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江南柳
【文殊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很久很久。我有时也会犹豫,要不要将一些事情告诉你。思前想后, 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封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便是你对崔泽动了杀心的时候。】
【怕你冲动, 还是决定先告诉你,我的死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更与崔泽无关。你久居凉州, 有一件事未必知道, 那便是在很多年以前, 定南与我才是恋人。】
萧楫舟的目光凝在这句话上好久, 才吸收了这句话的含义。
云定南不是阿兄的侧妃吗?怎么会是阿姐的恋人?萧楫舟皱着眉看了下去:
【当年大兴城内惊鸿一瞥,我便对定南一眼万年。只是或许兄妹间总有相似之处,阿兄也与我一般爱上了定南。阿兄是男子, 他可以肆意地追求定南。我是女子,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定南一步一步地成为了阿兄的新娘。】
【只是, 我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定南与阿兄成婚的前一天, 定南找到了我,她与我说,她心悦的人是我, 她爱的人也是我。】
【我想,世上大概没有人能体会到我那时的快乐。我的心悦之人亦心悦于我,那一瞬, 我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我拉着定南的手问, 问她愿不愿意和我私奔。我说, 我要带她去江南的一个小镇,和她在那里了却残生。】
【她答应了。实不相瞒,当时我刚刚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我觉得定南只会觉得我疯了。我想道歉,想和她说我就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她答应了。】
【我们两个都是疯子,于是在当夜,我们收拾好了行李。只是很不巧,我连宫门都没出,就被母亲堵在了门口。】
【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定南嫁给了阿兄,还给阿兄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我看得心烦,便找到了罗文礼,与他做了一场交易。我答应做他的妻子,帮他维持豫章罗氏的门面,让他娶他心爱的表妹。而他回报给我的,是我想求的清静。】
【我本来以为,我以后的人生就会这样了。我会永永远远地待在豫章,看雨打芭蕉,看霜染枫林,在这片烟雨江南,思念我曾经的爱人。只是兴业二十二年的冬天,这一切都开始改变。】
【兴业二十二年的万寿节,父皇说母亲想我了,让我回大兴为他庆生,也看望一下母亲。我回避着大兴,却也思念着大兴。最终,无数的思念战胜了逃避,我坐上了北上的马车。】
【大兴宫的大兴殿里,我再一次看到了定南。已经过了许许多多年,但她明艳依旧。只是后来她约我到我的寝殿,却满面愁苦地对我说,父皇近日以来屡屡斥责阿兄,阿兄过得举步维艰。】
【我知道,这是每个帝王的通病。阿兄已年过而立,父皇则早已过了天命之年。垂垂老矣的帝王看着风华正茂的太子,总要疑神疑鬼。】
【我安慰着定南,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晚,我们竟然会糊里糊涂地睡在了一起。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我看着阿兄愤怒的双眼时,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或许是阿兄对我说的话不中听,或许仅仅是我这些年来的不甘积压的太多,总之,我甚至当着他的面问定南,她爱的人究竟是我还是阿兄。定南说她爱的人是我,只是当年阿兄苦苦逼迫,她没有办法。】
【阿兄被气得半死,我却开心极了。只是后来,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没过多久,东宫便爆发了巫蛊之祸。我震惊地跑去问母后,却在母后的寝宫中遇到了云定北,定南的妹妹。】
【从她们的对话里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母后设计好的。母后故意在我的寝殿放了合欢香,将我和定南的情谊暴露在阿兄眼前。果不其然,阿兄难以接受,定南备受冷落。云家以为定南失宠,那个单纯到无知的少女便中了母后的计,将那个“能让定南重新获宠”的巫蛊娃娃带进了东宫。】
【是我害了阿兄,是我害了定南。当时的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我逃回了豫章。我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不敢相信我竟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直到后来你将靖儿送到我的身边,我才逐渐走了出来。】
【又过了三年,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父皇驾崩了,阿兄与定南去了,你成为了皇帝,一切进行得顺理成章。我在豫章看着靖儿那张和定南相似的脸,却总是在想,若是我忍住了我对定南不该出现的爱,是否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所以,在我发现朱氏对我下毒之时,我听之任之。后来崔泽给我写信,还说朱氏下的毒太粗糙,他给我换成了更高级的毒药,保证让我走得没有痛苦。】
【我很感激崔泽,他送来的毒确实很好。闻着香入睡,我总是能梦见定南,梦见那年大兴东市,定南穿着男装在街头卖艺,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有时候我也在犹疑,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放弃我自己的生命。可是每次看到靖儿,我便想到定南,想到我害死了定南与阿兄,也想到疑心愈重的父皇。那时候我忽然就在想,会不会很久很久的以后,你也会成为下一个父皇。】
【如果有一天,你也开始有了每个帝王的通病,你也开始疑心阿盛、疑心靖儿、疑心我,你会不会觉得总有一天我也会反对你,我也会站到你的对立面。】
【我又想到母亲,她总是在说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永远没有把她当成母亲。是,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儿女,我没办法体会她家国破灭的苦,没办法体谅她委身仇人的痛。我只是永远在难过,难过于我的母亲那样地恨我的父皇与阿兄。】
【那时候我忽然就明白,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只是带给我无穷无尽的痛苦,也带给你们永生永世的难过。母亲会继续因为我保住了靖儿而恨我,你也会在有一天忍不住去想我究竟会不会为了阿兄和阿盛而反对你。】
【于是,我选择了自己离开,我希望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你们想起我,记忆中的我会是那个给你缝补护膝的阿姐、会在母亲膝下撒娇的女儿。】
【文殊奴,对不起,请原谅我自私地选择离开,将痛苦都留给你们。也请你告诉母亲,今生我没能做好一个女儿,来世做牛做马回报。】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崔泽此人看似爽朗不羁,实则内心心狠手辣。不要因为阿兄而对他心怀善念。此人必杀,勿忘。】
厚厚的一摞信纸在萧楫舟的手中一页页地翻过。良久,萧楫舟问:“这封信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罗文礼:“是公主生前常去的寺庙的主持送来的。与这封信一同送来的,是公主与臣的信,上面吩咐臣将这封信送给陛下,臣便连夜来了。”
萧楫舟又问:“阿姐说你喜欢朱氏,是真的吗?”
罗文礼立刻否认:“臣对朱氏只有兄妹之谊。只是当初,臣只有这么说,公主才愿意下嫁于臣。”
萧楫舟盯着罗文礼看了许久,直到罗文礼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浑身上下都开始冒冷汗的时候,萧楫舟才继续问:“朱氏与崔泽毒杀阿姐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罗文礼的脸色白了一瞬:“是在公主病亡之后,臣才发现了香薰的不对。”
萧楫舟:“为什么不上报?又为什么放过朱氏?”
他问的很冷,仿佛声音中都要淬出冰来。
罗文礼苦笑:“臣……臣不信。”
他的声音中满是苦涩:“朱氏在家中毫无权利,如何能干涉公主的香薰。臣一度觉得是自己猜测错了,从未想过,一切都是公主亲手所为。”
失去爱人的萧知福根本不想活,世上的一切都让她毫无留恋,所以她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死亡,完全没有想起,她还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
毕竟对萧知福而言,罗文礼心有所爱,他们之间只是冷冰冰的交易。萧知福从来没有想过,罗文礼对她怀有的,是一颗炽热的心。
看着满眼苦涩的罗文礼,萧楫舟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底所有的怒火。良久,他说:“朕可以放过你,但是罗豫章,朕听闻你的新妇身体不好。”
他叫他罗豫章,萧楫舟在提醒罗文礼,他的身后还有豫章罗氏。
罗文礼也上道,径直便回了一句:“夏日新妇产子,身体一直未好,只怕过不了这个年了。”
萧楫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既然熬不过这个年了,那便早点办事,免得耽误过年。”
处理完了朱忆秋,萧楫舟才觉得心中压抑的怒火好了些许。突然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做的干净点,朕不希望阿滺听到什么不该他听的话。”
罗文礼一愣,随即点头。
就在这时,脸色苍白的侯十三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不等萧楫舟问话,他便着急地说道:“不好了陛下,九环山那边传来消息,说、说那里要给小齐大人和崔泽举行婚礼。”
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耳鸣了的罗文礼:“???”
等等,什么玩意?
谁和谁?
齐滺和崔泽?
举行什么?
婚礼?
罗文礼还在震惊于这个世界的开放,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响。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萧楫舟一拳砸在了案几上。
下一秒,案几直接碎成了粉末。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人说觉得舟舟和滺滺有进展了,我在此声明,这个预感没有错。我再走个三两章剧情,我保证他们下次见面绝对天雷勾地火(x)都这个份上了,再不开窍就说不过去了(试图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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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江南柳
齐滺看到眼前大红的衣衫的时候, 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得了癔症,不然他怎么会看见这么离谱的东西。
东女国的姑娘将衣衫递给齐滺,笑嘻嘻地说:“小齐大人, 你怎么了?这件衣裳不好看吗?”、
齐滺满脸拒绝, 被这姑娘吓得连连后退。
姑娘紧追不舍:“小齐大人, 这嫁衣可是宾就专门下山给你买的,江宁的绸缎与南海的珍珠,怎么也不算辱没小齐大人吧?”
齐滺:“……”
我可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学个词就乱说啊!
什么叫嫁衣!
齐滺抓紧自己的衣衫, 像个被恶霸欺辱的良家妇男:“不是, 姐姐, 你放过我吧, 我真的不穿。”
姑娘却道:“小齐大人,这可由不得你。你若不自己穿,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齐滺欲哭无泪。他指着一旁看热闹的崔泽问:“为什么不是他穿?”
姑娘:“你才是新娘啊, 嫁衣当然要你穿。”
齐滺:“……”
崔泽:“……扑哧。”
齐滺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我说你们乱点鸳鸯谱就算了,凭什么我是新娘?”
姑娘歪了歪头:“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齐滺笑不出来。
崔泽也笑不出来了。
最终, 那姑娘还是将“嫁衣”放在了床上,对着齐滺说道:“小齐大人, 明日的婚礼你可千万不要缺席。你长得这么好看,缺条胳膊少条腿可就不好看了。”
赤/裸/裸的威胁!
齐滺咬牙。
待那个姑娘走了,崔泽才放肆地笑了出来:“小齐大人, 当新娘子的感觉如何?”
齐滺皮笑肉不笑:“不如崔先生顶替董桑姑娘与我成婚感受到的快乐大。”
崔泽:“……”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不好受,你能得到什么?”崔泽嘟嘟囔囔,“咱们俩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齐滺想骂他:“崔先生, 不如你解释一下, 你口中一点书都没读过的愚蠢的姑娘为什么能把你算计得这么惨?”
说着, 齐滺都被气笑了:“你是怎么觉得,董桑会是一条任你差遣的狗的?”
崔泽努努嘴,说:“怎么就叫被算计得惨了?不过是计划中大婚的对象从她变成了我而已,一样的。”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在这个临时根据地位高权重的崔先生,还没有沦落成和齐滺一样被监控行动的囚犯。
崔泽甚至饶有兴致地拿起那件“嫁衣”看了起来:“小齐大人,你知道这种绸缎吗?”
