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二更)◎
或许是出于幼时的阴影, 那姑娘只向慕星衍见过礼,便不敢再多言了。
司云落能理解她的尴尬,毕竟正在编排时被正主本人听到, 世上也很少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
慕星衍却压根不看她,眼里只有司云落一个人。
他从油纸包里取出一只鸡腿, 递到司云落唇边, 故意把旁人冷落在一边。
司云落使劲冲他使眼色,他只当没看见, 唇角噙着点笑意,哄她:“试一下嘛。”
为了尽快结束这难堪的气氛, 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 却怎么也不肯再吃了,悄悄掐了他一把, 警告他别太过分。
慕星衍低笑一声, 用巾帕擦净她嘴角的碎屑, 终于抬眼看向仍立在原处的女子。
世间以蛟龙血脉为尊, 这点道理大家都懂, 遑论是出身世家的贵女。
慕星衍一刻不发话, 她便一刻不敢离开,手指紧紧地缠着衣裙上的流苏。
“我的私事, 就不劳苏姑娘置喙了。趁早收收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少在我老婆面前搬弄是非。”
“若是觉得英年早婚有何错处, 我倒是听闻前段时间狻猊家主刚纳了第八房小妾,苏姑娘不嫌弃的话, 不失为一个攀高枝的绝佳之选。”
这话说得苏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忍着泪意转身跑了, 没入人群之中, 连背影都看不见。
司云落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那个她熟识的慕星衍,所幸这份毒舌已经不再将她作为攻击对象了。
“把人家姑娘说哭了?满意了?”
慕星衍原本邀功的笑意僵在脸上,却仍是坚持道:“她自找的。”
司云落用食指一下下点着他的心口。
“你啊你,要是沈不周知道你撺掇人家去做他的第九个小妈,看他不狠狠揍你一顿!”
“那又怎样?他打不过我。”慕星衍挺起胸膛,“何况他今日没来,听说是族中有事,未曾应邀前来。”
司云落倒不是一定要在这瑶台盛会上见到他,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准备同慕星衍好好地清算一下旧账。
可她还没说话,慕星衍却先开口了,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老婆,我同那苏姑娘可没半点关系,无论什么张姑娘李姑娘王姑娘,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你一个。”
哦……原来慕星衍是觉得她吃醋了……
可是很抱歉,她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在方才的短短时间里,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打发走了……
为了让他放心,她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我没放在心上。”
但听了这话,慕星衍又不依不饶起来,抱住她的腰不撒手,甚至还表现得委屈巴巴的,好像被寻衅的人是他。
“老婆,你怎么能不介意呢?人家都到你面前示威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司云落被他缠得烦不胜烦,索性决定同他好好说说。
“听说,你从前很是嚣张啊。”
她的双臂渐渐环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威胁所有人,叫他们远离我是吧?”
“……”
“说!你是不是还动手了?不然为什么那些献殷勤的小郎君都跑没影了?肯定是因为你!”
这次慕星衍倒是迅速否认。
“没有!你把我想得也太野蛮了……我只是恐吓了几句,叫他们没事别来找你,他们便吓得不敢再来。”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扯的谎连自己都信了几分。
“我那是好心帮你试探,若是心志坚定,我自然不会阻拦。可惜没一人能通过考验,兜兜转转,还是只有我在你身边。”
事实上他当然动了手,还不止一次。
因为总有那没眼力见的,不把他放在眼里,挨了他几顿拳头,才终于老实了。
由此可见,倾慕司云落的人不在少数,这些所谓“情敌”也实在难缠。
司云落继续问他:“那你为何要拦着他们呢?明明人家只是想同我做朋友。”
慕星衍心底冷笑,谁只想同她做朋友了?她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但面对着她一双圆圆杏眼,他实在说不出苛责的话,只好放软了语气。
“我……我怕你被外人迷住,看不到我就在你身边,怕你喜欢上别人。”
他说得认真,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
“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司云落当然满意,但又不想让他看出来。若是让他发现她如此好哄,以后指不定会怎样拿捏她。
于是她只是悄悄道:“回去再收拾你。”
*
至于如何收拾……
那坛永安春醪就放在房内,司云落将坛口启开,酒香顿时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不愧是千金一醉的好酒。
她将酒液倒进壶中,自己先饮了一口,并没有平常水酒的那种辛辣刺喉,反倒绵柔可口,说不出的舒适惬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有些飘飘然了。
司云落还记得自己酒量不济的事情,便只敢喝这一口,因为其它的……要等到稍后再喝。
慕星衍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双手反剪在背后。
浮浪鞭锁死了他的每一处关节,让他完全动弹不得,比麻绳有用多了。
司云落坐到他身上,故意笑嘻嘻地勾他。
“想喝吗?”
她有意无意地蹭着,感受到欲望在结合的地方蓬勃复苏,而那双清润透亮的黑瞳,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正在逐渐染上暗色。
“想。”
他的喉结毫不避讳地上下滚动着,是在向她倾诉欲望。
司云落了然,将酒壶提了起来,清亮的酒液自壶嘴溢出,浇灌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又沿着分明的肌理顺流而下,一点点没入下面的衣裳里。
“喝到了吗?”
“没有。”
他哑声道,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而并非那壶香醇的美酒。
仿佛他想喝的并不是酒,而是她薄薄的肌肤之下流淌不息的血液。
司云落晃了晃,酒壶中余酒不多,她喝了一大口,双手撑在他身侧,却不肯给予他一丝抚慰,就这样前倾着身子,毅然决然地吻了上去,很快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回应。
激烈的亲吻几乎没留下喘息的时间,在近乎迷乱的唇齿纠缠中,酒液通过舌尖让渡,不知是谁喝的更多一些。
但很快,司云落便直起身子,即使他再想追逐,也只能被限制自由,缚在原地。
慕星衍极少有这样丧失掌控的时刻,他知道她在坏心眼地报复,报复他平时那些强势的举动。
他心甘情愿,只能违逆龙族天生的占有欲,和不为人制的本能,尽可能放松身体,将控制权交到她的手中。
司云落显然玩得非常开心。空空如也的酒壶落在手边,她撩起耳后的长发,一点点舔舐着遗落在外的酒液。
在泽被之下,线条分明的肌肉都被浸润得闪闪发亮。
这比任何举动都让他难以忍受,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直到司云落抿着艳色正浓的唇瓣,张口咬上了他的喉结。
理智的堤坝被瞬间冲垮,他眸中碧绿颜色忽显,浮浪鞭松开的瞬间,粗糙而冰凉的龙尾悄然出现。
“今日我们来玩些不一样的,好不好?”
慕星衍低声诱哄着,而她明显喝得醉了,眼神都变得迷离,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她点了点头。
一旦得了同意,后面的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
明明是司云落提出要收拾他的,可现在她只觉得,被收拾的那个人好像是她自己。
酒精从毛孔中蒸发出来,让身子变得软绵绵的,浑身都是粘腻的细汗。
在剧烈的颠簸中,她眼前重影不断,只能哀哀地哭叫出声,却也未见得到多少怜惜。
身下之人驰骋得肆意,她感觉自己像是即将被撑破的细颈银瓶,已然到了那个临界点。
只是根本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碧绿色的龙尾紧紧缠裹。细腻的肌肤被粗糙的龙鳞剐蹭,沾上无数湿漉水痕。
而她心口的护心鳞,此刻正与慕星衍的其他鳞片一起,散发出幽微的绿色光芒。
慕星衍看得分明,大掌落在她的腰际,直起身来的同时,温热的唇舌包裹住她的心口。
她神志昏昧,自然什么也看不分明,故而没有发现,在他心口相同的位置,那些总是从同一处伤口生长出来的新生血肉,上面还缠绕着缕缕不祥的黑气。
是他的勋章,也是爱她的证明。
司云落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裹挟着去了浴池,又被水流拍打淹没,如浪淘沙。
当体力透支之时,她如往常一般陷入了梦境,却在其中看见了些未曾见过的画面。
依稀记得,从前在某个竹林掩映的小院,也是像这般醉生梦死,可她能感觉得到,她大抵是不愿意的。
慕星衍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的欢愉似乎总是建立在惩罚的基础之上,有好几次,当他扼住她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她能从身体直觉的恐惧中,确认他真正的想法。
他是真的,想让她死。生不如死。
这经历太过熟悉和真实,不像是普通梦境,她夜夜跌落黑暗,无法挣脱,直到场景倏忽转换,置身于漫天飞雪之中。
寒冬腊月,六军缟素,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突如其来的流矢一箭穿心。
她无力控制身体,重重地从马上跌落,合眼前见到的最后景象,是慕星衍淡漠的面容,以及天边形单影只的孤雁。
怎么会……
那一瞬间犹如跌入冰窖般刺骨,如果这些都是慕星衍不愿她回忆起来的,那他究竟还隐瞒了些什么?
司云落浑身发抖,她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弥补,也不愿意生活在巨大的谎言中。
她想,她已经理解了那张字条的意思。
她需要弄清楚,她到底忘记了什么。而闻既白,很有可能知道答案。
奋力睁开眼睛时,身体仍在因为噩梦而颤栗,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里衣。
而慕星衍竟然不在。
她花了一点时间,试探着喊了几声,终于确认他真的不在房内。
不论他是去做什么,现在都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司云落打定主意,匆匆下床,更衣洗漱后离开房间,向私库的方向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轻而易举就寻到了那个细长的匣子。玉笛仍然完好地躺在那里,冥冥中召唤着她。
她将玉笛握在手中,身后却忽然传来响动,有人跟随她冲了进来,却在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时,一时怔在原地。
“落落……”
慕星衍向她伸出手,眼中有浅淡的水光,再次露出了那种近乎恳求的神色。
司云落不敢再看,下了决心,将玉笛横在唇边,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以玉笛为媒介,霎时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司云落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慕星衍扑过去时,甚至来不及抓住她一抹碧色衣角。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被偷家的龙龙!
2.龙龙:阿巴阿巴(神情呆滞)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3.有时候剧情的推动只需要一瞬间!
4.浅浅追个妻吧,毕竟他又要揣蛋了
5.不得不说师兄和小白在没有沟通的前提下完成了一次默契配合!恭喜!
6.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三人行了
第172章 第172章
◎“我可不会主动把她还给你”(一更)◎
空间通道瞬息关闭, 四周静极了,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慕星衍的错觉。
唯有地上四分五裂的匣子提示着他,落落又抛下他, 走了。
不是说……最喜欢他吗?
为什么又要离开?
