾不得他了。
以他的了解,景迁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再加上他侄女又是演员,演一些不大尺度的美好爱情戏码,张峰想他这个叔叔是不会在意的。
一沉浸,便忽略了时间,直到晚上十点剧组才彻底收工,结束了第一天的拍摄。
提前收拾好的众人一出门,便看见了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
众人俱是脚步一顿,等反应过来后不由感慨万千。
原来之前看的小说也不全是真的!
什么为了抢一个男人而姐妹相残!什么为了争家产而兄弟阋墙!
明明还有向这位苏总一样接下夜班的侄女回家的好叔叔!
人间自由真情在!
不由为安又宁与苏总美好朴实的叔侄情分深深感动的众人悄然为其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一天下来,众人早已确信了他们二人的叔侄关系,只有卢笛笛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就眼神之间透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感觉,不像是叔侄,倒像是正处于暧昧阶段的男女。
“笛笛姐?”卢笛笛的助理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家艺人正愣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豪车发呆。
卢笛笛回了神:“走吧。”
安又宁的服化道有些复杂,等卸完妆,外面人已经快走光了。
“哎,又宁姐,那是不是苏总的车?”眼疾手快地小白指着门口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有些迟疑。
安又宁有些错愕回头,只见那辆车许是在回应小白的话,正缓缓开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
车缓缓停了下来,车窗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苏景迁居然在等她。
拍戏的时间很长,休息间歇她粗粗扫视了一眼,以为他已经走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等着她。
很少有人这么等她。
从小到大好像除了家里雇佣的司机和阿姨,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等着她要接她回家。
读懂了安又宁眼中的想法,苏景迁轻缓解释道:
“我替苏恬承诺要来照顾你,所幸今天没有什么重要会议,看天色也晚了,便留在了这里。”
是因为恬恬的嘱咐……
安又宁了然地点了点头。
“回酒店。”她回答着他上一个问题,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只有六七百米距离的酒店,“很近的。”所以不用送了。
可是她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打开了车门。
用一种非常从容极为熟稔地态度下了车对她道:“走吧。”
何特助识趣地坐在车中没有下去,小白也觉得气氛不对很敏锐地落后了两人三四米的距离。
两人很慢很慢地并肩而行。
夜间很安静,也很干净,星辰很亮。
他站在自己的左侧,两人的影子被路灯照的长长的,交叠在了一起。
忽然间,一时分了神没有走稳的安又宁被脚下的石头拌了一下。
几乎就在她有摔倒趋势的一瞬间,仿佛苏景迁有预测能力一般地极速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手很大,温度很高,只是很短的一下接触,安又宁就似乎被烫了一下。
她的声音忽然像被堵在了喉咙里,细弱地跟猫儿一样:“谢谢。”
六七百米的距离,走了一会便到了地方,安又宁侧头看向了他:“谢谢苏总,我走了。”
她没有邀请他上去坐一坐。
“嗯。”他点点头。
但他没有回头上车,而是站在那里,在等着她先走。
她顿了顿,又告了一次别,便转头走了。
直到回到了房间,不知是被何种感情促使着,安又宁走到了落地窗前。
从窗户看下去,看见他被拉的很长的影子慢慢走向了车,然后车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驶出了小区。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们,刚刚在存下一章的时候才发现这章放在存稿箱里忘记发出来了呜呜呜!我太蠢了!
下午还有一更!!!
第17章
等回了家, 百般无聊玩着手机的苏恬才惊奇发现,自己居然手残眼斜地把消息发错了!
明明是要发给堂哥苏书渊的,却不想发给了小叔苏景迁!
两人的头像都是简洁明了的一个苏字,不怪她会发错。
实在是迷惑性太强!
她急忙一个电话给安又宁打了过去。却嘟嘟连响了十几声都没人接。
就这样煎熬的度过了几个小时。
直到夜里十一点, 安又宁才回了电话。
看到是安又宁来了消息, 苏恬连忙秒接。
“喂!”
“喂?恬恬,不好意思, 我今天下午一直在拍戏, 手机都在小白那里, 现在回酒店才看见你的电话, 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端传来了安又宁温柔的声音。
“我没事!”苏恬忙回道,“今天你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吧。”
想到自己做的蠢事,她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着给堂哥发个消息,让他下午来陪你的, 却不想消息发给了小叔。”
话说完,苏恬又自我安慰道,“不过他平日公务繁忙一向是不理我消息的,没准当垃圾消息给处理掉了呢。”
虽然心理想着小叔不可能会去,但是出于一个谨慎的态度, 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他没去吧。”
安又宁停顿了一下,就在苏恬以为她要说没有的时候,她说道:“他来了。”
此时的安又宁已经洗漱完毕,轻依在酒店的床上的靠枕上, 她看着那个忘记归还的塔状摆件,声音轻缓。
“啊?”苏恬不敢置信她耳朵中听到的, “小叔他竟然去了?怎么样?他待了多久?没给你添麻烦吧!”
苏恬没有换气地连着问了一串问题。
安又宁默了默, 他待了挺久的, 而现在剧组众人都以为她和他是叔侄关系。
但最终不知为何,没有说出来。她无奈地笑了笑,回答着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他人挺好的。”
她望着那个难以忽视的摆件许久,终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它,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哦,那就好,他今天为什么会过去呀……真是奇怪。”
苏恬皱眉思索着:“难道小叔一直这么关心我?我说啥他都会答应?但为什么这个月没有给我涨零花钱呀……”
“那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了。”
苏恬不由为小叔反常的好,而陷入自我怀疑和愧疚。
在她自言自语的絮叨中,安又宁却仿佛有点听不见了。
她好像又想起了刚刚她被刁难时,他满是信任鼓励的眼神……
“嘟嘟嘟!”
忽然响起的电话让安又宁回过了神。
她不得不打断了电话那头自以为了解了小叔真实性格——他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很关心自己的苏恬的神游:
“恬恬,郑姐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先挂啦。”
苏恬下意识地应和:
“噢噢,好的,你快忙!”
在刚要挂断的前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忙大声叮嘱:
“对了,别忘记五天后书渊哥的生日聚会哦。”
安又宁闻言一顿,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太不寻常,让她都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情:“嗯嗯。”
两人通话结束,郑姐的电话终于得以接听。
绿色的接听键刚一划上去,郑姐情绪波动极大的声音便从听筒传了过来:
“又宁!你上热搜了!”
