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没理会张牙舞爪的奥唐, 也没理疯狂报提示音的系统。
他拎起剑来，迎面就是一劈。
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剑, 却顷刻间令大地颤抖，那移动而来的肉墙肉眼可见地荡起涟漪。
奥唐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中浮现错愕。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展现出的力量？
距离最近的莉莉丝最为真切地感受到剑中道韵，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她明白此刻不是惊讶的时候，快速将自己的情绪抽离，握紧手中法杖，攻上前去。
“毁灭咒！”
莉莉丝的法杖勾勒出令人心惊的力量, 周围攻来的绿色生物被打得无法接近。
也只有继承权杖的顶尖魔法师，才拥有与恶魔力量正面对抗的实力。
另一边，小唐挥剑的动作从未停止，剑刃沾上他的鲜血, 有磅礴的道韵深藏其中，一劈一刺之间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你们真是无可救药！”奥唐面色扭曲，面部皮肤被剑气割伤, 露出下面溃烂的绿色血管, 密密麻麻乱转的眼珠就长在血管之上, 看起来诡异非常。
他于王位上站起身来, 神情阴森，语气兴奋：“就让神明重新照亮你们前进的路！”
话音落下，刺耳的低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回荡在这片被绿光笼罩的大地之上。
小唐受到的影响不算大，这些杂音难以动摇他的心神。
“糟了！”莉莉丝突然低呵一声, 身为精神力强横的精灵族人, 这个程度的恶魔之力自然也难以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可精灵城周围的其它生灵并不是。
阵法早已蔓延出暗夜森林, 即便巨人族在带人撤离，按照这个速度也很快会被追上。
她有权杖在手，暂时不会被危及性命，可等阵法吸收数以万计的生灵，那就不同了！
打到现在，莉莉丝已经是疲乏至极，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撑，突然出现的奥唐和被激活的恶魔阵法让她麻木。
大暗夜究竟去了哪里？按照原计划，他应该稳固恶魔封印才对。
一个糟糕的想法自她心头冒出，难道奥唐是击败了大暗夜并吸收了他的力量，才变成现在这幅难对付的模样？
小唐现在的状态也很差，他周身虽剑意澎湃，但身体俨然如强弩之末，细微的动作都会撕扯体内本就破败的经脉。
“小唐先生你先走！”莉莉丝低呵一声：“去找我的母族，我殿后！”
她还有权杖之力，应该能暂时拖住奥唐和阵法蔓延的速度，要是等奥唐彻底继承恶魔之力，一切都晚了。
“我能拖二十分钟，请你不惜一切代价，让白精灵族来此！”
莉莉丝的声音沙哑。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混乱的低吟声中，在这份强大的精神力干扰下，黑絮源源不断地从周围的植物中飘出，飞得漫天都是。
周围的一切生灵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那些突兀的器官极速长大，黑色的巨型图案出现在动植物体表，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暗夜森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奥唐的头颅长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长毛，远看像个巨大的拖把，他神色癫狂。
“我会成为神，成为蔑视一切的存在。”
小唐的剑刃被绞住，身形因巨震而后退。
但他却并未像先前一样立刻上前继续攻击。
他忽地转向莉莉丝的方向，“捂住耳朵。”
莉莉丝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她捂住耳朵没用，真正抵抗不住精神污染的是正在撤离的两族城民。
现在还是让小唐先生先逃比较重要，可她正要开口，便有尖锐的哭声自天际传来。
“哇——”
这声音不同于混乱的恶魔低语，顷刻间刺痛她的耳膜，就像是有百十来个五六岁的孩童同时在她耳边放声大哭。
她的动作一僵。
周围张牙舞爪的变异动植物也跟着一顿，猝不及防受到声波攻击的奥唐神情扭曲。
“？”
什么动静？
只有小唐神态自若，抽剑再攻之际，隐隐露出耳朵里不知何时塞进去的超隔音符咒。
百里之外，小娜脚边是一盒被故意踹翻的薯条，里面放满了她最喜欢的酥脆小鱼薯，巨人族族长一句“这样能行吗”仿佛还回荡在空中。
百十来株大喇叭株围在小娜身边拼命发功，原本因恶魔低吟而被打乱阵型的两族城民变得更加混乱了，但它们的脸上并不是被污染的扭曲神态，而是呈双手紧紧抱头的痛苦神色。
幸亏迟盗没变回人形，蛇形态的听力不算好，他还能有力气跑出两里地，擦拭流血的耳朵，望着远处的惨状，心有余悸。
奥唐法阵被打断，小唐等的就是现在。
只见青芒暴起——
他倾尽全力劈出最后一剑。
此剑有断山海之势。
莉莉丝眼中重燃希望，忍着耳中剧痛紧跟其上。
这是机会！
小唐脱力，身形不受控制地甩了出去。
莉莉丝咬牙接力，暗道倾尽权杖中的力量，一定能多拖一会儿。
她催动体内剩余的全部魔法力量对上那被音波刺激疯狂荡开的绿芒。
局面在此刻陡转！
绿光触碰到权杖金光的刹那，居然开始骤缩。
莉莉丝一怔，察觉到其中力量后猛地抬头望向奥唐：“大暗夜？”
这是大暗夜的力量！
“不，难道……”
大暗夜在终极试炼中继承了吸收恶魔之力的能力？！
不然她很难解释眼前看到的一切。
好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强横的空间之力毫无预兆地涤荡开来。
嗡——
【光阴黎明】
小唐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唯有那绿光在快速收缩，暗夜森林溯回为原本的昏暗模样，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奥唐身后显现。
奥卡莫文。
他看了小唐一眼，那双眼眸中只有平静。
意识到力量在消失的奥唐神情惊恐、难以置信，但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奥卡莫文的桎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力量从自己的体内流逝，涌现身边人的体内。
这一次，小唐和莉莉丝也被限制了行动。
莉莉丝瞪大了眼，她好像意识到大暗夜要做什么了。
继承了汲取恶魔力量的能力，这人该不会是想要燃烧精血，撕开次元之界，将恶魔残躯放逐吧？
不，这只是始祖精灵的理想计划，只有游离者才能成功。
可是……
游离者能吸收恶魔之力，难道奥卡莫文就是游离者？
游离者怎么会真的存在？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莉莉丝的思绪很乱，她想要做些什么，却无法办到。
小唐虽然不知道莉莉丝脑中的游离者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奥卡莫文身上传来的道韵，这气息太过熟悉。
是祖师爷？
祖师爷这是要干什么？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因剧痛而失去知觉。
天地之间为之一静，方圆万里内的生灵皆被刺眼的白光笼罩。
……
……
“你真是乱来，在这种时候乱悟剑境。”
小唐的耳边响起叹气声。
是祖师爷的声音。
祖师爷也来到了游戏世界？
他想问出口，却发现身体丝毫不受控制。
但此刻祖师爷就好像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我本应劫而来，不想实际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这次是你唤醒了我。”
唤醒？什么意思？
“很复杂，不好解释。”
小唐忽地想起，要是奥卡莫文和祖师爷有关系，那之前对祖师爷的评语……
他好像说祖师爷脾气不好不近人情来着。
师父说本脉天师最是尊师重道，祖师爷不会一生气，直接把他嘎这儿吧？
齐言：“……”
“此界的问题比我预想中的严重许多，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去寻我的神魂碎片。”
寻神魂碎片？什么意思？
祖师爷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真巧，他正因为莫名其妙被卷起来奇怪呢，祖师爷也进来了嘿。
齐言：“……”
他时常疑惑，自己这么不爱言语的性格，怎会有这么碎嘴的后辈。
“并非偶然，你也是应劫而来。初入此境时，我的神魂意外碎裂，化为两片神魂碎片，不知形态。这片虽因劫破镜，但也受了重创，需要沉睡。”
祖师爷神魂都碎了？
这地方真危险，要不找个由头糊弄过去，表面答应，实则想想怎么离开？
他不能死，他得活着回去等师父呢。
祖师爷那么强都没有办法，那他纯白送。
齐言：“……”
“我听得到你的想法。”
小唐：“……”
救命，脑子的想法越想管越管不住！
齐言的语气中带了疲惫：“神魂碎裂是应劫而为，亦是渡劫契机。你只需要将剩余的那片找到。”
“去罢。”
齐言没给小唐拒绝的机会，最后一句话说完，小唐的视野就陷入了黑暗。
第132章 【黑精灵族的罢黜王子（49）】
灰蒙蒙的天空中闪过大片绿色的闪电, 织连成网，在一声足以撼动灵魂的巨响中, 天地失色。
耀眼的白芒中，众人只觉五感被剥夺。
短暂的混沌之后，巨大的嗡鸣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只是片刻的功夫，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残破的黑精灵族废墟上，绿色的诡异光芒不见，变异的生物与漫天的飞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充斥着血腥味儿的冷风。
莉莉丝恢复神智时浑身是汗，四肢百骸涌现极度的虚弱感，方才封印重塑时，飞溅的恶魔之气割破她的铠甲, 留下大大小小数百条伤口。
她现在俨然是个血人。
莉莉丝抬眸望去，看到身边不远处，小唐躺在地上尚未醒来, 气息已然察觉不到。
“！”
莉莉丝赶忙将他托起, 去探他气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太好了！
还有一息尚存！
她竭力将能调动的魔法力量注入小唐体内, 口中的复苏咒语一直没停过。
大约十分钟的功夫, 小唐睫毛微颤，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睁开，一口气还没喘上来, 便先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浓重的铁锈味儿充斥小唐的鼻腔，他艰难地抬起头, 短暂的迷茫后迅速望向奥唐的方向。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焦黑的土地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奥唐真的被击败了？
他瞳孔微缩，喃喃道：“祖师……奥卡莫文呢？”
莉莉丝面色难看, 同为精灵族，她已经丝毫感受不到奥卡莫文的气息。
“他献祭了己身……重新稳固了封印。”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她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可结果就是这样。
小唐面露难以置信：“什么……”
难道刚才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奥卡莫文就是祖师爷的神魂碎片？
他的大脑蓦然一痛，灵魂跟着颤抖。
祖师爷真的进入了游戏。