偏偏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满心欢喜,却无处与她分享。
完全不同的场景, 似曾相识的分离, 让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再度抽痛起来。
黑暗如潮水一般, 席卷了他的视野。慕星衍用力揪住胸前的衣襟,颓然地跪倒在地, 难以控制地化出了龙尾。
碧绿色的龙尾也没了平时的神气, 看上去病恹恹的,无力地垂落着。
原来, 只要司云落不在身边, 他就又会变回那个狼狈不堪的慕星衍。
他把脸埋进双手, 深吸了几口气, 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复下来。
没关系的, 她肯定有什么苦衷, 才不得不离开他。
就当她是在玩躲猫猫好了,他会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将她找回来。
护心鳞的微弱感应会牵系着他, 即使相隔千山万水的远, 他也能去往心之归处,一步步抵达她的身边。
可透过指缝, 慕星衍忽然看见, 那匣子的木头碎片之间, 竟然隐藏着一层夹层, 从中掉出了一卷小小字条。
他愣了一瞬,猛然抓在手里,仿佛握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会有她的下落吗?
上天垂怜,或可为他指条明路,让他尽快寻回自己的爱人。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几乎拿不稳毫无重量的字条,费了些时间才终于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两句漫不经心的留言。
“猜猜看,你多久能够找到她?我可不会主动把她还给你。”
慕星衍定定地看着熟悉的字迹,忽然觉得腹中翻涌,硬生生呕出了一大滩血迹,随即昏了过去。
*
司云落踏破虚空,落在坚实的地面之上,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仍握着闻既白的玉笛,却已置身于青山绿水之间,近在咫尺的林地却弥漫着浓雾,意图遮掩真实的入口。
想必闻既白就在此处了。
玉笛光华流转,再没有更多提示,司云落只好再次吹响了它。
但因为不得要领,吹出的音符根本不成曲调,反而粗哑难听,惊起林间鸟雀啁啾。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她自幼便没什么乐器方面的天赋。
正在两难之际,浓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看上去像是某种兽类的原形。
司云落屏住呼吸,待到那身影缓缓近前,才发现白泽一族果真拥有令人惊叹的美丽。
通体雪白浓密的绒毛,唯有耳后一点朱色,而在类似白虎的兽首之上,有一根近乎透明的角,同闻既白曾点燃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此刻那双纯净的湛蓝色眼眸,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落落。”
司云落提起裙摆,三两步跑到他面前,没忍住抚摸了两把他颈间的皮毛。
白泽安静地任她施为,等到她心满意足,才俯下身子,咬住了她的裙摆,在她的惊呼声中,把人叼到了他的背上。
“跟我走。”
司云落骑在白泽背上,顺利地穿越了浓雾。雾障是为了阻挡不速之客,而非林地主人的朋友。
眼前场景渐渐变得开阔,隐隐能听到淙淙水声。她四处张望着,发现这片林子空无一人,只有鸟兽栖息其中,不禁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闻既白没有回答,直到一座竹居小筑自层峦叠翠间出现,才堪堪停下脚步。
“落落,欢迎来到我的家。”
“你的家?”
司云落从他背上跳下来,推开院落的竹门。
小院相当整洁干净,竹梯直通上方的房间,院内有座小型水车,在灵力驱动下缓缓转动,颇富野趣。
闻既白已化为人形,紧随在她身后,垂眸盯着她看,侧脸温柔得不像话。
“嗯,我自幼生活在这里。”
闻既白曾对司云落提过,在入玄灵宗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人间。
此处想必是他幼时所居之处,也是他唯一的避世之所。
司云落感叹道:“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既白神色微动,回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在这里长住。”
房间是不缺的,但她来此,并非只是为了访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闻既白帮助确认。
何况……她还是没有办法,将慕星衍完全抛诸脑后。
待到两人落了座,司云落捧着滚烫的热茶啜饮了一口,在心中组织好语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白,从八苦轮回中出来以后,你有没有……失去部分记忆?”
乍然听见这样的话,闻既白面上却不见多少惊讶,他不再只关注沸水中打着旋儿漂浮的茶叶,而是摇了摇头,以笃定的语气答道:
“所以你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司云落没什么好瞒他的,大方承认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和诉求。
“我想请你帮我找回失去的记忆……若是不能,那告诉我事实真相,也是好的。”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闻既白的问题合情合理,若非如此,司云落也不会抛下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婿,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竹居小筑。
一提起慕星衍,她心中就止不住地烦乱。
“……都是关于慕星衍的。在最新出现的那些片段中,他待我可真是糟透了,甚至比我们针锋相对的时候更差。”
她并不愿意回忆这些,说完便不再言语,看上去心事重重。
闻既白轻声叹了口气,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地摸摸她的发顶。
可恰在此时,司云落抬起眼来,眼神惶惑而无助。
她喃喃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骗我……小白,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让他觉得自己卑劣的心迹几乎无所遁形。
回过神来,手仍停在身侧,只是指尖暗暗蜷起,又渐渐松开,无力垂下。
他的笑容依然明亮,完全不见背后隐藏的苦涩。
“落落,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仿佛在哪里听过……
但司云落无暇顾及,因为闻既白已经率先提起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曾经答应与我成婚的事情吗?”
司云落:?!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同你拜了堂之后,陆星衍还前来抢婚?”
司云落搞不懂其中的逻辑,只觉得口干舌燥,又多饮了一杯茶。
相比之下,闻既白就显得淡定许多。
“是这样的。至于最后的结局……当然不是太好。”
司云落大概也能够料到,却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她不是不能理解陆星衍的爱恨交织,进退两难,但事情毕竟真切地发生过,她思绪有些乱,还是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至于慕容星衍那一箭,在她得知双死的结局之后,个中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司云落这副模样被闻既白尽收眼底,他早有预料,心底的失落却还是涌了上来。
他还在期待什么?哪怕提及当日拜堂之事,她心中也无半分绮念。甚至因为过于熟稔,连尴尬都被尽数消解。
可他总是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的,不然不能甘心。
于是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闻既白适时提出了一个特别的建议。
“你若是还生他的气,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出气。”
他对司云落耳语几句,她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好吧……我偷跑出来,慕星衍还不知道会怎样着急。”
见她萌生退意,闻既白不容分说,替她做了决定。
“耐心等等看。我留了提示给他,若是他一直不来寻你,那就证明你在他心中也没多重要。”
感觉也有道理……
司云落一直觉得,慕星衍会很快寻来,便决定安心在竹居小筑住上几日。
为了供她解闷,闻既白还专门扎了个秋千,山间夜风习习,十分凉爽,她坐在秋千上摇来晃去,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这股闲适被日复一日的等待消磨,最终尽数化作了焦虑。
已经三个月了,慕星衍杳无音讯,好像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司云落心里有气,便借口要帮忙取水,日日去外围的小溪旁等着,准备一看见慕星衍,就第一时间打爆他的狗头。
闻既白看了一眼院内兢兢业业工作的水车,选择看破不说破。
于是当司云落捏着石子,百无聊赖地向溪中打着水漂,却发现慕星衍的身影出现在对岸,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称得上是形容憔悴,风尘仆仆,衣衫上还沾了几片新鲜的草叶,想必是穿越灌木时留下的。
“落落?”
慕星衍试探着叫了她一声,面上显出狂喜的神色,见她并不回应,急切地涉水趟了过来。
小溪并不深,司云落坐在原地,看他逆光而来,只觉得数月不见,他似乎瘦了许多。
对,她就是可耻地心软了。
蹉跎了三个月的时光,仅仅确认了一件事——她还是喜欢慕星衍,很喜欢很喜欢。
不过,这也够了。
她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准备迎接慕星衍的怀抱。
他那样激动,想必会狠狠地勒住她,直把人撞得倒退几步吧。
可在此之前,一只手将司云落扯到了身后,隔绝在她和慕星衍之间。
“夫人莫怕,我这就将闯入者请出去。”
然后她看见,慕星衍闻言愣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她和闻既白脸上逡巡。
她甚至还来不及解释,慕星衍的身子晃了晃,就在她面前直挺挺地倒下,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发现老婆成为了别人的“老婆”的龙龙
2.小白:你老婆很好,现在是我的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不允许我报复一下吧,看他之前都怎么对我的)
3.落落:呆滞.jpg
4.龙龙刚下完他的两个蛋!所以来晚了!耶!
5.龙龙:(气死ing)
第173章 第173章
◎双蛋快乐(二更)◎
“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别生气嘛,落落……”
“这种事情能随便开玩笑的吗?你快看看他,都已经过去一刻了, 他怎么还不醒?”
慕星衍自蒙昧中悠悠转醒之时,便感觉到温热的指尖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短暂的停顿之后, 又匆匆撤了回去。
“……气血两亏,但问题不大, 我开个方子,照方调理一段时日即可。”
“气血两亏?”司云落逐字逐句复述了一遍, 依然不解, “他是受了很重的伤么?”
她还是关心他的。
慕星衍这样想着,没能压住上扬的嘴角。
闻既白不想解释,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慕星衍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呵, 装作昏迷不醒故意博取同情是吧?
他计上心来, 笑眯眯地取出金针, 在手边一字排开。
“落落, 不要担心, 我一针下去,保管有效!”
究竟装病还是真病, 咱们一针见分晓!
司云落的确担心, 并没阻拦, 慕星衍也未曾放在心上。
不就是被针刺一下,难道还有什么大不了?
话虽如此, 可当金针刺中穴位, 尖端没入皮肉之时, 慕星衍却仿佛触电一般, 不受控制地弹了起来,与身边的两人面面相觑。
完蛋……这下还真是,装不下去了啊……
所幸司云落并没发现,看着闻既白从容地将金针拔出收好,不由赞叹道:“小白,你这一手医术真是神了……”
怎么他一醒过来,她反倒不关心他了?心思都放在闻既白身上?
慕星衍有些不忿,用力咳嗽了几声,以期能吸引司云落的注意。
苍白脆弱的少年总是惹人怜惜。她果然关注到他,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取了杯清水过来,就要递给他。
慕星衍开口时,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火烧过,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嗓子哑些才好,落落才会越发心疼他。
他气若游丝,有心无力的样子,越发显得虚弱可怜。
“能不能……喂……”
话音未落,闻既白直接从司云落手中端过那杯水,径直向慕星衍口中灌了下去。
他还不望回头对司云落解释:“我离得近,更方便。”
司云落指了指,示意慕星衍要被他呛死了,他才连忙把杯子挪开。
溢出的水液溅得到处都是,慕星衍下半张脸湿漉漉的,像是刚在水里泡过,比方才更显狼狈了。
他抬袖胡乱地抹去水珠,眸中蕴出点湿润的雾气,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司云落。
“落落……”
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有炙热的气息印在她的唇角。
司云落招架不住,只好对闻既白道:“小白,你可不可以……”
闻既白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没有犹豫便站起身来。
“我去熬药。”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体贴地带上了门。
一旦没了外人,慕星衍就蠢蠢欲动,不由自主向她靠过来。
可他靠近一点,司云落就退一点,始终冷着一张脸对他。
他实在没了法子,从始至终也不知她为何好端端地不告而别,难道他又犯了什么错事吗?