齐滺不明白崔泽的意思,但他还是顺着崔泽的问话看了过去。只是他对丝绸的了解着实不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件嫁衣究竟有什么特别。
若非要说特别,那便是这件嫁衣的颜色着实鲜艳,热烈如火又艳而不俗。齐滺答:“颜色很好看。”
“对,没错,就是颜色。”崔泽解释道,“在临安的一个名叫余晖镇的小镇里,有一处很大的湖泊,因为湖泊盛产一种红莲,因此那片湖就被叫做‘红莲湖’。湖内红莲十分奇特,不但枝干窈窕,而且颜色鲜艳,是别处都没有的风景。”
“后来,镇上贫穷的女孩子在嫁人之前便将红莲采集回家,用红莲染色丝绸制作嫁衣。这种红莲染成的嫁衣比最大的染坊里染色的丝绸还要好看,因此被称为‘红莲绸’,风靡全国。当年豫章公主出嫁,穿的便是这种嫁衣。”
“只是红莲稀少,此种又在别处生长不活,因此数量极为稀少,每年只能产出几件嫁衣的原料,因此这种嫁衣十分珍贵,勋贵人家都遍寻不得。”
听了崔泽的话,齐滺不经意地蹙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珍贵的嫁衣,董桑怎么可能得到?又怎么会在此时此刻交给齐滺使用?
在齐滺疑惑的目光中,崔泽缓缓道:“所以,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就在余晖镇附近。”
齐滺:“!!!”
崔泽将这身嫁衣仔细收好,才说道:“小齐大人,如此珍贵的嫁衣却出现在这里,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们就在镇子附近,东女国的人去采购丝绸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红莲绸,不知此物珍贵,便买了过来。”
齐滺语塞良久:“所以,你堂堂崔先生,连我们在哪都不知道?”
崔泽:“……”
齐滺毫不留情:“你连董桑隐藏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得出,一切都还在你的掌控之内的?”
崔泽:“……”
齐滺:“崔先生,你以后可别说董桑姑娘蠢了,人家精明着呢,从来都没有信过你。”
崔泽:“……”
崔泽只能尴尬地说:“小齐大人,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是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你的嘴能不能别这么不留情?董桑才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齐滺深深地看向了崔泽。崔泽的脸上依旧摆出那副清淡的笑容,丝毫不惧齐滺的打量。
好半晌,齐滺突然冲着外面喊道:“我要沐浴!”
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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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楫舟看着眼前这座名叫“余晖镇”的小镇,冷声问身侧的侯七:“你确定,阿滺就在这里?”
侯七点头:“臣已经探查清楚了。这座小镇内有个湖泊,名唤‘红莲湖’。红莲湖在小镇的尽头,另一边连接着崇山峻岭,常有猛兽出没,因此寻常镇内百姓根本不会去山中。”
“只是前几日,镇内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女子。根据镇内的居民说,那些女子的穿着打扮与中原人不同,说话他们也听不懂。那天,那些女人用几枚铜板就强行买走了他们小镇内最珍贵的红莲绸嫁衣,镇内百姓亲眼看着那些‘强盗’冲着山林间的方向走去。”
萧楫舟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就是绑架了阿滺的人?”
侯七肯定地点头:“那日在虎啸山,十三之所以没能保护好小齐大人,就是因为他被蛇缠住了。东女国人善驱蛇,现今的东女国刺史董桑更是可驱使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的青蛇,与那日十三看到的绑走了小齐大人的蛇十分相似。”
侯七问:“陛下,我们要进去吗?”
萧楫舟沉思片刻,才道:“你再打听打听。”
侯七不解:“陛下?”
萧楫舟蹙眉:“能将崔泽玩弄于股掌,董桑绝不是池中物。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放出消息,不就是在请君入瓮?询问清楚,不要心急。”
侯七这才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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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是要沐浴的后果,就是齐滺看着眼前的女装出神。他不可置信地指着眼前明显带有东女国色彩的服装,问:“这不是女装吗?”
姑娘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这里又没有男人,当然只有女装。”
突然间就不是男人的齐滺:“……”
齐滺表示严肃的拒绝:“我是个男人,我不能穿女装。”
底线问题,不能突破。
“哦。”姑娘冷漠地将衣服收了起来,“那你裸/奔吧,没关系,我们爱看。”
齐滺:“……”
有时候,人的底线也不是不能动摇。
齐滺闭上了双眼:“我要见董桑。”
……
董桑看着齐滺身上的衣服笑:“我的格桑花,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好看。”
齐滺:“……”
我谢谢您嘞。
齐滺满脸假笑:“宾就大人,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董桑从善如流:“好的,我的格桑花。”
齐滺:“……”
齐滺深呼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以免被油盐不进的董桑气死。齐滺整理了一下身上奇奇怪怪的衣衫,又端直了身板,才说道:“宾就大人,你是否认真地考虑过自己现在的行为?”
董桑笑笑:“事到如今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齐滺道,“有些事,想做和做了是两回事。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宾就大人,不要一错再错。”
董桑却已久摇头:“事已至此,我已经别无退路。”
齐滺问:“所谓的独立就真的那么重要?宾就大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东女国所在之地地处荒芜,没有大梁商人来回通商,你们连最基本的生存物资都没有。”
“你更应该清楚,如今东女国境内的土地是大梁传播的耕种方法,也是大梁帮忙兴修水利、筹建商路。没有大梁帮助,你们连活都活不下去,更何况独立?”
董桑冷着脸:“我们东女国历来都与中原不同,亦不甘为人附属。”
齐滺微微摇头:“在几百年前,东女国就已经成为大秦的附属国。秦灭晋生,东女国便成为两晋的附属国。晋亡齐现,东女国再一次成为大齐的附属国。后来南北二十七朝乱世,东女国才独立了十几年。然而没过多久,南楚一统南方,东女国便成为了南楚的附属国。南楚降梁,你们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梁的附属国。”
“宾就大人,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齐滺目光幽幽地盯着董桑看,“东女国甚至可以说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的国土,只不过华夏历任帝王都尊重东女国的习俗,才放任你们留存女尊男卑的奇异习俗。”
“自东女国成为大梁的附属国以来,从我大梁先帝起,便一直对东女国屡屡帮扶,却从未要求过回报。这些年来,每逢天灾人祸,东女国但凡开口,大梁从未拒绝。陛下登基以来,亦未曾对东女国亏待半分。”
“宾就大人,你不觉得你的反叛既没有原因,也不够厚道吗?”
长时间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结在一起,呼吸间,齐滺吸入的都是冷凝的停滞。
良久,董桑终于开口说话,说的却是:“齐大人,你应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舟舟:看到我的老婆了吗?
狗作者:你丢的是这个金老婆,还是这个银老婆,还是一个可可爱爱的老婆?
舟舟:是能把狗作者宰了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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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江南柳
崔泽正懒洋洋地靠在靠背上, 看着手中的书。突然,一只手指修长如玉的手拿走了他的书。崔泽抬眼看去,就见齐滺面色凝重地抽走了他的书, 一脸严肃地问他:“你当初究竟是怎么说动董桑独立的?”
崔泽看向自己被齐滺抽走的书。见齐滺没有现在就还给他的意思, 崔泽只能无奈地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齐滺:“你敢说假话, 我就告诉董桑你想做她的王夫。”
崔泽:“???”
崔泽被吓得都坐直了身体:“不是吧,小齐大人,这么狠啊。”
齐滺冷声:“说。”
崔泽耸了耸肩:“小齐大人,这是你要听的, 可别后悔。”
齐滺:“立刻, 马上。”
“行叭。”崔泽努努嘴, 又懒洋洋地靠回了靠背, 这才拉长了嗓音慢悠悠地说,“我就是和董桑说……”
齐滺竖起了耳朵。
在齐滺的无限好奇里,崔泽说:“其实我什么都没说。”
齐滺:“???”
齐滺一脸懵逼:“你耍我?”
崔泽当场为自己正名:“小齐大人,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在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怎么会拿假话糊弄你?”
在齐滺满脸的不信任中,崔泽坚持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不相信吧?但事实就是,当初可是董桑先来找的我。”
齐滺觉得眼前世界有点魔幻,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当初不是说是你用三寸不烂之舌三言两语就将一个空有野心但没读过书的新王糊弄住了吗?”
提起自己吹过的牛逼, 崔泽的脸上露出了隐隐约约的尴尬。看到崔泽的表情的那一刹那,齐滺就明白了,合着几天之前那个万事皆在掌控的崔泽就是自己吹出来的, 实际上的崔泽根本就是在被董桑耍着玩。
齐滺都要被他的想法弄笑了, 他怀抱着一丝希望问:“崔先生, 你能活到现在,不会只靠着四处被骗吧。”
这话彻底激起了崔泽的好胜心,他当即挺起脊背,一脸严肃地说:“小齐大人,你可以觉得董桑那个文盲有几分聪明气,但你不能觉得我就是个被骗的命。什么叫被骗?董桑再聪明,她的所作所为却也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齐滺真诚地发问:“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是指你在看到那件嫁衣之前,都不知道我们身处何方吗?”
崔泽:“……”
崔泽讨厌死了小齐大人总问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他为自己辩解:“江左地区本就多山,这么多山,我分不清董桑在哪里建造了一个临时根据地,不是很正常的吗?”
齐滺敷衍地点头:“嗯对对对。”
不过说到这里,齐滺又忍不住问:“这里为什么会有董桑建立的根据地?”
东女国地处后世的四川甘肃一带,也就是大梁的益州北部。放眼全国,便是关中西部地区。而江东却是在大梁的东南方向,二者相距何止千里,再加上江左地区文风昌盛,既瞧不起外族蛮夷,更是大男子主义看不起女子。
如此一来,东女国哪里来的能力在她们根本碰不到的地方,建立一个如此隐秘的根据地,甚至外侯官都没有发觉?
显而易见,江南有东女国的保护伞,而这把保护伞就在江左,而江左中最大的部分,就是扬州。
齐滺心底隐隐升起几分猜测,口中却道:“不过现在想这些意义也不大,我只是想知道,董桑究竟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些事来。”
崔泽想了半天,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只是过了许久,崔泽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十分抱歉,小齐大人,这个问题我可能没办法回答你了。”
崔泽的目光移向窗外,他看着门外站岗的东女国女兵,眼底也逐渐严肃起来:“当初确实是董桑找到的我。她说,她想让东女国从大梁独立。如果我能答应她,在大梁易主之后放她们自由,她就会任我驱使。我当时缺人手,虽然知道董桑必然所图非小,但还是同意了。”
说到这里,崔泽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贪图小利果然没什么好下场,谁能想到我崔泽聪明一世,最后竟会栽在一个蛮夷女子手里。”
齐滺自动过滤了崔泽满口的胡话,抓住了崔泽话中的一个重点:“你早就知道董桑所图非小?”
崔泽下意识点头。然而他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身体瞬间僵硬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十分的尴尬。
齐滺道:“我不信你没有后手。说说吧,崔先生。”
崔泽假笑:“小齐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滺:“你听得懂,你只是不想让我空手套白狼,想让我给你点承诺,比如在之后向陛下为你说几句好话。”
崔泽的笑容顿时真心起来:“那小齐大人愿意吗?崔某也不要什么高官厚禄,六部九卿之内随便给个官职就行。”
都六部九卿了,还不要什么高官厚禄,齐滺都被崔泽的脸皮惊呆了。不过面对崔泽的狮子大开口,齐滺却只说道:“我看董桑还挺喜欢我的。”
崔泽:“???”
崔泽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齐滺下一句话说的是:“你说,我要是去色/诱董桑,让她一刀砍了你,董桑会不会同意?”
崔泽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小齐大人,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向一个女人低头。”
“那你知道世上什么饭最好吃吗?”也不等崔泽想,齐滺便径直说道,“当然是软饭。能靠实力吃软饭,为什么还要努力?”
