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澜反复确认自己没翻错意思。
印象中,邢穆远从不会回复信件,每次主动联络都是传达指令,两人各说各的互不矛盾。
而这句“保护好自己”,甚至透露出关心的意味。
是他想多了吗,还是邢穆远真的怀疑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背后一定有某种动机,总不可能是真的关心他,他们素未谋面,联络的频率比漂流瓶还不稳定。
在百思不得其解中,他果断将信件删除。
……
客厅里,贺殊打开通讯表,发送出一份加密档案:“上将,您要的档案我从军部取来了,您在2号无名星球真的没出事吗?”
“都解决了。”邢穆远接收了档案,回答的言简意赅,“还有件事你马上去办。”
贺殊垂着眸子站在旁边,盯着自家上将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点点头:“您说。”
“让特务部去查一下白易州的副官。”
“白易州的副官?”贺殊皱眉不解。
白易州是辉耀帝国军事最高指挥官,但是不同于战功显赫的邢穆远,提到敌国的白上将,军部的人总是会调侃一句“白上将是靠副官上位的”。
毫不夸张的说,白易州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得了个好副官。
十年前,白易州还是个中将,被未知势力刺杀,他手下的兵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自此被提拔为副官。
后来,那名副官帮他躲过各种明谋暗计、树立威望与战绩,使他一路平步青云升为六星上将。
辉耀帝国上一任军事最高指挥官牺牲后,白易州继任。
可以说,白易州如今的地位和荣誉,全得拜他的副官所赐。
杀伐果断锋芒毕露,那名副官就像坚不可摧的城墙,护了白易州半生官途。
邢穆远凝神沉思:“二次谈判的时候,跟在白易州身边的是新副官,你派人去查原来那名副官的动向。”
“是。”贺殊看了眼通讯表上的时间,“那我现在就去办。”
邢穆远默然肯定,贺殊并腿行军礼后迅速离开。
“…上将,我回来了上将!”江楚阳抱着个玻璃箱,满头大汗跑了进来。
邢穆远侧头看过去,顿时皱起眉:“谁让你弄的?”
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箱里,底下铺了层青草,一条比手指还细小的白蛇在里面欢快游走,不时伸长脖子看外面一眼。
江楚阳举起袖子擦了把汗:“是夫人……”
“谁让你这么弄的?”宋归澜刚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手里抱着的玻璃箱,顿时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一个孔都不留,它在里面会憋死的啊。”
“可是……它这么小,留孔就钻出来了。”江楚阳不知所措的看向上将,养蛇这种事他是真的没干过啊!
宋归澜盯着玻璃箱里的小蛇,思索片刻觉得他比较有道理,这条蛇有精神力,要是溜走了还不知道会去哪儿。
“那就先这样吧,你去弄几个小点的鸟蛋来,它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
“秦念,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邢穆远板着张俊脸,再三提醒他,“这条蛇属于变异生物。”
“上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世上一切的相遇都是天意在安排。”宋归澜弯起晶亮的眸子,笑着注视他。
就像这一世的邢穆远没有落下眼疾,因为天意将宋归澜安排到2号无名星球。
邢穆远坐在轮椅上淡淡看着他,眼里有刹那的恍惚。
天意吗……
那个骄阳似火的夏天、宫墙上一跃而下的少年,曾经他也以为是天意。
后来少年告诉他:你没必要看我的脸,也不用知道我是谁,因为再过些天我就要走了。
但他还是记住了那双精致漂亮、眼尾细长、往下微垂的桃花眼。
再后来,他在星际频道上看到辉耀帝国新任军事最高指挥官授衔仪式,跟在旁边的三花副官应对媒体采访游刃有余。
他终于知道,少年为什么说出那番话。
思绪回笼,幽深如潭的眸子里只剩一缕清寡:“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天意。”
随便他怎么说,宋归澜是越看这条小蛇越喜欢:“这样吧,给它一个月的试用期,不伤人不搞破坏就正式录入你邢家族谱。”
“也可以。”
邢穆远刚开口,宋归澜还以为他大发善心,结果下一句听到,“如果伤人你带它一起走出上将府。”
一个月一到,星婚所的人会带着离婚手续来这里,到时候别说养蛇,养食人花邢穆远都不会管他。
“有这么严重吗?”宋归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邢穆远没有答话,坐着轮椅缓缓进入电梯。
“咳咳……我去准备鸟蛋。”见这条小蛇的去留终于定夺下来,江楚阳放下玻璃箱,拔腿去找食物伺候这小祖宗。
“饭都不吃的吗?”宋归澜望着邢穆远的背影耸耸肩,走到餐桌前独自坐下用午饭。
江楚阳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刚买的鸟蛋,掀开玻璃箱顶面一个一个扔进去。
小蛇凑上去一口一个,椭圆形的鸟蛋比它的头还大,吞进去就是一个明显的凸起,顺着脖子慢慢往下滚动。
因为体质差,宋归澜每天都没什么胃口,在佣人的督促下喝完药汤,便让江楚阳抱着玻璃箱跟他上楼。
江楚阳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东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夫人,这条蛇真的是2号无名星球的?那它会不会吃人啊?”