他需要找到祖师爷剩余的神魂碎片。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祖师爷口中的劫与这诡异的游戏世界相关。
祖师爷是得道天师，能逼得他重新入世，他口中的劫难不会仅仅是自己的劫难。
先前经历的重重好似突然联系到了一起，小唐心中冒出一个极其糟糕的念头。
难道师父口中的大劫也与此相关？
师父虽然道行不深，但现实世界也没有什么能逼得他失踪这么久。
难道……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小唐猛地站起身，他身上的伤口因动作再次撕裂，血流如注。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是哪里不对。
可小唐还未来得及迈步，眼前就是一花，人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小唐先生？！”
……
迟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刚才还命悬一线，短暂的昏厥过后，视野又重新变得清晰。
那令人心烦意乱的低吟消失不见，像大火一般烧过来的绿光也没了踪影。
回头望去，周围几乎没什么人受伤，大多与他一样面露迷茫。
这是……活下来了？
难以置信。
他靠在旁边巨人族大哥的脚上大口喘息，心有余悸，回想刚才的场景，止不住地后怕。
刚才那就是恶魔封印解除的场景？
什么样的力量才能阻挡灾难，他无法想象。
如果现在的一切不是幻觉，是谁阻止了这一切？
是小唐先生和莉莉丝？还有大暗夜？
这真的是人力能够办到的事情？
迟盗还沉浸在震撼和不可思议中，巨人族族长夫妇已经开始组织幸存者撤离。
虽然精灵族的危机看上去暂解，但很难评判现在是否真的安全，还是先将两族城民撤到巨人族，静观其变为妙。
他们心中的惊骇不比迟盗少，也想回去确认小唐的安危，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相比在场的各族族人，小唐培养的变异植株看上去没什么影响，除了被大风弄得灰扑扑外，一个个神采奕奕，有节奏地摆动着，看不出一丝枯萎的迹象。
“这东西真古怪，不知道能不能吃。”
人群中有人嘀咕。
有大胆者上手触碰身边的植株。
“我要饿死了，恶魔阵法被封了，证明这东西跟恶魔没关系吧？”
“我看小唐先生随身带着这些，肯定没毒。”
“那我先尝一口！”
“嗖——”
“嗖嗖——”
就在精神濒临崩溃、饥不择食的精灵族族人打上变异植株的主意时，数道破风声响起。
变异植株的阵型变幻，打手株将其他品种围在中间，扇开不怀好意者的手，牢牢守住外侧，作出防御姿态。
人群中有人痛呼：“真是见鬼了！”
“嘶——这都是什么怪东西？”
“让你别瞎动小唐先生的东西，现在长教训了吧……”
迟盗望着这些植株，面露古怪之色。
他怎么觉得……这些植株好像变强了。
不仅变强了，还有了一些团队意识。
这是植株该有的进化吗？
他回头望了眼黑精灵族王城，若有所思。
难道恶魔的力量压制了植株的进化，所以之前才不明显？
他踉跄起身，忧心忡忡地跟着大部队朝巨人族前进。
迟盗担忧小唐先生的安危，很想冲回去看看。奈何小唐先生离开前下了死命令，让他和萝西跟着巨人族行动，不得私自闯入暗夜森林。
他不断安慰自己，既然恶魔之气消失，证明小唐先生他们成功了，一定会没事的。
大部队还没前进几分钟，忽有数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引得巨人族族长夫妇面色巨变。
迟盗咬牙冲到队伍最前方，作出防御姿态，警惕来人。
精灵族和巨人族遭此大劫，很有可能会被趁虚而入。
他得完成小唐先生交给他的任务！
片刻后，大片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先是一怔，随即神情放松：“父王？你们终于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赶来支援的蛇族和吸血鬼族。
见到迟盗还活着，蛇族老族长神色一松，随即便瞥到迟盗遍布全身的伤口。
“！”
他慌忙上前，却被几株从天而降的植株拦住去路。
先前毫无作为的迎宾株好似终于活了过来，它们在蛇族族长身边嗅了一会儿，随后做出“请”的姿势。
老族长一顿：“这是……”
迟盗没好气：“不用理，父王快跟我回精灵族看看，小唐先生还在里面！”
既然吸血鬼族都到了，那他也不用操心两族幸存者的安危。
“等等。”伊莱垭突然开口：“都别动！”
他面色严肃地望向黑精灵族，缓缓开口：“我怀疑恶魔封印的松动与你们两族有关，谁都不许走，跟我去一探究竟。”
“？”
巨人族王后见过这位小王子，暗骂吸血鬼族居然派来这么个养尊处优的花架子王子，摆明了不想多负责。
她压着性子耐心解释现状，劝道：“王子，现在不能返回精灵族，先安顿幸存者为妙。”
“你是领主族群还是我是？”伊莱垭抬起眸来淡淡瞥了她一眼，其中的警告不言而喻：“在我没有查清楚案件之前，你们都是嫌疑人。”
“？”
迟盗听得直瞪眼，一句“你是不是有病”还没说完，便听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啪——啪啪啪——”
“？”
众人俱是一顿。
只见两株迎宾株一左一右分别给了伊莱垭一顿耳光，将这位尊贵的小王子打得一愣。
这还不算完。
右边那株拿出本子唰唰唰写了一行字举到面前。
字体很大很明显，足够周围人看清。
——【哪来儿的喷粪人，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
迟盗：“……”
他收回之前的话，迎宾株闷声干大事。
第133章 【黑精灵族的罢黜王子（50）】
伊莱垭显然被扇懵了, 大脑经过短暂的空白后，被无法抑制的暴怒充斥。
养尊处优的吸血鬼族王子, 居然在大庭广众下丢了这么大的人，这一认知让伊莱垭的躯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俊美的脸也颇显狰狞：“你们找死！”
猩红的光芒闪过，迎宾株身上被缠上密密麻麻的红色锁链，接着骤然缩紧。
藤蔓剧烈地颤抖起来，肥大的枝叶肉眼可见地萎缩，生机被迅速抽离, 瓜子盘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嘴中发出“吱吱吱”的呻.吟。
迟盗暴呵出声：“你在干什么？放开！”
巨人族族长也郑重劝道：“这些都是小唐先生精心培育的植株，请王子饶恕它们。”
蛇族族长眉头紧皱。
伊莱垭冷笑出声，“一群蝼蚁, 也敢质疑吸血鬼族的权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手中的植株化为粉末消散，周围的植株也好似受到影响, 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尊领主, 语言威胁, 你们所有人都将受到猩红之力的惩罚！”
话音落下, 现场众人都觉得胸口一窒，无法言喻的阴森力量自手脚处弥漫而出。
迟盗指尖剧痛，低头去看才发现有血点顺着手掌快速蔓延至胳膊, 像蛛网一样扩散，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刺痛。
巨人族王后面色大变：“你在干什么？你是要用领主的权力吸走我们的生机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蛇族族长沉了脸, “猩红审问是对待有罪之族的惩罚, 王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伊莱垭面色阴沉：“顶撞吸血鬼族，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大手一挥：“把所有人押送进精灵城，再做打算！”
短短几分钟，迟盗的身体已经像刚才枯萎的植株一般，胳膊开始发灰干枯，身体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连说话都办不到。
连蛇族王子都痛苦到这般田地，更不用提仅仅是普通城民的精灵族和巨人族族人。
已有大批民众昏厥过去。
若论绝对力量，伊莱垭并非巨人族族长的对手，更何况现场还有蛇族。
但吸血鬼族的身份是领主，当年在所有族群的见证下举行过继任仪式，无形的秩序力量赋予了吸血鬼族人无限的力量。
这也是近些年来，导致吸血鬼族横行霸道的原因之一。
众人心中暴怒，却又无力。
就在迟盗心中绝望之际，忽有白光从远方的精灵城扫射而来，强横的空间之力弥漫。
巨人族族长一愣，顿觉身上束缚力量消失，连那些体内被抽走的力量都瞬间恢复过来，空缺被空气中的生命力填满。
蛇族族长反应过来，惊道：“这是……精灵之心？！”
虽然只是传说中的事物，但他在族典上见过，久久没能忘记。
精灵之心是始祖一辈为数不多的神物，当年多族联合镇压恶魔，始祖精灵献祭己身，封印后遗留下一颗。
书中记载，这是能令人起死回生、万物复苏的罕见力量，唯有神力强大堪比天神的精灵死去，才会产生这样的神物。先前精灵族下的封印松动，便是这神物主动破碎，用其中力量将其重新稳固。
其能力之神奇，说是神迹也不为过。但唯一的缺点是，其内力量无法永久保存，使用后便会彻底溃散。
巨人族王后神色震撼，猛地望向黑精灵城，喃喃道：“精灵族竟还存在这样的精灵吗……”
迟盗恢复生机，狐疑地望向远方，眼底浮现难以置信：“会是谁呢……莉莉丝？不应该啊……”
他见过这位年轻的精灵族战士，她虽然很强，但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力量被阻的伊莱垭被精灵之力撞得一个趔趄，惊怒地抬起头来，巨大的冲击撞得他面色发白，胸口剧痛，“这、这不可能……”
怎么会有精灵具备颠覆领主权力的力量？
精灵之心的持续时间很短，只是几瞬间的功夫，便有溃散的迹象。
很快，一股充满威压的秩序之力传来，不同于伊莱垭刚才施展出的阴冷力量，这气息温暖、充满活力。
莉莉丝携疾风而来，身后跟着小唐。
莉莉丝的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定在伊莱垭的身上，面上毫无表情，语气冷漠：“精灵城已重塑，众人可即刻返回。”
见到她的出现，现场的精灵族族人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紧接着，许多人便察觉不对，精灵之心渐渐溃散，方才因力量强横没有察觉，此刻竟然从中感应到了丝缕……大暗夜的气息。
不少人因此错愕，神情复杂地顿了脚步。
巨人族族长面色难看起来：“怎么会……难道精灵之心是……”
莉莉丝点头，“奥卡莫文献祭己身，重固封印，此精灵之心便是他的身体凝结而出。”
迟盗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的两族城民神色各异，更多人面上写满了不信。
在它们心中，大暗夜恶贯满盈。
但说出这话的人是莉莉丝，她虽然来自白精灵族，却不远千里前来相救。且此人在黑白精灵两族分裂之前声望颇高，不由得人不信。
况且，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息也与先前暗夜森林中的气味一般无二。
人群中，不知是谁苦笑了一声。
“连大精灵王和王后都会叛变成为怪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但也有人接受不了：“怎么会这样……”
短短一天，它们遭受了太多变故，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画面，短时间内无法消化。
一片寂静中，伊莱垭暴怒起身：“好好好，我记住你了，莉莉丝！当众违抗吸血鬼族，打伤吸血鬼王子，精灵族将会被领地除名，在场的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都会被处以极刑！”
小唐眯眼，环视伊莱垭身周枯萎的大片植株，不悦道：“是你伤了它们？”
随着他指尖抬起的动作，那些丧失生机的残骸随风飘起，涌入他的乾坤袋。
“我就知道这里有你。”伊莱垭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别以为你是最完美的容器，我就会轻易放过你。”
“吸血鬼族的时代结束了。”莉莉丝抬眸，手中幻化出那柄通身金黄的权杖，正有光点自其顶端凝聚，矛头只指伊莱垭。
伊莱垭刚想说话，却惊恐地发现，体内的领主力量正在溃散，分别涌入面前两人的身体。