崔泽彻底笑不出来了。他沉着脸盯着齐滺看了许久,齐滺却只是扬着笑容任由他打量,脸上不见一丝半毫的退缩。
齐滺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如果崔泽不能给他提供足够多的消息,那么齐滺宁可花心思想着如何让董桑反水,也不会继续和崔泽合作。甚至因为崔泽的身上具有太大的不确定性,齐滺会选择先弄死这个不确定性。
而很遗憾的是,崔泽在这场联盟中并没有话语权。齐滺还能用来牵制萧楫舟,崔泽之于董桑,却是完完全全的弃子。若是齐滺当真逼董桑做个选择,毫无疑问,董桑会为了齐滺杀了崔泽。
目前为止,董桑态度坚决行为神秘,在齐滺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好的结盟对象,因此齐滺更倾向于与崔泽结盟,一起逃离董桑的控制。但如果崔泽没能抓住这个机会,等待他的便将会是齐滺与董桑的联手追杀。
崔泽忍不住道:“小齐大人,人人都说你菩萨心肠,怎么偏偏就对我这么狠?”
齐滺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我是个只会作秀的伪君子。”
崔泽:“……”
崔泽想开了:“行,你狠。”
他近乎咬牙切齿:“我可以告诉你,免得你真拿我换自由。但是小齐大人,我必须和你声明,接下来的话你必须咽到肚子里,哪怕死了也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
崔泽态度严肃,说得齐滺也忍不住认真起来。他将信将疑地看了崔泽几眼,才说道:“你说,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崔泽又深深地看了齐滺一眼,说了一句“小齐大人别忘了”之后,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根据地的确切地址,但我之前其实已经猜到了些许。毕竟临安就这么点地方,适合这么多人隐蔽的山林一共也没几处。挑挑拣拣,猜出这里究竟在哪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现在就应该在余晖镇的尽头红莲湖后的那片山林中。这片山林属于娄山山脉,山不算陡峭,但是树木茂密,其中多蛇虫。”
“正因为山中多蛇,所以每到夏季,蛇都会从山上爬到余晖镇的百姓家中,其中不乏毒蛇。因此,镇上必然有一位医术十分不错郎中,可以在毒蛇出没之时为百姓解毒。”
郎中……
齐滺眯起了眼:“你提起这个郎中,是什么意思?”
崔泽笑了:“小齐大人,余晖镇上的这位郎中,身份可不同寻常。”
齐滺扬起下巴:“说说。”
崔泽:“这名郎中姓于,无名,因此镇山之人都叫他‘于郎中’。但是很不巧,在下偏偏知道这位郎中的名字和来历。”
他吊足了齐滺的胃口,这才在齐滺的催促中说道:“这个郎中名阚,于阚,三四十年前曾是杏林春暖有名的医学圣手,被誉为天下医术第一人,当年就连西齐灵帝都想将于阚聘为太医。只是于阚坚守杏林春暖的规矩,从不给达官贵人看病。”
“只是后来……”崔泽拉长了声音,见齐滺急得要翻脸了,他才慢吞吞地补充了接下来的话,“他因为违反了杏林春暖的规矩,被杏林春暖逐出师门了。”
据齐滺所知,杏林春暖的规矩有三条,一是最被人熟知的不许医治达官贵人,二是不许故意害人性命,三是不许接手自己解决不了的病人。
齐滺好奇:“他犯了哪条规矩?”
崔泽:“当然是第一条,他医治了一位达官贵人。”
崔泽倾身上前,身体离齐滺更近了几分。他清淡的目光落在齐滺的眼上,带着几分调笑问:“小齐大人想不想知道,他医治的人是谁?”
仿佛那条蛇在诱惑苹果树下的亚当和夏娃,隐隐约约间,齐滺感觉到,他应该停止这个危险的话题,然后毫不犹豫地给崔泽一拳,让这个王八蛋闭嘴。
可是最终,齐滺还是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谁?”
【作者有话说】
滺滺:我也不想问的,可是谁能拒绝吃瓜呢?
第124章 江南柳
“是谁?”
当齐滺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他就意识到他犯了大错。好奇心害死猫,他不应该问出口的。
但问都问了,话又不能收回去, 齐滺只能眨着滴溜圆的杏眼看向崔泽, 希望崔泽早早给他解惑。
崔泽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将杯中的茶水倒在了桌上。
崔泽笑笑:“小齐大人,我可是告诉你了。”
齐滺垂下眼,看着案几上的那滩茶水。茶水平铺在案几上, 几片茶叶在茶水中微微飘零, 像是一叶扁舟, 正顺着溪水缓缓而下。
第一眼, 齐滺还觉得崔泽所说的人是萧楫舟。只是转念一想,若是于阚救的人是萧楫舟,崔泽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神神秘秘。
那么……
一个可能出现在齐滺心中, 让他的心都逐渐凉了下去。
水上之舟,除了指萧楫舟, 那么齐滺就只能想到一个人的名字和眼前的情况还有几分相似——
齐恭帝,元渡。
沉默半晌, 齐滺沾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一个“渡”字,问:“是他吗?”
崔泽轻轻点头, 又说:“小齐大人要不要猜一猜,于阚当年为那位治的究竟是什么病?”
齐滺只觉得眼皮一阵一阵地跳。理智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现在悬崖勒马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但崔泽的那句“你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与“问都问了还怕什么”相互交织, 让齐滺又舍不得就此打住。
一个秘密就在眼前, 只要轻轻捅破一层窗户纸就能知晓, 几个人忍得住就此放弃?
齐滺忍不住:“是什么?”
崔泽张了张口。他没有发出声音,齐滺却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画皮”。
猛然间,一个揣测深深地映入齐滺的脑海,让他想忽视都做不到。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干涩起来,像是一把火烧到了喉咙,让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
好半晌,齐滺才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那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崔泽的坐姿又懒洋洋起来,“是谁曾是那位的伴读,与那位关系亲密;又是谁是太后娘娘最看重的臣子,常赐留宿宫中?”
他轻抬眉眼,用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小齐大人,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了,不是吗?带着答案问问题,这么自欺欺人,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听了崔泽的肯定,齐滺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的身体在僵硬,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忘记了流动。
穆怀安就是元渡,元渡就是穆怀安。这位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于毒酒的西齐恭帝竟然活了下来,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河南穆氏的嫡出子嗣,成了新都洛阳的郡守,掌管着整个都城的政事。
梁景帝萧百川知道吗?他知道他亲手害死的旧主其实没有死吗?
元沚知道吗?她知道她的“男/宠”是她的亲哥哥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齐滺忍不住想,也许正因为元沚早就知道穆怀安就是她的嫡亲兄长元渡,因此舟水节那天二人才会肆无忌惮地在街头打闹,以至于萧楫舟甚至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元沚知道穆怀安就是西齐恭帝,她为什么不说?是单纯的不相信萧楫舟会留下他这个身份尴尬的舅舅,还是现在心里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推翻自己儿子的皇位,将江山还给自己的哥哥?
无数猜测从齐滺的脑中闪过,他下意识握住身前的茶杯。温热的温度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房,齐滺才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良久,他问:“你不会要拿这个秘密和董桑做交换吧?”
崔泽笑得灿烂:“人要是到了困兽之境,那便是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我没心没肺,为了活着,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着,他甚至笑嘻嘻地问:“小齐大人,我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你回去帮我讨个六部九卿,可好?这笔交易划算吧?”
齐滺深呼一口气:“不怕我现在答应了你,转头直接砍了你的头?”
崔泽笑:“若是别人,我自然担心对方会不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但若是小齐大人嘛……”
他扬了扬眉,眉飞色舞的样子和齐滺满脸的愁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齐大人有古君子之风,立如青松、行如翠竹,但如君子、如琢如磨。若是你这样的人物也要行此等卑劣之事,那这个世界就没救了。”
他推了一下散落在案几上的茶杯,茶杯在案几上转了好几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当这恼人的声音停止,崔泽才慢悠悠地说道:“若是这个世界都没救了,那死了也不算什么。”
良久,齐滺抬起眼,他堪称尖锐的目光落在崔泽的身上,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齐滺不解:“我曾以为你想为雍明太子复仇,但如今看来却也不像。将反水当成饭吃,想必你对雍明太子也没几分君臣之情。但你若要高官厚禄,直接向陛下投诚就是,陛下念在你是雍明太子旧属的份上,也不会苛待你。”
“但你现在行为……”齐滺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委婉的词来,只能干脆实话实说,“就像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病。”
想造反了,就拉一堆人下水;觉得造反不成功了,便反水得比谁都快。但你说他真想投靠萧楫舟吧,这货又拿这样的把柄来威胁,简直是生怕萧楫舟不砍了他的脑袋。
齐滺觉得他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的脑回路了:“你总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崔泽呢喃着这句话。他的眼中闪过浓重的迷茫,就好像齐滺问了一个多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看着崔泽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齐滺默默觉得,这人真像小说里的神经病反派。
齐滺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是有一个十分艰难的童年,所以才造成了你现在的变/态吧?”
崔泽:“……”
崔泽:“???”
崔泽不可置信:“小齐大人,你用什么词评价在下?”
齐滺满足他的欲/望:“变/态。”
崔泽猫猫震惊:“小齐大人,你也不用这么听话。”
齐滺懒得理他。
崔泽:“小齐大人,说句实话,你猜得还很没错。实不相瞒,鄙人确实有一个非常悲惨的童年。你知道的,在下出身清河崔氏,但却自幼在江左一座寺庙里长大。因为在下是庶出,学业功课却远比嫡兄好得多,以至于招来了嫡母的不喜,便借口在下生辰冲撞祖母,将在下远远地扔到了江左。”
“父亲明明不信佛道,但还是为了嫡母而不管在下。那时在下就发誓,有朝一日在下必然要大权在握出将入相,让在下的父亲家族后悔。”
齐滺:“……”
齐滺一时语塞:“别的不说,你的家族现在确实挺后悔的。”
后悔当初怎么没直接掐死你,以至于现在让家族出了个明目张胆反叛的叛臣,让整个清河崔氏都成为了天下的笑柄。
似乎也知道齐滺的未竟之意,崔泽也不难过,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后悔就好。若是他们连个眼神都不肯分给我,那我倒要难过。”
齐滺微微摇头,觉得他真的没办法和神经病共情。
齐滺反问:“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将入相?我觉得也不太像。”
崔泽想了想,不由说道:“知我者,小齐大人也。实不相瞒,在下确实觉得出将入相也不过尔尔。只是若此生无法出将入相,岂非让那些人笑在下不过是狂生妄言?”
齐滺最终还是摇头:“崔先生,虽然你现在说得好听,但六部九卿我还是没办法答应你。陛下明发上谕判你叛乱,朝廷不杀你都是法外开恩,怎么可能让你位列卿相?若是当真如此,国法何在?”
齐滺遗憾地说:“崔先生,十分抱歉,你说出来的话可能只能成为你的催命符。”
崔泽也觉得遗憾:“世人都说小齐大人心地善良,乃是神仙下凡。怎么到了我这,就如此残忍,连条生路都不给?”
齐滺为难:“我怎么给你生路?于公,你搅乱朝政私自练兵还拒不受捕,无论哪项都是死罪。于私,我虽然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个大秘密,但我仔细盘算了一下,你活着我就要日日担心这个秘密什么时候会暴露,远不如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
齐滺自己都觉得痛苦:“崔先生,你说说,我哪里有放过你的理由?”
崔泽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罢了,时也命也。但小齐大人,至少目前为止,我们还在同一条船上,是吗?”
齐滺:“如果你没有转头向董桑投诚,那我们确实是在同一条船上。”
崔泽:“那小齐大人可以放心。董桑不信在下,在下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在明日婚礼上做一个合格的提线木偶,帮着她们将陛下引出来。”
“但在下的用处不是唯一的,她们用在下是因为在下是男子,更能激起陛下的愤怒,但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在下之于她们毫无价值,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点道理在下还是知道的,绝不会出卖小齐大人,这点小齐大人可以放心。”
得到崔泽的承诺,齐滺也逐渐放下了心。既然崔泽暂时是一个可以信赖的盟友,那么摆在面前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董桑敢大张旗鼓地引诱萧楫舟过来,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引来大军压境,那么只能说明她必然早有准备。在这里空等救援,只怕要把萧楫舟也拉下水。若是可以,齐滺还是希望能自己逃出去。
他开口问:“崔先生,你……”
崔泽却突然倾身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齐滺呜咽出声:“???”
