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朱老夫人自己就是出身世家,这些年也是常常以世家自诩,在外遇到棘手的事情,荆湖刘家的名号很好用。现下孙女嫁到荥阳郑氏,当初未尝不觉得郑邈虽然官宦世家出身,但底子不好,可现下又改观了。
荥阳郑氏不愧为荥阳郑氏,子弟稍加提携,在官场就平步青云。
而自己的儿子已经四十多了,到现下才是个同知,看看郑灏已经当上侍郎了。世家子弟在官场都有人提携,而寒门子弟缺的就是人脉了。
即便是朱令宣住的这个小院子,都显出精致来,不同于别处。
“日后,你们夫妻要好好过日子。是了,你去看过你姑母没有?”朱老夫人问起。
朱令宣道:“姑母那儿逢年过节都会过去探望,只是我们住在这里,不好回请。”
“也是,再好也是住在人家家里,只盼着你家郎君能够早日高中,你们也能独立门户。”朱老夫人如是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固然郑邈在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家。
可朱令宣想的又不同:“这科举能中者少,我也随意了,让他好生读书才是,如今我们已经落户顺天府,在京里科考也比河南更好。”
在大家族住着,朱令宣觉得和自家又不同,在自己家的时候,单门独户很好,但男人不在家,家里空荡荡的,也没个照应。还不如在郑家,婶娘待她们夫妻很好,也有个照应,而且家里管的井井有条,他们在这里也住的很自在。
但朱令宣也知晓自己的祖母,在家就是喜爱清静,不□□饮,但谁都知道她不可忽视,人家可是出自荆湖刘氏。
朱令宣住在郑家是见过真正的荆湖刘家人的,可谓是满门权贵一点儿也不假,且不说呼奴唤婢,就她们的气派,寻常官宦人家也不可及。
刘大老爷很是沉默,但眸如鹰隼一般,人人见了都奉承,因为他是掌锦衣卫指挥使,皇帝的亲信,势力极大,即便如今退下来,也是威势不减。而刘二老爷,也就是婶娘的亲爹,也是一方大员,现下升任直隶总督,显贵至极。
甚至连婶娘的几位姐妹,要不就是嫁给仕宦书香豪富之家,要不就是结亲勋贵,甚至还有位妹子嫁入东宫。
就在她们朱
家女眷们闲话家常时,珠兰突然过来了,朱令宣知晓珠兰是丽姝的大丫头,是她的心腹,此时见她过来,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问道:“珠兰姑娘过来是有何事儿?”
“六少奶奶,我们老太爷和老夫人过来了,要见你祖母一面。”珠兰言简意赅。
朱令宣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见我祖母做什么?”
很快朱令宣酒知道来意了,刘老太爷站在刘太夫人身旁,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魁梧,看起来高大威严,而刘太夫人平日都是坐着的老封君样子,今日站起来,却显得她清瘦高挑。
朱老夫人看向他二人,心道堂兄年轻的时候就是很听嫂子的话,如今也是一样,她没由来的一哂。
“你居然还敢在外面带着我们刘家的旗号招摇撞骗?你似乎忘记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怎么好意思呢?”刘太夫人冷笑连连。
朱老夫人自从遇到丽姝之后,就不是没想过这种场景,但她觉得好笑,就因为自己是外嫁女就不成吗?
“这叫什么打着旗号招摇撞骗,难道我不是刘家出生吗?.况且,我也从未主动打着旗号办什么。”朱老夫人见这二人来势汹汹,她也并不怕。
刘老太爷皱眉:“这么多年,你还没悔改吗?若非是你,三郎如何会死?”
朱老夫人眉宇间闪过一丝歉疚,但她依旧坚持道:“堂兄,你也知晓,先夫做成此事时,从未和我说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况且,他也因为此事仕途尽毁,人也没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求过你们什么,都是我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你们如今过来又要我做什么呢?”
刘太夫人就是觉得委屈,她亲弟弟大好前程,却被朱廉肆意诽谤,以至于投水自尽。他这辈子没做错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当年自己牵线,知道朱老夫人被她姐姐抢婚,这桩亲事还是她抢过来的,原本弟弟要说铅山费家的女儿,那一家也是仕宦门第。
当年,她想的是朱老夫人是刘家人,是她夫家的妹妹,又很可怜,所以才说动娘家的,哪里知道发生这种事情。
这种委屈别人都不懂,很多人都觉得朱廉已经死了,也不是朱老夫人做下的,何必怪罪她?但是刘太夫人就是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当年招祸上身,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十个朱廉也补偿不了她弟弟的命。
刘老太爷怕妻子生气,扶住她的肩膀,冷声对朱老夫人道:“你也不必装无辜,我已经查到了,这么多年,你女儿嫁给舞阳侯,你儿子娶弘农杨氏,哪一次不是靠我们荆湖刘氏。当初,你不是早已恩断义绝吗?”