小唐上前一步，瞳色渐渐染上深紫。
“再不滚开，就地诛杀。”
第134章 【黑精灵族的罢黜王子（51）】
吸血鬼族担任领主的近千年以来, 从没有敢这么跟吸血鬼族人叫板，更何况站在这里的是最受领主宠爱的小王子伊莱垭。
现场几位族长和掌权者心中均有些复杂。
身为天之骄子、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伊莱垭, 这种程度的顶撞让他全然无法接受。
在他心中，面子比命重要，情绪上头的当下，又怎么会因小唐的几句威胁而离开？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虫，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作绝对的力量！”伊莱垭的身躯闪烁起诡异的红光，有黑影从他的身后钻出，迅速膨胀起来。
“出来吧——”
“我最忠诚的随从——”
“让他们——”
他话还没说完, 小唐便不耐烦地一剑挥出。
黑影膨胀的动作被中断，伊莱垭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众人：“……”
伊莱垭脸上的狰狞定格, 还没来得及翻起身来继续叫嚣，身形便原地消失。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跟来的吸血鬼族众人。
莉莉丝收起权杖，其上的金光渐渐聚敛, 空间之力扩散开来。
她面带厌恶：“真烦, 最讨厌这种大脑空空只会装逼的纨绔子弟。”
两人的出手干脆利落, 方才还是这里最大威胁的吸血鬼小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众人：“……”
“走吧诸位。”小唐面上浮现笑容：“为了庆祝精灵城死而复生，炸鱼薯条店将会举办庆祝大酬宾活动，打折名额有限, 先到先得哦。”
……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因精灵之心的出现，不仅封印被牢牢封死, 被摧毁成废墟的精灵城也在顷刻间恢复如初, 虽然地上仍旧遍布血迹，但一株株充满朝气的野草从建筑缝隙中长出, 连常年萦绕在主城上空的厚重乌云也散去。
阳光重新洒在这片土地之上。
距离不远的巨人族同样收到了这份祝福，经过两天的统计，监狱中被异化而发疯的族人渐渐平静下来，被污染的田地也头一次冒出了正常的庄稼。
莉莉丝暂任精灵族掌权人，组织在动乱中表现良好的族老们，安抚民众，重新整顿秩序。
巨人族族长夫妇也是同样，相比于精灵族遭受的巨大损失，巨人城相对完好，二人与族老商议，决定将驻地迁到精灵城，与之合并，以防再有被恶魔挑拨离间的事情发生。
小唐抽空回了趟巨人族，把地里剩余的变异植株连根挖起，通通装入乾坤袋。
说来也怪，自打伊莱垭摧毁那株迎宾株后，所有种类的变异植株状态都不好，它们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体都很蔫，生命力完好的植株也不例外。
难道植株的精神力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不仅仅是单独存在的？
小唐觉得不可思议，短短时间内，植株进化出意识就已经够令他意外，若是还具备群体意识，那他先前对修炼体系的认知就要被颠覆。
怎么会有从零开始的植株，拥有如此突飞猛进的修炼速度？
不同于小唐的凝眸沉思，跟在他身后帮忙的迟盗则是一脸傻笑。
他心中得意，有了小唐先生一剑劈退伊莱垭的惊艳表现，父亲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认为小唐不是迟盗先前交的那帮“狐朋狗友”。
迟盗又骄傲又气愤，明明自己每一步交友计划都是有目的的，倔老头却固执己见，不肯睁眼看世界。
不过话说回来，小唐先生这回可真给他长脸啊，伊莱垭是多么牛逼的人物，说击退就击退了，连各大族族长都没法解决的问题，小唐先生就只用了轻轻的一剑。
莉莉丝也很牛逼，如果不出意外，黑白精灵族将会合并，而继承了权杖的她将会是新精灵族的王。
这么罕见的牛掰人物，也和他是朋友。
天呐小迟，你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这么想着，他挖植株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迟盗抬起头，是莉莉丝。
她正走向低头的小唐先生，礼貌地朝迟盗点了个头。
自知在这儿妨碍他们聊天，迟盗很有眼力地离开，站在不远处放哨。
“小唐先生，多谢。”莉莉丝开门见山：“白精灵族正在集体朝这边迁移，您的炸鱼薯条店帮忙缓解了资源紧缺的问题。”
小唐这才抬起头，道了句：“不用谢我，都是生意。你缺粮，我赚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能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的人并不多。”莉莉丝神色微动，叹了口气道：“吸血鬼族发布了剿灭令，之前与我族友好的族群顶多做到不攻击，却没法做到帮助，它们自身难保。”
不光是精灵族，涉事的巨人族、蛇族一样在被剿灭的名单上。
莉莉丝望向远方，深色的眸底有暗流涌动：“这片领地……要变天了。”
“迟早的事。”小唐的目光上下打量莉莉丝：“以你现在的能力，足以与它们一战，这一战不可避免。”
莉莉丝沉默片刻，露出一抹苦笑：“听您的意思，您还是不打算成为精灵族的二族长。”
这三天来，她劝了很多次。
先不说小唐先生的炸鱼薯条店扩张，救下了无数精灵族与巨人族的城民，这次危机能够解除，小唐先生也同样功不可没。
最重要的是，奥卡莫文虽陨落，可小唐先生身上却出现了他的气息。
大暗夜的传承机制向来是个谜，前任大暗夜陨落，小唐先生身上却又出现了类似的气息，这分明是继承了大暗夜的衣钵。
这些天来，虽然部分民众还是没法放下对大暗夜的心结，但更多的城民已经自发涌上街头，站在暗夜森林前久久不肯离去，抱着沉痛的心缅怀前任大暗夜奥卡莫文。
若是没有他的牺牲，精灵族无法保全。
精灵族不能缺少大暗夜，以前是，现在也是。
小唐还是摇头，语气平静道：“你应该明白，我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莉莉丝自知劝不动，“但我得为精灵族做最后一次努力，宝石财富那种表面的东西不提，精灵族能为你尽可能地提供庇护，一旦你离开这里，脱离了精灵族封印的保护，吸血鬼族绝对会对你展开无休止的追杀，你现在很危险。”
小唐一顿，神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我觉得你可以详说。”
“嗯？”莉莉丝微怔，没明白他的意思：“小唐先生，关于您的危险处境，我想我这三天已经说得很清楚，您自己也应该明白。”
小唐抬眼，“不是，我是说第一句，宝石财富那一块。”
莉莉丝：“？”
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位了：“您的意思是……？”
小唐“啧”了一声，“如果当你们的二城主，每个月工资多少？年底有没有分红？既然有你怎么不早说，我都要走了才提到。来吧速战速决，如果合适我可以考虑入职。”
莉莉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前这位神秘莫测，让人看不透猜不透的高人，打动他的居然是宝石？
她半信半疑地开口：“二城主当然是有报酬的，我们精灵族虽然不像矮人族那样盛产宝石，但存货也有不少，二城主每个月的工资是两车精品矿石，年底按照全族生产总值，获得2%的年终奖。另外还有病假二十天、庆典假十天、团建假十天、产假二十天。但如果族中出现紧急事件，是不允许请假的。”
小唐双眸微睁，面上震惊溢于言表。
莉莉丝心中更摸不定主意了，“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可以为您加价，只要您能留下。”
她心中打鼓，难道小唐先生是想以相对体面的理由拒绝她？
“两车……”
小唐抬手比划：“是施肥用的那种小推车？”
这报酬给得也太多了吧！
莉莉丝想了想，“不是，比那个大三倍，是运送矿产用的大车。”
小唐：“！！！”-
莉莉丝回到精灵族会议大厅时，还有些头重脚轻。
长桌上，坐满了黑白两精灵族的族老，经过三天前的战役，能留在这里的都不是简单角色。
眼看莉莉丝这么快回来，不少人面露失望。
不知是谁失落开口：“小唐先生果然还是拒绝了，意料之中。”
很快有人接话：“未来将会是一场恶战。”
“不。”莉莉丝在长桌尾部定下脚步，抬起头时面上稍显古怪：“他同意了。”
大厅内一静。
“什么？”
“小唐先生他同意了？”
看到莉莉丝艰难地点头，不少人面露难以置信。
“那小唐先生提出了什么筹码？”
能把这么厉害的角色留下，精灵族要付出一笔巨大的代价了。
——这是现场所有族老此刻心中冒出的共识。
“他确实提出了一个条件。”莉莉丝皱眉，直到现在她仍旧觉得一切进行得太过容易，就像是一场梦。
“是什么？”
众族老悬起一颗心。
莉莉丝：“他说，每月工资不能拖欠，年终奖不能无故克扣。还有……”
“要允许他在紧急事件发生时，不亲自到场，通过线上会议进行决策。”
众人：“？”
就这？
年老的黑精灵族老轻咳一声：“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小唐先生的本意，他是不是想借此暗示什么？”
一位年轻的白精灵点头赞同：“很有可能，莉莉丝族长，我想卑鄙的吸血鬼族应该在监听，小唐先生或许是想要传递重要机密，但怕被泄露，只能通过隐晦的方式传达。”
这一想法瞬间获得大多数人的赞同：“没错！”
“小唐先生有没有留下数字？这或许是信息传递的方式！”
“文字也有可能！”
“莉莉丝族长，您方不方便将你们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莉莉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仔细描述后，她补了一句。
“我问小唐先生数额方面需不需要调整，小唐先生沉默了3.75秒，说‘越多越好’。”
……
在众族老激情辩论小唐先生是不是话中有话之际，巨人族的田地中闪烁起绿色的光芒。
自从上次在暗夜森林中，小唐拒绝游戏系统的传送后，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按理说，现在的他已经完成了副本主线任务，系统应该提示他任务完成准备传送，可三天过去，无事发生。
小唐今日来巨人族前，已任命萝西为炸鱼薯条店总店店长，负责在他不在的时候全权处理全部事项。此外，他还去了趟前任精灵王所在的城堡和暗夜森林，将那些还未被清理的异化物残片都收集了起来。
他还在城堡的角落，发现一枚断裂的现代化的吊坠，如果没记错，这是血组织六号曾在身上佩戴过的。
将全部物品放在掌心中，小唐气沉丹田，汇聚灵力注入其中。
绿光短暂地弥漫，又溃散。
在尝试到第六次时，忽有一丝空间从中溢出，顷刻间钻入小唐的脑海。
小唐神情一凝，揪住这丝感觉，催动体内所有力量将其放大。
“叮咚——”
久违的机械声响起。
仍旧是熟悉的冰冷音色，但语气却与先前大不相同。
【您好，协助者，原世界入侵进度9%，是否要返回原世界？】
小唐沉眸，牢牢记住这句话后，选择了【是】。
刹那间，他眼前的景物变化。
不同于之前出入游戏世界的失重感，这次的传送异常流畅。
两个眨眼间，小唐已经站在宽阔的客厅中。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小唐抬起眸来，眸底闪过丝诧异。
系统居然将他传送到……祖师爷的别墅里。
还未等他反应，身侧的门就被拉开。
小唐飞快地抬起头，要是他没记错，祖师爷已然进入游戏，这栋别墅中不该有人。
门被拉开，露出其中一脸迷茫的人。
奥卡莫文伤痕累累，身形黯淡，见到小唐的瞬间，眸中亮了一瞬。
“是你？”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第135章 【现实世界三（1）】
小唐怔了好几秒。
看着面前的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不说奥卡莫文是游戏世界里的人，不久前他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最后一缕气息都化为对精灵族的赐福消散在天地之间。