早在这之前安又宁和郑姐便预料到在媒体报道过后,角色选定的事情会上热搜——毕竟作为一种宣传手段,大概率剧组会花钱去买热度。
本以为会短暂的在热搜上挂上几个小时,却没想到热搜从两点到现在热度丝毫不减。
直到后面沉不住气的郑姐和导演那边沟通过后才发现,#林溪#这条热搜根本不是买上来的,而是靠着自来水的力量一点点爬上去的。
安又宁打开手机,刷着话题底下对应的评论。
大多都是因为扮相而吸引过来的书粉。
还有一小部分是被发布会上她面对刁难时巧妙的回答而被吸粉了。
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刷着【没有人能演出林溪】的评论。
郑姐同样刷着手机:“总体来说大部分都是正面的评价。”
说到后面本来一直担心书粉反对的她简直松了口气,高兴地都开始学会了调侃:
“早知道大家都是颜狗,一看见你的颜就开始舔屏了,我何必这几天担心的睡不好觉。”
热搜……
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看见这个消息。
而她演戏的事情,并不是所有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忽然想到这点的安又宁刷着手机的手一停,迅速将手机屏幕切换到了微信界面。
意料之中,微信上的置顶对象后面没有跟上消息提醒的小红圈。
安又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情不自禁的、甚至可以说是矫情的多了一分失落感。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在心里塞了一团解不开的线团一样,线团软软的但是却堵地心口闷闷的,线团上的零碎小毛毛刺得你不疼但是它的存在却总是让人别扭的。
她微微抿了下唇,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只见消息还停留在那个她刚刚面试获得《韶华》女三号后,急于回家分享喜悦,而给父亲发的要提前回家的消息上。
这条消息同样没有得到回复。
也许是当时和父亲面见聊过天了,他便想着不用回复了。安又宁想。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处理消息的。
在别人给自己发了消息却没有看见,而后又和别人当面沟通了同样一个事情后,她往往会忽略之前的那个消息。
毕竟重复的回复,也是一种浪费时间。
这么想着,安又宁心中的线团似乎被融化了一些,让心里变得畅快了一些。
但心底的最深处,却还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告诉敏感的较真的自己,这不一样。
“喂?又宁你听明白了吗?”郑姐那边的疑惑声唤回了她的思绪,“你还在吗?”
“嗯嗯,在,好的。”安又宁唤回了神思忙答道。
但她虽然嘴上回答着,实际上她却完全没有听清郑姐的问题。
“嗯嗯好的,就是这几天好好休息好好拍戏,不用管舆论,一切有我,保持好自己的状态演绎出林溪就好了。”郑姐最后又细细叮嘱着。
“时间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美容觉很重要,晚安!”
“好,郑姐晚安。”
郑姐的关怀让安又宁心中一暖,但是这股暖意似乎只是缓解了一瞬线团的沉闷,而对于消除心中的线团却还是于事无补。
她轻舒了一口气,没有切屏,只是按了下电源键将手机关上了。
就在她放下手机准备休息的时候。
屏幕忽然亮了,一条新消息出现在屏幕中央。
安又宁心中似乎涌出了汩汩清泉,线团瞬间被末过几乎要消失了。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它。
【安鸿:又宁,过两天是书渊生日,他不是喜欢赛车,帮我把那个新买的赛车送给他当作生日礼物。】
安又宁手指一顿。
【安又宁:好的。】
清泉带来的快意只是一时,当它流走时,被水沁润过的线团反而又湿又重。
带着湿重的线团入睡,梦中是嘈杂一片。
她似乎梦见自己拍戏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很生气,让自己如果还要坚持拍戏就不要再回家。
他的周围,方阿姨和妹妹正在笑,妹妹还举着她刚刚获得的最佳女配角的奖状在向她炫耀。
再一转场,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说实话,安又宁记忆力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天才的地步了。
对于一岁多的事情都能记得纤悉无遗。
但记忆力太好,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让她再次梦见父母离婚的场景时,场景真实的简直不想是梦境,而像是再一次的体验。
从祖母和福伯等身边大人的描述中已经聪慧地知道如果父母进去了那个小房子,再出来时,她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于是小小的穿着公主裙的她哭着下了车,追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们的手。
但他们似乎已经不记得抱着她时说要让她做一辈子的小公主的承诺,而是毫不犹豫地挥开了她。
小小的她像云朵一样轻飘飘地被挥开,在空中滑过了一个高高的弧线,就在她即将要坠落到坚硬的柏油路上时,一只温暖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眼中含珍珠大泪珠的她抬起头,引入眼帘的却是苏景迁的脸。
此时的他正用一种怜惜疼爱的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用刚刚扶住她手臂的大手将她单手抱在怀中,温暖的大手轻轻拭去她不知什么时候流落下的泪珠。
以与今天上午相同的沉着镇定的声音轻声温柔安慰她:
“别怕。”
这两个字她已经很近没有听过了,和回到老宅再也没有一床有着阳光味道的被子一样久。
就在她想要不顾一切扑进他怀中的时候。
忽然之间稳稳抱着她的他如泡沫般消失了。
再见便是她的准未婚夫苏书渊拉着自己的手,而苏景迁站在了他们俩对面,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人,竟然是卢笛笛。
“老婆。”她听见苏书渊亲热地叫着自己,然后指着卢笛笛介绍道,“这位是小婶婶。”
大梦初醒,安又宁猛然坐直身体,手捂住心口,此时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阵阵粗喘声接连响起。
***
苏书渊的生日在自家酒店的一个大包中举办。
来得人不多,只有两个他亲近的好友以及安又宁并苏恬。
“要不是你生日,我们是不是还见不到你真人啊。”
苏恬一进包厢,便看见了好久不见的苏书渊,放下背包走过去抱怨道,“哥你到底在忙什么呀,感觉现在小叔都没你忙。”
毕竟,小叔还会在自己误发消息后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剧组找又宁,而她哥却在她反复督促下一直推脱有事。
之后她也索性打消要告诉他又宁去拍戏的事情了,就等着他之后自己发现吧。
苏书渊闻言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向身侧好友使了个眼色。
“最近电竞俱乐部出了点事情,一直在忙。抱歉呀恬恬,又宁。”
“是啊!”他身边的兄弟陆虎接收到了信号,忙接话道,“最近书渊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他呀,从早忙到晚,可累了。”
听见旁边还有人佐证,又见自己一向不喜的安子馨居然没有出席这个宴会,心情莫名舒畅的苏恬总算是原谅了堂哥。
“好吧,下不为例。”
门没关严。
他们正说笑着,忽然间一个身影自门缝中出现。
高大的身影,强大的气场让众人不自觉看了过去。
“干嘛挡着门呀!”刚刚也帮兄弟说完话的秦铭正聊得开心,被人窥视打断的烦躁让他不耐地高声嚷着扭头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打扰他们。
却只见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门口,他怔愣了一下,声音瞬间弱了下来:“小叔??……”
作为靠着长辈混饭吃没有任何能力和追求的不成器二世祖,秦铭算是听着苏景迁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故事长大的。
当一个人和你水平相近时,你或许还会嫉妒,但是当一个人的能力远超于你的时候,你拥有的就只是敬佩了。
再加上苏景迁的强大气场,让贯会看人眼色的秦铭对这个没有比自己大几岁,却很有能力的长辈是又敬又怕。
其余众人闻声看过去也都是一怔,后齐齐喊了一句:“小叔。”
语气是和秦铭一样的震惊不解。
只安又宁抿了抿唇,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叫他。
“今天是书渊的生日,我们正在给他庆祝。您要进来坐坐吗?”
