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收拾整洁,宋归澜和邢穆远坐在沙发上,星婚所的办事人员将三份纸质协议轻轻放到他们面前。
“上将,夫人,在签下离婚协议前,请容许我提醒以下几点,一,请慎重决定是否要离婚,二,因为你们是陛下赐婚,签过协议还需要盖上陛下的玺印才作数,三,财产处理请一定要协商一致。”
离婚协议是邢穆远让星婚所根据要求早就拟好的,下面留了一行空白,书写文字亦有效。
他将笔递给宋归澜,神情淡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宋归澜认真思考,他的星银卡里还有很多钱,下半辈子都不用愁穷,那好像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他握着笔在下巴上敲了敲,忽然郑重的在协议最下方写道——邢穆远腿伤痊愈后,雪白的抚养权归秦悦所有。
邢穆远在旁边瞥了眼,微微蹙眉:“就只要这个?”
“对啊。”宋归澜点点头,一份一份签下自己名字,然后将笔递了过去,“我都签好了,你来吧。”
“大早上的,这么热闹啊……”邢老夫人踩着楼梯缓步下来,打着哈欠走到办事人员面前,扫了眼他们身上的制服,“你们是星婚所的人?”
“老夫人好。”三名办事人员鞠躬道。
“这是在写什么呢?”邢老夫人疑惑的走过去,拿起茶几上一份双方都签过字的协议,淡淡扫了眼惊愕出声,“离婚协议?阿远,念念,你们这是做什么?”
“妈,我跟上将打算和离。”宋归澜道。
“什么和离?我不同意!绝对不会同意!你们是陛下赐婚,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和离!是不是阿远欺负你了?”邢老夫人将离婚协议拍在茶几上,目光炯炯的盯着邢穆远质问。
邢穆远面不改色的继续签字。
“不是。”宋归澜站起身解释,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不是她真正的儿媳妇,只是鸠占鹊巢。
“我和上将培养不出感情,与其浪费彼此青春,不如放开手追寻自己的自由。”
他的话并不凌厉,没有离婚时歇斯底里的不甘,也没有愤怒恼恨的指责,只是平静的将事实摊开在大家眼前。
他和邢穆远没有争吵、没有不和,只是没有感情。
也培养不出感情。
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
人生经历丰富的邢老夫人很快听明白,心中那把怒火一下被熄灭。
他问宋归澜:“念念,你真的对阿远没有感情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依赖或仰慕?”
宋归澜轻轻摇头,如实相告:“没有。”
邢穆远利落签字的手微微一顿。
他想起了新婚之夜宋归澜跟他说的话。
——“可是从今往后,我会和上将日日相见、如影相随,我可是很仰慕邢上将的啊。”
他缓缓抬眸,意味不明的看了那人一眼,心想,假话连篇。
邢老夫人深深叹气,浑身的气力一下泄了个干净。
她就算再喜欢念念,再想维护这段婚姻,也不能把两个不相爱的人强行捆绑在一起。
两个不合适的人,勉强凑在一起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烦恼和枷锁。
她旅行回来后,为两人拟了一堆备孕计划,现在看来都泡汤了。
“你……你们。”邢老夫人神色忧伤,擦着逐渐泛红的眼角转身离开,“你们自己决定。”
邢穆远面不改色的签完字,将三份离婚协议交给办事人员检查。
办事人员从公文包里拿出印泥,两人同时按上手印。
两个鲜红的指纹印在白纸黑字上,江楚阳没忍住扭头擦了擦眼泪。
宋归澜取下无名指上的婚戒,轻轻放在茶几上,随即对邢穆远伸出手,笑道:“邢上将,后会有期。”
邢穆远凝视着那只白皙细嫩的手,缓缓握上。
签完离婚协议的宋归澜非常自觉,火速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有几件能换洗的衣服就行。
提着小小的行李箱,婉拒了江楚阳的送行,他走到上将府大门口,对着邢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拂,以后您要照顾好身体。”
邢老夫人攥着鹅黄色的手帕,眼泪洇湿了一大片:“你才是,体质这么差,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您,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邢老夫人眼睛一红,注视自己的限时儿媳妇走出大门,攥着手帕又哭了起来。
担心邢老夫人身体,江楚阳只能安慰着她,目光不舍的望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背影。
“唉……”邢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哝着鼻音道,“小江,你小心点跟在念念后面,送他一段路,要看着他安全上车。”
“是,老夫人!”江楚阳拔腿便追了出去。
邢老夫人攥着泪湿的手帕,伤心欲绝的转身。
半个小时后,江楚阳气喘吁吁回到上将府。
邢穆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两枚戒指。
享有“纯洁之爱”名的蓝晶戒指,泛着润泽的光芒,里面像是封存了一方清湖,闪耀着清澈的波光。
一枚是水蓝色。
一枚是墨蓝色。
合起掌心,正要将两枚婚戒捏碎,江楚阳跟条死狗一样扑过来,瘫倒在他脚边道:“上将!我、我实在追……追不上夫人,哦不,秦……秦悦……他……跑得实在……”
“会说话吗?”邢穆远冷冷睨着他。
“等我……歇会儿……”江楚阳满头热汗,身上的军装都湿透了,趴在冰凉的地板上瘫了半晌,这才支撑着身子站起来。
“上将,夫人离开后,老夫人让我跟在后面,看着他安全上车……抱歉是秦悦,我跟了一段距离,他可能发现了我,开始各种拐弯冲刺,想甩开我,我追着他又是翻墙又是穿越绿化带……实在没追上,人不见了!”