“你……”
奥卡莫文上前一步，他打量客厅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这里是你的家……？”
小唐微顿，面前这人虽然气息微弱，但身上的波动确实属于奥卡莫文，不是被人冒名顶替。
他脑中闪过许多离奇的猜测，但最终只开口问了一句：“您什么都不记得了？”
奥卡莫文身死之前, 祖师爷曾苏醒过来，交代他搜集残魂。
如果面前之人有这段记忆，不该问出刚才那句话。
听到小唐的问题，奥卡莫文面上露出回忆之色, 随即神情中透出几丝痛苦，“我……都记得。”
他的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奇怪……我明明死去了,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封印……封印已然永固……”
“我不可能活下来……”
小唐上前扶了他一把, 从奥卡莫文嘴里零零碎碎的词句中大致判断出, 这人记得先前发生的所有事, 却不记得自己是祖师爷的神魂碎片之一。
他只记得自己是奥卡莫文。
所以不认识这里，也没想起他与小唐的原有关系。
小唐将人扶进屋里：“您先坐。”
奥卡莫文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身上的血渍早已干涸, 露在外面的肢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细痕，面色因缺血而极度苍白。
小唐简单为他清理伤口, 喂了一杯温水后找来被子, 扶着奥卡莫文躺下。
见他的气息趋于平稳，小唐去祖师爷房间拿了身睡衣, 在客厅翻出医疗箱上楼。
——他本无意使用祖师爷家的东西，可奥卡莫文就是祖师爷，自己用自己的东西应该不算坏了规矩吧？
等他再返回房间时，面前的场景令他一惊。
即便离开了游戏世界，奥卡莫文体内那股神奇的精灵族力量也没有消失。
小唐不过是上楼下楼的功夫，再回来时，奥卡莫文身上的伤痕竟痊愈了大半，面色也肉眼可见地好转。
也就是说，这位祖师爷在游戏世界中分裂出的新身份，不仅回到了现实，还把游戏中的力量一并带了出来。
小唐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为什么此方天地的秩序会允许这股力量的存在？
时间来不及让他多想，以惊人速度苏醒过来的奥卡莫文坐起身，重复刚才见到小唐时的问题：“这里看上去不是精灵族，是……你家？”
小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两个世界间的差异，脑中的线索乱成一团，实在需要梳理。
“这件事说来话长，您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奥卡莫文一顿：“？”
他的脑袋还有些晕，被小唐恭敬地扶到洗手间，并听了淋浴头和浴缸怎么使用后，才后知后觉地别扭起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恭敬？”
他的面上渐渐浮现警惕。
明明这人在暗夜森林里与他谈判时还是一副精明商人做派，现在的语气却大变样，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可能。
——这人别有所求，且所求很大。
小唐稍感头疼：“您……你以后就知道了。”
事出有因，对这个疑心重的碎片不用敬语，祖师爷应该能理解吧。
奥卡莫文眉头蹙起：“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他抬眸看了眼布满奇奇怪怪装置的小房间，思索道：“看起来是矮人族的手笔，你是矮人族派来的？”
小唐：“……”
他无奈开口：“这里并不是吸血鬼族领地，也不是堕龙大陆，为什么两个世界间会有联系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先清洗一番，我们再作讨论。”
奥卡莫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得出来小唐的话对他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是你救了我，把我送到了这个世界？”
小唐诚实摇头：“我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你为什么死而复生出现在这儿，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吗……”
奥卡莫文消化他话中信息，抗拒地退后一步：“抱歉，我要离开。”
他曾对着始祖精灵发誓，永生永世守护精灵族。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进入异世，他都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等等。”小唐眼疾手快把人抓住，“你要怎么回去？”
奥卡莫文的语气中带着股惊人的执着：“不知道，但我总要试试。”
小唐：“……”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祖师爷，小唐早放手了。
他一直觉得，奥卡莫文精神上的犟早已超越了正常人的范畴，像是被人洗脑了。
小唐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道：“要不你还是先洗澡，吃个饭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再说回去的事儿？”
“不必了。”奥卡莫文挣脱他的手：“既然你也不知缘由，那我自己去找便是。”
小唐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沉声道：“我有些寻找的眉目，但你出现在这里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想要获得消息就听话，我可不想引警察过来。”
奥卡莫文脚步微顿，神情中带了迟疑：“你有眉目？”
小唐点头，以退为进：“你要是想自己找，我不拦你。要不是怕被警察发现，跟你一起被抓去调查，我才不会管你。”
话出口，奥卡莫文的脚步反而停了。
他沉默片刻，“你真有消息？”
小唐闭了闭眼：“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我也很想搞明白，这两个世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连在一起。”
“那好……”
奥卡莫文总算是答应了，抱着浴巾浴袍，心事重重地进了洗手间。
浴室门关上，门外的小唐一脸复杂。
祖师爷那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会有警惕性这么强、这么不愿意相信人的碎片？
门内响起断断续续的花洒声，而后趋于平稳。
小唐看了眼落了薄灰的地板，下楼寻来拖把打扫起来。
无论如何，得先把奥卡莫文稳住，要是祖师爷的神魂碎片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找机会登录一下芳敏说的那个玩家交易论坛，看看能不能买一些关于游戏的消息。虽然脑中系统迟迟不上线，但战利品还在，他应该能用这些去换线索。
师父迟迟没有消息，精灵国的奥唐却说知道。
小唐心中其实有了猜测，却每次想到，都抗拒那个答案。
换好祖师爷房间的床单被罩，他抱着脏的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浴室方向传来奥卡莫文的求助：“没有热水。”
小唐靠近：“你调整温度了吗？”
“调了，不起作用。”奥卡莫文推开浴室门，侧身让出调节器：“你看。”
他身上一.丝不.挂，深紫色的躯体上是劲瘦有型的肌肉。
小唐不是故意要看的，目光所及不可避免地扫到。
他脑中空白了一瞬，飞快拽下门后的浴巾盖了过去。
“……”
祖师爷，您的碎片这是在干什么！
第136章 【现实世界三（2）】
小唐手忙脚乱地调整温度, 发现热水器确实调不出热水，深吸一口气推着被浴巾裹得乱七八糟的奥卡莫文回到卧室。
——这人虽然占着祖师爷的名头, 实际性格却与祖师爷有天壤之别。
祖师爷神魂苏醒的时间太短，也没嘱咐他注意事项，此刻若是强行告知奥卡莫文原有身份乃祖师爷的一部分，不知会有何后果。
相信也就罢了，可若不相信又要多生事端，万一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威胁魂体本身安危，则更加大事不妙。
小唐思索一番, 决定先维持现状，稳住奥卡莫文，静观其变。若非遇到不得已的情形，没必要将真相告知。
“你先在这儿坐着, 我给维修人员打电话。”小唐侧过身，不去看奥卡莫文，避免他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奥卡莫文稍稍歪头, 对小唐刚才一连串的动作表示不解：“我凉水也能洗。”
小唐头也没抬：“对身体不好。”
虽然这位碎片不太理解现实世界的风俗习惯, 但毕竟是祖师爷的一部分。
奥卡莫文抬头看了看小唐, 认真道：“精灵的耐受度很高, 我的皮肤既能承受高温也能抵挡严寒，刚才的温度对我来说很舒适。”
小唐动作一顿：“是你说没热水，我才进来修的。”
奥卡莫文的表情更加疑惑：“这里是你家, 发现你这里的仪器损坏，我不需要告诉你吗？”
小唐一默：“……”
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哪有人光着身子突然打开浴室门跟人说的？
他揉了揉眉心：“精灵族或许不在意, 但我的世界对裸露身体这一点比较在意，刚才那种事我希望不要发生了, 你在暗夜森林里不还好好穿衣服吗？”
奥卡莫文微顿，面露思考：“原来是这样。”
他望向身前堆放在床头柜上的残破衣衫：“那是压制我体内魔气的魂器，由始祖精灵亲手打造，为了不引人注目才打造成衣服的样式，不过其功能在重固封印时已经损毁。”
稍有停顿，他又接着道：“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会遵守，不会给你添麻烦。”
小唐心中松下一口气，暗道这人虽然认知有问题，但还算讲道理：“行，那你继续洗，洗完穿我给你准备的那身衣服。”
好不容易再次把奥卡莫文送进浴室，小唐忙不迭地继续大扫除，又从门口超市买了些速食、沙拉三明治回来。
今天天气不好，超市里的新鲜水果贵得离谱，他咬了咬牙买了盒车厘子。
推门进家，潮湿的空气使得小唐的鞋底在地毯上留下轻微的水痕。
洗完澡换上浴袍的奥卡莫文就坐在沙发上等他，手里摆弄着闹钟，眸底深处写满了好奇。
灰紫色的皮肤在纯白浴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有质感，半遮半掩的肌肉线条流畅，像修长的琴弦，一路藏入浴袍下。
有水珠从湿漉漉的发尾流淌而下，顺着肌肉的纹路滚落。
听到小唐进门的动静，奥卡莫文抬起头来。
“先吃点东西。”小唐麻利地拆开速食袋，装盘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撕开沙拉包装倒进碗里。
他趁刚才出门的间隙观察过了，周围暂时没有被标记或监视的痕迹。
只是刚才他试图联系芳敏，对方却迟迟不接。
难道是任务还没结束？
小唐清洗车厘子装盘，摆在奥卡莫文面前，才发现这人一直在拨弄沙拉，旁边的预制菜一点儿没动。
小唐没那么多讲究，饿了这么多天，甭管味道，只要是能吃的他都能往嘴里塞。
副本不比现实世界，谁知道吃太多食物后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后果，在副本世界中的这些天，小唐仅靠由现实世界土豆产出的土豆皮度日。
两碗速食米饭很快被吃得一干二净，小唐忍着没去拆第三盒，推到奥卡莫文面前：“吃点儿主食，这里没有别的食物。”
奥卡莫文却摇头，他面前的蔬菜边缘被裁剪得很整齐，“我不需要进食，如果非要吃，食用少许植物精华部分即可。”
小唐：“……”
他的目光颇带幽怨地掠过昂贵的车厘子。
不早说，早知道不花这个冤枉钱了。
他看了眼桌上的剩饭，念头在干脆吃完和放进冰箱中选择了后者。既然祖师爷的碎片不吃，那他还可以留着多吃一顿。