崔泽的另一只手轻轻地向上指了一下。
齐滺顺着崔泽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灰扑扑的房梁上,正盘旋着一条翠绿翠绿的蛇。
蛇……
蛇……
蛇……
恐怖的画面出现在齐滺的脑海,齐滺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舟舟:又是没见到老婆的一天,想他
滺滺:老攻快来啊,有蛇!要老攻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好(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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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江南柳
崔泽无奈地看着直接躲到他身后的齐滺, 轻轻叹了一声:“小齐大人,不过是条翠青蛇,无毒的。”
齐滺哆哆嗦嗦地拽着崔泽的衣袖, 紧张地不敢抬头:“你想想办法, 让它快点滚啊!”
“……”崔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衣袖, “你抓着我的胳膊,我怎么动?”
齐滺沉思了一瞬,却还是不敢放开崔泽的衣袖,像是生怕放了崔泽离开, 他就要面对那条可怕的青蛇。
崔泽最终摇了摇头, 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没听见吗, 都把我们小齐大人吓到了。”
齐滺本以为崔泽是想让那些东女国的姑娘来帮他们驱蛇, 却没想到过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进来。
齐滺快要哭了:“是她们也怕蛇吗?”
别啊姐姐,你们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崔泽差点没笑出来。他努力忍住不笑, 抬了抬下巴,说:“你抬头看看。”
齐滺不解其意, 却固执地摇头:“不抬,死都不抬。”
他可不想一抬头, 就和那条可怕的青蛇大眼瞪小眼。
还是第一次见到齐滺这么怂的样子,崔泽看了只觉得稀奇。但是想要如果再继续逗下去,齐滺反应过来可能要翻脸, 崔泽便善心上涌,劝道:“那条蛇走了。”
齐滺微微眨眼:“真的?”
崔泽下了保证:“童叟无欺。”
齐滺看了眼前这王八蛋许久,才将信将疑地抬起了头。出乎预料又在想象之中的, 房梁上确实没了蛇的踪迹。
齐滺先是一愣:“怎么走了?”
后来才联想到崔泽那句话, 反问道:“是东女国的人把那条蛇弄走的?”
崔泽点头。
齐滺这才放下心来, 他松开崔泽的袖子,再一次慢吞吞地坐到崔泽的对面,问:“这什么情况?”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别和我说你不知道,我不信。”
这句话成功让崔泽又笑了出来:“小齐大人,崔某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偏见,崔某不甚开心。”
齐滺磨了磨牙:“你再胡说八道,我还能让你更不开心。”
崔泽又想笑了。但生怕小齐大人炸起毛来什么都敢做,崔泽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小齐大人知道东女国为什么是女子当家掌权吗?”
齐滺没明白为什么话题一瞬间就转移到了这里,但他还是下意识答道:“据说是因为东女国地处偏僻,长久不与外界相联系,因此还保留着十分久远的母系传承。”
崔泽又问:“那你知道东女国为什么在和外界保持联系之后,还能维系母系传承吗?”
在男性的生理机能先天强于女性、还有外面更强大的世界做出榜样的时候,以狩猎为生的东女国是怎样保持着女尊男卑的地位的?
这点齐滺还真不知道,他还真没有见过关于东女国母系传承为什么能保留下来的相关文献,因此齐滺干脆利落地问:“为什么?”
这一次崔泽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控蛇。”
齐滺当成愣住。
崔泽说:“东女国地处益州北部,以林间狩猎为生,是近年大梁派了无数官员教化之后,她们才逐渐学会了耕种,但狩猎依旧是她们赖以为生的技能,也是她们很大一部分的食物来源。”
“东女国身处的山林阴冷多蛇,一是因为毒蛇能够轻而易举地取人性命,二是数量繁多的蛇也可以成为她们的眼线,因此,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某位东女国的首领学会了控蛇,并将控蛇的这项本领传给了东女国的女子,男子则无法触碰到这项技能。”
崔泽一说齐滺就明白了。毒蛇这种东西取人性命往往比猛兽还要容易,能够控蛇的东女国女性之于无法学会这项技能的男人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谁都怕哪日躺在床上之后,一条毒蛇突然给自己来上一口,因此东女国的男性绝对不敢反驳女性,这也维持了东女国女性至高无上的地位。
“所以,屋中的那条青蛇就是东女国的人放进来的?”齐滺不解,“她们要干什么?杀了我们?”
这肯定不对,毕竟董桑还指望着齐滺与崔泽的婚礼将萧楫舟引来这个危险之地,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杀了齐滺与崔泽。更何况,外面都是东女国的人,要杀他们还不容易,何必用一条蛇?
果不其然,崔泽摇头:“自然不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刚刚那条蛇,让我想到了一个传言。”
齐滺敏锐地意识到崔泽将要说的话一定蕴含着很重要的东西,他不受控制地双眼发亮,问:“什么传言?难不成东女国的女子都是蛇仙变的,所以才各个都是花容月貌千娇百媚?”
说来也不是不可能。明明生活在穷山恶水里还要每日狩猎,但齐滺见到的东女国的女子却各个身姿窈窕容貌昳丽,宾就董桑更是人比花娇,不逊色于洛阳城那些繁华锦绣养出来的女孩子。
但是很显然,崔泽并没有欣赏漂亮女孩子的心思,他甚至眼中都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似乎是没想到齐滺能给出这么离谱到不靠谱的答案来。
好半晌,崔泽才憋出来一句:“小齐大人,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世上这么多女孩子提起你都两眼放光了。”
人人都道董桑女罗刹母夜叉,齐滺竟然能用“花容月貌千娇百媚”来形容这么个心肠冷硬堪比蛇蝎的女子,崔泽都忍不住道:“小齐大人,若你有朝一日死于非命,想必必是死于花下。”
齐滺:“……”
齐滺艰难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那种人。”
崔泽默默:“对,全天下都知道你和陛下搞断袖。”
齐滺:“……”
目瞪狗呆.jpg
看着齐滺心虚到无话可说,崔泽好心好意地转移了话题,接着刚刚被齐滺打断的话题说道:“据说,东女国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秘术,只传给宾就,那就是可以和蛇交谈。不是单纯地控蛇,而是可以和蛇进行交流。”
齐滺:“!!!”
这句话成功让齐滺震惊了,好半晌,齐滺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和蛇交流?你是说……”
齐滺想了半天,才理顺了那个离谱的可能:“刚刚董桑可能通过那条蛇,听到了我们交谈?”
这和窃听器有什么两样?
古代怎么能有这玩意!
作弊!
开挂!
然而面对这个离谱的猜测,崔泽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之前我还对这个猜测将信将疑,但刚刚的场景已经足够能说明了,董桑确实能通过蛇来监视我们。”
齐滺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现在才九月,江左地区的蛇还没有冬眠吧?这里多少条蛇,那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自从进入山林的那一刻起,就被董桑一点不差地看在眼中,不但要防着人为的明枪暗箭,还要防着冷不丁出现的毒蛇?
齐滺似有所悟:“怪不得董桑不怕陛下带着大军压境而来,原来是因为她能控蛇!”
山林多树木,这样的场地就注定了萧楫舟来也不会带多少兵马,只会带着一小批的精锐将士。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萧楫舟却还要防着敌人提早布好的陷阱、被人为引来的野兽,以及他可能从未想过的毒蛇。
想到萧楫舟将要面临的是什么,齐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滞了起来。
董桑不是崔泽,也不是余杭何氏。
崔泽不希望萧楫舟死,是因为他还想利用萧楫舟正大光明地让萧盛登上皇位;
余杭何氏不希望萧楫舟出事,是因为萧楫舟一旦死在临安,带给余杭何氏的绝对是灾难。
可是董桑不同。从始至终,董桑想要的都是东女国的独立,那么中原地区越乱,对她来说就越有利。还有什么,能比帝王在没有立下继承人的时候就死在都城之外更能让中原内乱?
董桑是绝对希望萧楫舟去死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么,此时此刻的萧楫舟也就无比危险。
齐滺当即起身:“不行,文殊奴不能来这里,绝对不可以!”
说着,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崔泽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齐滺:“我去找董桑。”
“想让董桑放弃?”崔泽似笑非笑,“小齐大人,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董桑改变主意吧?你之前不是试过了吗,碰了个软钉子回来了。”
齐滺抿起了唇,最终却坚定地拉下了崔泽的手,说道:“我会再努力一次,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殊奴为了我陷入这样的险地,我却什么都不做。崔先生,你且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忘,我绝对不会通过出卖你来换取利益。这点信用,想必在你心里,齐某还是有的。”
沉默良久,崔泽看着满脸坚定的齐滺,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罢了,小齐大人坚持要去,崔某也拦不住。只是崔某还是在此劝诫一番,不要惹怒董桑,这个女人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心狠。”
齐滺深深地向崔泽施了一礼,算作答谢。
******
月华如练,长剑轻而易举地斩断一条毒蛇的七寸。看着还在扭动的蛇身,萧楫舟冷淡地别开目光。
侯七也斩断身后如影随形的毒蛇,走到萧楫舟的身旁,小声道:“陛下,前面就是董桑在娄山的根据地了。属下算过,绝对可以拦住董桑至少半个钟头,届时陛下就有足够的时间带着小齐大人离开。”
萧楫舟淡然地从怀中抽出一条纯白的手帕,在仔仔细细地将长剑上的血液擦干之后,萧楫舟才说道:“阿滺喜洁,应该不会不喜欢朕的剑吧?”
侯七:“……”
侯七一时语塞。
侯十三在身后谄媚地说:“陛下放心,小齐大人这么喜欢陛下,肯定也喜欢陛下的剑。”
萧楫舟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侯十三知道这是因为他保护齐滺不力,萧楫舟还在满腔怒火。自知失误,侯十三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萧楫舟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寨子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错的寨子,燃起来必然好看,阿滺最喜欢烟花了。”
侯七的眼皮跳了跳。
侯十三咽了口口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林间蔓延,仿佛将空气都凝滞。侯十三看着月色夜幕中的修长身影,忽然间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在一瞬间穿越了时空,不像是那个小齐大人身边温柔好脾气的陛下,而像是当年松墨草原上那位敢单枪匹马就杀进突勒大军内部的白袍小将。
良久,侯十三听到萧楫舟的声音:
“贯日白虹冲霄汉,凌空一现照天涯。昔年王侯宴前景,散入寻常百姓家。”
“阿滺爱看,点了吧。”
【作者有话说】
话说我又想改文名了…就是突然发现晋江九个字的要求改了,又可以十个字了,于是我突然也想改了,但是想了好久,发现自己选择困难症了,让我看看评论区能不能有人帮我做出选择TvT
《他变明君只为我》
《他变明君只为博我一笑》
《陛下因我无心霍霍天下》
《明君养成指北》
《拯救那个叛逆的陛下》
《皇帝成长计划》
《我那个不成器的陛下》
《他竟然为我变明君》
还是有小可爱有更好的选择也可以提出来,我真的选择困难症了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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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江南柳
董桑看着身前的齐滺, 艳丽的眸中闪过些许好奇与挑衅:“小齐大人深夜来访,莫非是想和我发生点什么?”