慕星衍没了响动,司云落终于肯正眼看他,就见他的双手已经偷偷攀住了她的衣袖,与此同时,龙尾也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脚踝。
司云落额间青筋直跳:“……松开。”
她越是拒绝,慕星衍越不肯放,龙尾索性一卷,将她带上了床榻,只能伏在他的胸口,根本无法和他分开。
鉴于他目前身体虚弱,司云落想了想,还是没敢大力捶他,轻轻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慕星衍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
“不松。我怕我一松开,你又会丢下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司云落确实理亏,但一想到三月之期的等待,立刻又变得理直气壮。
“明明是你不来找我!”她撑起一点身子,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说!这三个月你去做什么了!”
她没有刻意遮掩气息,只要慕星衍有心,三个月能把神州大地翻个遍,绝不至于找不到她。
提起这事,慕星衍果然开始小心翼翼斟酌措辞。
“嗯……我觉得几句话可能说不清楚,你还是亲眼看看比较好。”
他一挥袖,空中便幻化出一面水镜,呈现出的景象是——
两颗蛋。
司云落:???
司云落:“不是,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慕星衍却只是强调:“你仔细看一下。”
他神情认真,司云落只好硬着头皮反复观察,果然发现了些许端倪。
比如,那颗青色的蛋上隐隐有雷电一般的裂纹,而另一颗白色的蛋上天生便有火焰纹饰,并不多见。
她看得入神,慕星衍耐心问她:“看出什么没有?”
司云落收回视线,侃侃而谈。
“呃……我想,这大概是两颗,珍贵至极的蛋?”
在慕星衍鼓励的目光中,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一颗大概是快裂了,另一颗……被烧熟了?”
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而慕星衍只是无奈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长发。
“笨。”
他满目柔情,温声道:“落落,这是我们的蛋。”
……
司云落花了不短的时间,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量。
等等?蛋?他们的?
司云落:!!!
这必不可能!
她下意识就想否认,慕星衍迅速回答了她心中疑问,将她的话全堵了回去。
“你离开前留给我的。”他甚至还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委委屈屈地强调,“你不能不认。”
司云落这才晕晕乎乎地想起,之前那一夜,确实是和龙尾……
原来是这种设定吗?!
她一时默然无语,直到慕星衍开始趁机亲吻她的额头,然后是眉心。
少年垂着鸦羽般的长睫,眸光中充满期冀:“开心吗?落落。”
司云落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觉得懵懵懂懂,如坠云端。
作为凰落的时候,她并没有亲眼见到过那颗蛋,自然也就没有印象。
可如今,活生生的两颗蛋就摆在她面前,诠释着生命的奇妙。
“放心吧,爹娘正在照看他们。”
慕星衍抱着她晃了晃,连带着龙尾也缠得更紧。
“回到我身边吧,落落,他们不能没有你。”
“……我也不能。”
司云落几乎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只能与身下的躯体紧紧贴合。
她看着他眼底丛生的血丝,终于鼓起勇气悄声问他。
“是不是很痛?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
慕星衍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族使命如此,你不必自责。况且,是我自愿的,记得吗?”
他越是这样通情达理,就越是让她无所适从。
司云落决定,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开比较好。
她也不敢直视慕星衍的眼睛,指尖在他胸口无意识地画着圈。
“我想起来了……一部分。”
仅仅只是前五个字,就让慕星衍的身体迅速绷紧。
司云落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她没再说话,亦无需多言。
因为慕星衍已经了然,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房间内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半晌,他郑重道:“对不起。”
同样的话,他在出阵之时已然说过,如今又对她说了一遍。
他仿佛还觉得不够,继续道:“我知错了,爱一个人不该强迫,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从今往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不再干涉你的自由。”
他还没说完,便被司云落捧起脸,轻柔细腻的吻落在唇畔,又辗转厮磨而上,将未说完的话语封缄在唇齿之间。
“我原谅你了。”
龙尾渐渐松开,旖旎的氛围中,温度似乎随着慕星衍的灼热吐息而达到顶峰。
他在她耳边软语引诱:“还和从前一样的,试试?”
太久没有过肌肤相亲,司云落几乎就要被他诱惑,直到突兀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闻既白冷冰冰的声音隔着窗纸清晰传入,伴随着公事公办的两个字。
“喝药!”
司云落顿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慕星衍一推,匆匆整理着身上的衣裙。
而慕星衍的头“咚”地一声砸在床沿上,痛得他飙出了泪花,通红的眼眶更是楚楚可怜。
他及时伸出手,牵住了司云落一根小拇指,哀哀挽留。
“老婆,别走……”
其实司云落只是想起身去端药,奈何这条龙目前离不了人,她只好妥协,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顺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在确定遮住那一片狼藉之后,她才扬声道:“小白,麻烦你了,把药拿进来吧。”
房门洞开,闻既白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把冒着热气的苦涩药汁往桌上一放。
慕星衍故技重施,又眼巴巴地想让司云落喂他,闻既白看不下去,适时地“哼”了一声:“有手有脚,不能自己喝?”
他站在一旁不肯动,慕星衍一心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好继续二人世界,便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升级龙龙!
2.一颗龙蛋一颗凤凰蛋哦!一胎两宝
3.落落:阿巴阿巴阿巴
4.小白:可恶,有老婆就可以没手吗?
第174章 第174章
◎“你还知道她是我妻子?!”(一更)◎
司云落及时从他手中接过药碗还给闻既白, 用巾帕仔细地擦拭着他唇边溢出的药汁。
慕星衍被这样温柔的动作所安抚,渐渐平静下来,泛着潮红的脸颊之上, 浮现出一星半点柔软笑意。
“好苦。”
即使只有两个字,他说得艰难, 眼底漫上浅淡的水光, 似微风乍起的湖面,波光粼粼, 乱人心弦。
嗯……虽然很吃这一套,司云落还是希望他收敛一点, 毕竟小白还在旁边……
闻既白却恍若未觉, 以食指轻轻叩着桌面,凝眸看过来时, 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良药苦口。这里面可是加了血蛭, 最补血气。”
他不说还好, 一说实话, 慕星衍脸色骤变, 险些尽数吐了出来。
看到慕星衍吃瘪的样子, 闻既白见好就收,没再多说什么, 端起那只空碗向外走去。
“这药每两个时辰要喝一次, 少一次都不行。走了, 做饭去了。”
待到闻既白的背影潇洒远去,慕星衍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发挥粘人功力, 使出浑身解数, 迅速像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主动把脸贴在她的掌心里。
从司云落的角度看来,少年虽然憔悴,低垂的眉眼却依旧精致得不像话,像一只温顺的漂亮小狗。
她没忍住,取出一颗糖来逗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慕星衍配合着被她捉弄了数次,终于失去了周旋的耐心,不容拒绝地扣住她的手腕,迫着她将糖果缓缓凑近他唇边,在她的注视之下,故意张口含住了她的指尖。
指尖捏住的糖块在逐渐融化,被他用舌尖一勾一卷,就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剩余的粘稠蜜液挂在指尖,也被他舔舐得干干净净,犬齿稍稍用力叼住一小片肌肤拉扯,从入骨的酥麻中又泛起丝丝隐痛。
偏生他又是安静的,类似于征询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看得她面颊微微发热。
司云落非常熟悉这样的他,极富耐心的姿态,是等待捕猎的蛰伏的兽。
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暗自镇定,却又充满期待。
倒影越来越近,指尖被松开冷落的瞬间,甜蜜的味道铺天盖地涌了上来,充斥了她的整个世界。
*
慕星衍睡着了。
即使如此,他仍不愿放开司云落的手。
司云落看着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心情好起来,将他一缕额发拨到耳后,悄悄亲了他一下。
她知道她完蛋了,竟然会觉得慕星衍“脆弱”,要知道这两个字和从前的他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她抿着水光潋滟的唇瓣,凑近去听他的喃喃呓语,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她的名字。
咳,出现频率太高,想不发现都难。
司云落想,或许是时候向小白辞行了。
她费了不少力气,终于从慕星衍的禁锢中艰难脱身。
他已经许久没合眼,这样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正好给了她自由活动的机会。
司云落到厨房时,闻既白正在对付一个又白又胖的萝卜。
他挽起了衣袖,露出一截白皙小臂,上面的大片疤痕已经陈旧,却依然触目惊心。
她完全想象不到,有什么能给他留下如此难以愈合的伤痕,特别是在他本身就是医者的前提下。
司云落叩了几下门,语气轻松:“要帮忙吗?”
闻既白冲她笑笑,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放下,顺手将还没处理的萝卜递给她。
他不愿意提起,司云落只当没看见,专心给萝卜削皮。
对于她的到来,闻既白并不意外,添了几根木柴,让灶下的火烧得更旺,又去看锅里刚刚炖上的鸡汤。
“慕星衍现在身子虚弱,不如在这里小住,调养一番。”他语声温和真挚,“你知道的,很难有比我更尽心尽力的大夫。”
闻既白诚心邀请,倒让司云落原本准备好的话完全说不出口了。
她略一思忖,爽快应下:“听你的。”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从厨房门外忽然探进来一个头,吓得司云落手里的萝卜都掉了。
慕星衍冲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抢走了萝卜,并且将司云落撵了出去。
“我来吧,老婆,你等着吃晚饭就好~”
司云落虽然担心他的身体,却架不住他实在殷勤,只好同意。
她原本想在一旁看着,无奈慕星衍点了点自己的脸,她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几乎是落荒而逃。
只剩两个人的厨房里,气氛瞬间冷下来,跌至冰点。
一片静默中,慕星衍先沉不住气,一刀砍在案板上,将可怜的萝卜一劈两半。
“你引诱落落离开我,究竟意欲何为?”
闻既白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明知故问。”
他在围裙上从容地擦了擦手,抱臂立在一旁,笑容讽刺而轻佻。
“若是你对落落毫无隐瞒,她又怎会在心生疑窦之时,第一时间选择相信我?”
“慕星衍,我一直拱手相让,是你把握不住机会。顺便通知你,落落决定再继续住上一段时日,我不赶人,你自便。”
这话精准无误地戳中了慕星衍的痛处。若不是看在他体虚气弱、千里迢迢追来的份上,落落会如此轻易地原谅他么?
他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勉力维持住身形,手指却将半截萝卜捏得变形,汁水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可气势不能输,他稳住心神,继续质问:
“你故意施法藏起落落气息,又以浓雾遮掩此处所在,不就是怕我找到她?由此可见,你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随意吧。”闻既白耸了耸肩,“反正这三个月,你的妻子日夜与我待在一处。”
“妻子”这两个字终于点燃了慕星衍的怒火,他冲上前去,恶狠狠地揪起闻既白的衣襟,拳头就要砸到他脸上。
“你还知道她是我妻子?!”