邢穆远缓缓松开手,将掌心的两枚婚戒放在茶几上,随即打开通讯表,进入定位系统。
虚屏上,一个红点正在不停活动。
江楚阳凑到他旁边看了眼,顿时佩服的竖起拇指。
真不愧是上将,够老谋深算的。
他疑惑道:“跑得这么快?应该坐上悬浮车了吧。”
邢穆远淡淡收起虚屏。
他当然不会毫无顾虑的放人离开,对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身上还有很多谜团需要解开。
上将府覆盖的网络能捕捉ip,只要在这片网域内活动过,他就有定位通讯表位置的权限。
“下午两点贺殊上军事法庭,准备一下通知夏烈一起过去。”
“是,上将!”江楚阳将茶几上的戒指和三份离婚协议收起来,“那上将,什么时候去向陛下坦白您和离的事?”
邢穆远顿了顿:“忙完就去。”
……
失去了乖乖儿媳妇,邢老夫人整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
而睡懒觉起来的雪白,伏低身子往客厅里瞅了眼,没看到宋归澜的身影,以为他还没起床,便伸长躯干,凑到三楼卧室的窗口用脑袋轻敲。
……还是没动静。
佣人拎着几只红毛鹅过来,轻轻放在它尾巴旁边。
感知到食物的气息,雪白愉悦的趴在地上开始慢吞吞享用,时而一口一只,时而故意放走它们,然后兴奋的追着满府跑。
一直玩到傍晚,还没看到宋归澜出来跑步的雪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它再次凑到三楼窗口,这次比较用力的撞了撞。
依旧没动静。
……
正在一楼客厅,坐在餐桌前用晚饭的邢老夫人,忽然感觉天崩地裂,整栋楼都在震颤。
“地……地震了?”
“老夫人老夫人!您快出去看看吧!不得了了!”佣人着急忙慌的跑进来通知。
邢老夫人放下筷子,跟着她跑出去一看,顿时吓得快要心脏骤停。
只见巨大的蟒蛇从外面顶破了窗户,将头伸进三楼的房间,坚硬的蛇躯扫落了一堆碎玻璃块,而窄小的房间容不下它的进入,隐隐有要扭曲崩塌的架势。
“我的好乖乖!”邢老夫人忙不迭跑过去抱住雪白的身躯,企图阻止它的破坏行为。
邢穆远和江楚阳刚从军部回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上将……这?”江楚阳震惊了,雪白一直挺乖挺温顺,怎么今天突然举止反常,开始拆家了?
邢老夫人在那边打又打不得,劝又劝不住,这到底可怎么办?
邢穆远坐在轮椅上,抬头扫了眼被破窗而入的房间:“那是秦悦的卧室?”
江楚阳定睛一看:“是!”
想从外面制止看来不太行,邢穆远轮椅一动上了三楼。
他打开这间自己极少进入的卧室,看到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
巨大的蛇头在里面拱来拱去,掀翻了床、掀倒了衣柜,连浴室的门都撞破了,依旧在焦灼的不停寻找着什么。
“他走了。”邢穆远低低出声。
莹白的蛇头凑到他面前,张开唇缝吐了吐信子。
邢穆远微微扬首注视它。
一人一蛇对峙着,不知是巨大的蛇头看起来更恐怖,还是邢穆远的精神力更具有威压。
“最多半年,他会来带你走。”
不过这么大一条变异蟒蛇,离开了上将府能在哪里安逸生活,这个问题邢穆远偶尔在脑袋里想过一秒。
似乎没什么具体的时间观念,听到会来带自己走,雪白很快妥协,慢吞吞将头缩出破烂的窗口,悠哉悠哉的游走。
“这可真是……”江楚阳跟上来,唏嘘着擦了把冷汗,扫视凌乱得跟垃圾场似的卧室,叹了口气出去找佣人来收拾。
邢穆远平静的眸光微微一顿,双眸逐渐聚焦,看向被掀开的床底。
那里有一片纸屑。
他搭在毛毯上的手指微微动弹一下,那片纸屑飘荡着飞过来,准确无误的被他攥在指间。
他垂眸睨着……是撕碎的一块纸片,边缘割裂得很毛糙,纸片上只有一个用笔画的标记。
邢穆远看着看着,觉得这个标记有些熟悉。
他皱眉思索了会儿,忽然瞳孔轻震,打开通讯表,点进军部秘密联络网里的一封已读信件。
信件的内容,是一幅皇宫军队部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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