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的事,看得出来陈颀然在很用心地办。
回吴平市以后,林元枫就将谢莺打到她账户上的那笔钱转到了陈颀然的个人账户上。
不过一日,对方便发来了几张律所选址的照片,林元枫随意挑了一处。
陈颀然给她打电话道:“那这些事就让我来办,到时你再来一起去办下合伙人的手续,流程总是要走的。”
林元枫欣然应下:“好。”
她这次突然消失前去京华市,再回到南耀,谢安梧肯定是要盘问她去向和目的等信息的。
只是林元枫虽然已经准备好了措词,但之后几日,她碰见谢安梧好几次,对方都只是淡淡冲她点下头,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消失三天的事。
林元枫意外之余,却并不紧张。
谢安梧每日事情那么多,也没空整天盯着自己。她现在最关切的,还是谢莺那边的情况。
在南耀的办公位上又闲散地度过两日后,这日原本打算不去公司,在家中和陈颀然联系,没想到早上在小区晨跑好回楼上,却在自家门口看见了两位眼熟的男人。
林元枫原本放松的表情顿时一紧,摘下耳机向他们淡淡颔首,问道:“谢先生找我?”
这两人正是大风和阿新。
见他们点头,林元枫心里其实是有点愉悦的,至少她又有机会去谢安梧那座宅邸里,见到谢莺了。
但上了他们的车,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她的心被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弄得渐渐沉了下去。
这不是去谢安梧那座宅邸的路,也不是去她上次小住了半个月的别墅的路。
目的地毫无疑问是陌生的,林元枫皱起眉,不豫地开口问他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新边回答,边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脸紧紧绷着,神秘得不行。
林元枫挑眉,心想追问也没用,就算是谢安梧突然发现了所有事准备杀她灭口,她也只能静静等着,下了车再说。
在这样无所谓的心境中,她倒是越发随性起来,拿出手机,完全不顾及车上这两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和陈颀然互发起消息。
这段距离几乎是从城东开到城西,车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才驶进一处片区中心的临江高级住宅区。
里面四处种着槭树和法国梧桐,绿化草坪上还长着蓝冰柏、金叶醉鱼草、鸢尾和宝珠茉莉等。
林元枫抬头随意一看,就能看见某层公寓设置的双洄游布局观景露台上的风光——白色躺椅、遮阳伞、软沙发,还有露台花园和吧台。
怪不得沈宣渺这么拼,即使被他人唾弃,都不肯放弃接近上流阶层的机会。
这样的豪宅,这样梦幻的生活,没人会不想要。
林元枫嗤笑一声,淡淡垂眼,静等片刻,阿新终于停了车。
她不等他们开口,自己先推开车门下了车。
抬头四处张望一会儿,看向从车里出来的二人:“带路吧。”
“那上面我们不方便上去,在三楼,你自己上去吧,谢先生他们在等你呢。”
林元枫未急着走,细细端详一下他们的表情,确认她应该不会遇见什么危险后,这才朝面前的住宅楼走去。
坐电梯,上三楼。
这儿一层一户,出电梯后完全不用顾虑房间号的问题。
来到门口,将手机静音塞进兜里后,这才按了门铃。
很快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位眼生的男子,不过穿着黑色背心,肌肉鼓鼓囊囊的,应该是谢安梧的保镖。
“谢先生在等你。”男人解释,“不过他现在在教训弟弟,你稍等会儿。”
林元枫:“……”
和肌肉男面面相觑三四分钟后,他又离开片刻,回来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好了,去吧,就在书房,从这走到那左拐,门开着的那个房间。小心点,先生在生气。”
林元枫叹口气:“我知道了。”
反正气不到她头上。
按照肌肉男说的去了书房,里面烟雾缭绕,差点没把她呛死。
但就算呛死,身为律师,也不能卸下自己始终礼貌的职业化微笑。
她敲敲门,书房里坐着吸烟的两个男人顿时向她看来。
谢安梧一见到她,紧皱的眉一松,缓缓吐了烟,哑声道:“来了。这是我堂弟,谢闻信,他喜欢听别人叫他小谢总,你就这么叫他吧。”