车厘子已经拆了包装清洗过，没法再退，小唐把盘子往奥卡莫文的方向推了推：“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奥卡莫文看他一眼，摇头。
身为精灵族大暗夜，他早已不需要再进食。
“我已听你的话进行清洗和进食，关于两世界为何会产生交集的线索，你是否能告诉我？”
小唐面色微顿，组织语言：“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从莫名其妙的黑洞出现，到后来经历三个完全不同的任务，他至今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主导这背后的一切。
还未等他捋清思绪长话短说，忽有一阵刺耳的铃声从兜里冒了出来。
小唐面色一紧，他的手机常年是系统自带铃声，且现在并不在身上。
绷着脸掏向衣兜，一个陌生且崭新的手机出现在他的手中，漆黑的光滑外壳看上去比小唐见过的任何一个手机都贵。
奥卡莫文对这新出现的小玩意颇感好奇，歪着头打量。
小唐神色难看，他不曾察觉这手机是什么时候到他身上的，这又是谁的东西？
几秒的功夫，手机铃声渐歇，有消息提示弹出。
【11号（马屁精）】：六哥你在哪儿呢？五哥找你找疯了，发了好大的火，哥你还是过来自己交代一下吧。
【5号（纯傻逼）】：【三十二秒语音】
小唐尝试解锁，意外的是六号竟压根没设置屏锁，一划就打开了手机。
轻触语音，一道暴怒的声音从中传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谁让你回来的？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为所欲为是吧，老子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早知道你这么不听指挥我当年就不应该帮你，你自己数数从年初到现在我帮你收拾多少回烂摊子了？上次连个新手玩家都解决不了，你这个六号我保不住了！”
过了几秒，又有一条语音弹出。
对方虽然态度仍旧恶劣，但内容却发生了变化，似乎是遇到了很紧急的事。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过来，明眼公会收拾得差不多了，正缺人手，快过来。懂点看眼色，别整天当混吃等死的废物。”
小唐身上一紧，倏地起身。
他顾不上跟奥卡莫文耐心解释，只是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与你的目的一样都是让一切恢复原状，现在我有重要的事要回家看看，你回房间等我回来，我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要去，有人敲门也不要应。”
他匆匆忙忙地穿上外套，从乾坤袋中抽出仅有的几张符咒，胡乱地塞进奥卡莫文手里。
“这是能帮助你的符咒，两张隐身、一张敛息、一张传音。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情况用最后这张告诉我，我会尽快赶回来。”
交代完这些，小唐匆匆离开，锁紧大门。
餐桌前，握着符咒的奥卡莫文慢吞吞地朝楼上走去。
虽然是第一次接触手中的纸张，但熟悉感如旧，他的视线仔细描摹符咒上的纹路，而后落在窗外疾速远去的人影身上。
虽然立场与身份有所差别，但他心底对小唐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感觉像信任、也像共鸣，总是引得他想起那日在试炼中的情形。
他在暗夜森林呆了许多年，早已不会追问理由，也不再窥探未来。守护精灵族成为他唯一的信念，也是他存活下去的价值。
那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命也很重要。
原来迷茫的情绪也很正常，那个人说没有人是天生就要替别人去死的。
脑中刺痛打断了奥卡莫文的回忆，他轻摁眉心，这副身体支持不住太长时间的沉思，他现在需要去休息了。
视线重回手中符咒。
他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些符咒要如何激活？-
小唐用最快的速度奔到地铁，转乘野摩托再换上藏在土坡里的自行车一路疾驰回棺材店。
到家的时候天已微微擦黑，邻居饺子店正是上客的时候，猪肉大葱的香气钻入鼻腔，破旧饭店里暖橘色的灯光毫不吝啬地漏了出来。
老板娘刚灌了满满一桶饺子汤扛到门口，喘着粗气抬起头的功夫，正巧看到小唐。
她一愣，好似松了口气，咧嘴笑道：“跑哪儿疯玩去了，这么多天不见你，我和你大爷都着急坏了。”
小唐扯起嘴角笑了笑，“临时有个大客户，出差了一阵，没顾上跟你们打招呼。”
大娘点了点头，笑道：“人没事就好，吃什么馅儿的饺子？我让你大爷给你下。”
小唐赶忙摆手：“不用了大娘，我已经吃过饭了。”
可饺子店老板娘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往店里走，扯着嗓子道：“多下一荤一素，小唐回来了！”
档口处遥遥传来回应声：“好嘞——”
小唐面露无奈，“大娘，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饺子店老板娘笑眯眯地应下：“去吧去吧，你忙你的，一会儿过来吃就成。”
小唐的本意就是回来确认街坊邻居们的安危，血组织的内部消息传递实在让人不安。
语音中说的“明眼公会处理得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他不久前刚在外面的田埂上截杀过血组织，街坊邻居会不会被报复？
听到五号语音时，小唐的脑中有些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眼下看到一切如常，他高悬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可就在推开棺材铺的门，低头刚迈入之际，一枚滚落在门缝中并不起眼的猩红色纹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唐脊背一僵，冷意迎头灌下。
这徽章的样式他并不陌生，细算下来已经见过太多次。
——它属于血组织成员。
小唐猛地抬头，残存的夕阳打在他的眼皮上，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血组织的人……是已经来过了，还是埋伏在暗处？
第137章 【现实世界三（3）】
小唐不动声色地进了店, 他像往常一样扫地，打水来拖地。
整个过程刻意将大门大开, 捕捉不寻常的窥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以洞察符观察四周，却并未发现异样。
上次血组织想要入侵，被他拦住了，按理来说血组织的徽章不应该出现在这条街上。
可现在街坊邻居安然无恙，连他的店内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那这枚猩红的徽章又是从哪儿来的？
心乱如麻。
小唐面对承载恶魔力量的奥唐时都未曾怕过，此刻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里是他的底线。
师父还要回来, 那些从小看他长大的街坊邻居不能无辜被牵连。
小唐咬紧牙关，脸颊边绷出清晰的线条。
忽有重量压在右肩上，他警惕抬头，同时手握成拳头挥了出去。
棺材铺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 小唐的手没能落下，被一股相当大的力道攥在手中。
奥卡莫文距离他很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道：“外面有人在偷看。”
小唐面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浮现, 转而被警觉取代。
他佯装与奥卡莫文交谈, 实则透过门缝和半开的窗户观察四周：“你怎么来了？”
奥卡莫文声音很轻, 他的体表看上去比不久前凝实不少, 面色也好看许多。
“从你离开就有人跟踪，我本来想跟你传音，却受此方世界限制, 无法奏效。”
从他离开时就有人跟踪？他怎么没有丝毫察觉
小唐拧眉：“我不是给你留下了传音符？怎么不用。”
暗夜精灵的力量当然会受到此方世界的排斥，但他的符纸可不会。
“我用了。”奥卡莫文的语气中带着困惑, “我把血抹在上面, 不起效果。”
小唐：“谁让你抹血了……”
这事也怪他，总是潜意识认为奥卡莫文是祖师爷的一部分, 觉得他应该懂得符箓的用法。
“需要念咒，你附耳过来。”
小唐心不在焉地低声念咒，借着凑近奥卡莫文的机会，在一点钟方向的岔路口捕捉到一抹一闪而过的身影。
“！”
他立刻提脚，准备奔出门去。
“等等，你可能抓不住他。”奥卡莫文攥住小唐的手腕，仔细嗅了嗅小唐身上的气味。
小唐对他的靠近稍感不适，“什么意思？”
奥卡莫文撤后一步，正色道：“他身上的气味跟你有几分相似，很有可能也用了符箓。”
小唐眯眼，面上浮现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虽说这世界上的天师传承不止他这一份，但从小到大这二十年来，除了师父和摆在祠堂、画像上的各位前辈，他并未见过其他任何天师。
这是遇到同行了？
他突然抬起头。
不对。
血组织的人身上不会有这样的气息，莫非是师父回来了？
可既然回来，为什么不进门？
奥卡莫文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感受什么，随后飞快道：“他有要走的意图，我从后面阻拦，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他的身形竟瞬间黯淡下去，消失在小唐面前。
小唐动作微顿，眸底浮现丝错愕，但时间来不及让他多想，不远处那抹黄色已经快速移动起来。
“站住！”小唐神色一凛，三步并作一步，冲了出去。
在奥卡莫文的双重夹击之下，那人被堵在一条小巷里。
这是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暗黄色冲锋衣，皮肤发黑，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小唐，神情中浮现几分慌乱。
眼见不是师父，小唐面上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握紧了拳：“谁让你来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来这儿逛逛。”少年面上局促，扯谎的神情非常不自然，想要绕开小唐离开。
小唐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语气紧绷：“你师承自谁？为什么身上有我师父的气息？说！”
“你师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年的面色慌乱，匆匆想要扯下小唐的手离开。
可小唐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儿关于师父的消息，怎么可能放他走。
他的眸子变得锐利，其中闪烁着奥卡莫文从未见过的执着。
“你身上不仅有师父的符箓气息，还有他施展道术时的空间之力，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是不是遇到了困难？说！”
少年被当场逮住本就不知所措，被小唐这么一逼问，显得愈发惊恐，只顾摇头否认，嘴里不停重复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请让我离开。”
奥卡莫文侧耳，上前一步站在小唐身边，忽然开口道：“他在想，这个人和初代3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第一次出来执行检测任务就被人发现。不知道该怎么逃跑，附近应该没有明眼公会的前辈，这个疯子不至于偏激到把我弄死吧啊啊啊啊。”
少年渐渐瞪大了眼睛。
小唐面色难看：“你说的初代3号是谁？”