苏景迁没有说话,但最懂眼色的秦铭瞬间领悟了他眼神的意思,忙回答道。
刚刚凶得不行的大少爷做派秦铭瞬间如一只小奶狗一样体贴可爱乖巧极了。
但是他也知道,苏景迁从不喜欢这种应酬,秦铭问出来只是客气一下,他心中对于苏景迁会答应出席是全然不报有任何希望的。
但如同苏景迁的忽然出现一样出乎意料。
他顿了顿,而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18章
自那日开机仪式后, 苏景迁与安又宁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说起来这是第五天了。
苏景迁今天到这里是来应酬的,他们所属的科技公司即将和西欧的顶尖公司合作,今天便是和那个公司的高管一起吃饭。
在饭局结束将合作伙伴送出去后,苏景迁本想回包厢取东西后便离开。
却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 路过一个包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闻声看了过来。
只见自己的侄子侄女和安又宁正在一处正在聚会。
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聚会, 他们互相聊天, 笑得很开心, 脸上全是年轻人专属的青春洋溢。
苏景迁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安又宁身上, 而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后,便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
苏书渊来自家产业里玩,包厢房间自然很大。
来得人不多, 所以座位很空。
见苏景迁真的进来了,众人忙纷纷站了起来。
本来坐在最中间的苏书渊见最为崇拜的长辈进来,忙起身往安又宁方向靠了靠,将主位让出:
“小叔您做这边吧。”
“不用。”苏景迁微笑着温声拒绝。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
何特助上来便走到了沙发最旁边处的一个位置,将座位收拾整齐。
苏景迁看了他一眼,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
安又宁身边本来坐的是苏恬,但苏恬嫌手机点歌不方便,便早就坐在了点歌大屏幕旁边。
因此此刻安又宁的左侧只有一个大的托特包立在那里。
而随着苏景迁在托特包的左侧落座。
只隔着一个包包而没有隔着人的他们, 几乎是坐在了一块。
淡淡的雪松气味从自己的右侧传来,安又宁不动声色地向着右边移了移位置。
但她右边坐着苏书渊, 再挪只怕是两人要贴上了。
因此只轻轻挪了一点位置的安又宁又不得不挪了回去。
苏书渊没有注意到安又宁这边的异动。
对于苏景迁的拒绝也没产生任何异样, 毕竟苏景迁一向友爱后辈, 也不在意尊卑位序,他也就不再劝,继续坐了下来。
其余人也都随着苏景迁的落座坐了下去。
“来,小叔,喝水。”
苏书渊坐下也没闲着,忙从身前桌子上倒了杯水给最敬爱的小叔端了过去。
都是年轻人,火力壮。
即便现在还是春天,天气还不是特别热,
桌子上的饮品便除了冰啤酒,就是各种冰饮。
“谢谢。”
苏景迁接过杯子,不设防地被杯子周围的凉意一刺,但他面上还是沉稳淡定。
他扫了眼桌上各类饮品,便叫身边的何特助点了两杯蜂蜜水和两杯温水。
他的声音不小,苏书渊也听见了,他对于从未见过的小叔老古板似的做派有些新奇,下意识地劝道:
“不用,小叔,我们都挺能喝的,不用解酒也醉不了。而且包厢里面暖气太高了,喝温的热得慌。”
苏景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四杯水很快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在不知道是谁的示意下,好巧不巧正好在安又宁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伸手就能够得到的位置。
安又宁长睫微颤,把视线从四杯温水上移开。
“来吧,来唱歌吧!”眼见众人都落座,坐在点歌台前的苏恬忙招呼起来。
自从苏景迁到了,气氛就是一滞。
安又宁向来安静,原本活跃的苏书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最近太忙了,也不算活跃。
本来路虎和秦铭都是活跃气氛的有力帮手,但是自苏景迁进入了包厢,出于敬畏,他们两人便不自觉安静了下来。
苏恬也知道自家小叔的威力,但零花钱在他手里攥着,不好赶他走,无奈之下,便自顾自地q起流程。
她站起身给安又宁和苏书渊塞了两个话筒:“这首歌你俩唱。”
路过小叔身边的时候一顿,还是顺手给苏景迁塞了一个可以打节拍活跃气氛的摇铃。
毕竟小叔来都来了,不参与参与也是可惜了。
悠扬婉转的前奏响起,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
安又宁本身不是没有和苏书渊一起唱过情歌。
每次他们俩与身边好友一起出来玩的时候,总是会被众人一起打趣玩笑着唱歌,唱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是今天,包厢里面多了一名不速之客,一下子就让她觉得有点莫名的别扭。
“又宁。”坐在她另一侧的苏书渊轻轻用手肘戳了戳她。
原来他已经快把男生歌词部分唱完了,很快就该她演唱女声部分。
安又宁为自己莫名的神游抱歉一笑,忙把有些昏乱的思绪抛在脑后,跟着背景音乐唱了起来:“如今风依旧在追……”
她的声音很清亮,似被夏天的风吹拂过的碧蓝天空,澄澈干净,又像是夏天凉凉爽爽的冰激凌,细腻清爽。
随着音乐的播放,包厢里的灯光自动熄灭,只有着几个亮度不高、花花绿绿的小灯闪烁着。
苏景迁不露神色地将目光向右侧移了过去,却在触及她身侧的苏书渊时,又移了回来。
“那被风吹过的夏天……”
在气氛组苏恬的欢呼声中和袅袅余音中一曲终了。
苏书渊不禁看着身侧的安又宁,房间光照不足,但是在黑暗中她的美丽还是清晰可见,反而黑夜给她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让人更想细探面纱之下她是如何的仙姿佚貌。
气氛所至,苏书渊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不免心醉神迷,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想轻轻拥抱一下宛若神女一般的她。
却不想手刚刚伸出来,就被她不动声色躲过。
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苏书渊错愕过后,眸子划过一抹暗色。
没注意苏书渊和安又宁这边小动作的苏恬如痴如醉欣赏完全曲后,献宝似的看向身旁苏景迁:
“怎么样,小叔,好听吗!”
