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谕的目光落在慕澜的黑色项圈上,“小哥哥,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解决。”
他不想再让任何人说哥哥们不好的话,虽然他们都是虫,也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慕澜抿着唇,修长的手按住他的后脑,把小小的言谕完全按进自己怀里。
小虫崽的鼻尖是凉的,这很不寻常,以往逗他开心的时候,他的鼻尖会很热,眼睛也亮的像黑曜石。但现在,小虫崽明明很生气,却不说,还反过来安慰他。
慕澜的心尖变得很柔软,不知为何,他的精神力像是被一双手温柔的抚摸,带来一种治愈的力量。
慕澜的精神力渐渐恢复平稳,红宝石一样烧起来的眼睛也清明起来。
“小谕,”慕澜低声说:“哥哥不需要你这么坚强,你只要永远做个小孩,不用那么懂事。”
言谕愣住了,他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以前在实验室里,实验员们都叫他坚强一点,忍着点疼,然后在他血管里抽大量的血。
言谕想起那些针管,后背就有凉意,忍不住往慕澜怀里窝了窝,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有点委屈地叫了声哥哥。
他也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好像是因为一种很温柔的力量,来自于少年的话语、怀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虫族……并没有实验员们说的那样可怕。
慕澜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虫崽,他温热的脸颊贴在自己脖子上,呼吸有些微凝滞,小言谕毕竟是个六岁的小虫崽,再镇定也是会被吓到的,他两只细幼的手臂抱紧了他的脖子,一双小腿乖乖地蜷起来,像极了未出壳的小幼虫,在成年虫的怀抱里汲取温暖。
慕澜金色的头发也在夕阳下愈发温暖起来。
慕修摸了摸言谕的头发,灰白的眼眸看了一眼慕澜,“先回家吧。”
“嗯。”
言谕抬头,他的脸颊贴出了慕澜脖子上颈环的痕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轻声说:“二哥哥,我可以把温格尔带回家住一晚吗?他为了帮我,手臂受伤了。”
“当然可以。”
慕修对温格尔伸出手,“同学,谢谢你帮我弟弟,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麻烦事,可以来找我帮忙。”
温格尔握住他的手,淡淡的点点头。
副官面色凝重,快速叫来护卫队,把孩子们接回了家。
言谕一回到家,就带着智能机器人一起帮忙处理温格尔的伤口,温格尔把手臂放在迷你治疗舱里,伤口很快就恢复正常。
智能机器人又忙忙碌碌地推来一个轮椅,兴高采烈地说:“亲爱的小宝宝,我检测到你正在发育期,骨骼生长速度很快,脚踝可能加强损伤,难以承重你的成长。这是我自己组装的智能轮椅,你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坐在上面,对脚腕骨膜的修复有好处哦!”
好歹也有温格尔在场,言谕被叫小宝宝有些脸红,但还是摸了摸轮椅,抿着嘴笑起来,“辛苦你啦,001。”
001扶着他,他慢慢坐在轮椅上,顿时觉得脚腕很轻松,一坐上就不想起来了。
温格尔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盆热水,蹲下来挽起袖子,去脱言谕的袜子。
言谕慌乱地说:“温、温格尔,不用的,我自己可以洗……”
温格尔抬起眼睛看他,又是那双鹿一样温顺的眼睛,叫人看了就生不出防备心。
他真挚地说:“我帮你,不会弄疼你的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言谕眨了眨眼睛,他的脚被温格尔缓缓放进温水里,温格尔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白皙而修长,搓揉的力气很恰好,被特别照顾到的脚踝感觉像热水一样暖和,经年不愈的陈伤也舒服了一点点。
温格尔低着头,很专心的样子,言谕则安静地看着他的头顶。
一对软弹弹的蛾耳朵。
言谕忍了忍,没忍住,小声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虽然很过分,但他实在是对各种虫族的身体构造很好奇,他想对虫族再了解多一点,除了战斗,他也想选修帝国史和虫族进化史。
温格尔一怔,对这个提议很震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连耳朵尖都红了,最后,他低下头,“……你想摸就摸吧。”
言谕伸手,小心地摸着温格尔的耳朵,手感柔软,像犬类的耳朵,但是更软一些。
耳朵抖了抖,温格尔清瘦的肩膀也跟着抖了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隐忍声。
现年仅有六岁的言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温格尔缓了缓,静静说:“等我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就可以给你看全部的虫型样子了。”
虫族出生时都是虫类原型,快速生长,十八岁进入第一次发情期,达到性.成熟,届时雄虫、雌虫、亚雌会散发出独特的信息素,吸引异性。
也就是这个时候,亚雌里会出现虫母,具体表现在:一点点信息素就能让方圆一里的雄虫察觉到,并且虫母能够轻易与全虫族建立精神链接。
温格尔是蛾,那言谕呢?会是什么样的蝴蝶?