林元枫从善如流:“小谢总,你好。”
谢闻信敷衍地点了下头,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谢安梧又转头去看谢闻信,面色也很阴沉:“这位就是沈律师,你这桩案子就由她负责。你啊,我不求你给我分担下公司里的事,最起码别给我惹事情出来,整日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花酒,三叔这次急得都住院了,你这次再不改,我就送你去菲律宾,让我那里的朋友好好带你长进长进。”
“别啊哥。”谢闻信顿时垮下脸来,烟都不抽了,“那地方哪有自己家好玩,我朋友都在这。”
谢安梧不回他,只起身,去书房桌上拿了一沓资料过来,递给林元枫道:“沈律师,你先看看吧。”
林元枫看看他,再看看他后面脸上带着期待的谢闻信,微感无语:“好。”
翻开资料一看,果然,是谢安梧这不成器的堂弟犯了事,让她来给他辩护来了。
系统给的主要人物档案,其实也包括了她选的这个游戏角色的信息档案。
在这份档案里,林元枫看完了沈宣渺原有的人生。
她在给谢安梧成功洗脱他那桩杀人案的嫌疑后就被他留住,后更是完全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除了为他洗脱各种嫌疑和出谋划策外,还给很多对他有利的人物辩护脱罪,以此来为谢安梧拉拢人心。
沈宣渺就这样在名利场上越陷越深,获得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可惜后面谢允伯回国,谢安梧开始事事不利,他疑心随之越重,怀疑身边出了叛徒。
而她身为谢安梧的有力臂膀之一,谢允伯自然要拿她开刀。
在一番设计后,沈宣渺最终死于谢安梧的疑心,被溺死在了她别墅附近的河里。
这样的结局,林元枫并不意外,只是更加提醒她要小心谢安梧这个疯子,哪天被他偷偷弄死就不好了。
再看资料,谢闻信犯的主要是交通肇事罪。
酒驾,撞死了一个小女孩。
这一切被她妈妈亲眼目睹,加上路口都有摄像头和路人围观,简直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唯一能庆幸的是,他和车上的朋友没有肇事逃逸,否则结果更严重。
谢安梧等了许久,才沉声道:“只有一点,我弟弟不能坐牢,其余花多少钱都可以。那个女孩的妈妈怎么也不肯见我们,沈律师,你经验丰富,你应该有办法和她谈吧?”
林元枫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阴郁的眉眼以及不容置喙的神情,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为了谢莺,只能再忍忍了。
“好。”要获取谢安梧的信任,连“我尽量”三个字都不能随便说,林元枫放下资料,脸上是一贯淡然自信的笑,“那我这段时间就不去公司了,和小谢总一起处理这件案子吧。”
“嗯,有情况随时和我说。”
听他们这么说,一旁的谢闻信总算彻底放松下来,瘫在沙发椅上,朝她招了招手:“沈律师,过来,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林元枫并不理他,只看着谢安梧:“先生,那这资料我先带回去,今天我有些私事,下午再和小谢总联系吧。”
“私事?行吧。”谢安梧又点了根烟,却是递给谢闻信,“只要你能办好我交代的事,其他事我当然不管你。”
林元枫点点头,拿起资料转身就走。
她步履不紧不慢,那谢闻信却是耐不住,她一转身就忍不住和谢安梧说话。
先是抱怨那小女孩的妈妈不看着点孩子,后又转移话题,嘀嘀咕咕的。
林元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谢闻信突然道:“你说那个唐成强,也太不是东西了,就他那个德行,都正处级了还想往上走,他是真不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位置怎么来的啊。哥,你该不会真要帮他吧?”
林元枫闻言挑眉,握住门把手开门的动作慢了几分。
“闭嘴。”谢安梧冷冷的,“我的事你别管,先管好你自己。”
“可这也太麻烦你了。而且欲壑难填,哥,要不,我帮你去提点提点他?”
“用不着。”谢安梧笑了笑,话里的意思却让人有点不寒而栗,“不是他想往上走,是我让他想往上走的。至于他能走到那,决定权在我,而不是他,他这点欲/望留着还有用。”
“你想让他对付程家的人?”