奥卡莫文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个人不会有读心术吧，这可是非常高级的技能，但是我没在高级玩家名单上见过紫黑色皮肤的描述，难不成是隐藏的高手？或者改变了外貌特征？”
少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察觉到不对后又手忙脚乱地去捂脑袋。
奥卡莫文持续输出：“我靠不能胡思乱想了，现在要静下心来，万一被发现我也是明眼公会的，那肯定要抓我去拷问，这俩人看上去不好惹，我不会被打死吧？啊啊啊啊别想了别想了。”
少年的内心活动被他毫无感情地念出来。
少年生无可恋：“……”
他是不是碰上什么牛逼的杀人王组合了？血组织的人？
奥卡莫文正要继续开口，少年的领口却被一把攥起。
小唐的语气中带有格外浓的杀意，手里捏着紧急从乾坤袋中翻出的老旧照片，怼在少年眼前：“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少年眯眼看去，虽然照片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画质也模糊不清，但画中人物确实跟公会交给他的资料有八成相似。
他迟疑地开口：“好像是初代3号……”
小唐咬牙：“带我去你们总部！”
他不敢去细想，血组织说的搞定明眼公会是什么意思。
他押着少年转身，还没走两步，便看到两道人影站在小巷口。
饺子店老板娘夫妇一脸严肃，虽然身上还是熟悉的围裙，但气质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大爷轻咳一声：“小唐，你先别走。”
大娘看了奥卡莫文一眼，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
第138章 【现实世界三（4）】
饺子店后的小仓房中, 黄衣少年被绑在凳子上，面色痛苦地交代：“我、我真的只知道这些, 我才进公会半年，刚从实习期转正，巡逻的活儿本来该我队长来的，他下午跟我说公会有紧急任务，让我帮他来顶一下……”
奥卡莫文点头，低声在小唐耳边道：“他心中的确这么想。”
“明眼公会确实召回了全部主力。”饺子店大娘抱起胳膊，沾染油渍的老旧衬衫下隐约勾勒出肌肉轮廓。
她的面色不太好看：“两小时前, 血组织对明眼公会发起了进攻。”
“至于这小子。”她抬眼看向冲锋衣少年：“这种紧急关头都不被召回的成员，知道的少之又少。”
大爷对这一点表示赞同：“小唐，你先别冲动，关于你师父的身份, 我和你大娘了解一些。别怪这些年我们瞒你，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今天这个模样，就连你师父离开时也特意叮嘱我们要对你守口如瓶。”
小唐垂眸, 神情中透出些许绝望。
刚才听到奥卡莫文转述的心声, 他还对师父是玩家这件事抱有怀疑。
可现在, 连邻居夫妇都亲口确认。
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但仔细听能辨别出其中的颤抖：“所以我师父他……真的是玩家？”
大娘大爷对视一眼，神情中不约而同流露出丝不忍心，但还是迎着小唐的目光点了点头。
心中最抗拒的猜测成真, 虽然事先做过很多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 小唐心中还是一空, 耳边嗡鸣起来。
这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都好似被剥夺, 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时间好似被无限放慢，不知过了多久，小唐稍稍缓了过来，但紧接着被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包裹。
胸腔内好似堵了大石头，小唐只觉喘不上气，开口都变得异常艰难：“为什么……”
“孩子，你先坐下，缓缓！”大娘赶忙将他扶到椅子上，神色复杂地开了口：“真没想到，有一天你都会变成玩家，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小唐唇色泛白，缓了片刻后面色好转不少，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大爷大娘，请告诉我真相，师父他究竟去了哪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大娘叹了口气，坐在小唐身边。
不远处的大爷双眸闪过一抹蓝光，接着也坐了下来。
好似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站在小唐身后的奥卡莫文抬眸，看到在几人头顶凝聚而成的结界。
好强的空间之力，足以隔绝结界外任何人的窥探。
距离结界三十厘米的黄衣少年正颇受惊吓地抬起头，四处张望，疑惑刚才还在身边说话的几个人，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饺子店大爷稍作解释：“这是我的特殊能力，【绝对空间】。”
眼见小唐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娘开了口。
“我们算是最早一批被选中的玩家，一路走来，我们损失了很多队友。为了降低玩家的死亡率，让更多人活下来，我们成立了第一个公会【新手引导基地】。”
大娘面露惆怅：“算算日子，要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混蛋日子已经整整持续了十年。”
小唐抬眸，“十年……”
在他的记忆中，饺子店的大娘大伯一直和蔼可亲，经常接济穷人，包括他和他师父。
有一件事他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他刚十岁，也就是十年前。
在师父长达半个月没客户无米下锅时，大娘送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饿到嘴唇发干浑身没力气时，突然吃到猪肉大葱饺子的感觉实在美妙，就像是黑白色的生活里照进了一束光。
那次送完饺子的大娘没走，抱着胳膊倚在门口调侃，说小唐这孩子手脚利索，不如给他们帮忙洗碗，也比蹲在棺材铺挨冻挨饿强。
当时师父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小唐还得照顾后头的土豆地呢。
说实话，小唐真的想跟着走，师父一天到晚接不着生意，后头的土豆也还没成熟，与其天天期待大爷大娘过来送饭，不如直接过去。
但当时碍于师父在，他没好意思张口。
他想过两天，找个机会过去帮忙顺便刷刷盘子什么的。
可没想到，第二天饺子铺就没了人，一没就是一个月，还是师父过去帮他们锁的门。
大爷大娘是突然消失的，店里一切设备完好，前一天拌好的馅还冻在冷柜里，因天气寒冷，后院堆的白菜没发霉，但冷藏的肉坚持不了那么久，师父思索了一会儿拿回了家，说反正不吃也得坏。
那时的小唐不理解：“大爷大娘是要出去很久吗？”
师父沉默了一会，小唐记得他轻笑了一声，但这个笑容没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反正不会短，起码一周。也不会太长，以他们俩的身体素质……啧，不超过十天就回来了。”
小唐每天跑到街头等大爷大娘回来，师父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就算是有肉，也能做出难以想象的滋味。
事实正如师父所说，第九天，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尽头。
小唐双眼一亮，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靠近后却被吓了一跳。
两人看上去异常疲惫，身上还带有血迹。
还是师父快步上前，嘴里埋怨着“跟你们说别去打猎，不听劝”，边说边把两人往屋里拽，隔绝了邻居们打量的目光。
听了师父的话，小唐也放下一颗心。
原来是打猎去了。
那次大爷大娘关门了足足一个月，期间时不时就会消失几天，后来才终于恢复过来，重新开张。
经过那件事，小唐对打猎有了深深的忌惮，连大爷大娘那么生龙活虎的人都被折磨得这么久没精神，那一定是非常艰难的事。
这件事没在小唐心里留太久，伴随着师父频繁的出差，他的生活很快回到照顾土豆地和挨冻的正轨上。
不过师父渐渐能挣到钱了，去饺子店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经常给小唐带饺子回来。
师父常说他并不是一个好的术法传承人，因为没天赋，好多术法学不会，能教给小唐的东西很有限，还不如小唐自己看书学的多。
但小唐觉得师父术法不精的原因更多来自于他态度的不端正，看两页书就出去摆摊给人算命，该早起练功的时候睡懒觉，每次去采买画符的材料也马马虎虎，全然没有正经样子。
小唐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好好学习术法，以后出去赚钱。不然光靠师父，总要一天得饿死。
指不定这间四面漏风的棺材铺也得跟着卖了维持生计，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山穷水尽。
老板娘的声音将小唐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师父提供了很多帮助，让我们成功避过必死局，一步步成长到今天。跟我们一起存活下来的同时期玩家，基本都觉醒了异能。”
大爷摸着下巴开口：“那真是一段艰辛的日子，为了存活所有玩家都全力以赴，从零开始积攒攻略，直到我们都晋升到七十级以上，才终于能喘口气。”
大娘深深看了小唐一眼：“我们对于游戏本身有许多猜想，大部分无法验证，但可以确定的是，系统所说的达到一百级就可以离开，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小唐白着一张脸：“我师父是什么时候被游戏选中的？他现在身处游戏之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老板娘：“我们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你师父初次进入游戏的时间比我们早得多，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
“他离开前曾对我们说，他要去验证一种猜想。”
“而这个猜想，关乎所有人的存亡。”
第139章 【现实世界三（5）】
这场对话对小唐造成不小的冲击。
“什么猜想？”
大娘停顿, 扯起嘴角朝小唐笑了笑。
“我们也不清楚。往事先不提，说说你吧。”
无论小唐再怎么追问, 大娘都不再细说。
小唐心中焦急，但看这态度无法再问出什么，只好琢磨起大爷大娘给出的其他消息。
“所以玩家的级别和异能的程度有关？”
大爷点头：“没错，三十级以前，就算提前觉醒了异能，也会处于相对不稳定的状态。三十到五十级也叫巩固期，五十级以后才是真正的熟练期。”
大娘：“异能的获得共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最普遍的方式, 通过升级换取技能点，兑换需要的异能，选择时需要非常慎重，因为一旦兑换就无法再选择其他类型的异能,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无论多么鸡肋，都只能强化这一种。”
“第二种获得方式相对少见, 玩家进入系统时便会觉醒先天的特性, 这便是天赋异能, 无法更改, 只能强化。虽然无法更换是个弊端，但能觉醒出的天赋异能往往极为强大，像你大爷觉醒的空间类异能, 就比同级别兑换出的强两倍有余。”
小唐面露思索：“我有个朋友，他说过自己一进游戏就是欧皇, 还有一枚骰子。”
大娘稍感诧异：“你说的是大哥大姐向前冲的痕仙言吧, 我俩听说过他，那孩子是觉醒的异能没错, 而且还是运气类的，非常少见。”
小唐颔首：“那还有一种呢？”
“第三种是最为罕见的，迄今为止只是个流窜在玩家之间的传说，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也没人去确认它的真实性。”
大娘说到一半，看了眼大爷，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攥紧。