闻既白侧过头看他,眼中意味不明。
“你尽可以动手出气,只是晚些时候,落落若是发现了,不用我解释,她想必也能猜到。”
“如果你不怕被她讨厌……”
闻既白还没说完,慕星衍已经颓然地松开他,垂下了手。
怎么可能不怕被她讨厌?
如果动手,是否就更加坐实了他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形象?
况且她从前就是这样认为的。
闻既白微微一笑,从容地理好衣襟,绕过僵硬如石塑的慕星衍,去处理剩下的半截萝卜。
“慕星衍,你是最没资格同我说这种话的人。”他手上停了停,善意提醒道,“对了,我已经告诉落落,她曾经答允嫁我,同我拜堂之事。”
闻既白眯起眼睛,笑得灿烂。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
慕星衍当然不想知道。
怕会听见他害怕的那个答案。
厨房里待不下去,他只好离开,路过廊下时,见司云落正坐在秋千上,沐浴着午后的和煦暖阳。
她仰起头,有质无形的微风从手中悄悄溜走,拂过细碎的额发。
这场景实在美好极了,让慕星衍不由自主想要接近她。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伸手用力一推,秋千便高高荡起,将她带离地面。
司云落惊呼一声,连忙用双手攀紧秋千两侧的藤蔓,笑道:“小白!你别吓我……”
荡起的藤蔓忽然被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不得不停了下来。身后传来的冰寒气息,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不属于闻既白的声音便是在此刻响起。
少年捻起她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不轻不重地扯了扯,语声格外温柔平静。
“老婆,你刚才,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继续被小白气死的龙龙
2.龙龙:原配打小三,我要发疯!发大疯!
3.落落:?他又怎么了?
4.小白:呵,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
第175章 第175章
◎“说着喜欢我,却认成别人”(二更)◎
大掌已经松开她的发梢, 落在肩头,又一路游移至腰际,是再危险不过的信号。
司云落避无可避, 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直接撞入慕星衍黑沉沉的眼眸之中。
感觉要完。
下一秒, 她果断扑到了慕星衍怀里, 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阿衍哥哥!”
夕阳西下,司云落与慕星衍挤着坐在狭小的秋千之上, 主动靠在他的肩头。
从方才开始,她就在一刻不停地哄他, 也只是换来他面色稍霁而已。
如果早知道认错人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她一定打死都不会多说那句话。
“阿衍哥哥, 从小到大我只喜欢你一个,你知道的。”
她自认已经足够肉麻, 诸如此类的话说了百十来句, 慕星衍却仍然没什么反应, 只是专注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我不知道。”他缓缓道, “说着喜欢我, 还能将我认成别人?”
这……她保证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实在是这三个月来,这里除了小白并无旁人, 她一时嘴快, 这才……
司云落拿他毫无办法, 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你哄好?”
揽住她腰身的手紧了紧, 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着。
慕星衍垂眸看她, 声音中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亲我。”
司云落听了就直摇头:“这不好吧……这是在外面, 又是在小白家……”
但少年神色坚定, 并没打算给她留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只好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确认闻既白不在一旁,才鼓起勇气,在慕星衍面上“啾”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退回原位,问他:“可以了?”
“还不够。”
司云落正要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身子却突然腾空,被他以习惯的姿势抱坐在膝上。
慕星衍身高腿长,这座秋千于他而言实在是又低又矮,他只好屈膝坐着,倒是方便他将司云落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司云落意识到自己被圈禁的同时,双臂已经不争气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慕星衍的眼底这才萌生出一点亮色,连笑意也是薄薄一层,像初生即化的新雪。
他轻轻抵住她眉心,又重复了一遍。
“亲我。”
或许是实在舍不得新雪消融,抑或者她永远也学不会该如何拒绝他。
总而言之,就在那一瞬间,司云落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贴上了他的唇。
秋千一摇一晃,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却无人顾及。
只有刚从厨房出来的闻既白闻声而至,在这副场景面前,几乎难以挪动脚步。
从他的角度,只能遥遥望见少女脸上升腾的红云,以及搭在慕星衍肩上、无力垂下的手臂。
还不够明显吗?
她原本就是别人的妻子。
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慕星衍,依她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有人强迫得了她?
对于她而言,只有慕星衍会是唯一正确的选项,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司云落会将他当作此生最要好的朋友,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能够完完全全拥有她的,只是慕星衍一人而已。
至于这朝夕相处的三个月,是他略施巧计、求来的镜花水月。
到头来,也只能骗骗自己。
但这是他的地界,只要他不想让慕星衍好过,还是有许多办法。
于是他一脚踢翻了廊下的木桶。
笨重的木桶摔在地上,响声立刻拉回了司云落的神志。
她慌张地直起身来,躲避着慕星衍如影随形的双唇,果断将衣襟拢起,以遮掩锁骨上被啃咬出来的红痕。
“怕什么?”慕星衍安慰地抚着她的后颈,“被人看到又怎么样?我们是正经夫妻。”
话虽如此,那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呀……
司云落白了他一眼,确认他心情好了许多,便从他膝上跳了下去。
正要逃走之时,他又亲昵地缠了上来,搂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去吃饭是吗?我陪你一起。”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她夹在慕星衍和闻既白之间,面对着那盆香浓的鸡汤,三个月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了无所适从。
她不动筷子,那两人便也不动,甚至谁也不理谁,各自把脸别过去。
莫非他们下午在厨房里吵架来着?
司云落越思考,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她认错了人,不算什么大的罪过,竟也能让慕星衍如此生气。
看来她不过是被迁怒的对象,世事可真是不公平。
司云落叹了口气,更是决定不能辜负自己的胃,刚要盛上一碗鸡汤,便有人先她一步,握住了盛汤的木勺。
基于照顾她的经验,慕星衍控制了盛汤的主动权,盛了满满一碗给她不说,还细心地撇掉了表面的油花。
“落落,喝汤。”
与此同时,闻既白不甘示弱,笑眯眯地夹了一只鸡腿到她碗里。
“落落,吃鸡。”
嗯……感受到两个男人的眼神火花四射,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司云落主动后撤一段距离,大大方方地将餐食推了回去。
先是对慕星衍:“你这段时间辛苦,多喝汤补补气血,养好身体。”
然后对闻既白:“小白不必跟我客气,你又是熬药又是做饭,忙前忙后也累了吧?这鸡腿给你吃。”
但令人尴尬的是,那两人都没有动作,却异口同声答道:“没事,落落,你吃吧。”
司云落认输了,决定不同他们一般见识。
但作为回报,她还是给两个人都夹了些菜,当然,给慕星衍夹得更多些,不然某人的醋坛又要打翻了,她夜里没好果子吃。
闻既白扫了一眼被夹到碗里的蘑菇,又看了看那一对言笑晏晏的眷侣,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袖口。
他从不吃蘑菇。
对于司云落而言,这顿饭吃得她坐立不安,故而当一切结束,慕星衍主动去刷碗的时候,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到了晚间,慕星衍该沐浴了,司云落帮他将最后一桶热水倒进去,便要提着空空如也的木桶离开。
结果还没能迈出一步,就被他伸手拽住了衣袖。
慕星衍趴在浴桶边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心软。
“又怎么了?要我帮你沐发?”
“那倒不是。”他默了默,再度开口,“我想和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他长臂一伸,司云落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他对面了。
“你……”
她嗫嚅了半天,也没能多说出一个字来。
而慕星衍已经握住她的手,放在了依然线条分明的肌肉上。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趁着她怔愣的片刻,他已经将她抵在边沿,以身打造了密不透风的囚笼。
“好久没有过了……你难道不想吗?”
炙热的气息沿着颈侧游走,令她几乎难以抵抗。
夏日轻薄的衣料很快被水浸透,让一切慌乱都无从遮挡。
但即使如此,司云落还是咬着牙推了一把他的胸膛,勉强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小白说了,你气血两亏……”
她的原意是让他好好养着,不要像从前那般纵欲,但这话在慕星衍听来,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特别是,又提及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的声线冷下来:“你不愿意?”
“不是……”
“我身材不好?不比从前?你嫌弃我?”
司云落根本无从辩解,这才发现,或许慕星衍这个人,是很有身材焦虑的……
只这片刻恍惚,衣带已经被顺利解开,月白色的小衣在他面前袒露无遗,少女曼妙的身躯触手可及。
司云落回过神来,及时阻住他的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一边试图从浴桶中爬出去。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怕你太累而已。”
“累?”
慕星衍手臂微松,趁着他气得发笑的时候,司云落果断抓住机会,双手护在胸前逃向一边。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脚踝就被硬生生拖住。
她低头一看,熟悉的碧绿色龙尾死死缠住她,用尾巴尖挠了挠她的小腿内侧,向她示好。
下一刻,龙尾火速收拢,水声哗啦作响,她连人带尾巴被卷进浴桶之中,再也没了出来的机会。
慕星衍的样子可以称得上是咬牙切齿。
“就让你看看,我到底累不累!”
……
慕星衍累不累她不知道,反正这是她三个月以来最累的一天。
翌日,清晨的阳光如往常一般,透过窗纸洒入房间,映在锦被外那截红痕遍布的手臂之上。
司云落连指尖都不想动弹,懒洋洋地沉睡在慕星衍怀中,听见敲门声时也来不及思考太多,只是本能地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去看看……”
不速之客自然不会有旁人,只有前来送药的闻既白。
慕星衍披了件薄衫,衣衫不整地下了床,谨慎地打开一道门缝,侧过身子完全挡住房内的情形。
闻既白只是面色平静地递来药碗,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喝药。”
慕星衍也不多废话,只是在接过时,有意无意地露出手臂上的抓痕。
如果闻既白观察足够仔细,也一定能够发现,喉结和颈侧的浅浅齿印。
慕星衍将药一饮而尽,满意地看着闻既白不知不觉间显露的怔忡神色,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药喝完了,谢谢。”
他难得如此客气,显然是别有居心。闻既白欲言又止,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而慕星衍耐心等着他发话,或许是耽搁的时间太久,司云落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响了起来。
“是谁啊?”
嗓音软如春水,隐隐含着媚色,很轻易便能联想到,昨夜他们二人在房内究竟做了些什么。
闻既白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几乎面白如纸,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轻薄细汗。
慕星衍的目的已经达到,冲他挑衅地勾唇一笑,便径直阖上了门,回到他睡眼惺忪的小妻子身边,柔声安抚道:
“没什么。”
当然不会有什么,不相干的人而已。
司云落不疑有他,在他的双唇再度落下之际,选择把自己闷在枕头里,继续方才被打扰的睡眠。
而慕星衍心情好极了,丝毫不在意被冷落这片刻,轻柔缓慢地啄吻着她依然泛着水光的柔背。
直到她的感官被完全唤醒,能够再度容纳他为止。
在她的连声呜咽之中,他终于可以确认,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怎么想的?