刚刚早在这首歌快结束后,她便回到了沙发上做了下来。
只见苏景迁轻轻点了下头:
“还好。”
苏恬闻言就是一个大白眼,她早该想到小叔的反应不会多捧场,所幸不再问他,转去当安又宁的夸夸组组长。
收拾好情绪的苏书渊看见苏景迁落单,忙照顾道:
“小叔,你来一首吗?”
苏景迁温声拒绝:“不用。你们唱吧。”
就在苏书渊还要再劝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与平时他系统自带的铃声不同,像是经过专属设置一般。
并且铃声欢快俏皮,不像是他会用的。
惹得众人不由好奇看了过去。
苏书渊脸色一僵。
像是害怕别人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样飞一般快速拿起桌上的手机。
而后看也没看,便把电话挂断了。
“是俱乐部的经理。”他抬眸状似满不在意地向众人解释道,“工作的事情上班时间再解决,今天主要是陪你们,来来继续。”
一听是工作上的事情,苏恬本想劝他别耽误了正事,但后来听他说的,也觉得有道理,就没管了。
还暗戳戳地为堂哥向又宁说了好话:“堂嫂。”
她悄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哥真顾家。”
苏恬站在安又宁苏景迁中间,尽管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为距离过近两人还是都听见了。
安又宁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很快,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却不想前奏还没响完,苏书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欢快的铃声不断响起反而给人以一种催促感。
“看起来事情挺急的。”安又宁劝道,“要不先去接一下?”
安又宁的忽然说话,让本盯着手机屏幕的苏书渊唰的将屏幕盖住。
明明安又宁的声音很轻柔,但是他却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书渊哥?”安又宁被他过大的反应弄的有些奇怪。
“抱歉抱歉。刚刚在想事情。”苏书渊罕见有点慌乱,思及她刚刚说了些什么,他沉默思考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好,那我先去接一下。”
说话间,他面上的慌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语气无奈:“可能俱乐部忽然有什么急事,我先去了解一下。”
“嗯嗯,好的。”
这块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苏景迁的注目,他看着自家侄儿的背影,微蹙了一下眉。
聚会继续。
许是因为苏景迁一直默默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秦铭和陆虎也渐渐就放开了。
正跟着苏恬三人一起抱着麦克,站在屏幕前的空地上,放飞自我地唱着最炫民族风。
包厢里环境嘈杂,音响震耳欲聋,上方彩灯随着节拍闪烁的厉害。
但如此躁乱的环境中,坐在长沙发上的两个人,仿佛自成一派,安静的气氛与周遭仿佛有着天然的屏障,将他二人与环境隔开。
一片五彩斑斓中。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把安又宁桌子前面的放着的鸡尾酒挤开,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轻轻放在了她面前。
“喝酒伤身。”
安又宁自蜂蜜水端上来时便在极力克制的那段醉酒的记忆又忽然被唤醒。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最近拍戏怎么样?”
安又宁长睫微微一颤:“挺好的。”
均是不超过三个字回答,察觉出她异常的态度,苏景迁握着温水的手一顿,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苏恬众人唱到高潮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拉开。
苏书渊走了进来。
他背对着光让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在场人均是熟悉他的人,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此刻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正在唱歌的苏恬看过去,唱歌的声音都不由得一小。
苏书渊径直坐回了他的座位,坐在他身旁的安又宁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于情于理她都该询问一下。
于是她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苏书渊挤出一个明显僵硬的微笑,他沉默了片刻,“抱歉呀,俱乐部忽然有个急事需要我去处理。”
他看向安又宁的眼神中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愧疚。
苏书渊的声音不算小,正好被正关注着这边的苏恬听到了,她放下了麦克,走了过来,语气难免失望:
“啊?”
“哥你要走了?”
“这个俱乐部没有老板就不转了吗?”
聚会刚开始,还没唱两首歌便要结束,难免扫兴,苏恬不由抱怨道。
“突发事件。”苏书渊苦涩一笑,“你们继续,今天我买单,待会儿再给你们上两瓶好酒。”
苏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工作是要紧,只是今天是堂哥生日还要去处理工作事务,她难免有一点心疼。
但见实在推脱不得,她也就没有再劝。
慌里慌张地把蛋糕拿了上来切好,意思意思许了个愿,众人便同苏书渊一起下楼了。
生日聚会的主角临时离场,聚会自然就没有了再进行的意义。
众人跟着他一同来到了门口。
苏恬和秦铭顺路,陆虎家的方向也在北边。
而安又宁独居的放在却在南边,刚好和还要回一趟公司的苏景迁能顺一段路。
苏书渊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小叔身上,言语恳切:
“小叔,你帮我送一下又宁吧。回头请您吃饭。”
帮我?苏书渊将安又宁视为所有物的口气让苏景迁一顿。
他没有应承那顿饭,而是沉稳地点了点头:“好。”
***
苏景迁车内,氛围很微妙。
车是普通的商务车,配有一名司机。
安又宁本想坐在副驾驶,但被何特助抢先了一步。只好来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但自从坐到副驾后,便紧紧靠着门坐。与苏景迁的距离大到还能再做两个人。
苏景迁见此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将自己往车门处挪了挪,果见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车马上要开出酒店,苏景迁出声:“你要去哪儿。”
安又宁说:“去上次的酒店。”
短暂的交谈后,又是一段静默。
何特助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行为举止透着反常的两人,鼻观眼眼观心没有说话,默默将隔板给摇了上去。
后座还是一片静默无言。
苏景迁自然感觉到了今日安又宁的变化,与那日分别时完全不同,变得比初见还要疏离,与他界限分明。
“怎么了?”他轻叹。
“没什么。”她看向了车窗外的一排排飞快掠过的景观绿植。
“你有心事?”他的声音很温和,在夜色中更是低沉缠绵。
“没有。”她低声否认。
撒谎。
苏景迁侧头看去,只能看见安又宁的半张灵秀侧脸。
她半抱着臂微微靠在车门处,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小小一只像是蜷缩在车门口的一只小兽。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声音放得更轻缓:“你在怕我吗?”