谢闻信问这话时,林元枫已经开门出去了,不过门彻底关上的瞬间,她还是听见谢安梧回了句“差不多”。
她站在门口,眼睛微微眯起。
唐成强,谢安梧还有程家。
这倒是挺有意思,看来程家的人,她也得尽快拉拢了。
***
费心和陈颀然打听了下程家的情况,林元枫这才明白这两家为何这么水火不容了。
程家人控股的世清集团,也是全国有名的医药企业,它名下的云安医院股份有限公司,更是全国最大的以精神专科为主的连锁医院公司。
而它曾经创立的振瑞制药有限公司,曾是省内各大医院的主要药品供应商之一。
这样的大集团,本该步步高升,却在谢家人来到吴平市,融资成立南耀集团后走了下坡路。
南耀不断地抢占世清的客户资源,在暗地里成立医药检测公司来进行不正当的竞争,甚至在世清集团内部买通叛徒并派入商业间谍进行窃密。
世清被这些手段打压得一度暂停了好几个大项目,集团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寒冬。
这时,当时世清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程闫鑫的爷爷意外身亡。
程家人一致认为是谢家暗下黑手,从此程谢两家多了桩不明的血仇,势不两立。
后世清集团克服危机,业绩强势回春,最终慢慢形成了如今和南耀集团分庭抗礼的局面。
程闫鑫这个人,系统也有给他的个人档案。毕竟在原有剧情里,谢莺偷偷联系上的程家的人,就是程闫鑫。
他和他大哥程闫民性格大相径庭,身为程家现在的二把手,他性子更为直爽,也不会特意压制自己的脾气,所以每次和谢安梧碰面,几乎都会呛他几句。
不过他办事不太牢靠,很多扰乱南耀的事都是程闫民做的。
但林元枫仔细想想,她也不需要程闫鑫做什么,只需要他充当自己接近程家,获得程家帮助的一个媒介就够了。
比起程闫民,程闫鑫可好说话的多。
边处理着谢闻信的案子,边暗中偷偷联系了程闫鑫出来见面。
因为担心谢安梧会派人跟踪自己,林元枫都不敢太掉以轻心,连见面地点都选在了市郊的一处钓鱼山庄里。
装作钓鱼的样子,边钓鱼边和那程家二少攀谈。
对方和陈颀然骨子里其实是一样的人,都不喜欢转弯抹角。她要是不直说,他便握着鱼竿不开口。
见状,林元枫并不卖关子,几句浅谈后,就直接把自己要将谢莺救出来的事说出来,并表示希望和程家合作,她和谢莺会提供程家想要的东西。
程闫鑫虽讶异,但也没有轻易允诺。
试探一番她后,见她确实诚恳,静默许久,才说:“我得回去和我哥谈谈。”
“可以,但希望答复不要太久。”
“嗯。”程闫鑫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再次沉默了。
二人隔了段距离,只是路过的话,还真以为是俩陌生人在钓鱼,连攀谈的话都只是“你钓了几条”“我钓上来什么品种”之类的话题。
林元枫知道他还有话要问,沉住气,并不急着先离开。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听见程闫鑫问她:“为什么会想去帮一个完全没有过交际的女孩子?我可不觉得沈律师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跟着谢安梧这个人,你应该会过得更舒服些,为什么要冒风险和他对着干?”
这些问题,陈颀然也问过她。
林元枫可以答得不假思索,编出种种理由应付过他们,但此时,她突然滞住,竟被程闫鑫问得愣了下。
如果,她真的是沈宣渺,而不是一位做任务的游戏体验师,那初次见面,她还会不会应下谢莺的请求?
“……因为我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林元枫沉吟片刻,叹道,“帮她对我也有好处啊,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给谢安梧做事?被他一直控制的感觉也很烦。”
“像谁?”程闫鑫显然不在乎她后面那段话,“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嗯,很重要。”林元枫静静盯着在湖面上晃动不定的硬尾浮标,神情莫测,“所以我格外关注她,在她向我求助后,我就这么答应了。”
程闫鑫“哦”了一声,语调拉得很长,别有深意道:“看来,沈律师也是个随性而行的人。好吧,就算我哥不同意,我也会帮你们的。”
“你哥哥他不可能不同意,没有比我们再好用的眼线了。”
林元枫说完淡淡一笑,见浮标突然开始下沉,反应迅速地提竿收线,最终钓上来一条足有两公斤左右的彭泽鲫。
她取了鱼钩,顺势扔进了程闫鑫桶里,微微提声道:“等你的消息,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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