她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她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堂而皇之地占有,亦不能暗自窥伺觊觎。
否则,他不介意扭断他们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爆杀扳回一局的龙龙
2.落落:求求了我不想成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
3.小白:求求了我不想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4.龙龙:嗯?很开心啊
5.再写一到两章就进最后一卷剧情!耶!
第176章 第176章
◎我不关心所有人,但我喜欢你(一更)◎
在竹居小筑住了一段时日, 慕星衍的气色肉眼可见好了许多,人也恢复了先前的清俊明艳。
不仅如此,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慵懒的餍足, 那是在笃定自己被爱着之后,安全感油然而生的外在体现。
司云落捏着他的脸颊, 十分怀疑这家伙之所以恢复这么好, 完全是因为吸走了她的精气。
不然她为什么每日都打不起精神?和被榨干了似的。
慕星衍好脾气地任她随意拉扯,只是偷偷环住她的腰, 避免她一不小心从秋千上掉下去。
相比于夜间贪得无厌的暴君,白日的他看起来尤为乖巧听话。司云落甚至怀疑, 无论她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 他也会毫不犹豫立刻照办。
她拿这样的慕星衍最没办法,索性松了手, 往他怀里一歪, 柔若无骨的样子像是一汪暖洋洋的水。
“我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司云落忽而发觉, 自从慕星衍强势介入, 她便在他身上花费了太多精力和时间,似乎……很少能见到小白了。
她是慕星衍的妻子, 这样做原本也没什么错, 但现在毕竟是借宿在竹居小筑, 总要有身为客人的自觉。何况,她可不想给小白留下个“重色轻友”的印象。
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好在固定用饭、喝药的时间, 闻既白还是会按时出现。
到时候再同他告别吧。
在此之前, 她需要监督慕星衍, 将住处从里到外打扫干净,以免被人知道他骨子里有多荒唐!
司云落只要想想便怨念陡生,罪魁祸首却毫无所觉,凑过来吻了吻她的耳垂。
这样的动作足够亲昵,又克制得不让她讨厌,是他这段日子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都听你的。”
不知闻既白是否预感到了什么,连吃饭的时候都相当沉默,让本来就沉闷的气氛更显凝滞。
司云落准备好的台词被堵在喉咙里,出于关心多看了他几眼,又被慕星衍夹到碗里的菜拉回了注意。
她默默吃着,终于意识到慕星衍似乎并不想让她与闻既白过多来往,而闻既白可能也在尽力避嫌,就打定主意单独去寻他。
于是在一个静谧的午后,待慕星衍安然睡去,司云落便小心翼翼地拿开他搭在腰间的手,确认他没有苏醒的迹象,才趿着绣鞋溜了出去。
即使在炎热的夏日,此处依然凉风习习,微风拂过檐下成排的风铃,伴随着少女的脚步声叮咚作响。
闻既白坐在药炉前发呆,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蒲扇扇风。
自从那一日慕星衍有意挑衅之后,他很是沉寂了一段时日。
他一贯是喜欢逃避的人。
因为看出了司云落与慕星衍待彼此很是不同,他情愿牵线搭桥,尽心尽力促成良缘,也要逃避内心真实的感受。
或许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
他不去参加她的大婚,以拙劣的借口将她困在这里,逃避她已为人妇的事实;如今又避而不见,逃避即将到来的分离。
从始至终,他没有半点进步,仍旧是那个得过且过的胆小鬼,缩在保护自我的外壳之中,直到慕星衍将一切摊开,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将一颗跳动的心脏撕扯得鲜血淋漓。
兜兜转转,他像是仍然停在漪竹园的那个夜晚,与真相仅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如今那扇门被慕星衍亲手推开,他这才发现,无论是否名正言顺,慕星衍都可以同她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而他不行。
凭什么?
慕星衍比他强在哪里?
如果勇敢表明心迹,就可以获取应得的奖励,那他也不介意抛弃所剩无几的道德底线,将一切妄念和盘托出。
他又不是圣人。
承认恋慕别人的妻子,有那么难?
闻既白这样想着,恍然间似乎看到,身着天水碧裙衫的少女,正从廊下尽头款款而来,若如初见。
不,初见的时候,她远比现在这样子狼狈得多。
跌坐在地的少女,衣裙沾上了星点泥土,因为要同时忍受凤血灼烧和脚踝处的钻心疼痛,一张小脸苍白可怜,鬓发散乱,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而他翩翩而来,出手相助,又守在床边悉心照料,等她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还是他。
多好的开局。
如果她的目光不是一直跟随着口是心非的慕星衍,如果她的步伐不是一直追赶着言不由衷的慕星衍。
这本来也会是个浪漫的故事,像他所收藏的众多话本子里所书写的那样,天降胜过竹马,抱得美人归。
可惜时光荏苒,形势倒转,如今面对着落落,他只觉得自己局促不安。
而司云落已经到了近前,挥着手同他打招呼。
“小白!”
她笑容纯净明丽,不掺一丝一毫的杂质,越发显出他的阴暗和怯懦。
他匆忙垂下眼,仿佛这样就能继续逃避下去。
可他才刚刚决定了,要向她坦白所有。
如果……如果她知道了,他曾经为她所付出的一切,并不比慕星衍少,会不会在经历短暂的惊讶之后,愿意认真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哪怕只是因为怜悯。
说点什么……
快说点什么……
闻既白喉头发紧,喉结艰难地滚动着,直到司云落看出他的躲闪,在旁边坐下时,自觉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怎么了?”
“没什么。落落,你怎么过来了?”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像往常那样扯出一抹微笑,可是连司云落都能察觉出,笑容背后的勉强与苦涩。
看他状态不好,司云落没敢直接表明来意,只道:“哦,我来看看慕星衍的药。”
她用手一指,闻既白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浓黑的药汁已经溢了出来,方才他心不在焉,竟是一点都没发现。
仿佛心事被戳破,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将蒲扇往司云落手里一塞,连忙起身去掀药炉的盖子。
坐在火上的药炉极为烫手,闻既白却根本无暇顾及,掀开盖子后又忙着去拨下面的炭火。
只有让自己忙起来,他才有机会去思考,该如何向她开口。
但在他组织好语言之前,手已经被人轻轻拖过,清凉感忽而绽开,压下了细密的痛楚。
闻既白这才发觉,指尖尽是被燎起的水泡,看着骇人。
明明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医者,此刻却仿佛失去了自救的能力,任凭司云落耐心地替他涂抹药膏。
哪怕……他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过意不去而已。
这药膏也是司云落胡乱翻出来的,她记得之前在海底城的时候,曾经用它给慕星衍治过烫伤,没想到还能找到。
大功告成,她正要抽回手,闻既白心念微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润泽的膏体被肌肤相触的体温融化,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司云落也不知他要做什么,两人一时僵持着。
对于闻既白而言,她没有立刻甩开他的手,已经是莫大的鼓励了。
他故意忽略了不远处悄然出现的那个身影,面上蕴出点温柔笑意,主动问她:
“落落,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哎……好、好呀……”
司云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有兴趣提起前尘旧事。
但作为朋友,互相倾听是应当的,何况慕星衍的药还要熬上一会儿,她陪小白坐坐也并无不可。
闻既白唇角扯出个浅浅弧度,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其实……我并不喜欢人类,或者更准确一点,是厌恶。”
我不关心所有人,但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看着小白勾引老婆阴暗爬行的龙龙
2.龙龙:咬手绢.gif
3.从这一章开始每四章会集中讲一个人物的前尘背景,176-177是小白
4.答应我,配上bgm看,张敬轩的《春秋》
第177章 第177章
◎“我已经,遇到了”(二更)◎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 被茂密的叶子割裂成细碎的金,再纷纷扬扬地洒在并肩而坐的两个人身上。
在讲述的间隙,闻既白会趁她不注意, 偷偷去看她的侧脸。
司云落托着腮,听得认真, 浮动的光影让明媚艳丽的小脸更显柔和。
其实如果没有慕星衍的话……
他们也还算般配, 不是么?