安又宁坐在苏景迁身边,即便她已经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还是霸道地笼罩着她周身。
她此刻正看似专注地看向窗外,但无孔不入的雪松气息早已使她的心绪杂乱非常,全部身心都集中在身旁那人身上。
闻言,一种被人道破心思的慌乱让她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她缓缓回过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还是那样的包容与温和。
是一种看穿你所有小心思却还是愿意包容的温和。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忽然有点鼻酸,向来不轻易袒露心思的她,竟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将自那天分别之后的隐隐担忧脱口而出:
“我不该害怕吗?”
话已说出口,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她直视着他,鼓足了勇气:“您是苏家的掌权人,想要什么都有。而我……还有婚约在身。以后我们还会是……”
停顿了半响,最终安又宁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她轻轻垂下眸,浓密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般轻轻扇动。
但即便她说的如此不清不楚,苏景迁还是心下一沉,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仅在怕他,还在为两人不可逾越的关系而惶恐不安。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永远夹着另一个人——他的亲侄子苏书渊。
“抱歉。”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飘渺的叹息。
他看着她的发顶,眼中是说不出的意味。
这件事情完完全全是他的过错。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至此,明明在知道她的身份时,他便立刻决定要与她保持距离。
但却没想到接连几次的巧遇,让他对于她的了解更深,也便不舍得保持距离了。
他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他逾越放纵了……
“别怕。我不会再打扰你的。”
她虽然对他不会生气早有预料——这也是她能对他不假思索就袒露心声的原因。
但是却完全没想到悬在心中几日的事情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仅仅用一句话便解决了。
在这一刻,安又宁却一点也没有为回归正常轨迹而感到轻松。感伤难过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舍竟然占据了主导地位。
安又宁看向他,他一向镇定自如的脸上正带着失礼的歉意。她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无言。
她从来就不曾害怕他。她害怕的只是自己无知无觉的沉溺。
他继续温声道:“如果之后拍戏上遇见问题,随时和张导联系。”
“解决不了的,可以联系何特助。”
他没有提到让她去联系他,而是让她去联系何特助。
他的了然与体贴,让安又宁心里倏然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从小的感情经历不多。
或者说是因为从小就知道有娃娃亲,便和其他男生没有怎么过接触。
而她和苏书渊大部分的相处都是以哥哥和妹妹的形式来相处。两人就连单独的相处都是寥寥无几的。
所以确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从未有过任何传统意义上的感情经历的。
但即便她的理论基础是如此乏善可陈。
她与苏景迁之间的那种无法言语的朦胧暧昧的感觉,她面对他时难言的踏实感,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那绝对是骗人的。
而与他分开的五天时间,足够她想清楚很多东西。
接踵而至的苏书渊的生日——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他血脉上的亲侄子的生日,也足够让她意识到很多东西。
无论是从为人基本的道德感来说,还是从这份自小由两人母亲定下的婚约所能带给她的安稳感来看。
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一个不好的念头还未长成时便将其完全消除才是有效的做法。
安又宁自从父母离婚后便厌恶极了对于未知事物的失控感。
她不想,也从未考虑过在自己今后的人生中有任何的变故。
更别提是这样与侄子有婚约却与叔叔纠缠不清的重大的变故。
她只是想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名正言顺地成为如自己母亲一般关怀自己的祝姨的女儿。
她想,这一定会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但是她从未想到,即便刀再快,当它斩下去的时候,感受会这么复杂。
一种从未有过的像是往心中塞了一颗最青的梅子一般的酸涩自她心底蔓延,她低低声说:“谢谢你。”
按照他说的,她没有用敬称,但他们之间最多也只是这样了。
春日晚风吹进温暖的车内,吹乱了安又宁的头发。
她本没有心情理会,却只见他忽然抬起了手。
他默默抓到了那缕调皮的秀发,以极轻极缓的动作将其挽回到了耳后。
整个过程他很精准的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但是她分明感受到了他手部散发的阵阵温热。
“别怕。”他的眼神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与笃定,仿佛在做什么承诺一般低低重复着。
别怕,你不需感到任何不安。
无论是从这段关系带来的,还是从拍戏、祝钦生日宴会上的意外,抑或者任何人任何事情上带来。
你都不需要感到不安害怕。
你也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发丝已经别好,他的手再也没有任何停留的理由,他顿了顿,终是恰到好处地抽回了手。
作者有话说:
文中歌词全部来自《被风吹过的夏天》~
第19章
车程很短, 很快便到了剧组旁的酒店。
眼见到了地方,安又宁看向了苏景迁,思绪千丝万缕,但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再见。”
苏景迁静静看着她,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一根调皮的秀发了, 他终是点点头:“再见。”
他们互相都心知肚明,这似乎是最后一次彼此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下一次再见, 两人或许就是新的身份。
安又宁下了车, 她仅仅犹豫了一瞬, 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忽然她脚下一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
苏景迁自车窗里看着她,他没有动,只是用一双如大海般宽广包容的眼眸看着她又走回来。
他听见她说:“你能稍等一下吗?我有一个东西要还给你。”
一瞬间, 他心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想了多少种可能,但他面上不显,只沉沉应了一声。
见他应声,安又宁小跑回了酒店。
一进房间, 便直奔床头柜。
苏景迁在楼下没有等多久,只一会儿的功夫,安又宁便小跑着下来。
晚风传过她的秀发带起发丝翩跹飞舞。白净的小脸因为运动染上的红晕。
她带着一点喘,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物件, 她递给苏景迁的时候有一丝停顿,但终是把东西放进了他的手中:
“这个还给你。”
她解释道:“是那天从你房间拿走想要防身的。”
“抱歉, 私自偷拿了这么久。”
安又宁默了默, 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他依旧看着她的背影, 而这一次她最终没有回头。
苏景迁低头看着手中的几乎没有记忆的金色塔状摆件。
从她的三言两语间,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记忆就回到了那天。
这个物件是她从自己房间醒来,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好人还是坏人便偷偷藏在身上用以防身的。
他的视线落在了塔身底下垫得十张红色百元大钞上。
这个怕是她拿走这个物件几天下来的租金吧。
她可真的是一点也不想欠他人情,完全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心中莫名的情绪不断翻涌,他忘记了克制,下意识地推开了车门。
可此时,道路上已经没有了安又宁的身影。
他在茫茫夜色中立着没有动,过了良久,直到酒店三楼靠东侧一间屋子灯亮了起来。
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吹动了他的发丝,他才终是移开了视线,回身上了车。
又过了一会儿,黑色商务汽车缓缓驶离酒店门口。
挡板的隔音效果很好,何特助坐在前排只感觉两人气氛有些奇怪,本以为一路上两人能缓和地差不多了。
却不想等下了车,安小姐就是一副此生不再相见的架势把一个东西塞给苏总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一向最会察言观色的他自然也看出了苏总心情不好。
何特助眼看着苏景迁拿出了随身电脑,已经打算处理公务的时候,便心觉不妙。
苏总尽管对下属十分友善,但他心情不好时候不自觉发出的威压就不是他们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苏总心情不好,还要处理工作,那下一个心情不好要倒霉的人会是谁呢?