言谕顽皮的想,我可不是蝴蝶哦。
洗完脚,温格尔用毛巾擦干他脚上的水,把他从轮椅里抱上了床,俯身关了灯。
“晚安,言谕。”
温格尔很会照顾人,其实在他们这个年龄,能把自己照顾明白已经很罕见了。
言谕不习惯被这样照顾,但温格尔就像最称职的管家,还是他可爱的小同桌,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把纯白的伞,让他和温格尔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朋友。
言谕弯起眼睛笑了笑。
001已经给温格尔准备好了房间,言谕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张开手,拥抱了温格尔,“今天谢谢你。”
黑夜中,言谕的眼睛像两颗星星,透亮又精致,两扇睫毛像乌鹊尾羽一样,他微微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像天边划过的流星,说不出的迷人,尽管他还是个小孩子。
但温格尔也是个小孩子,在他眼里,言谕有种有别于雄虫的温柔感,还有种清冷的坚强。
他垂下眼睫,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言谕的微笑,他也觉得开心起来,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你也是。”
……
第二天上学,言谕和温格尔坐回位置上,拿课本的时候,听说昨天来找事的图特哈蒙没来上学。
一直到半个月后,整个西塞庭军校都听说了一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
泰坦·图特哈蒙被吃了。
西塞庭军校的校园网服务器一下子被挤爆。
“据说被低等级虫族吃的一干二净,大虫子撑得直打嗝,泰坦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我靠,谁下手这么狠?”
“其实我也挺烦他的,这才开学第一天,就在班级里拉帮结派,白天欺负同学,晚上还给学前班那只叫言谕的小雄虫欺负了,留着也是祸害。”
“不是,他有病啊?欺负谁不行,非得欺负言谕?不知道人家有哥?还那么好看呜呜呜…”
“可是图特哈蒙家也不好惹,他雌父是伊撒公爵,亲雄子上学第二天就被吃了,公爵肯定要追查到底的。”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处理结果却被校方压的死死的。
言谕的前桌名叫楚然,翘着二郎腿说:“没办法,军校都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就连同学间正规搏斗死虫都是合理合法的,更何况是被低等级虫族吃掉?算他倒霉。”
温格尔淡淡说:“也许是伊撒公爵在黑市得罪了谁。”
同学们围了一圈,纷纷发出“这也有可能”的声音。
楚然悄声说:“泰坦欺负言谕那天晚上,我看见那位殿下也在现场,会不会是他干的……”
同学们一提到“他”,顿时噤若寒蝉。
不过上课铃响了,议论声也就戛然而止。
……
边境军部那边,慕斯上将正在开会,半途接了个通讯,大屏幕接驳了信号,所有军官全体起立,低头鞠躬,“科里沙陛下。”
王虫科里沙嗯了一声,看向慕斯,平静地问:“慕斯,你知道伊撒公爵的雄子遇害了吗?”
“知道。”慕斯沉稳道。
“公爵怀疑是你家两只s级雄虫干的事情,在我面前哭得很凄惨,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
科里沙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黄金权杖的手柄,他的手苍劲有力,大拇指有枚扳指,看起来是世代传承的图腾,王虫身份的象征。
“陛下如果了解到前因后果,就会知道我弟弟才是被欺负的一方,”慕斯沉着冷静的说,“我不允许有虫欺负我的弟弟,哪怕对方是尊贵的a级雌虫伊撒公爵。”
“如果伊撒公爵有任何疑问,我接受他的质疑,请他拿出证据,与我当面对峙,否则我会要求他给我两个弟弟道歉。”
科里沙静静地看着慕斯,对方的口气不卑不亢,脊梁挺得很直。
他背后是一整个荒星系的军权,是连星盗也忌惮的帝国上将,作为一只雄虫,慕斯已经做到了他能达到的权力的巅峰。
“你自己看着办。”
科里沙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挂断了通讯。
他的意思很明显,比起贵族伊撒公爵,他更在意帝国边境线的安危,至少目前为止,除了慕斯,他信任不到任何虫。
军官们如释重负地坐下,会议继续。
散会后,兰诺解开几粒西装扣,推了推眼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你觉得是你两个弟弟干的吗?”
慕斯则是笔挺的军装,整理文件,头都没抬,“只有他们俩会干出这种事,慕澜把他绑了喂虫,慕修销毁证据,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兰诺扶额,哈哈大笑,“你这叫纵容!好在你们家小言谕不知道,否则还不吓哭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慕斯淡淡说:“不得不说,伊撒公爵的胡搅蛮缠真让我头疼,这本来是我和他的恩怨,居然牵连到了孩子们。”
“没事,兄弟,”兰诺狭长的眼眸收敛笑意,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他拍拍慕斯的肩,嗓音低沉而温柔地说,“小言谕那么可爱,我来让伊撒永远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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