“白泽一族存世稀少,或许在这世间的某处, 还有其他族人的存在,但自我降世以来, 的的确确是只有自己一人。”
“平心而论, 居住在此是个不错的选择。山明水秀,世外桃源, 雾障可以防止外人侵入打扰。虽然我自幼无父无母, 却也感谢他们, 能够筑起这小小一方天地, 作为我的容身之所。”
“白泽拥有预知之力, 也许他们正是预感到了什么, 才会将我独自留下。”
“变故发生在五岁那年。我出于好奇,走出了雾障, 自此再也没能回来这里。”
“白泽不比其他神兽血脉。虽生而便能口吐人言, 在八岁之前却无法化为人形, 只能以原形存在。”
“在这深山之中,我遇见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幼童, 正是罕见的麒麟血脉。可惜才刚刚上前查看, 他便咽了气, 我即使有心救他, 也无能为力。”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猎手发现,当时我的皮毛上已然沾了血迹,便被误认为是致人死命的凶兽。”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混浊的瞳孔中目光闪动。我想,他应当是怕我的,可另一种名为贪婪的情绪占了上风。”
“后来我知道了,他是看中了我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白,比上好的狐狸皮更能卖个好价钱。”
后来的事情,司云落能够想到。
白泽几乎无从抵抗,便被熟练的猎手活捉,带出了这片林地。与其他被捕的猎物挤在生锈铁笼的一角,待价而沽。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顶,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普通的人类无法分辨神兽和普通野兽的区别,只是将我当作模样特别些的异兽罢了。”
“但总有人认得的。白泽时常入世,冒着遭受天罚的风险警醒人类,有人发现我与古卷上的白泽形貌相似,愿出重金将我买下。”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或许我是应该感谢他的,毕竟是他把我从将死的危局中拯救出来。”
“我被他带走,锁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囚室之中,比之前的笼子更加不如。”
“我终于知道,原来他是给帝王进献丹药的方士,自认为以白泽之血入药,可以炼制成长生不老的金丹,让人间帝王福寿不绝。”
“我只觉得悲哀。虽然我开口劝告过他,白泽的血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效用,但他固执地认为,这些不过是我逃避放血的一种托词罢了。”
幼小的白泽不容易被取血,为了加快血液流速,方士会将他高高吊起,悬在房梁之上,下面是符水沸腾的丹炉,正燃着熊熊大火。
在灼烧和烘烤之下,体内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滴落,注入了丹炉之中,被迅速吞没,消隐无踪。
“有许多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但有人比我更撑不下去。”
“那些丹药如我所言并无作用,帝王沉疴难起,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方士变得疯疯癫癫,喝得烂醉如泥时,便会大骂我是小怪物,才不是什么瑞兽。可我明明早就劝过他,是他自己固执己见,不肯听从。”
“不过听得多了,有时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怪物。天生天养,多灾多难,我的存在,只能预见灾难,却无力做出改变。”
“因此,在预知到方士的死期时,我并没告诉他。想来,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厌恶人类的吧。”
“到我八岁的时候,他死了,我如愿逃了出去,终于能够化为人形,逃脱猎人的追捕。”
“但与此同时,我也成为了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无论走到哪里,总被认为是小乞儿,受人冷眼是家常便饭。”
闻既白说出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不知为何,她回忆起了这个年纪的慕星衍。在她的记忆中,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已经很是俊俏,在冷漠之中,还保有一些符合年龄的天真可爱。
可是那时的闻既白,已经受尽了这人间的苦难,独自一人踏上了流浪的路途。
她听得心酸,不自觉握他更紧,似乎想在这个十几年后的夏日午后,用迟来的温暖治愈他。
闻既白先是一愣,随后浅浅地回握住她,捏了捏她的手心。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后来啊,我在人间游荡,看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摆着卦摊,有时便去听个热闹。”
“那时候年幼不懂事,不明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的道理,总是好心劝走那些来算卦的人,结果当然是被骗子追了十条街。”
见司云落神色又变了,他连忙安慰:“没事的,我人小鬼大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
追上了也不过挨一顿打罢了,他才不在意呢。
“我也想摆卦摊的,但我年纪小,穿得又破烂,肯定没人信我,何况我也没钱支摊子。”
“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沦落到破庙之中,与小乞儿待在一处。”
“我同他们说,这世间根本没有神佛,信佛不如信我。可惜没人信我,他们用石子追打了我一路,说我是个不敬神佛的小怪物,必然不受上天庇佑。”
“我摸着被打破的额头,想想他们说的大概也没错,毕竟之前那方士也是这么说的。”
“况且,也的确没人庇佑我,没人喜欢我,也没人可怜我。”
司云落听着这些话,几乎浑身都颤抖起来。
冰凉的指尖死死握住他,她用力摇头。
“不是……你不是怪物。你就是你,上天既然允你降生世间,就必然有你存在的理由。”
“这话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闻既白笑眼弯弯,“巧了,师尊也说过类似的话。”
“所幸有一天,遇到了师尊呀。”
那个身材矮小、满面红光的白胡子老头,将他从泥沼之中拯救出来,带回了玄灵宗。
“悄悄告诉你,其实师尊行走人间的法相是很年轻俊美的,听说那才是他的本相。”
“至于我们平时所见的,不过是他怕压制不住这些出身世家的熊孩子,刻意让自己显老而已。”
“那时的我早已对所有人失望,即使知道他同我一样是神兽血脉,依然心存戒备,不敢完全信任于他。”
“因此在最初的几年间,我是不同他说话的。”
“师尊也很聪明,知道难以取信于我,就派师兄每日来给我送饭,陪我说话。”
“师兄那个人你也知道,一本正经,他哪里是来陪我,他是来复习功课。我要睡觉,他就在旁边诵经,吵得人头都大了。”
“终于有一日,我实在忍受不了,主动对师兄开口了。我记得师兄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对我说:师弟,原来你会说话。”
“不错,他那时候就已经认下我这个师弟了。后来我才得知,师兄是在五年前被捡回来的,恰巧就在我曾居住的那片林地。”
“原来世上还有这等巧合。我不免有些遗憾,若是那时候我遇上的不是猎人,而是师尊,那该有多好啊。”
“师兄成了我的第一个朋友。后来,我就行了拜师礼,师尊问我想学什么,我不愿习武,选择精研医术。”
“于我而言,这世间不缺杀戮,但如果我能救下那只濒死的麒麟,是否一切就不会发生?”
闻既白的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他面上浮起淡淡微笑,一心注视着身边的少女。
“落落,我已经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即使坎坷如我,也贪恋人间温暖,并一直盼望着,有人会喜欢我的。”
她会作何感想呢?
她那样的女孩子,一定会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吧。
同样是被歧视、被践踏的过往,她能不能够,将放在慕星衍身上的爱,分出一点来给他呢?
怀抱着这样的期待,僭越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在这之前,司云落已经抿着唇,主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的友情太过纯粹坦然,让所有绮念都变得虚无而可笑。
直觉让她做出了打断的举动,她明白,若是越了雷池一步,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关系了。
片刻后,她终于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小白,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就像我对慕星衍一样。”
“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总会有一个,能让你开心幸福的人。”
她的眼里满满都是真诚的祝愿,光芒几乎要将他灼伤。
原本燃烧在心间的火焰,忽然悄无声息地熄灭,只留有一抔余烬,渐渐化灰,被风吹走,不留痕迹。
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遥远得不像他自己。
“我已经……遇到了。”
只是很可惜,这个人不属于他而已。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肯放过,不肯放过她,也不肯放过可笑无知的自己。
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刻意,连问题都藏不住拙劣的嫉妒之情。
“为什么……会喜欢慕星衍?”
他自认为这个问题实在很有水平,因为慕星衍算不得一个大众意义上“受欢迎”的人。
而司云落的确也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杏眼里闪过一瞬的茫然。
这样很好,如果她有所松动,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反驳的话语,除了家世之外,慕星衍并没比岑如默强到哪里去。
如果非要输给一个人,他宁愿输给师兄。
若是为了报答慕星衍的救命之恩……那他也是出了力的,何况她原本就是因慕星衍而受伤。
“是啊……慕星衍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从小就毫不手软地欺负我,也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地让着我,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司云落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回答闻既白的问题,不如说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可能也没有为什么。其实我见到他第一眼,就很喜欢他了。以至于在后面的时光里,被制造出来的无数机会,都只是让我反复确认这个事实而已。”
“我喜欢他,与别的理由都没有关系。我们相伴的经历,就已经让他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单向的奔赴没有意义,就连遗憾都无从提起。
而这,就是他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背景板龙龙(龙龙:阿巴阿巴)
2.龙龙也很想知道落落会怎么选,所以克制自己没上前打扰
3.小白其实有一种变态的暗爽感,故意揭露自己是怪物的真实面目但又笃定了落宝不会将他推开,以此来获得某种关注,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卑微吧(?)
4.他这个人设会有希望博得同情的一面,也会有很光风霁月的一面,总体来说是龙龙自愧不如的性格
5.小白没下线!戏份到大结局!
6.里面有条剧情暗线,其实之前伏笔提到过,师兄曾经杀了一只麒麟,冒名顶替了他的身份……也就是小白的不幸其实是他意外之下一手造成,但其实两个人都不知情,可以说是另一种层面的因果循环了
第178章 第178章
◎无名无份,不配有憾事(一更)◎
木柴终于烧尽, 沸腾的药汁渐渐平息下来,苦涩的味道四处弥散,几乎遮盖了青草香气。
心底的苦毒在饱受煎熬后缓缓稀释, 蒸发,混合进无处不在的空气之中。
闻既白长长呼出一口气, 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移开, 让他忽而就释然了。
歧路难行,他明知尽头无路可走, 却依然想要尝试。
他努力过了,虽然不尽如人意, 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落落就是这样一个人, 果敢而分明,为了不让两厢为难, 宁愿提前堵死其他可行的通路, 独独留下最正确的那一条。
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只差一点, 只要她点头同意, 他就会抛弃强加在他身上的所谓责任, 与她一同隐居此处, 不问世事,任凭外界天翻地覆, 又与他们二人有何干系?
但事实上, 她并不需要遮风挡雨的庇护。因为落落与他不一样, 她不是习惯于逃避的人。
那么在终局来临之前,他都会履行职责, 以自己的方式与她并肩前行, 将一切引入正轨。
这便是最好的安排了。
司云落抬眼望他, 少年的眼睫簌簌抖动, 隐约可见点滴晶亮,却又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她越发忧心,握住他的指尖一片寒凉,仍不放弃地晃了又晃,像在寻求一个令人心安的承诺。
“小白,往后你会过得好吧?”
暖黄的光线投射在她的眼瞳之中,镀上一层蜜糖般的浅金色,在梦幻的外壳之下,包裹的担忧和祈求却已是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多么理直气壮,又不顾他人死活的要求。
竟然在期盼揭开的疮疤愈合,断裂的纽带修复,破碎的真心完好如初。
但她不是别人,她是落落啊。
为着她一句话,只要这是她所想所愿,他便不介意掸去尘埃,重新拾起温柔的假面,牢牢焊在脸上,永不摘下。
于是他轻声问道:“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司云落不明就里,只点了点头。
“当然,我希望你余生坦途,顺遂平安。”
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那一瞬间,笑意重新浮了上来,却不达少年的眼底。
她莫名心颤,仿佛有什么已经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水底,再也无法伸手触及。
可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闻既白主动松开了她的手,将被她握住的指尖缓缓抽离。
药膏已经尽数融化,那些水泡看上去相当丑陋狰狞。他略一施法,便令它们没了踪迹。
而后他将平滑如初的指尖在司云落面前晃了晃,笑容多了几分炫耀的意味。
“我当然会过得好啦。毕竟现在的我可不是之前的我了,没人能再将我欺负了去。”
明明应该放下心来,司云落却有些怅然,看他潇洒自如地起身,去将温在炉里的苦药倒出来。
她犹疑半晌,终于还是表达了最初的来意。
“小白,这段时日感谢你的照料,我和慕星衍要离开了。”
虽然已经提前猜到,闻既白的手却还是悄然一抖,几滴药汁泼洒到小几上,但除了他自己,没人会注意到。
他只是微笑着直起身来,一如往昔。
“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吧。”
简单的几句问答之后,两人之间反而变得无话可说。
但在慕星衍看来,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他的妻子与别人坐在一处,他们无话不谈,甚至完全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耐着性子听完全程,不过是想再次确认,盘桓在心头的答案。
听壁角绝非世家君子所为,但他慕星衍不是君子。
若是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他必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动起手来。
所幸他所担心的,一件也没有发生。
落落委婉但不失坚决地拒绝了示好,依然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起,回到他们共同的家。
并且她说……见到他第一眼就很喜欢他……
慕星衍抿着唇,几乎有些飘飘然了。
有时候他也会想象,若是初遇之时,他没有拂开她的手,一切会不会又不一样?
他们会像一对普通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伴长大,再顺理成章地定亲,成婚。
但他望着司云落的侧脸,又觉得如今这样也很好。
虽然走了些弯路,但她到底还是属于他了,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和改变。
慕星衍走上前去,准备接回他的妻子,就听到闻既白再度开口,问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落落,你知道你为何能苏醒过来么?”