何特助暗暗叹了一口气。
首当其冲,就是他这个小助理呀!
不知道安小姐到底和苏总聊了些什么,能让苏总今天的气压如此之低,何特助为没有跟着安又宁一起下车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目前,他只能自救。
于是何特助顿了顿,顶着车内的低气压,轻声试探道:
“苏总,之前安小姐的那双高跟鞋……”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向沉浸工作便不容易脱身的苏总一听他提到了安小姐,便抬起了头。
几乎是一瞬,苏景迁就明白了何特助的意思。
他毫无情绪地睨了何特助一眼。
只一眼,便让何特助瞬间汗流浃背。
原来,他之前根本没有依照苏景迁的吩咐处理掉这双鞋。
而是看出了苏总对安小姐态度的不同寻常,便自作聪明地一直偷偷保存着,想要什么时候拿出来讨好苏总。
本以为现在是一个好时机,却不想惹了老板的霉头。
就在何特助以为自己因随便揣摩老板心思惹来老板不喜时。
只听苏景迁淡淡道:“随便处理了吧。”
一阵沉默过后,他又说:“下不为例。”
苏景迁声音不大,甚至可以算是温和,但是何特助却从中听出了枪林弹雨的感觉。
虽然苏总最后没有怪罪,但是要再经历这么一遭他却是受不住的了。
劫后余生的何特助是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去试探了。
这下完全变成了一个鹌鹑缩在了副驾上一动不动。
何特助不再说话,可苏景迁的心却是完全也静不下来了。
或者说他就没有平静过,拿出电脑也只是一种掩饰。
何特助的打断让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无奈笑了一下,将电脑合上放在一旁。
而后沉声问到前面正尽量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何特助:
“祝钦生日宴上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想要极力好好表现的何特助忙道:
“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因为苏总对于安小姐的特殊关照,让何特助对这件事情自然多加上心,一有新得进展便时时关心。
因此不用去查消息,一被问到,何特助便能脱口而出给出答案。
“嗯,尽快。再原先的基础上再多加几个人去暗地里保护她。”
忽然苏景迁放在膝上的手又轻轻敲了两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还有,查一下,剧组女三号和书渊的关系,还有今天书渊去了哪里?”
“两件事情要是有结果的话,不用告诉我,直接通过旁人告诉安小姐。”
“通过旁人?”何特助有些不解。
这是不告诉安小姐,是苏总帮她查到的意思吗?
苏景迁见他问起便又补充道:
“不要报我的名字。你也不要出面,只把事情告诉她就好。”
苏景迁对他这个侄子有所了解,他人不坏,基本上是不会自发做一些违背道德底线的事情的。只是怕他被人利用,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还有,明天下午收拾收拾东西机场见,西欧那个项目我来跟进。”
全程苏景迁的“她”都没有点名,但作为得力助手的何特助自然是全听懂了。
这里的“她”指得是安又宁安小姐。
接连几个命令下来,何特助是彻底揣摩不清自己老板的心理了。
要说他和安小姐出了什么问题,那他显然还关心着她,不仅要派人保护她,还一直暗中在替她查那件事情。
但要说没什么问题,那老板为什么在自己提到了高跟鞋时候没有心情变好,反而心情变得更为低沉?
而且要帮安小姐,还不告诉她,还不能让他们出面告诉他,这不是安小姐就完全不知道谁在帮她了吗?
干了好事而不留名,何特助从来不认为在生意场游刃有余混下来的老板是这样的大慈善家。
并且,明明去西欧谈判的原定的不是苏总,而现在他却又忽然主动要出国工作。
苏总是在逃避什么吗?
何特助敏锐的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对。
但即便心中千回百转,何特助面上却也不露声色,只是安又宁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暗暗升高了一些。
毕竟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对自家老板有着这样大的影响的。
在自家老板这里干活,把安小姐一直封为第一位,何特助想,准没错。
车在夜色中急驶过去,只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洗漱完毕的安又宁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有些失神,她侧身看向了被丝绒窗帘遮住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她脑海中莫名浮现苏景迁用低沉的嗓音说着别怕时的样子,他手指的温度似乎也还残存在她的发丝上。
安又宁心绪变得繁乱,她立起身,从包中拿出上次祝钦给的薄荷糖盒。
她将盒中最后一颗糖送入嘴中,清凉的口感将她繁乱的思绪一扫而空。
该睡觉了,她想。
她习惯性地下意识地看向了床头。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塔状摆件已经被她还了回去。她顿了顿,终是关上了灯。
***
转眼之间,苏书渊的生日便已经过去三天了。
其中包含着一个需要回家的周六,但这次安又宁只是敷衍地用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按照之前,对于这个日子,安又宁向来是严阵以待的。
一般来说,都是会回去的。
有实在走不开的事情不能回去时,她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思念带来的失落。
上一个周六,因为要拍戏,安又宁用了借口请假后就有过这种感觉。
并且反复斟酌的请假借口,很是害怕父亲发现她实际上是在拍戏。
而这次,在被小白提醒到周六该回家的时候。
不知为何,安又宁忽然之间对这件她明明十分期盼的事情,深感疲于应付,对周六回去吃饭这件事情多了几分难言的疲惫。
她忽然意识到,或者说早就意识到但是不愿意提醒自己:周六必须回家,说是一个规定,其实更像是一个借口。
一个让她理所应当地顺理成章每周回家的借口。
以一种非自愿回家地形式来维护她那可笑想回家的自尊心的借口。
回去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大家子人貌合神离地吃一顿饭而已。
于是她只思索了一瞬间,便随意用了一个外出学习的理由给父亲发了条消息将这件事情搪塞了过去。
而结果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人催促,对于她请假理由的真实性更是没有人去探究。
她置顶的消息框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往常会令她失落的事情,这次却反而令她有些从未有过的轻松。
三天就这样在认真与武术指导学习打戏动作中悄然流过。
而这天周一,似乎与往常单调重复的日子格外不同寻常——女三号今天要进组的消息在全剧组都传开了。
因为女三号是资本方要捧的人,是被插来的关系户,所以除了导演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只是从制片人那边透露出,她是一个舞蹈演员。
因此女三号今天的出场,正暗暗被全剧组的人都在若有若无地盯着。
大家都在好奇究竟是谁在仗着资本这几天这么狂。
安又宁本身对于此事并不在意,可小白好奇的要命,她早早就去盯着了。
于是眼下,女三号刚一进来,小白便得到了一手消息,急匆匆跑了进来。
此时安又宁正在和苏恬打电话。
苏恬激动惊喜的声音和小白惊异不已的声音重叠在了一块:
“又宁,我带着书渊哥来探班了!还有二十分钟就到!”