“那就是，击杀S级以上的副本BOSS，取而代之，便可获得它的所有特性，继承它的身份。”
小唐皱眉：“S级？”
他不太理解这些级别的区别和定义。
大爷纳闷：“副本评级从F到S+依次递加，对应的副本BOSS也是同样，S级别的BOSS已经是领主级别，想要击杀它们简直难于登天。你的系统难道没有提醒？这些应该是新手引导中的内容。”
小唐摇头，如实道：“没有新手引导，而且自从它询问我是否要紧急离开副本并被我拒绝后，就消失了，怎么喊都不出来。”
大爷大娘对视一眼，像是极少遇到这种情况。
大娘皱紧了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极有可能是系统内部出了问题，你除了不打开系统奖励的任何道具、经验包、技能点，拒绝系统的引导指令外，还有别的吗？”
小唐：“我没有觉醒任何异能。”
大娘面上并没有多意外：“正常，你师父当年好像也并未觉醒异能。”
小唐拧眉，不解道：“大爷大娘，这些来自游戏世界的战利品不对劲，师父难道没有跟你们说过吗？”
“自然是说过的。”大娘叹了口气，面上多了丝无奈：“可副本越来越难，我们不变强就只能等死，也只好选择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就连他自己都……”
说到这里，大娘停顿片刻，复又抬眸望向小唐：“你既无异能，又没有加入强大的公会，后面的游戏可不会像新手副本那么简单。这样吧，这些天你就搬来饺子店住，下个副本我们跟你一起去。”
小唐摇头，正色道：“不了，这是我注定要经历的，我要去找回师父，不必牵连任何人。”
大娘无奈地摇头，笑道：“你才过新手副本，口气就这么大？怎么说我俩也得把你带到五十级，才能放心些。”
大爷也道：“是啊，年轻人，你可不知道后面的副本有多么变态。”
小唐抬眸看了二人一眼：“我已经通过三个副本了。”
大娘大爷一顿。
“你说什么？”
小唐掰着手指从杰克城堡开始数，继承者演奏厅，又到刚离开不久的精灵族和巨人族，“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一些别的种族，例如吸血鬼族、蛇族、树族、雪人族等等，虽说其中危险不少，但不想让二位跟着涉险，你们已经帮我足够多，小唐感激不尽。”
“？”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听小唐诉说通关经历的过程中，神情由迟疑转为震惊，又由震惊转为呆滞。
大爷难以置信：“你是说，仅仅三个副本，你就见到了领主种族、经历了恶魔力污染、恶魔封印松动和族群大战？现在那些种族还向领主宣战了？”
大娘以为自己听错了：“除此之外，你还参加了主要战斗，获得了两栋建筑，甚至还自己开了炸鱼薯条店？”
小唐诚实地点头。
大爷的双眼有些发直：“明明都是汉字，组合在一起我怎么好像听不懂了，老婆子，刚才那些不是幻听吧？”
大娘缓缓摇头，给出肯定的答复：“我也听到了。”
大爷深吸一口气：“我们还在游戏世界活跃时，明明只开放了【未来领地】和【混乱领地】，你说的这些族群我们只在资料上见过。”
小唐颔首：“是，我听蛇族王子说，我去的那片领地叫吸血鬼领地，领主由吸血鬼族担任。”
大爷猛地一拍桌子，神情中带了激动：“我滴乖乖！唐小子！你能在没有任何资料的前提下打出这种战绩？那我还担心个屁。”
可他身边的大娘却不似他那般激动，神情反而变得凝重起来，“你明明是新手玩家，为什么会被屡次投入这种副本？况且你身上沾染的异界气息很淡，明明是这次回来才出现，你却已经进过三次副本了？”
她分明刚刚嗅到小唐身上出现的气息，立刻找过来，竟然还是晚了。
且晚了这么久。
听大娘这么说，大爷被小唐惊人事迹冲昏的头脑也迅速回过神来，面色严肃起来：“是啊，你身上的怪味很淡，难不成是因为你朋友的缘故，才每次都被带到高难度的副本？不对，这样说也不对劲……”
小唐身形微顿：“我朋友？”
闻言，一直站在小唐身后默默在听的奥卡莫文也抬起了头。
他不是能控制显隐形吗？为什么这些人能看到他？
“对啊，就是你身后紫皮肤的那个帅小伙。”大爷抱起胳膊：“他身上的气味可比你重多了，让我猜猜多少级哈，八十一级有没有？不会就是因为他，唐小子你才被连带加入三个副本吧？”
大娘上下打量奥卡莫文，眼底闪过不信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小伙子你现实身份是什么？从哪儿来的？”
小唐与奥卡莫文对视一眼，面上均有些不自然。
“大爷大娘，你们……”小唐迟疑地指向奥卡莫文的方向：“看得到他？”
大爷点头，“看得到啊。”
大娘也点头，狐疑道：“难道真是他拉你进游戏的？他身上的味道很浓，最低不会低于八十级。”
小唐眉头微蹙，摸着下巴直嘀咕：“不应该啊……你们怎么可能看得到他……”
奥卡莫文的本体早已在大战中消失，现在明明是魂体。
大爷没理解他的话：“他的能力是隐身？那对我们也没用，我和你大娘都是八十级以上的玩家，要想碾压我们的能力，得九十往上。”
“不是……”
小唐摇头，正想找个委婉的解释，没想到奥卡莫文先开了口。
“我来自你们口中的游戏世界。”
“？！”
饶是经历过太多变化、听到小唐经历都没有大惊失色的老玩家二人组，听到奥卡莫文这句话后，都不由站了起来。
大娘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你说什么？”
大爷语气低沉：“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小唐见瞒不过去，也只好实话实说：“他……确实来自游戏世界，又不完全来自游戏世界，这其中很复杂……”
他不好当着奥卡莫文的面说他是祖师爷的碎片，但又怕大爷大娘因为奥卡莫文的身份而对他抱有敌意。
“如果是真的，这事儿就复杂了……”大娘神色凝重，转身便往前厅走：“我得尽快通知那老不死的，提早做准备。”
玩家群体先是体能增长，后面连异能都能带回来，如今连那个世界的生物都能进入现实世界，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难道最坏的猜想要发生了？
小唐跟着出了门，在拐角处拉住了大娘。回头确认距离足够远，奥卡莫文听不到后，他才缓缓开口：“其实他不是从游戏世界里来的，这件事与祖师爷有关……”
大娘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
奥卡莫文在屋里与大爷大眼对小眼看了好一会儿，他尝试穿过结界去找小唐，却发现这无形的壁垒着实有些厉害，想要过去要费一番功夫。
但此刻的他体内力量不及从前万分之一，不宜冒险。
在对方没有做出明显攻击举动前，不宜轻举妄动。
十分钟后，小唐二人回来，大娘眼中的敌意有所削减，但紧皱的眉头却没有要松下来的痕迹。
她语气稍松。
“小唐，游戏世界内明显发生了巨变，玩家阵营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分裂，我还是建议你跟在我们身边，一起行动，凡事能有个照应。”
大爷不满地嘟囔：“不是说这个外来生物吗？怎么又扯回去了？我们怎么处理它？”
大娘给他使了个眼色：“回头我再跟你说，这事不用你操心，先说小唐的事儿，他现在进入游戏的时间很不稳定，万一遭到系统针对，会很危险。”
“？”
大爷没理解大娘突然转变的态度，但见她都这么说，低声嘀咕表达不满。
大娘选择无视。
小唐又听到了新词汇：“遭到系统针对？”
大娘“嗯”了一声，“说是游戏系统其实不太恰当，它并不像我们现实中的游戏系统，它会干预玩家在那个世界中的进展。而且据我们猜测……它应该是一种强大的意识，用以平衡玩家的力量。”
小唐：“如何平衡？”
大爷乐了一声：“这还不简单，就是降低高阶玩家进游戏的频率，以防我们变得更强。别人都以为升到高阶可以躺平，一年半载不会被游戏干扰，可事实是，我们的系统只有特定时间才会出现，我们已经无法主动进入副本了，除非绑定低阶玩家，跟他一起进入副本，但副本难度也会因此发生变态的攀升。”
他越说越觉得恼火，面上的笑意淡了：“谁想贪图这半年一年的安逸，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脱离这个该死的系统，离开那个噩梦般的世界。”
小唐听得心中一沉：“那有人成功离开了吗？”
大娘摇头：“不知道。”
大爷：“反正我们认识的队友们都没能离开。”
小唐沉默片刻：“……”
他站起身：“无论如何，我得先找到师父。”
大娘眼疾手快攥住他的胳膊：“你想怎么找？”
小唐：“去明眼公会总部翻档案，他既然加入了明眼公会，那里一定有痕迹。”
大娘听得直摇头：“各公会都能直接检测玩家的死亡，如果你师父有性命危险，明眼公会根本不会多余跑这趟。他现在肯定是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可能有点儿棘手暂时无法脱离，所以公会才会安排人定期来看看。”
“况且，就在半天前，血组织对明眼公会总部发起了攻击，你现在去无异于羊送虎口，一定会遭到针对，没必要！”
大爷也道：“是啊，明眼公会总部的资料都被血组织拿走了，你去了也找不到什么。明眼的核心成员绝大部分被卷入了乱流通道，发配到高难度副本，存活率会非常低，明眼公会基本完蛋了。你找你师父我不反对，但别掺和进明眼公会那烂摊子里。”
小唐攥紧了拳：“资料没了，我又该怎么去找我师父？”
大娘沉吟片刻：“确实不容易，但也不至于毫无办法。你可以在游戏世界里找他，你们师徒间有没有什么暗语？”
闻言，小唐心中微动：“游戏世界内有通讯平台？”
大娘：“分领地，不过主流通讯软件足以覆盖绝大多数领地，你可以去试试。”
见小唐难得听进去点儿话，她心中微松，但还是不放心：“血组织的进攻很突然，明眼公会自身难保，其他公会就算有心救也晚了，只求他/她们能顺利通过副本，成功回来。答应大娘，别去它们总部，你现在去只有死路一条。”
大爷也苦口婆心地劝：“你大娘说得没错，血组织不干人事儿，你现在去不仅拿不到资料，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孩子你想想，你现在的副本难度就已经足够高了，要是再碰到乱流，该涨成啥了？”
小唐在两人关心的目光下点头：“我明白。”
大娘心中大石总算稍稍落地：“诶，这才对嘛，走，给你下新鲜的饺子。”
“不用了，我准备带我朋友先回市中心。”小唐起身：“他的存在要是被其他公会发现，我怕出事儿。要是系统有消息，我随时给大爷大娘打电话。”
大娘面色变幻，考虑到奥卡莫文身份的特殊性，最终应道：“行，那你们一路小心，到家来个信。这些天别频繁外出，有情况随时沟通。”
“好。”
小唐没什么可收拾的，锁了棺材铺的门，拎着黄衣少年往外走。
看着三人离开的身影，大爷欲言又止：“真就让唐小子就这么走了？他自己多危险啊，还有他身边那个，是异界生物，这可不能轻易放走啊。”
大娘看他一眼：“那不是异界生物。”
她四处看了看，“走，回去跟你说。”
……
小唐反复叮嘱黄衣少年不要返回总部，将人送走后，对上奥卡莫文满是探究的眼。
他的眸底写满了疑惑：“你到底跟那位阿姨说了什么？离开前，他们二人看我的目光里分明有杀意。”
可短短二十分钟内就发生了转变，他还以为今日定要有一场血战。
小唐一默。
诚然，他没有说祖师爷神魂破碎，也没有说祖师爷交代的任务。暴露祖师爷的脆弱，这会为他带来危险。
但说了奥卡莫文是祖师爷的一部分，为了让大娘更信服，他还编造了一些理由，诸如祖师爷修炼到了瓶颈，应劫进入游戏。
还说为了突破瓶颈，祖师爷想出了一个很残忍的办法，从自己体内抽出许多分身分别修炼，以此增加突破几率。
这样的祖师爷听起来不脆弱，也变得安全了。
但看得出来大娘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
小唐故作高深地又说了一通，将大娘没说的话堵了回去，最后大娘只说了一句：“那我和你大爷能帮上什么忙不？”
小唐摆摆手：“什么都不用，只要不伤害他就行。”
凭借大娘对他的信任，再加上玄门的神秘，小唐侥幸混了过去。
但对上奥卡莫文，他显然不能再用这副说辞。
先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说法也没法解释小唐的保护意图，奥卡莫文不是傻子，同样的借口用一次两次可以，用太多一定会察觉不对。
万一人跑了，小唐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回这一碎片。
大脑经过短暂的思维风暴，他压低声音道：“我说我们在那个世界结过婚，是伴侣关系。”