而司云落疑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对原因产生了好奇。
个中缘由,她并没问过慕星衍。在此之前,她都以为是上天恩赐。
闻既白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慕星衍并没主动提起。
在落落昏迷不醒的那段时日里,慕星衍内心自责与痛苦最甚,无人能出其右。
可他为了不让落落伤心难过,抑或是怕她误会他挟恩图报,竟然没告诉她一点实情。
在这一刻,闻既白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意图可怜又可笑。
究竟是慕星衍太过自信,赌落落一定会心甘情愿嫁给他,还是他认为,他的付出本就不必为人所知?
但无论是出于哪一点,闻既白都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如果是前者,那么慕星衍已经赌赢了;如果是后者,慕星衍的光风霁月,理应得到回报。
于是闻既白开口时,说的却是:“慕星衍千里跋涉,带你去了西荒中心的祭台。我不知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既然能换回你的生机,想必……”
半句也没提及他自己。
他目光微闪,将司云落惊讶的神情看在眼里。
如果可以让她更加幸福,那他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将她推向慕星衍的身边。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慕星衍以令人始料未及的速度,成长为了可以依靠的存在。
起码过去的他,是不会将这些埋藏于心的。
大片的阴影自身后投下,司云落忽有所觉,回身望去,慕星衍就站在那里,正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握住那只手,一头扑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心口,连说话都闷闷的。
“你还瞒了我什么?”
“再没什么了。”慕星衍抚着她的发顶,低声哄道,“说出来会不灵验,只要你活过来就好。”
司云落也没再为难他,毕竟是在小白面前,她只是抱了片刻,就讪讪地松开了他。
慕星衍揽过她的腰际,自这回重逢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向闻既白道谢。
感谢他的成全。
“谢谢。”
闻既白亦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颔首。
“客气。”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又为着同一个目的而主动和解。
司云落又问:“小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闻既白微微一笑:“会的。只要你想。”
她得了承诺,便放下心来,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他知道,落落是不想失去最好的朋友。
希望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她也依然能够这样想,完全信任托付于他。
司云落与慕星衍并肩离开时,仍在絮絮说着什么。
她想了又想,忽然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要是小白同她说的那些话都被慕星衍悄悄听去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何况……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好丢人!
慕星衍连忙表态:“我刚来的,没听见你们之间的谈话。”
见她松了口气,他又道:“……不过最后隐隐约约听见你说,见到我第一眼,就很喜欢我了……”
他故意凑过来,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是真的吗?老婆~我从前都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司云落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脸红得简直不像话。
“没有,你听错了。”
“真的吗?”他不无遗憾地感叹着,“可惜了,我方才还想着,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可算是两情相悦了。”
这下轮到司云落追着他问:“真的吗?”
慕星衍不肯正面回答,她不依不饶要问,两个人打打闹闹着走远了,西沉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到了这时,连闻既白都不禁赞同,他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就像史书之中记载的那样,凰落是帝衍的妻子,而后人甚至无从得知那位大巫的名字,那段隐于尘埃的心动,将永不会为人所知。
如今亦然。
用永远不会剖白的心意,换一个永生永世的朋友。
哪怕他甘愿被改写一生,也只是野史中一段不起眼的注解罢了。
无名无份,不配有憾事。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被意外助攻的龙龙
2.龙龙:受宠若惊!
3.小白是真的放下了退出了准备成全!所以后面无论他做什么请不要怀疑他的动机……
4.下一章进最后一卷,刀片会很密集满天飞,不知道会误伤谁(托腮)
📖 一心 📖
第179章 第179章
◎“没有指环,我也是家主”(二更)◎
事实上, 司云落还没来得及动身,就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是沈不周的求援信。
闻既白和慕星衍也同时收到了,几人面面相觑, 决定出了林地,立刻日夜兼程向异域赶去。
据沈不周的说法, 自数月之前, 便有名为蝗镰的凶兽入侵异域,虽只有精魄存世, 却杀不灭,斩不断, 极为难缠。
狻猊血脉人数众多, 生性好战,人人皆可披坚执锐, 自然不会想到向外人求援。
起初只是小股侵扰边境, 沈不周原也没放在心上, 但次数多了, 他才发现蝗镰精魄可以依附于亡者躯体无限分裂再生, 可惜为时已晚。
如今狻猊全族被围, 腹背受敌,不得不对外求援, 之前递给各大世家的求援信只得到了零星回复, 皆是自顾不暇, 爱莫能助,而更多的信使, 或许连包围圈都没能突破, 就纷纷折戟沉沙。
想来沈不周当日未曾前来参加瑶台盛会, 却又并未说明缘由, 大抵就是为此。
狻猊身为世家大族,若是将此事摊开来说,怕是会招致诟病,被质疑族中已无可用之人。
而沈不周这人,一向是要将家族荣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
在闻既白引领下,三人穿越了入口的雾障,迎面而来的便是数只小型魔物。
虽然解决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司云落仍是眉头紧锁。闻既白所居之处如此偏僻,竟然也有胆大如斯的魔物在此活动。
要知道从前这些魔物,只敢在夜间出没,如今竟敢堂而皇之地行走世间,外面的情况只怕更糟。
司云落忽而想起,当日在玄灵宗偷袭她和慕星衍的凶手。
那人也是隐于汹涌魔气之中,或许称其为魔更为贴切。
可惜她与慕星衍都未曾看清其形貌,后续她非生非死,玄灵宗内却再无魔物踪迹,想来是趁师尊闭关、众人慌乱之际逃了出去。
如今魔物四散,席卷世间,玄灵宗绝不会坐视不管,莫非……是无极万劫大阵又出了问题?
司云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为了验证这一可能性,她还是迅速联系了自己的爹娘,不多时就得到了答复。
凤鸣山也被凶兽袭击,且恰好是克制凤火的类型,形势并不乐观。
不过爹娘表示,他们还尚可应付抵挡,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踏出星序城半步。
他们还不知道司云落偷偷离家出走的事情,她也就不想让他们过多担心,只是简单应了声好。
她收了玉简,与慕星衍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的神情。
星序城也是类似的情况,因为城中居民甚多,一旦外围结界被突破,便会死伤惨重。因此慕城主特别叮嘱,若是竹居小筑不再安全,便前往玄灵宗,寻求应天真人的庇护。
看来在各大世家被凶兽围困的同时,玄灵宗依然是一方净土,按照师尊的性格,派出支援的弟子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司云落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大阵的封印经过加固,暂时无恙,只是这成群结队、数量繁多的凶兽,却不知是从何处现身的。
之前封印松动之时,曾有部分凶兽精魄外泄,或许它们便是在那时逃逸,在世间隐匿踪迹,为的便是造成此刻动乱。
作为玄灵宗弟子,虽未得师命召唤,但为世间诛魔除恶,乃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三人经过商议,一致认为应该维持原有计划,先去解狻猊一族之困,再返回玄灵宗禀报师尊,共同商议解决之法。
*
狻猊血脉在异域所居之地,是寸土寸金的要塞,易守难攻。又因为把控着来往商路,积累了大量财富,使狻猊一族延绵不绝,人丁兴旺。
可如今黄沙漫天,遮天蔽日,连日光都是终日昏昧的。
蝗镰一旦发动袭击,便是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连坚不可摧的城墙,也被啃噬得千疮百孔。
若是势单力薄时被蝗镰包围,很快会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但这已经算是相当体面的死法。
而更多的狻猊,则是被蝗镰寄生,若是死后中招,反正无知无觉,不过影响身后哀荣罢了。
可若是活体时就被侵入,不仅要忍受五脏六腑被生吞活剥的剧痛,还要在尚存一息之时,被成群结队的新生蝗镰撕开肚腹,像是气球突然爆开,污血流了一地,死状凄惨可怖。
沈不周发现这一点之后,在每位将士的身上都配了火种,不仅可以起到暂时驱赶蝗镰的作用,更重要的则是——如果眼见没了生路,自焚而死总好过成为蝗镰的养料。
至于那些来不及求死的,再命人在打扫战场时统一清理遗骸。
这方法倒是遏制了蝗镰的再生数量,让狻猊一族得以有短暂的喘息机会。
但他们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今狻猊全族的人口,甚至不到原来的五分之一。
又一轮袭击过去已是星夜,沈不周独自一人坐在沙丘之上,眺望着远处尸横遍野的战场,以及似乎永远不会来的救援。
沙漠之上不时燃起一簇火焰,是在收殓阵亡将士的遗骨,待到燃成灰烬,再和着沙子抓一把,放进小坛子里,就算有个交代了。
城内遥遥传来哀乐与歌声,便是那些骨灰的去处。
狻猊一族信奉魂灵转世之说,人死之后,魂灵剥离肉身而存在,只有族人的挽歌,能够指引他们,来世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沈不周难得抹了一把眼泪,这种情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或许是今日又喝多了酒,但他十分确信,自己此刻并没有醉。
他也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模样,遍体鳞伤也来不及包扎,只能依靠喝酒镇痛。满面尘灰之上,额前的鸽血红宝石几乎碎裂,遍布蛛网状的纹路。
而在他的颈间,坠着一枚小小的红宝石指环,是狻猊家主之位的象征。
江可知找到他时,他正摩挲着指环出神。
“你说,他们会来吗?”
同样的问题,他已不知道问过多少遍。
而江可知每次都耐心答复他:“会的。他们一定会来的。”
沈不周不出声了,江可知一向沉默惯了,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况且如今的境况,实在是令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狻猊一族心存警觉,提前求援,断不会落到此番境地。
沈不周一把将指环扯下,满是沙尘的指尖捏着它把玩。
“其实,我以前挺恨老头儿的。”
江可知明白,沈不周口中的“老头儿”只会有一个人,他的父亲,那位信奉多子多福,荒唐到纳了八房小妾的家主。
哦,现在是前家主了。
沈不周继续道:“但他死在战场上,是为了族人战死的。我忽然觉得,他人也没那么差。”
“他这一辈子,对不起我娘,也对不起我,总归临死之前,还是做了件好事,族人会永远敬佩他、纪念他。”
说来可笑,家主去世后,原本与沈不周抢破头的庶弟庶妹,突然就懂得谦让了,你推我我推你,纷纷表示应由大哥接任家主之位。
如今谁不知道,家主需身先士卒,就是个谁坐谁死的位子,自然都退避三舍。
但沈不周不一样,他就愿意接。
他毕生所愿,从前是接任家主,如今真的成了家主,只想留住一族血脉传承,可就连这样的心愿,似乎也难以实现。
狻猊一脉不可断于他手,否则身死之后,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他忽然叫江可知的名字,那一刻,勇气与豪迈仿佛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将先前的颓唐一扫而空。
“狻猊全族并不畏战,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屈服于这等凶兽。”
江可知颔首:“那是自然。”
沈不周话锋一转:“但上古一战,多少神兽血脉就此消亡?如今要我狻猊一族重蹈覆辙,我不甘心。”
“我为家主,自然不可怯战后退,但你不一样。”
他将手中的指环塞到江可知掌心里,红宝石在暗夜中仍然熠熠生辉,像凝固的血泪。
“你并非我族血脉,不必在此白白送了性命,弘儿年岁还小,你将他带离此处,去玄灵宗暂避一段时日,待我脱困,我会亲自去接他回来。”
弘儿是上任家主最小的儿子,年仅四岁,因为少不更事,待他这位大哥相当亲厚,几乎如同亲生兄弟一般。
江可知愣愣地看着掌中指环,忽而捏紧。
“你让我不战而退?”