“……”齐滺尴尬地笑了笑,“宾就大人, 矜持, 矜持。”
董桑嗤笑一声, 仿佛在嘲笑齐滺的胆子比老鼠还小。
齐滺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疯狂跳动,但他确实是怕了这些女孩子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巴不得话题赶紧从这些可怕的问题上移开,因此他并没有反驳董桑的话, 而是选择单刀直入:“宾就大人,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来意, 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董桑嘴角的笑意微微掩去, 从来满含笑意的眸子也淡了下去,看着是很明显的不高兴。显而易见,她并不喜欢目前的话题。
和人谈论一个并不愉快的话题显而易见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 齐滺也很清楚,他操之过急了, 他不应该上来就将这个尖锐的矛盾抛出来的。
只是没有时间了。董桑亲口定下的婚礼就在明天,如果今晚他没能说服董桑, 那么将再无机会。因此,哪怕明知道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齐滺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宾就大人,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董桑摇头:“小齐大人,你很清楚,事到如今,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齐滺却道:“若是我说还有呢?”
迎着董桑看过来的目光, 齐滺说道:“在大梁, 一切罪与罚都要通过《大梁律》,而《大梁律》规定,羁縻州县的刺史擅离职守只是罚俸。”
齐滺眨眨眼,滴溜圆的杏眼一派无辜,口中的话却是充满了诱惑:“宾就大人,你我相识一场,齐某绝不会赶尽杀绝。只要齐某想,齐某就可以和陛下说,齐某是自愿过来的。你停止了行动,只要随便编一个你身在此处的理由即可。不需要合理,陛下会给你台阶下。”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宾就大人,一点银钱而已,齐某不才,这点钱还是出的起。你什么都不用付出,这件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好吗?”
然而董桑却问:“你那么穷,哪里来的钱?”
齐滺:“???”
哈士奇震惊:“你说谁穷?”
谁穷?
他名震天下的院使大人,是怎么和穷沾的上边的?
董桑却道:“我们都知道,你为了给陛下送一块玉佩,搭进了自己全部的积蓄还是不够,最后不但要自己亲手打磨,还卖了一幅画。”
齐滺:“!!!”
齐滺都要结巴了:“什、什么画,我不知道。”
“陛下知道。”董桑眨眨眼,眼底满是揶揄的笑意,“小齐大人,你不知道吗?‘临舟居士’,这个号一出来,那个老板就猜到是你了,才会让你把那幅画卖了个好价钱。陛下也知道,最后花了十倍的价格,才将那幅画赎了回来。”
齐滺:“!!!”
哈士奇持续震惊:“我怎么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董桑快要笑出来了:“当然是因为,那个老板觉得你的画奇货可居,面对陛下开出的百倍价格还觉得不够,因此被内侯官打了一顿,陪了十倍的价钱。”
说到这里,董桑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嘴角的笑意压制都压制不住:“我还知道,当初那个内侯官说,十倍的价格不是给他的,而是因为小齐大人的画作出手不可以不翻倍,那个老板赚了大便宜。”
齐滺:“!!!”
这一刻,齐滺仿佛霜打了的茄子:“这么说,我亏了?百倍价格?文殊奴拿百倍价格去买我的画?”
有这钱给他不好吗,为什么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这个败家老爷们!
齐滺蔫得怀疑人生,董桑却仿佛还嫌不够一样,持续揶揄:“小齐大人,还没到发俸禄的时候吧?钱袋子里还有钱吗?你拿什么交我的罚俸?”
齐滺语塞。
齐滺持续语塞。
好半晌,齐滺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自尊:“我可以借。齐某不敢说别的,朋友还是有一二的,借来你的罚俸必然不是问题。”
董桑要笑抽了:“小齐大人,你……”
说到最后,董桑都忍不住了。笑够了,董桑才问:“小齐大人,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陛下。但这真的值得吗?”
董桑亲手为齐滺续了杯茶,说道:“小齐大人,你应该很清楚你的价值。只要你一开口,多少人等着将你尊为座上宾,没了陛下还有别人,你何必为了陛下如此折节?”
齐滺:“与人谋便没有不忠的道理。”
董桑好奇:“金银珠宝古董字画都不要?”
齐滺:“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与我何加焉。”
董桑又问:“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也不可?”
齐滺却道:“我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董桑顿住。
这次笑容转移到了齐滺的脸上:“宾就大人,我现在难道不是位高权重一人之下吗?何必为了早已得到的东西,再费尽心力?”
董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好一会儿,她才轻笑一声,道:“你说得对,你什么都有了,又何必纠结选择。”
齐滺:“宾就大人,若是有了什么难处你可以和我说,大梁是东女国的宗主国,东女国有难,大梁不会袖手旁观的。”
董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犹豫。她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哪怕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这抹犹豫被齐滺敏锐地察觉到。
在此时此刻,之前态度那样冷硬的董桑都转变了态度,显而易见,在行动的最后时刻,她犹豫了。
齐滺几乎是在瞬间就意识到了董桑的软肋,当即便乘胜追击:“宾就大人,我想你也很清楚,在背后鼓动你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松口让东女国独立,就不会现在还躲在阴沟里不敢出来了。”
“而你也很清楚,让东女国独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远的不说,今日你参与了刺杀陛下,消息一旦走漏,你就将面临中原的大军压境。”
“什么艰难困苦都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是吗?”齐滺的身体微微向前,无端带了几分压迫感,“宾就大人,有困难可以和齐某说,齐某的人品天下皆知。”
董桑脸上的犹豫愈发明显了,这让齐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就在齐滺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董桑当即冷了脸,推开问呵斥:“怎么回事!”
只是门一打开,迎来的不是她的心腹,而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萧楫舟冷着脸一步步逼退董桑,直到他彻底进了屋内,他的身影才在灯光的映射下显现了出来。
齐滺搜了搜眼睛,眼前的世界模糊再清晰,萧楫舟的身影依旧身长玉立,齐滺这才相信,不是他做梦,也不是他眼花,而是萧楫舟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齐滺的双眼当即就亮了起来:“文殊奴!”
萧楫舟的脸色一秒钟变得温和起来,他收起长剑扔到一边,大步走到齐滺身边。
齐滺的脸上满是惊喜与笑意:“文殊奴,你怎么……唔……”
萧楫舟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齐滺抱在了怀里,还是公主抱。
公、主、抱!
看着不远处董桑瞬间瞪大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对狗男男竟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秀恩爱的神色,齐滺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没法见人了。
他闭了闭眼,直接把头埋在萧楫舟的怀里,自欺欺人地想,别人肯定不知道这个被公主抱的人是他。
侯十三看着甜甜蜜蜜的小情侣,恨不得吹个口哨,还是侯七及时捂住了他的嘴,避免了这个蠢弟弟被陛下杀人灭口。
周围的嘈杂声小了一点,意识到周围可能没有人了,齐滺这才睁开了眼睛。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萧楫舟已经带他到了寨子旁边的小树林里。
周围没有人,只有朦胧的月光洒下,让阴森森的树林都多了几分暧昧与温柔。
齐滺搂着萧楫舟的脖子不放,问:“文殊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萧楫舟阴阳怪气:“难不成等着明天你成了别人的新娘再来?”
齐滺:“……”
萧楫舟将齐滺放了下来,又仔细整理了一下齐滺的衣领,确认齐滺不会受风着凉,这才继续阴阳怪气:“小齐大人桃花运很旺嘛,我这一路走来,已经听见不知道多少人说你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如飞鸾翔凤气宇不凡,那些东女国的女子各个都想拉你回去做压寨夫君,小齐大人有没有心动啊?”
可真是阴阳怪气,阴阳怪气到齐滺再迟钝都发现了不对劲。他的表情变了变,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不对劲。
萧楫舟持续性阴阳怪气:“崔泽长的好不好看啊,他当年也是大兴城里掷果盈车的贵公子,受欢迎的程度不逊于如今的杨念玄。这样的人物要和小齐大人成亲,小齐大人有没有心动啊。”
齐滺:“……”
大可不必。
齐滺顿时讪讪的,也不知怎么的,浑身上下都开始心虚起来。他弱弱地说:“都是谣言,我和崔先生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萧楫舟咬着字音说,“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一个下午没有出门的清清白白?”
齐滺:“……”
齐滺努力为自己辩解:“不是,你听我解释,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楫舟直接推到了树上。齐滺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奇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萧楫舟便俯下了身。
【作者有话说】
你们要的天雷勾地火,来了←_←
下章继续地火勾天雷←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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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江南柳
齐滺从来都知道, 萧楫舟的身上有很浓重的檀香味,虽然他根本不信佛。可是齐滺从来都不知道,萧楫舟身上的檀香味竟然会这样浓郁。
像是整个人都被檀香包围, 他的呼吸间都是檀香的味道, 浓郁到让他的神情都开始恍惚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拽住萧楫舟的衣衫, 好像能借此获得让他站稳的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齐滺以为他要溺死在萧楫舟身上的檀香里的时候,萧楫舟突然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齐滺吃痛。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唇, 清晰地摸到了一小处伤口。齐滺皱起了眉:“你属狗的吗?”
萧楫舟却问:“你为什么不躲?”
齐滺:“???”
齐滺:“啊?”
不是兄弟, 你说啥?
萧楫舟微微蹙眉, 声音里都多了几分委屈:“你为什么就站在那里让我亲?”
齐滺:“???”
你听听,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萧楫舟的思绪彻底发散:“你是不是已经被别人亲过了?是谁?崔泽?董桑?还是在你自己的时空里的我不知道的人?”
齐滺:“???”
也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了多少顶原谅色的帽子,又不知道都脑补了什么狗血大戏, 总之,齐滺就看到萧楫舟的脸色一变再变, 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看起来煞是精彩。
好半晌, 萧楫舟像是终于想通了一样,委委屈屈地说:“你说吧,我能接受得了。你放心吧, 我大度,我不会因为你被别人亲了,就去把那人大卸八块的。”
说得咬牙切齿, 齐滺深刻觉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
但是……
齐滺反问:“谁亲过我这么重要吗?”
萧楫舟顿时瞪大了眼睛, 像一只发现要被主人抛弃的狗:“你什么意思?你都亲了我了, 难道还想亲别人?”
齐滺:“???”
啥玩意?
“不是,你说什么?”齐滺觉得自己的大脑要宕机了,“你说,我亲了你?”
齐滺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随即又指向萧楫舟:“亲了你?”
哥们儿,主宾反了吧?
萧楫舟狗狗震惊:“你还不承认?那你说,我们刚刚在做什么?”
齐滺:“……”
哦,亲吻。
不是,虽然但是,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吧,怎么说,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齐滺一脸懵逼:“我们刚刚确实是在亲吻,但是那明明是……”
还没等他说完,萧楫舟便强硬地打断了他:“我可是个良家妇男,你亲过就不认账,以后可让我怎么活?”
齐滺:“???”
齐滺觉得可能他这辈子无语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多:“那我还是个良家妇男呢,我说什么了吗?”
萧楫舟:“好,那我对你负责。”
齐滺:“……”
齐滺真心觉得他有被震惊到。他呆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倒也不必……”
结果萧楫舟瞬间黑了脸色:“你不要我,那你要谁?”
齐滺:“……”
萧楫舟一把抓过齐滺的手腕,不让齐滺闪躲,但却还是小心控制着力道,免得自己伤到齐滺。萧楫舟黑沉沉的目光落到齐滺的脸上,问:“你喜欢上别人了?”
齐滺当场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齐滺就欣赏到了萧楫舟的变脸绝技。刚刚还黑得如同墨色的脸在瞬间就恢复了正常,齐滺甚至能听到萧楫舟的声音中传来的丝丝喜意:“我就知道,有我在你身边,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齐滺:“……”
萧楫舟问他:“你既然不喜欢别人,那必然是喜欢我,我又愿意对你负责,这岂不是说我们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滺:“……”
齐滺的脑子都转不过来弯了,萧楫舟却十分自然地将齐滺的领口整理好,拉着齐滺就往外走。
齐滺依旧满脸懵逼:“我们这是去哪?”