“又宁姐,女三号,是你的妹妹安子馨!”
第20章
安子馨今天本是不想来拍戏的。
她对于拍戏本来就只是三分钟热度, 是看安又宁喜欢,她才想着来试试的。
可是最近。
回忆起这甜蜜的小半个月,安子馨嘴角不由挂上了甜蜜的微笑,她对拍戏的热情是半点也不剩了。
只是约已经签了, 面对剧组人员和经济人的不断催促, 安子馨又推脱了几日后,总算推脱不过去了。
于是今天只好不情不愿去上班。
“也就是说, 现在剧组有两个人, 你一定得小心点。”
“一个是导演, 本事大的人脾气都不好, 他因为你开机仪式没来对你印象非常不好,在他面前一定要尽量谦虚,这几天请假的原因,就是用我前几天告诉你的那个, 别忘了。”
在保姆车里听着经纪人花茹的不断叮嘱,安子馨漫不经心地应着。
忽然间,拍摄地点到了。
看着眼前被绿布包的严严实实的拍摄地点,她眼中总算露出了几分兴味。
“然后就是那个被女抢了女三号,后来又面上女一的安……”
“好了好了。”花茹在车内念了一道, 听得安子馨都起糨子了。要不是这个经济人是书渊哥给自己选的,说是圈内有名的经济人,她不好意思拒绝,她早就把她给换了。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花茹的手, 而后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花姐就放心吧。”
她不相信,有书渊哥给自己撑腰, 谁还能欺负自己。
花茹也是欲哭无泪, 不知道自己倒了哪辈子大霉。
不仅忽然间手里被安插了一位关系户, 最倒霉的还是这位关系户还是个大小姐脾气。
拍戏前联系不到这位小祖宗也就罢了,结果明明说好一定要去的开机仪式也忽然说不来就不来了。
偏生她是说不得也骂不得,还得时时刻刻哄着她。
剧组已经开机十天了,直到今天她才好不容易说动了小祖宗来开工。
她可不是得多说一些吗。
小祖宗要是言行不当得罪了什么人,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安子馨则没有心思去想经纪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下了车,近距离从门口的间隙中隐隐可以窥见绿布包裹下的古典气息十足的建筑,安子馨可算是来了点兴致,对于自己即将拍戏也有了几分期盼,径直走了进去。
花茹和小助理看着安子馨横冲直撞的架势,忙也撑着伞下车急忙追了上去。
安子馨甫一进去就迎来了众人的注目。
她个子不高小小的,配上她那张娇憨可爱的娃娃脸很是和谐。
只不过此时她的表情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高高在上的轻傲破坏了她整体的美感。
周围一个助理在后面紧跟着小心打伞,被人一路上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她却也无一处不适应,一副习以为常娇滴滴大小姐的做派。
一身名牌首饰和娇贵的小羊皮鞋更是说明了她身价不菲,一看便知她的背景深厚。
身边跟着的经济人也是圈内有名的新星花茹。
再联系女三号开机仪式连开机仪式都敢不来的胆大行为。
即便不知道女三号长什么样子,但在看见她第一眼时,大家便明了这个人便一定是女三号的饰演者。
只不过,她的长相虽然好看,但充其量算是可爱,与她所饰演的第一美人的角色差距可不小……
心思灵活的人,一下就想到了在颜值上能瞬间碾压她的女一的饰演者安又宁。
并且听说原本饰演女三号的是安又宁……
被自己抢了女三号的人转头又演了女一,想必两人的气氛不会特别和谐。众人一下就对之后的好戏开始期待了。
周围众人不断打量的眼神,安子馨自然感觉到了,这种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感觉,让她不由又挺了挺胸,似乎在这一刻,她对于来拍戏的这件事情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她的眼神轻飘飘从众人身上滑过,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不由一怔。
安子馨本以为自己看错了,立刻朝那个方向细细定睛看去。
那人是古装扮相,女扮男装之下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硬朗很好结合,英姿飒爽,清秀俊朗,简直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可朝夕相对数十年的熟悉五官告诉安子馨,那人竟然真的是她的姐姐安又宁。
安子馨错愕至极,一时间竟傻傻地愣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安又宁也发现了她,四目相对之际,两双相似的眸子中同时闪过震惊,但安又宁率先回过神恢复了平静。
见四周众人的视线全聚集在此,便叫小白把还在愣愣看向这里的安子馨请到自己的休息室中。
两姐妹面对面围坐在休息室的桌子旁。
被小白拉出来后,安又宁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安子馨。
许是出于一种逃避抑或是一种不知如何面对的态度,自生日宴过后,自察觉出妹妹对于苏书渊的喜欢后,安又宁已经很久没有回家,没见过妹妹了。
却没想到再次见到她,竟然是在剧组。
而且她竟然是那个通过背后资本运作抢了自己女三号的舞蹈演员。
安又宁长睫微微垂下。
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书房里与父亲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
当时妹妹跑来当着她的面,对父亲说要一个美丽、人设不错的白月光角色。
她抿了抿唇,这次这个女三号的确符合妹妹那天的要求。
所以妹妹背后的资本是父亲吗?
但据安又宁所知,安家在娱乐圈中涉足并不多。并且这部戏的主要资方是苏氏。
如果不是父亲的话,那么……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安子馨坐下后,总算回过了神,看着坐在对面没有说话的姐姐,终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姐姐?
一旁的花茹将眼中的诧异藏好,默默庆幸现在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安又宁的私人休息室。
她想,这个重量级消息被更多人听见了,不知道该惊讶成什么地步。
当然,外面的人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毕竟她们都是吃过安又宁是苏总侄女这个大瓜的人了。
现在告诉她们女一和女三是姐妹,也只会觉得这个消息小巫见大巫。
安子馨打量着安又宁一身古装打扮,热情询问道:
“你来试戏的吗?我在剧中饰演女三号,可以帮你介绍一下导演的呀。”
话语中女三号三个字还被刻意加了重音,听得花茹是眼皮一跳,忙偷偷拉了安子馨一把,在她耳畔有些尴尬地低语提醒道:
“这是女一号。”
尴尬中花茹又带了几分疑惑,亲姐妹之间都不知道彼此最近在干些什么事情的吗?