走到房间门口,宋归澜按上指纹打开门,笑了笑:“你看它这么小,怎么吃人?”
看着小蛇肚子里还没消化完的鸟蛋,江楚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啊,那我把箱子放在哪儿?”
“放卧室吧。”宋归澜走进去,将卧室的门打开,一眼就看到房内摇晃着敞开的窗户。
他快步走到窗口,俯身往下面看,只见一道仓惶的身影跳落到草坪上,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夫人,那我放在这了……”想着蛇喜欢阴凉的地方,江楚阳捧着玻璃箱蹲下身,准备轻轻放到地上,谁知宋归澜阔步走过来,俯身一把夺过他腰间的配枪,冲到窗口对着底下利落扣动扳机。
一切发生的太迅速,江楚阳手里拿着东西,想护枪都来不及。
砰的一声枪响,旁边的窗户都震了震。
江楚阳瞪大眼睛,放下玻璃箱冲了过去。
低头一看,草坪上一名士兵抽搐着右腿跪在地上,整个身体因为剧烈疼痛而抖动。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宋归澜抬起手,用滚烫的枪口戳了他一下,神情冷静的道:“你去把他下巴卸了。”
“…哦。”江楚阳脑袋发懵,听到的话反馈到脑子里只知道是命令。
他转身就要下楼,被宋归澜伸手拽住,握着枪的手指了指窗外:“等你跑下去人都咬舌自尽了。”
“…哦哦!”江楚阳擦了把冷汗,撑着窗沿一跃而下,落到草坪上护住头部滚了半圈才稳住身体。
他站起身,走到那名士兵身后,抬腿将人踹倒在地,蹲下身扣住他的下巴轻轻一拧。
随着咔的一声,那名士兵张着嘴,眼里尽是绝望。
宋归澜在四楼的卧室窗口看着这一切,随即低头,手指轻轻抚过窗沿,那里有几道紧凑的划痕,这种痕迹他很熟悉。
上将府外层的墙全部安装了感应警报,想要悄无声息进入他的房间,除非用钩索爬上去。
只依靠一条绳索悬在半空,还得控制身体晃动的幅度避免碰到墙壁,不得不说,对方身手很不错。
听到枪声,上将府所有巡逻的士兵立刻赶过来。
“把人带进去交给上将处理!”江楚阳表情严肃的下达指令,随即弯腰揉了揉发麻的膝盖。
他家夫人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四楼让跳下去!还好他用精神力缓冲了一下,膝盖都撞麻了。
清亮悦耳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江副官,你的枪!”
江楚阳抬起头,一把手.枪从窗口扔下来,他瞪大眼睛,往前走了几步精准接到自己的枪。
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想在夫人身边可不比在上将身边轻松安全啊。
……
客厅里,邢穆远坐在沙发上,看着铐住双手跪在面前的士兵,掀起眼皮瞥了眼江楚阳,语气冷硬:“怎么回事?”
江楚阳回忆着事情始末:“这个士兵好像潜进了夫人房间,然后夫人给了他一枪,然后我就把他下巴卸了。”
邢穆远听着他小学作文般的叙事能力,伸手按了按额头:“他又是哪来的枪?”
江楚阳面色窘迫,蛮不好意思的回答:“夫人……夫人夺了我的枪。”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
江楚阳腿一下软了,咚的跪在地上:“上将我错了!我当时抱着那个玻璃箱,根本没反应过来啊!”
配枪被夺,对于军人来说无疑是种耻辱。
他战战兢兢从军服口袋拿出一个黑色仪器:“上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dna捕捉器,他应该是想潜进卧室获取您的dna数据。”
邢穆远接过那个仪器,冷冷勾起唇角。
看来是敌国派来的卧底无疑,获取到他的dna数据就可以复制权限、随意进出军部基地,只可惜对方不知道,他晚上从没有在那个房间睡过,更别提留下dna痕迹。
医师也赶了过来,将士兵面朝下放倒在地上,剪开裤腿,用镊子当场将子弹取出来:“子弹击穿膝盖,断了两根交叉韧带,身上没有致命伤口。”
江楚阳微微睁大眼,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精准?”
以在四楼的角度,要让底下正在逃跑的人瞬间失去行动力,这得多精准的一枪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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