萧楫舟答:“回去。太冷了,你在外面会着凉了。”
“哦。”齐滺愣愣地点头,显然还没有从萧楫舟奇葩的逻辑里回过神来。
然而等他走出小树林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直接让他震惊了——
火。
冲天的大火。
******
侯十三将一堆斩碎的蛇尸扔到董桑面前,问:“这就是那条抢走了小齐大人的蛇?也不过如此。”
看着自己养了二十余年的蛇就这样被侯十三大卸八块,董桑的脸都白了。她满脸愤恨地盯着侯十三看,眼里满是尖锐的恨意:“你找死!”
侯十三听了却只想笑:“你能活下去再来和我说这些话吧。”
说着,侯十三竟是笑了起来:“宾就大人,好好的假刺史你不做,非要做反贼。谁是你的后台,说出来,陛下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不说,那我可就什么都保证不了了。”
假刺史,对各个羁縻州县首领的称呼。
羁縻州是前朝大晋时留下来的说法,只是当时的大晋实行的是郡国并行制,行政制度是郡县二级制,并没有“州”这个行政单位,更没有“刺史”。
后来大梁统一全国,便效仿前朝,将这些未曾文化同化的少民封为羁縻州。但是大梁实行的是州郡县三级制,致使羁縻州和大梁的行政州撞了名字。
当时有人上书,要求将羁縻州改为羁縻县,首领称县令。但是此举遭到了很多羁縻州的反对。刚刚一统的大梁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再次开战,梁景帝便干脆创立了“羁縻州县”这个词,行政单位依旧是县,首领却称“刺史”。
不过为了和真正的刺史进行区别,羁縻州县的刺史在敕封诏书上写的只是“假刺史”,地位比县令略高,却比郡守还要低,更遑论郡守之上的刺史。
因此,“假刺史”这个名字着实戳人肺管子,董桑听了这个名头,脸上都要冷出霜来。她狠狠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内侯官压得不得动弹。
见董桑油盐不进,侯十三浑然忘却了自己刚刚在怎样刺激这个一族首领,他又踢了一脚地上的蛇尸,才冲着内侯官摆摆手,说道:“东女国刺史董桑冥顽不灵拒不受捕,押下去听候发落。”
侯十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临安的府兵已经举好了火把,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整个寨子付之一炬。
陛下的命令侯十三也不敢不听。他将剑收回剑鞘,走向不远处的侯七,问:“七哥,都解决了?”
侯七点头:“全部被捕无一逃脱。”
侯十三:“崔泽也抓到了?不是假的?”
侯七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我亲自抓的。”
见事情确实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侯七当场便做了个手势:“烧了吧。”
然而这句话刚刚落下,身后便传来齐滺的声音:“住手!”
侯七下意识转身,结果就看到他家陛下和小齐大人……手拉手。
手拉手?
这么刺激的吗?
侯七下意识地看向齐滺的领口。
哦,整齐的,看起来也没多刺激。
然而下一秒,侯七就看到了齐滺唇畔的伤口。
嚯,伤口,这得多刺激啊。
侯七突然间就想到,在山林间穿梭,人的领口怎么可能是整整齐齐的呢?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为什么要欲盖弥彰啊!
这得多刺激啊!
侯七想入非非,侯十三却已经狗腿地跑到齐滺面前,舔兮兮地问:“小齐大人,怎么了不想被烟熏火燎吗?没关系,可以等你走了再烧。”
齐滺:“……”
齐滺服了这帮老六:“这里最近没有降水,你烧了这个寨子,把整座山点着了怎么办?”
侯十三眨眨眼,仿佛是真的没想过这些问题,他甚至还蠢兮兮地说:“烧了就烧了呗,这里又没有人住。”
齐滺:“……”
齐滺还没说话,萧楫舟便直接说道:“说什么呢,百姓据山而居,一旦少了山林,山下的百姓怎么办?烧什么烧,你个没脑子的,滚下去领罚。”
侯十三:“???”
几个时辰前,是谁说小齐大人爱看烟花,要把整个寨子烧了给小齐大人看的?
齐滺却丝毫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反而还一脸欣慰地看着萧楫舟,仿佛他家文殊奴做了一件多么值得表扬的事,让他恨不得大夸特夸。
感受到齐滺的目光,萧楫舟都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容,整个人灿烂得恨不得发出光来。
侯十三:“……”
好的,我懂了。
然而下一秒,侯十三就收到了萧楫舟的目光。冷冰冰的,带着无尽的深意。
作为从小就跟随萧楫舟的狗腿子,侯十三瞬间就明白了萧楫舟的意思——
这个寨子不用人为烧了,但是总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起火的。
侯十三:“……”
救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齐滺一愣,下一秒,一阵轰隆的雷声便传了过来。
要下雨了。
侯十三心里暗戳戳地高兴——很好,下雨了,寨子不用烧了,他也不用操心怎么烧了寨子还不让齐滺发现了。
萧楫舟的目光沉了沉,但不过转瞬就换上了一副温柔似水的表情,对着齐滺用温柔得能拧出水来的声音说:“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齐滺点了点头。
齐滺被萧楫舟带到了山脚的余晖镇,话都没说几句,就被萧楫舟脱了衣裳塞到了床上。柔软的床铺配上萧楫舟身上传来的浓重檀香,让齐滺所有问题都忘了问,直接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的阳光打在脸上的时候,齐滺迷迷糊糊的转醒,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怎么就和萧楫舟亲上了?
没想明白的他当场就踢了萧楫舟一脚。
想等一个甜甜蜜蜜的吻的萧楫舟:“
諵風
……”
【作者有话说】
你们就说这是不是地火勾天雷吧(x)
问:为什么陛下只会贴着不会更进一步啊
答:陛下只是个没看过片的纯情小处男,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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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江南柳
装睡这件事已经再也完不成最开始的目的, 甜蜜亲吻宣告失败,萧楫舟只能委委屈屈地睁开眼,再委委屈屈地问:“阿滺, 你为什么要踹我?”
平日里如同黑曜石一般深不见底的眸中此刻满是清澈的愚蠢, 像是一条被老婆打出家门还一脸懵逼的懵逼狼。
看着萧楫舟难得露出的温软, 齐滺甚至都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软。但随即他就想到眼前这个混蛋在他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乌龟王八蛋一样的事,齐滺当场冷下心肠,冷着脸问:“你说说,你昨天都对我做了什么!”
果然是在翻旧账。
萧楫舟暗道不好, 遗憾着齐滺怎么在此时长了脑子, 脸上却装得清纯无知, 仿佛根本不知道齐滺在问什么。他眨了眨眼, 用清澈愚蠢的语气问:“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齐滺:“???”
这句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齐滺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楫舟,似乎是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能无耻到如此地步。他动了动唇,想问一句“那你昨天怎么敢亲我的”,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羞怯地停住, 根本问不出口。
好半晌,齐滺才憋出来一句:“你少打马虎眼,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萧楫舟继续装傻:“我真的不知道,阿滺,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我、不是、你怎么能、”齐滺被憋得没脾气了, 恼羞成怒后,他只能气得又踢了萧楫舟一脚,“你混蛋!”
被踢了一脚, 萧楫舟却反而笑了出来。迎着齐滺充满怒火的眸子, 萧楫舟一个倾身, 便将齐滺按在了身下。
齐滺:“!!!”
萧楫舟俯下身,他的脸蹭了蹭齐滺的脸颊,脸上细小的绒毛蹭得齐滺脸上发痒,忍不住侧头避开。
萧楫舟却又随即追了上去,继续蹭着齐滺的脸,像是一条毛绒绒的大狗,正表达着他对主人无尽的喜爱。
齐滺终于受不了了,他想推开萧楫舟的脸,无奈手却被萧楫舟按住,只能闷着气说:“你给我下去!”
“我不。”萧楫舟又在齐滺的脖颈蹭了蹭,直蹭得齐滺没了脾气,他才说:“我昨日可还没对你做什么呢。”
这句话成功让齐滺又来了火:“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萧楫舟持续性装傻,“我对你做什么了?”
齐滺只恨自己脸皮薄,没办法像身上的某条狗这样没脸没皮,气到最后也只能憋出来一句:“你心里清楚。”
听到这句话,萧楫舟又笑了。他将脸都埋在齐滺的脖颈处,鼻尖满是齐滺的发香。齐滺被萧楫舟的笑震得浑身发麻,没忍住,又说了一句:“你给我起来!”
萧楫舟理所应当地不听话,他甚至侧了头,直接一下子亲到了齐滺的唇上。
猝不及防又被偷袭的齐滺:“!!!”
只是嘴角,萧楫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就着这个暧昧又朦胧的动作问:“阿滺,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不……”
“不喜欢”三个字却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三个字盘旋在唇边,却让齐滺忍不住想起和萧楫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论是昌黎的风雪还是舟水节的烟花,亦或者只是每个他都记不清的日子里萧楫舟为他拢住领口。
鼻尖萦绕的檀香勾起他无尽的回忆,此刻齐滺恍然发觉,原来他和萧楫舟之间有这么多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温暖而鲜艳,灿烂得如同天上的日光,从未褪色,又让他习以为常。
“不喜欢”三个字最终被齐滺咽下,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着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看在萧楫舟眼里,那便是“没有反对便是肯定”,他痴痴地在齐滺的耳边笑了起来,说:“阿滺,我好开心,你知道吗?”
萧楫舟一个翻身便将齐滺抱在怀里,这个姿势让齐滺和萧楫舟贴得更紧,紧到齐滺甚至能听到萧楫舟有规律的心跳。
那样强势,让他在此时此刻只能听见萧楫舟的声音。
萧楫舟蹭着齐滺的脖颈说:“阿滺,你也是心悦于我的,对不对?”
还不等齐滺答话,他便自顾自地说道:“我便知道,你必然是心悦我的。我比他们都优秀,你怎么可能不心悦我。”
齐滺:“……”
傻眼.jpg
萧楫舟的愉悦从声音中漾了出来:“真好,你心悦于我,我也心悦于你。我们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两情相悦、两心相知?”
两情相悦,两心相知。
这八个字入耳,直接颤动了齐滺的心弦。他发现,他对这八个字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语气。无法反驳,便是认同吧?
齐滺垂下眼,好一会儿,萧楫舟才听到齐滺的声音:“嗯,对。”
齐滺的声音不大,听在萧楫舟的耳中,却仿佛炸响的惊雷,震得他整个人都回不了神。这个瞬间,所有的忐忑都被抚平,萧楫舟满心满眼想到的都是齐滺说的“对”字。
齐滺的耳朵都红了起来,脸上脸颊的红,仿佛大片的火烧云。他将头埋到萧楫舟的怀里,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
他话语中的羞意浓得快要溢出来,萧楫舟似乎也察觉到了齐滺的羞涩,他没有逼迫齐滺,而是将齐滺紧紧地抱在怀里,让齐滺缓和满腔的羞意。
他的阿滺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
萧楫舟甚至傻笑起来,只觉得世间再没有那一刻能比此时此刻这样让他快活。他甚至希望,时间便停在此时此刻再也不要流逝,这样他就能把他的阿滺紧紧抱在怀中,永永远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却被敲响,侯十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公子,大夫找来了,现在让他给小公子请平安脉吗?”
萧楫舟:“……”
受到惊吓的齐滺一下子推开萧楫舟,躲到一旁整理自己已经凌乱到不能看的衣衫。他红着脸,目光四处飘,却不敢看萧楫舟一眼。
萧楫舟委委屈屈地看着手忙脚乱的齐滺,只觉得侯十三来得真不是时候,再晚来一会儿会死吗?谁让他带大夫来的!