奥卡莫文的面色明显一僵：“？”
小唐持续输出：“所以你得照顾我，我也得保护你，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看到奥卡莫文微微睁大的眼，小唐硬着头皮补充：“我们接下来还得找回去的办法，现在别人都能看得到你，这很麻烦，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编出这套说辞。还有，别再轻易跟别人说你的来历，这会为你带来性命之忧。”
奥卡莫文面露思索，神情中的震惊渐弱，好似在接受这个新身份。
“是我思虑不周，多谢你的帮忙。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回去等我。”小唐帮他戴上兜帽：“你的肤色特殊，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我去趟明眼公会总部。”
奥卡莫文不解看他：“你的长辈跟你说那里很危险。”
小唐扯起嘴角：“那我也得去。不主动钻进去，怎么知道血组织到底想干什么？”
他拍了拍奥卡莫文的肩膀：“回去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唐转身便走，不想害没走两步身边就有人跟了上来。
转头一看，奥卡莫文的兜帽戴得严严实实，但听得出语气很认真。
“是伴侣，要一起去的。”
第140章 【现实世界三（6）】
明眼公会总部位于郊区, 一片绿化很好的别墅区中央。
渐黑下来的夜色中，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小唐赶到的时候, 栅栏外围仍旧聚集着许多探头探脑向里张望的居民。
他戴上兜帽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压低声音询问：“您好，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路人一脸看热闹的兴奋：“听说不久之前一声巨响，好多黑衣人进去了，然后特别亮的白光照出来，相当晃眼！”
小唐这么一问, 不少路人七嘴八舌地补充起来。
“这家好像是做海鲜生意的，家里掺点儿黑那方面的关系，这不被找上门来寻仇了？”
“听说势力还不小呢，刚才打架的时候还要清场呢, 听说什么高科技的武器都用上了，各种颜色乱飞。”
“胡说，以为科幻电影啊, 明明就是肉搏, 打群架。”
“什么叫我胡说, 你比我来得还晚呢, 我都没看见，你能看见？”
“那你也编得太离谱了。”
两人争执间吵了起来，小唐观察四周, 在街道尽头瞟到闪烁的红□□。
“二位冷静些。”他一脸和善地拉架，挡在两人中间：“警察都来了？”
“那肯定啊, 那么一声巨响, 还有黑衣人往里近，都怕出事。”一人抱着胳膊没好气道。
小唐复又仔细观察面前的别墅, 里面并没有警察的身.影。
另一人开口：“别看了，这房子已经被封锁了。说来也奇怪，明明大伙都看见黑衣人往里面挤了，结果警.察来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小唐很给面子地点头，露在外面的眼睛浮现震惊和疑惑：“这怎么做到的？”
“那谁知道！”围观者扒在栏杆上，指了指警车的方向：“听说请了密道的专家来，已经在路上了，警员们正挨家挨户询问案发时候的情况呢。”
“诶小伙子，我怎么看你眼生？”
有人上下打量他的一身黑衣。
奥卡莫文就跟在小唐的身边，为了避免露出眼周的皮肤，过来的路上小唐还给他买了副墨镜。
经人提醒，不少人察觉出这两人的不对劲来。现在天气又不冷，又是大晚上，哪儿有人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
周围短暂地安静下来。
也不怪围观者疑心重，俩小时前刚发生诡异的巨响案件，警方到场后却一无所获。偏在这时有两个黑衣人来问东问西，还故意隐瞒自己的长相。
看热闹时发散思维本就强。
小唐笑了笑：“哦我来串门的，后面那栋是我姨妈。”
他动作自然地拉下口罩，露出清秀且毫无攻击性的脸。
他虽然已经成年，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柔和，摘掉兜帽后干干净净的黑发蓬松，有两缕垂在眼前，俨然一副学生打扮。
小唐亲昵地拉了一把奥卡莫文：“这是我同学，刚做完双眼皮手术，医生不让摘眼镜。”
小唐的模样无害，态度颇具亲和力，不少人放下心来，口气柔和许多。
“哦原来是来探亲的。”
“小孩子别老在外面跑，赶紧回家去吧，多危险。”
“哪个学校的？”
“你们这胆子挺大啊，我儿子听说都不敢往外走，他都上大学了，非说是灵异事件。”
小唐笑着迎合几句，拉着奥卡莫文离开人群。
身后，围观者们就势聊起本地初高中考试，抱怨着入学率又低了，想要进好学校，现在的孩子不得不被迫内卷等等。
不久前刚发生了巨响，有零零散散的住户在街上拉着邻居聊天。
小唐带着奥卡莫文走出去很远，才从一偏僻小道重新潜回别墅附近。
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两张隐身符箓，贴在自己和奥卡莫文身侧，从别墅后方翻过栅栏。
奥卡莫文不解，凑在小唐身边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从正门进？”
小唐：“人多眼杂，在现实世界要按规矩行事，被警察请去喝茶可就麻烦了。”
奥卡莫文尝试理解：“警察？是执法者？”
小唐：“嗯，差不多。”
奥卡莫文迟疑：“那为什么不告知他们真相？”
小唐暗道这碎片活的岁数挺长，但想法却单纯得让人受不了。
他借力翻上窗户，朝奥卡莫文伸出一只手，敷衍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里是法治社会，只讲科学，我们要相信科学。”
奥卡莫文似懂非懂，把手搭进小唐掌心，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触感温热。
小唐用力将奥卡莫文拉了上来。
奥卡莫文面露困惑：“不懂。”
小唐懒得解释：“不懂就算了，记住就行。”
他是从别墅侧面的楼梯口翻进来的，爬上二楼后，广阔的空间映入眼帘。
这里的装修风格很统一，清一色的红木家具、红木地板、红木书架。
书架上空空如也，只有凌乱的划痕与血迹，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确认身上的符箓贴得足够牢固，小唐越过了封锁围栏。
“贴好符箓，别显形。”
有符箓在身，不仅摄像头无法捕捉，他们也不会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既不会留下脚印，接触物体也不会留下指纹，只要他想，就和空气人没什么两样。
层高四米的二楼尽头，整面墙都被巨大的红木书架占据。
小唐谨慎靠近，在每层书架底部，看到一个个编号。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成员编号。
他呼吸一窒，迅速寻找师父对应的编号。
从规律看，应该在书架的最上层。
小唐屏气凝神，纵身一跃，扒上顶层。
可这里与其他木格并无两样，仍旧是空空如也。
除了木板上雕刻的序号——【初代3号】。
熟悉的雕刻笔迹让小唐心头一颤，即便这木痕很粗糙，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师父的笔迹。
这是师父自己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小唐心知不该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强忍着心中悲痛收回视线。
既然已经确认师父在堕龙大陆，多余的情绪没有任何用处。
奥卡莫文查探完另一侧的书架，也是一无所获。
明眼公会初代共有十名，剩下的编号从11一直延伸到999。
这还只是在总部记录在书架上的编号。
由此可见，明眼公会的规模并不小。
两人仔仔细细将别墅翻了个遍，没再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倒是小唐准备当前房间时，在砍得面目全非的门板中，看到一丝黄色的纸屑。
虽然很微弱，但他确认这是符纸的波动。
刹那间，他脑中闪过许多想法。
明眼公会中也有玄门中人？
亦或是，这场战斗中有芳敏的参与？他虽刚教授芳敏基础符箓画法，但对方聪慧，极有可能画出低阶符箓。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出现。
“六号，你来得太晚了。”
这声音不似游戏系统一般在脑中响起，而是从小唐面前传出，就像是有人在他身边开口。
“……”
小唐心中一沉，取出那枚破损的项链，确认声音从中传来后，试着模仿原六号沙哑的嗓音开口：“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
“可你的任务失败了，你应该知道组织的纪律，任务失败会是什么下场？”
小唐沉默不语。
这人的声音与先前发语音的五号不同，几句话听下来，周围并没有其它生命体的波动，倒更像是千里传音类似的技能。
应该是血组织某位成员觉醒的异能。
短暂的安静后，那人又开了口。
“虽然五号替你求情，但你这次不仅没能成功解开封印，还放走了通缉目标二号。无论如何，都要受罚。”
小唐多次的沉默令对方察觉到一丝不对。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按照你的性格，应该早就开始狡辩了。”
小唐不动声色：“这次犯的错太大，实在没法狡辩。不过要说错处，应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谁能想到事情办到一半突然出变故，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对面没回复。
大约两分钟过去，一声轻笑传到小唐耳中。
“你演得很像，但六号可不会作出这么聪明的反应。”
“我还说六号遇到通缉目标二号，怎么会全须全尾地返回现实，看来是被人扒了皮。”
“您说对吗？通缉目标二号，唐先生？”
话音落下的刹那，浓郁的空间力量席卷而来，混乱气息像是扎根在小唐脚下的种子，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壮大，肆虐开来。
小唐猛地抬眸。
乱流分布在他的身周，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使得他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小唐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符，咬破舌尖以血催动。
符面闪烁起红芒，紧接着变化为一抹亮光消失在此方空间中。
小唐下颌绷紧，符力循着方才那抹声音追溯而去，像是咬钩的鱼拼死反扑。
在他周身陷入黑暗的同时，遥远的空间中好似传来一声惨叫。
【滴——】
久违的系统音传来，仔细听更像是两种声音的混合。
杂乱的电流声过后，提示音终于变得清晰。
但提示格式却与先前所有差别。
【欢迎回到游戏世界，您当前的身份是——】
【被退婚的吸血鬼族假少爷阿唐】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小唐便觉身体被粗糙的麻绳捆住，无法动弹，四肢传来钝痛，像是要断开，粗劣估计是被人揍过一顿。
他眼前被蒙着黑布，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只能通过晃悠的感觉判断他现在应该是在前进的车上。
有交谈声传入耳中，从语气听很是慌张。
“再快点儿！家主要求我们半个小时内把他送到莫易王爵的城堡！”
另一人的语气中带着迟疑：“这样真的合适吗？怎么说阿唐少爷也曾经是男爵……”
“都什么时候了，还轮得到你来同情他？蛇族反了！要是不弄个替死鬼出来让伊莱垭王子消气，整个家族都得跟着陪葬，更别提你我这种不起眼的奴隶，简直是一捏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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