“女一号!?”
安子馨下意识地重复着,纳罕让她的音量不自觉地放大。
刚刚在车里花茹介绍剧组情况的时候,安子馨一开始听了两句,便不耐烦地带起了耳机,因此什么也没听见,只临下车的时候才知道,女一是由被自己挤掉的女三号饰演。
她当时便对这个女一印象不好隐隐有了敌意,却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女一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而自己刚刚还在她的面前炫耀了自己获得了女三号这个角色!
她忍不住暗暗咬住了下唇。羞愤难堪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嫉妒让她脸色变得通红。
“是书……”安子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好在她很快意识到了言语中的不妥,没有将话说完便急急止住了。
书?
书渊?
一时间安又宁心思百转千回,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书?”
安子馨问出口就后悔了,不只为话语内容,更是为这急切的语气。
现下见姐姐一副没有听明白的神情,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觉得不太真实。
虽然她只说了两个字,但要是真的靠书渊哥哥获得角色的话,她想姐姐不会听不懂的。
毕竟虽然安子馨不接触娱乐圈,但听花茹的介绍她就知道,这个剧有多难得。
而姐姐能获得这个角色,不靠书渊哥,还能靠哪个资本方?
难不成还能直接靠上苏家的那个掌权人苏总吗?
但这个事情再讨论也都是定局。
安子馨缓了缓失态的神情,恢复如常后挤出了一抹娇憨的笑:
“没什么,还没恭喜姐姐呢。”
“真好,以后咱们俩可以继续在剧组互帮互助啦!”
正说着,忽然休息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
“又宁,我和堂哥来给你探班啦。”人未到近前,声先至。
安又宁安子馨闻声看去,只见苏恬并苏书渊一同走了进来。
四人一照面,除安又宁外三人具是一惊。
“安子馨?”
“书渊哥哥?”
苏恬与安子馨同时开口道。
“你来这儿干嘛?”苏恬蹙着眉看向了安子馨。
却不想没有人回答她。
安子馨此时正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堂哥,面上表情复杂难以言喻。
而堂哥,苏恬转头看向他,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一直没人回答,安又宁将安子馨与苏书渊两人明显不对劲的气氛尽收眼底,顿了顿答道:
“子馨是女三号。”
女三号?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一段久远的记忆涌上了苏恬心头,在给又宁送伯母生日宴请帖那天,堂哥曾承诺要给安子馨安排一个角色。
而女三号这个角色,原本是又宁的却被一个资本要捧的人忽然抢了过去。
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苏恬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之前在苏书渊说要给安子馨安排角色的时候,苏恬关注点一直在堂哥要给安子馨安排角色上,而忽略了剧名,不曾想安子馨竟然被安排到了又宁的角色上。
出于安伯父不让又宁演戏的原因,在争取角色上安家是帮不上什么忙。
再加上又宁一向认为演戏要出于实力去争取角色,而且不喜麻烦人。因此又宁从未找过堂哥帮忙,就连上次她想找小叔帮忙也被又宁打断。
可是现在,一向喜欢抢又宁东西的安子馨,不仅得到了安伯父的支持,还在自己堂哥的帮助下抢走了又宁的角色。
即便苏恬知道,他可能是无意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极了又宁。
要不是顾忌着又宁还在这里,害怕自己贸然行动会让她猝不及防知道真相而伤心难过,苏恬真的想踹自己堂哥一脚。
而苏书渊可能是感受到了苏恬的愤慨,抑或是感觉自己的行为举止太过怪异,他猛然回过了神,敛眸避开了安子馨的视线。
就在他抿了抿唇,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场务推开了门:“安老师,马上开拍了,导演叫主演先去开一个会。”
花茹见安子馨自小苏总进来情绪便一直不对,忙推了推她的胳膊劝道:“子馨,去开会了。”
安子馨没有理她,只是沉默着继续一脸复杂地直勾勾看着明显躲避着她的眼神的苏书渊。
却不想场务踟蹰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道:“花姐,导演只交待了又宁姐过去。”
他看着安子馨还是一身现代妆发,连戏服都没换,顿了顿声音细微道:“张导说,让子馨姐多读几天剧本再来拍戏,今天先不拍了。”
本来一直看着苏书渊的安子馨听见这话,猛然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了场务。
眼中的怒火让场务不由垂下了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在场的人不少,姐姐和书渊哥哥都在,安子馨也知道不该向只是跑腿的场务发火,她又看向了身边的花茹,压抑着火气问道:
“不是张导让今天过来拍戏的吗?”
张导那边的确是这么和花茹说的,但三言两语间,花茹显然明白了张导这是要给安子馨一个下马威。
就在她组织语言时,只听场务回复道:
“张导说,今天临时有别的戏份安排,所以先就不拍了。”
听闻此话,安子馨也瞬间明白了张导的意思。毕竟她当时没有去开机仪式所用的理由就是“今天临时有事,所以先不去了。”
一样的句子,一样的借口,显然,这次张导是故意的。
气到极点反而令人冷静,花茹还怕安子馨会闹起来,却不想她长舒了一口气后,挤出了一个笑脸,对着场务平静道:
“好的,麻烦你跟导演说一下,这几天我会好好研读剧本的。”
而后视线又在苏书渊身上深深停留了一刻便转向安又宁,微笑道:
“那我先回去研读剧本了,姐姐也快去开会吧。期待以后和姐姐的合作。”
而后不等众人回应,便大步离开了。
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张峰这样的大导演。
他们这个剧组也不是一个演员不想来就不来,想拍就能拍的。
因此今天让她过来,也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而已。
毕竟,就算是她背后有苏书渊捧着和,但张峰凭借和苏景迁的关系,也是全然不怕的。
他没有直接把安子馨开除,已经算是给苏书渊面子了。
安子馨离开了。
随着她的离开,苏恬苏书渊两人也好像都怀了什么心事一样状态明显恍惚起来。
接受了两人有些干巴巴的恭喜获得角色后,安又宁又刻意看了他们俩一眼,便和场务一起去找导演了。
眼见场中只剩下自己和堂哥,苏恬刚要把给安子馨安排角色的事情好好跟他说一说。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和上次在他生日包厢中一样的特别的铃声。
只见他一顿,但不知道是顾忌着谁,他没有接听,而是立刻和上次一样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完电话,他抬头看向正要说点什么的苏恬,扬了扬手机:
“抱歉,恬恬,我公司临时有急事,我先过去了。”
说完不等苏恬反应,便急匆匆地跑走出门。
只留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的苏恬一个人站在原地,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自她心底倏然升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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