哦,是他啊,那没事了。
萧楫舟憋着气沉着脸喊:“让大夫进来。”
说完,萧楫舟下了床穿好衣衫,又走到根本不敢抬头看人的齐滺身前帮他整理好领口,才安抚一般摸着齐滺的额头,说:“别紧张,就是来请平安脉的,我怕你在山里着凉,总要看过才放心。”
齐滺依旧红着脸,红到萧楫舟现在都能看到他的脸到底有多红。
像又大又圆的红色林檎,萧楫舟忍不住想。
大夫很快就进来了,是个穿着白衣的白胡子老头,头发已经全白,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看到这个老头的第一眼,齐滺的心就在瞬间沉了下去。
余晖镇的大夫,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这个大夫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就是因为违反规定被杏林春暖逐出师门的于阚,那个为西齐恭帝元渡和河南穆氏嫡子穆怀安换了脸的于阚。
齐滺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萧楫舟知道元渡还活着、元沚宁可让他误会他们兄妹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关系也要瞒着他,萧楫舟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齐滺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变得惨白一片。好在他一直低着头,萧楫舟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快,于阚为齐滺请好了脉,说道:“这位小公子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着凉,但问题不大,多喝热水便好,连药都不用吃。”
这就是无事了,齐滺巴不得赶紧让于阚离开,听到这话当场便说道:“既然如此,文殊奴,你让这位老先生离开吧。”
萧楫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转换了目光,说道:“好。”
于阚背着药箱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只是还没出大门,他便被一个年轻人拦住。
于阚抚着白花花的胡子问:“怎么,这位小哥有事?是有谁病了吗?”
侯七冷着脸说:“还望老先生等一等再走,我家主人有话要问你。”
于阚:“老朽是个医者,不是犯人,你家主人可没有强留老朽的道理。”
侯七:“关于你在二十多年前帮助了两个达官显贵换脸的事。”
于阚抚摸胡子的动作彻底停止了。
******
月上中天,齐滺已经睡着了,萧楫舟悄悄起身,就着冰冷的月光走到了厢房。厢房内只摇曳着一缕微弱的烛火,侯七和侯十三早已避开,避免自己听到不该听的事。
萧楫舟坐在于阚面前,说道:“老先生,我能把你叫来这里,就已经说明我知道些什么了。该说的都说了吧,免得耽误彼此的时间。”
于阚幽幽地叹了口气:“老朽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是不想反抗的意思了,萧楫舟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于阚:“话要从很多很多年以前说起。在四十多年前,老朽路过昌黎,救了一个小男孩。那时老朽只以为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可后来老朽才知道,那个小男孩叫穆怀安,是河南穆氏的嫡子,自幼长在外家。”
“可是,世族嫡子,怎么会满身伤痕地躺在大街上?后来老朽才知道,河南穆氏觉得这个孩子身份存疑,便把他扔到了外祖家。而昌黎韩氏……高门大户当真污秽,豢养娈/童不算,竟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家血脉身上。”
“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啊,浑身是血,老朽当时便动了恻隐之心。可是杏林春暖有规矩,老朽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将那个孩子送到了河南穆氏,希望河南穆氏能好好照顾那个孩子。为此,老朽还扯下面子,特意嘱咐他们,如何来论证血缘关系。”
“后来,老朽为了采集药材复制古方,去了交州。等老朽从交州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中原早已变了天地。东燕被西齐攻破,而那个叫穆怀安的孩子,则被河南穆氏当做质子,送去了当时西齐的国都长安。”
“老朽得知后特意去看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那个孩子在西齐过得很是不错,凭借自己的才华,成为了太子的伴读。当时他还认出了老朽,脸上带着笑,说很感谢老朽当年的救命之恩。什么恩不恩的,他能活得好就好了。”
“再后来,又是中原大乱,西齐内部为了皇位挣得你死我活,北方突勒又连年叛乱,老朽便和同门师兄弟一起去往边关救治士兵。”
“再后来,老朽再一次回到长安的时候,西齐已经被先帝改朝换代了,当年的小太子,后来的西齐恭帝,已经被先帝赐了一杯毒酒。”
“那天晚上,穆怀安找到我,说他愿意代替西齐恭帝去死。听说我有一门独门绝技,能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所以他找到我,希望让我将他变成西齐恭帝,从而代替西齐恭帝去死。”
“一开始老朽还是拒绝的,但是后来……后来的事,陛下都知道了,不是吗?”
萧楫舟脸色堪称平静地问:“于是,西齐恭帝和穆怀安在你的独门绝技下,换成了对方的脸,以对方的身份活了下来?”
于阚点头。
萧楫舟又问:“这件事,我父皇知道吗?”
于阚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点头:“应该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瞒得过。”
过了很久,萧楫舟继续问:“这些年,你和河南郡守还有联系吗?”
他说河南郡守,不提西齐恭帝,显然是打算将这件事翻篇。感受到这样的信号,于阚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没什么联系了,老朽自从被逐出师门,便在这个小镇安了家,好久不和外界通信了。”
萧楫舟点点头,说了一句:“老先生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明日一早,我让侯七送你回家。你且放心,说了送你走,就绝不会杀人灭口。”
听到这里,于阚反而笑了:“老朽死活不足为惜,若是能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不给世间平添战乱,老朽死也无妨。只是听到陛下这么说,老朽还是很高兴。陛下心胸宽广,是天下百姓之福。”
萧楫舟冲他冷淡地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只是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前,他才发现里面竟然亮了灯。
齐滺发现了他离开,并且给他点了一盏灯。
忽然之间,刚刚因为于阚的话彻底冷掉的心,在这一刻重新温热起来。
萧楫舟轻轻推开门,拥抱属于他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感情戏果然很难写…我恨jj不能让我天雷勾地火,我真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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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江南柳
齐滺睡眼迷蒙, 头顶还翘着几缕呆毛。他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头一点一点地向下点,仿佛下一秒就能睡死过去。
只是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还是在瞬间抬起头, 原本充满迷蒙的双眼也在瞬间清醒。看着萧楫舟踏着月色而来, 他软软地问了一声:“你回来了?”
声音有点哑,明显是还没有睡足,便强撑着让自己醒来。
萧楫舟的心顿时抽疼了一下,他下意识走向齐滺, 却又在走了几步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寒气很重, 连忙脱了外套扔在一边, 才将齐滺抱在怀里。
他摸着齐滺的额头, 细密的绒发传来毛绒绒软乎乎的触感,萧楫舟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瞬间被治愈。他心疼地吻了齐滺的发顶,问:“怎么醒了?”
齐滺说得黏黏糊糊, 仿佛在撒娇:“翻身发现被窝旁边是凉的,就醒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 萧楫舟却在刹那间感受到了齐滺的不安。他心疼地将齐滺抱得更紧了些,说道:“还是吓到了。你别怕, 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发誓。”
萧楫舟至今都没有和齐滺说过,在他听到侯十三说齐滺被人抓走之后, 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那一刻,他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毁灭,好方便他寻找他的阿滺。
只是想到阿滺会生气, 他才努力压下了他心中所有的暴虐。
他以为只有他在怕, 却没想到, 原来齐滺的心里也是怕的,怕到哪怕在熟睡中,感受不到他的温度,齐滺也会瞬间惊醒。
他亲了亲齐滺的耳垂,在齐滺耳边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别怕。”
齐滺软糯地点了头,忽然他又说:“我想到了一句诗,文殊奴,你猜猜,我想到的是哪一句?”
萧楫舟反问:“猜对了有奖励吗?”
齐滺的脸色微微红了一瞬,才点头:“猜对当然有奖。”
“那我要好好猜猜。”萧楫舟沉吟片刻,才问,“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齐滺顿时眉眼弯弯:“猜对了。”
他的手轻轻向下,伸出小指钩住了萧楫舟的小指:“见到你,如何让我不欢喜?”
萧楫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就漏了一拍。即便明知齐滺曾亲口说过他们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但此时此刻他听到齐滺如此直白的话,他还是觉得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块天大的馅饼砸中,砸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萧楫舟低下身,他挑起齐滺的下巴,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阿滺,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齐滺的脸又红了三分,他眨眨眼,滴溜圆的杏眼中满是水意。他没有重复第二遍,却是仰起了脸,一把勾住萧楫舟的脖颈,轻轻吻上萧楫舟的唇。
唇齿交缠的刹那,萧楫舟只觉得一股电流通过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他忍不住将齐滺抱得更紧,延缓这次呼吸。
当齐滺忍不住开始锤他的时候,萧楫舟才放开了齐滺。他低下头,额头贴在齐滺的额头上,说:“阿滺,我好欢喜。”
“欢喜就对了。”齐滺满是微光的眸水波潋滟,他轻声说,“我就想看着你欢喜。你欢喜了,我才会欢喜。”
萧楫舟紧紧抱着他,好半晌才说:“你都知道了?”
齐滺在他怀里乖巧地点头:“猜到了。崔泽说内外侯官无孔不入,世上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你又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因此,在你踏入娄山山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了崔泽和我说了什么。”
虽然和崔泽讨论穆怀安和元渡时他们又是隐喻又是手写,但一联系上萧楫舟在半夜躲着他出门,齐滺觉得萧楫舟的目的并不难猜。
他动了动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和萧楫舟说些什么,沉吟半天,也只能说出来一句:“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呢?”
齐滺在努力为一切丑恶遮上一层遮羞布,萧楫舟却毫不留情地扯开这层摇摇欲坠的遮掩。他反问:“如果不是元……不是穆怀安,你说,是谁告诉父皇,关于白先生的一切事情的?又是谁,这些年里一刻不停地为父皇传递世家的消息?”
比起文风盛行、多修孔孟的江南士族,梁景帝萧百川毫无疑问更加忌惮同样是军功起家的关东贵族。这些年关东贵族在萧百川手中却从未翻出过花来,萧楫舟不用想都知道,其中一定有萧百川的眼睛,为他盯着关东贵族的一举一动。
只是萧楫舟从未想过,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会是名满天下的狂士穆怀安。
如果穆怀安就是元渡,堂堂西齐帝王,怎么会在灭国之后还甘愿做曾经的臣子的内应?那根控制着穆怀安的缰绳是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是困居深宫的元沚,是元沚生下的那一双儿女。
萧楫舟闷闷地说:“我知道父皇疼爱阿兄多过于我,但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他对于我的疼爱竟然是建立在要用我控制……穆怀安之上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所有人都知道让前朝公主生下皇子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但是父皇还是力排众议留下了我。所以,不论是他对我没那么喜欢,还是早早把我赶去凉州,我都觉得,父皇还是爱我的。也许没有那么爱,但总归还是该有一点爱的吧。”
“可是,现在,一切的事实都在告诉我,父皇也许根本不想留下我。我只是一根用来拴住穆怀安的缰绳,是让穆怀安安安分分给父皇办事的人质。”
他有些难过,难过甚至从声音中溢了出来:“阿滺,可能我的父皇,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齐滺心疼地抱住他,却又听萧楫舟说:“母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对,她必然是早就知晓的,否则怎么会和穆怀安走得那样近。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觉得我会因为觉得穆怀安是个威胁,就像个畜生一样对自己的至亲动手吗?”
“还有阿姐,她临死之前都不信我,她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像父皇那样疑心她、疑心阿盛、疑心所有人。”
“为什么,在所有人眼里,我就一定是个坏人,是一个会对骨肉至亲下狠手的人?”
齐滺听得眼中都流出泪来,他紧紧地抱住萧楫舟,头在萧楫舟的颈边蹭了蹭。含糊不清的话语从他的口中流出:“你不是坏人,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萧楫舟沉痛的心情轻快了几分,他感受着齐滺难得的亲昵,在齐滺耳边问:“怎么,不是你在背后偷偷骂我昏君的时候了?”
嗯?
他骂过萧楫舟昏君?
有吗?
那必然是没有的!