沈不周没直接承认,只道:“你总不能指望八姨娘吧?”
他存了托孤的心思,江可知不是看不出来,奈何他实在嘴笨,只能听沈不周说下去,竟然找不到机会打断他。
“今夜我守夜,应当还有一波小的攻势,我会兵分几路,吸引蝗镰的注意力,为你打开缺口,届时你便带着弘儿,从缺口杀出去。”
他又拍了拍江可知的肩膀。
“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把他托付给你,不要辜负我一番期望。”
江可知道:“我自然会以性命相护,只是这指环……”
到了此刻,他依然存着希望,若是沈不周还愿意留着家主指环,便是相当于向他许诺,会活下去。
可沈不周只是疏朗一笑,摇了摇头。
“没有指环,我也是家主。这指环不过一个物件,就留给弘儿玩吧。”
江可知还想再说些什么,天边黑云突至,其中蝗镰密密麻麻,远观之下已是来势汹汹。
沈不周站起身来,单手提起缺了口的长刀,凶狠地推了他一把。
“走啊!”
【📢作者有话说】
1.今天依然是背景板龙龙
2.因为开始走剧情了!这几章讲老沈的内容
3.我想明天师兄就要出来蹦迪了,布下的棋局该收网了
4.都说了人家这篇文是有主线剧情的啦~
5.番外大概就是孵蛋篇(小两口一起孵),校园篇,师兄x师妹,或许还有我之前想写的大小姐x娇夫龙,霸总龙x落跑甜心,咳咳
第180章 第180章
◎“我要慕星衍”(一更)◎
司云落一行人是天将明时赶到异域的。
算算时辰已近未时, 但一眼望去,沙漠上空被浓重的黑云笼罩,不见日光, 便无从分辨白天黑夜。
若是凝神细看,便会发现那黑云不是天象, 反倒是无数大小飞虫集聚而成, 声如奔雷,遮天蔽日。
司云落心下骇然, 更觉胃中翻江倒海,似蝗镰这般的凶兽, 果真连形态都令人更不愉快……
她勒马停住, 观察片刻,发现黑云聚而不散, 只将城池围困, 暂时没有向外溃散的意图。
说明狻猊一族尚存一息, 为时未晚。
她便对一旁的两人道:“稍后慕星衍随我一同冲进包围, 为了以防万一, 小白就留在此处吧。”
闻既白却并不赞成:“我和你们一起, 也好有个照应。”
虽说闻既白并不会武,但的确灵力磅礴, 可以长时间支撑防御结界。再者, 无论此战成或是败, 狻猊一族都需要他这样的医者救死扶伤。
司云落抿着唇,没再说什么, 算是默认。
身下马儿嘶鸣了一声, 她耐心摸了摸马鬃以示安抚, 正要在黑云间寻找一处薄弱点, 便发现外围的大批蝗镰忽然朝同一个方向汹涌而去。
而在被围攻的中心,赫然是一个人形,只是完全看不清容貌,连是男是女都无法辨认。
救人要紧,司云落张弓搭箭,对准了那人形的头顶三寸,箭镞瞬息燃起一簇凤火,照亮了她眼底的沉静无畏。
“重明凤火,诛邪除祟,火照之路,开!”
她心随意动,骤然松手,飞羽离弦,正中目标而去。
慕星衍掐诀施法,风助火势,凤火渐渐裹住整支箭矢。看似温和的火焰,连箭羽都未能烧化,却在触及黑云的瞬间,令蝗镰四散奔逃。
凤火分出一缕,环绕在沧澜剑之上,慕星衍趁此机会纵马上前,毫不手软杀出了一条通路,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形救了出来。
那人身上也沾了凤火,在黄沙里滚过一圈灭了火,又被慕星衍提起衣领放到马上。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那人满脸鲜血,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一袭玄衣破破烂烂,呼吸微弱,怀中却紧紧抱着一只小兽。
那是……狻猊?
小狻猊的颈上系着一只不同寻常的红宝石指环,司云落正想凑近去看,指尖还未触及,小狻猊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鲜血直流。
慕星衍立刻就要将小狻猊丢开,却被司云落及时拦住,而小狻猊似乎也知道做错了事,低低呜咽了几声,不乱动了。
只是他被死死困在那人怀里,动弹不得,司云落想将他救出来也是有心无力。
直到那人因伤重而现出原形,四足六翼,无头无面,原本属于天阁弟子的玉牌自腰间滚落,几人才认出了他的身份——
“江可知?!”
江可知身上多处伤口,极难处理,闻既白用金针挨个挑破,将钻入其中的蝗镰扎穿,再硬生生扯出来,原本肿胀的伤处更是鲜血淋漓。
而清创的疼痛甚至已不足以令江可知苏醒,只是在痛得狠了的时候,他才会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吸足了血的蝗镰迅速被凤火灼烧殆尽,发出尖利的惨叫声。
或许是因为凤火的存在,剩余的大批蝗镰并没有一窝蜂追过来,而是隔着一段距离蠢蠢欲动,停在原地维持现状。
可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彻地的长啸,金色的巨大法阵突显,在黑云上方扩散、变大、向下压制。
原本占据上风的蝗镰忽然惊惶失措,仿佛被难以抗拒的吸力裹挟,被迫卷入了阵法中心,形成了扶摇直上的黑色旋风。
莫非是……
司云落神色一变,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嘱托闻既白留在此处照顾江可知,便和慕星衍一同赶往阵中。
*
阵法的金色符文层层剥落,渐渐消弭于无形,与此同时,盘旋在城池上空的黑云也尽皆散去。
被蝗镰侵略过的土地,只剩下满目荒凉,原本繁荣富庶的沙漠,如今也不过一片死寂。
沈不周半跪在地,一只手仍拄着深入沙地的长刀,另一只手却已经颓然垂下。
翠绿裙摆拂过细沙款款而来,卜随云停住脚步,缓缓蹲下身子,用指尖去触碰沈不周不肯闭上的双眼。
“奉劝你现在不要轻易动他。这家伙倒是很有孤注一掷的觉悟,以躯体作为容器,将蝗镰的精魄全部封印在其中。”
“你若是一意孤行,难保封印不会被冲破一角。他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不说,这样凄惨的死法,也并不适合你这样的姑娘,对吧?”
即使被身后之人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卜随云却并未停下动作,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她只是执意帮沈不周阖上眼睛,手指停顿了片刻,才终于翩然起身。
“我不像你。”
卜随云的面上难得露出讥讽的神情,向抱臂等在一旁的岑如默走去。
“有时候我真是在想,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岑如默已经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无奈地耸了耸肩。
“掏出来看看?”
这玩笑并不好笑,卜随云也做不到,干脆当作没有听见。
“如今狻猊全族已灭,上下不留一个活口,你满意了?”
岑如默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答道:“差强人意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卜随云一眼,又问:“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卜随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冷汗顿时浸湿了后背。
她根本无力反抗,便被岑如默扼住脖颈,单手举到半空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扼在喉咙上的手逐渐收紧,力量之悬殊让一切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功。
岑如默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笑意,缓缓道:“是你暗中制造出缺口,帮助江可知护着那个孽种逃脱。你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难道就不去做吗?
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同门好友亡族灭种,她做不到。
卜随云经常无法理解这位君上的脑回路,偏偏他又喜欢明知故问。
喉间所剩无几的氧气让她无法反驳更多的话,卜随云不顾憋得通红的脸,只艰难咬牙说出了一句。
“当年……若不是狻猊家主一念之仁……穷奇血脉早就该绝迹世间……”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岑如默,他忽地松了手,任卜随云狼狈不堪地落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他也随之弯下身来,用两指紧紧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眼直视着他。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懂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没有下次。别再擅自揣度我的心意,也别妄想用因果循环那套说辞绑架我。”
卜随云不辩解,亦不退缩,径直迎上他的目光。
也许是她眼中流露出的倔强取悦了他,岑如默神色中多了几分欣赏的意味,没有预兆地松开了她,留下一道深红色的指印。
“有时候我觉得很有趣,现在的你仿佛变了一个人。这其中的变化,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卜随云尽量维持着体面,从地上站起身来,拂去身上沾染的沙尘。
成日与岑如默这样喜怒无常的君上待在一处,她时而发发疯,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但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于是卜随云只道:“有么?或许从前那个温柔可欺、唯唯诺诺的人,原本就不是真实的我。”
岑如默眼中兴味更浓:“那真实的你呢?”
“真实的我……”卜随云回眸,温婉一笑,“大概就是,哪怕螣蛇一族在我面前尽数伏诛,我也会拍手称快吧。”
“不错。这便是我选中你的原因。”
“这世间仍以血脉来论高低贵贱,实在迂腐不堪。我穷奇一族既有能力与麒麟抗衡,又何必甘心沦为附庸!”
“在我治下,能者自当身居高位,依我看来,你能力出众,却因为是女儿身,而不得父母亲族重视,地位甚至不如你那个不成器的幼弟,这样的血脉连接又有何用!”
卜随云对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无动于衷,她并不是情绪容易受到感染的性格。
“君上,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约定的事情。”
她指了指岑如默,又指指自己。
“我帮你做事,你许我螣蛇家主之位,以及……”
“我要慕星衍。”
岑如默不置可否,忽而问她:
“事成之日,这世间大好男儿,自然任你挑选,你为何独独要一个慕星衍?他有什么好?”
他不过是好奇一问,毕竟司云落也始终坚定不移地选择慕星衍,他实在想不明白个中缘由。
卜随云却似乎觉得受到了冒犯,神色不豫地丢回来一句:“那君上不也和我一样,独独要一个司云落么?”
不仅如此,甚至还留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在身边,妄图麻痹自己。
岑如默被她噎住,一时无话可说。卜随云心情稍微好了些,轻快地向前走去。
“该走了。离开太久,你的落落寻不到你,又要着急了。”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不能让老婆动手于是自己主动去救人的热心龙龙
2.师兄开始发癫了,非常有cpu的天赋
3.卜师姐一整个打工人的精神状态,主打一个老板是疯的下属也不可能太稳定,但还是要努力保持微笑(。)
4.两人相处模式堪比霸总和他的爱怼人的全能秘书
5.落落和龙龙对此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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