齐滺选择性失忆,浑然忘却自己都曾脱口而出过什么,厚着脸皮说:“没有的事,你别瞎说。我何时骂过你昏君,有证据吗?”
齐滺耍起了无赖,却直接把萧楫舟看笑了。他摸着齐滺瀑布般的长发,轻笑道:“没有,我家阿滺最爱我,怎么会骂我昏君。”
齐滺表示这还像句人话,他继续蹭着萧楫舟,直到把萧楫舟蹭的脖颈都开始发痒了,他才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他已然无从考证真正的历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重情重义、面对亲人一退再退的萧楫舟做出杀舅囚母这样大逆不道遗恨千古的事来,但想来,必然不是萧楫舟的错。
他仰起脸,在萧楫舟的唇畔亲了一口:“文殊奴,你信我,我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就是世上最好的人。”
萧楫舟没说话,而是捧着齐滺的脸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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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树上,侯十三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着侯七就是一顿胡言乱语:“七哥,你说要是小齐大人会生该多好,这样我们就会有小皇子了。”
侯七:“……”
侯七在“自家陛下没听到这句话”和“自家陛下听到了这句话”之间左右摇摆,最终决定接受现实不要自欺欺人。他默默地离侯十三远了点,心想等明天自家陛下回过神来收拾蠢弟弟的时候,可千万别带上他。
侯七不理他,侯十三也能自己絮絮叨叨:“陛下怎么这么惨啊,还好有小齐大人在一边,不然我们都得成为陛下的沙包,被陛下狠狠打一顿。”
他甚至还轻微地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对某些场景心有余悸,忍不住说:“我可怕了陛下那杆长/枪,敲在背上是真的疼,要肿好几天。”
“你说,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为什么陛下就能一个打我们三十个。”
良久没有回音,侯十三皱着眉转头,却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了侯七的踪影,说好了一起值夜的侯七早就没了影子。
侯十三:“???”
在夜晚还满脸不解的侯十三在第二天一早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的七哥昨夜溜得那么快——
一大早,萧楫舟便对侯十三吩咐道:“启程,我们回洛阳,路上你驾车。”
侯十三:“……”
现在已是十月,哪怕是气候宜人的江南都开始发冷,更何况一路北上,等到了北方飘雪的地方,驾车的人不知道该多苦。
侯十三不可置信地问:“陛下,是一直到洛阳吗?”
萧楫舟微笑:“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朕能一个打你们三十个吗?一路驾车回去就知道了。”
侯十三:“???”
侯七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蠢弟弟点了几根蜡。
节哀吧,蠢弟弟。
【作者有话说】
改名的事整理了一下评论区,除了一个小可爱选了其他的之外,其他人都选了霍霍天下,今天就找编编改回来了。
人果然不能落嘴,前几天我的领导还说,别看xxx(指我)瘦瘦小小的,却从来不生病,今天我就发烧了,据推测应该是中午吃的八宝粥没有热,凉着吃的。
微笑ing再也不吃凉的东西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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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与君同
北上的路途中充满风雪, 越靠近洛阳,空气中的冷凝越刺骨。侯十三为自己的嘴瓢付出了代价,他苦哈哈地驾了好久的车, 才终于赶在十月末将车架赶到了洛阳。
车架没有避人耳目, 而是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进入洛阳宫, 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天下的主人回来了。
看着空中飘浮的点点雪花,齐滺忍不住想,原来一年的时光过得这么快, 海平二年这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萧楫舟拢好齐滺的衣领, 毛绒绒的领口将齐滺的脸衬得又白了几分。
萧楫舟说:“洛阳不比江南, 这边冷, 多穿点。”
他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齐滺用心敷衍:“好好好,我知道了。”
说着, 齐滺问:“你现在就要去见太后吗?”
萧楫舟沉默了一瞬,转瞬便笑了起来:“佛家中不是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我现在就去问, 早点知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齐滺一路跟着萧楫舟来到了万安殿的宫门前,看着眼前巍峨高耸的宫门, 齐滺只觉得上面鲜艳的大红色充斥着中式恐怖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大红该有的喜庆。
齐滺下意识抓住了萧楫舟的手:“文殊奴,你……”
萧楫舟摸了摸齐滺的头, 将齐滺耳边的碎发整理到一边,才说:“你回隆德殿等我吧,这里冷。”
齐滺想了半天, 还是点点头:“好, 那我等你, 你……早点回来。”
话中带着几分缱绻,温柔得像是飘落在眉眼间的雪。萧楫舟眼底的冰融化了几分,他轻轻点上齐滺的鼻尖,说:“好。”
萧楫舟转身进入了万安殿,王福全在身后问:“小齐大人,我们回去吗?”
齐滺的目光依然望着早已没有了萧楫舟身影的宫门,摇了摇头:“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他。”
王福全面露苦色:“小齐大人,这里冷,您可别着凉了。”
齐滺将领口拢好,深呼一口气,说道:“那就去拿把伞,再点几个小火炉,总之我不走。”
王福全:“……”
劝也劝不动,王福全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道这都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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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安殿内,侍女全部都被清走,萧楫舟端坐在元沚对面,千言万语汇聚在唇畔,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想问的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反而是元沚打量着眼前奇奇怪怪的萧楫舟,觉得自己的儿子仿佛又抽了风。她问:“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真的来请安的吧?”
母子二人关系势同水火,请安这个在寻常母子间再寻常不过的行为却在萧楫舟和元沚之间显得尤为珍贵。
好半晌,萧楫舟才开口,找了一个能让他们都能聊得下去的话题:“孩儿在临安遇到了罗文礼,带来了阿姐的手书。”
元沚的眸色顿时垂了下去。这个瞬间,萧楫舟从元沚的脸上看到了十分复杂表情,有愧疚,有不安,有痛苦,有悔恨,似乎是这个一心只有报仇的太后也在后悔,后悔自己曾将亲生女儿也当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萧楫舟问她:“母后,关于阿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元沚看起来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元沚只是摇了摇头:“她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
萧楫舟忽然间就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下去。
萧知福的绝笔信他根本没有瞒着,他不信元沚不知道萧知福的绝笔信中都写了什么。压死萧知福的稻草很多,但毫无疑问,最重的那根是萧知福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云定南和萧桧舟,害死了她最爱的爱人和自己唯一的阿兄。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面前高贵如云的太后娘娘。是她一手造就了这场悲剧,但在此时此刻,她却能轻飘飘地说上一句“是萧知福自己的选择”。
萧楫舟只觉得洛阳的雪真冷,比江南的风还要冷。这一刻,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问问元沚,自己和萧知福在她的心里究竟算什么。
但是最终,理智拉住了萧楫舟。或许是不想问这些自取其辱的问题,萧楫舟选择咽下所有的质问。好半晌,他才又问了一遍:“那母后,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的声音都隐隐飘忽起来:“我是你的儿子,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血脉至亲,我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连我都不能让你信任吗?”
他的目光都开始空洞,似乎已经分不清这些话究竟是在对着谁说。
可这一番堪称掏心掏肺的话,换来的却是元沚怀疑的目光。那样锐利的目光在萧楫舟的身上巡视,仿佛一柄尖利的刀,将萧楫舟割得鲜血淋漓。
元沚说:“你是我的儿子,我们母子连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骗人的鬼话,如此真实的虚假让萧楫舟笑都笑不出来。他强撑着笑脸说:“既然如此,便不打扰母后了。”
门外是漫天的风雪,天色已经黯淡,月上中天,清淡的月光洒下一片惨白。萧楫舟顶着风雪踏入雪地,却只觉得漫天的风雪都抵不上他心里的寒冷。
只是下一个瞬间,他听到了一声堪称天籁的声音:“文殊奴?”
第一时间,萧楫舟还以为他听错了。可当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的雪地中当真有一个人影在等着他。
齐滺还穿着那件白狐大氅,白靴上还带着洛阳宫外沾染的泥土,意齐滺的喜洁程度来推测,如果齐滺回到过隆德殿,他一定会将身上的衣衫换个遍。
也就是说,齐滺一直都没有回过隆德殿,他在万安殿里坐了多久,齐滺就在外面的风雪中站了多久。
萧楫舟大步走向齐滺,先是摸着齐滺的脸,又摸了摸齐滺的手,确认齐滺的脸和手还算温热,他才勉强放下了心。
紧张褪去,萧楫舟才皱着眉说:“不是说让你先回去?这里这么冷,冻病了怎么办?”
“哪有这么脆弱。”齐滺挽着萧楫舟的胳膊,晃晃悠悠地撒娇,“我就想站在这里,让你一出来就看见我。”
萧楫舟的心瞬间就软了下去。他无可奈何地点着齐滺的鼻尖,叹息着说了一句:“你啊……”
下一瞬,萧楫舟将齐滺抱在怀里。他轻轻地嗅着齐滺的发香,闷闷地说:“阿滺,我好像,只有你了……”
齐滺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虽然从看到萧楫舟从万安殿出来时的脸色就能猜出他和元沚的谈话并不是很愉快,但是一听到萧楫舟用这样颓然的语气说出这样难过的话,齐滺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疼起来。
他下意识回抱住萧楫舟,说:“我永远都在这里。”
萧楫舟闷闷地说:“我、我也不是不理解她,我明白,她贵为公主却要在国破家亡之后委身仇人,必然是心里有恨。”
“我知道,她恨慕容皇后亲手杀死了西齐灵帝,恨父皇抢走了西齐恭帝的皇位,恨大梁北伐突勒害死了她的外祖与母亲,我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可怜人。”
“我在用最大的努力想让她过得开心一点,可我总是没办法让她满意。她恨父皇,恨阿兄,可是父皇和阿兄是我的亲人。”
“小时候,我每次都会幻想,幻想等我长大了,就向父皇讨要一块封地,塞北也好,江南也好,总之远离大兴远离朝政远离一切的蝇营狗苟。到时候我就将母后接到封地,让她再也不用受大兴带给她的痛苦。”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究竟有多天真。慕容皇后不会让我拥有一块封地,母后的野心也让她无法满足于一方封地。于是,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相互厮杀,满地的血啊,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他近乎颓然地问:“阿滺,我是不是很失败,做什么都是错。”
齐滺紧紧地抱住萧楫舟:“别胡说,我都说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萧楫舟突然放开他。他们面对着面,萧楫舟揽住齐滺的肩膀,问:“阿滺,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像母后和阿姐这样,觉得我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人?”
他问:“故人心从来易变,你也会这么想吗?觉得我是皇帝,就不值得付出真心?”
齐滺当场摇头:“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萧楫舟又问:“那你会永远这么对我吗?我想我在你的心里不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皇帝,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能托付终身的人。”
这话说得齐滺心里发软,他摸着萧楫舟的脸颊,忽然踮起脚尖,在萧楫舟的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很轻,轻柔得就像是空中飘扬的雪花落在唇上,带来清浅的暖意。
齐滺在萧楫舟的耳畔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皇帝、当成一个需要去讨好的人。文殊奴,请你相信,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也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爱的人。”
他揉起了萧楫舟的脸,直到把萧楫舟的脸都揉到变形,才恶作剧得逞一般地说:“开心了吗?”
萧楫舟抓住齐滺的手,在他的指尖上亲了一口,才说:“开心了。”
齐滺拉着他:“那我们回去?”
“好。”
风雪漫天,月色依旧清凉,可萧楫舟却已然觉得十月的洛阳也没有那么冷。他们的影子在月下交缠,映射在纯白的雪地上,仿佛融为一体。
在这个大雪飞扬的夜晚,萧楫舟为齐滺执伞,齐滺为萧楫舟掌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突然接到调岗通知,把我从技术部门调到后勤了,我还以为我天天摸鱼领导终于看不下去了,结果后来一问是因为,领导觉得我稿件写得好,觉得我更适合后勤……
实不相瞒,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我的脸都是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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