他说完,又对刘太夫人道:“阿曾,莫太过生气了。”
朱老夫人很是不解:“堂兄,你们现在巴巴的在这里说的仿佛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也是受害者吗?你们若是真的要取我的这条命,你们就拿去吧。”
……
郑灏和朱大人谈完,很快就过来丽姝这里:“听说你祖父和祖母过来了,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去找朱老夫人的,我也不便去,毕竟是长辈们的事情,所以我就在这里待着。”丽姝看着郑灏。
“这事儿就难办了,你觉得你祖母她们想做什么?”郑灏问起。
丽姝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不会打起来吧,我觉得只要朱老夫人认个错就好了。其实这就是个态度问题,总不能你和人家有仇还天天打着荆湖刘家的旗号给自己牟利吧。”
郑灏微微挑眉:“你说的也有道理。”
……
“啪”的一声,刘太夫人的巴掌打到了朱老夫人的脸上,朱老夫人自从成亲以来,还没有受过如此大辱,甚至她一路都很顺畅,哪里会想到刘太夫人打她。
在门外的朱夫人和朱令宣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站了起来。
朱夫人准备冲进去,却被朱令宣拉住了,朱夫人不解的看着女儿,小声道:“你祖母被人欺负了,我冲进去看看啊,总得做个帮手啊。”
“娘,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您看我婶娘都没过来,您进去了,算怎么回事儿。”朱令宣想娘就是太实在了,所以做事儿也是傻里傻气,老太太可是精明着呢。
朱家也就娘最傻,老太太对董姨娘不假辞色,可也没有真的把董姨娘如何?现下董姨娘还跟着过来呢。
还有董姨娘生的那两个儿子,祖母可是没有丝毫看不起他们,反而为他们延请先生,甚至为董姨娘的长子找了一门十分妥帖体面的亲事。
就连自己的亲哥哥的未婚妻,也是老
太太一手定下的,那边对祖母比对母亲亲热多了。
母亲现在就是个傀儡,还真对老太太掏心掏肝。
现在闯进去算怎么回事?老太太和人家娘家人吵架。
那位刘老太爷可不是一般人,据说荣封过太子左都督,也是曾经的锦衣卫统领,权势极大。就是自己的婶娘在人家面前都是晚辈,她娘又何必出去得罪人呢。
朱老夫人也被这一巴掌震惊了,她没想到曾氏这么多年居然变得这么没有体面了,还上手打人。要知道朱老夫人在闺中时,也是脾气刚烈之人,否则也不能独自抚养儿女长大。
“你……”朱老夫人脸色赤红一片,指着刘太夫人抖个不停。
刘老太爷冷声道:“你若是不打着荆湖刘家的旗号,我们还不会找你,你是死是活也和我们无关。但是早从你丈夫害死三郎之后,你凭什么还有脸打着荆湖刘家的旗号呢?你好意思吗?”
朱老夫人咬紧牙关,并不说话,她头一次觉得羞辱羞愧,各种情绪都让她在外尊贵的身份,仿佛是个笑话。
刘太夫人打了她这一巴掌,多年的怨气仿佛得到了宣泄,她拉着一下刘老太爷的衣裳:“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好,阿曾,我们回家。”刘老太爷回头深深的看了朱老夫人一眼。
朱老夫人却是心里很清楚,刘太夫人是来出气的,打了她一巴掌就是出气,而刘老太爷则是等着妻子发泄,还想断了她的后路。
只要他们表明态度,郑灏对她的儿子就不会再管,甚至很有可能使绊子,如今迟家也不如以前。如果女婿依旧是侯爷还好说,偏偏姑爷去了,外孙们又还未长成。
堂兄这一招分明就是在威胁她,让她滚回老家缩着,否则就要动手了。
内宅手段朱老夫人不怕,可是男人们的手段,尤其是堂兄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甚至刘老太爷当初因为阿附宫中太监被罢官,她还觉得是他心术不正活该。
没想到现在直接冲到她面前威胁她了。
朱老夫人想起年纪正好的儿子,却仕途无望,瞬间瘫软在地下。!
第 142 章
朱廉还在做着背靠吏部侍郎当大官的美梦,朱老夫人却准备让儿子辞官回老家,朱廉又怎么肯?自古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娘,日后咱们就跟没有刘家似的,不就好了吗?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刘家也没有对咱们怎么样啊。”朱廉不觉得会有什么,反正现在他和郑家搞好关系就好了,至于郑家不帮忙,他也能用银钱打通路,就和往年一样。
顶多就是无法更进一步了,原本从知州升知府是顺理成章的,哪里知晓朝廷另外派了人过来。
朱老夫人看着他道:“你做官这么久,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吗?你就能保证你做官万无一失。我们若是不识相,儿子,你就知晓什么叫做什么叫做无事都要生非了。”
人家要报复你就报复你,还会选日子吗?
朱廉觉得母亲到底是妇人,小题大做。无论如何,现在的朱家和迟家有亲,和郑家也有亲,他和郑灏接触过,其人如沐春风,绝非狠辣之辈,因此,他存在侥幸心理。
……
月余
丽姝听说朱家一行人要去赴任德州知州,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朱家真的是不信邪,也太贪了。既然刘老太爷警告了,就该收敛一些,尤其是刘太夫人的弟弟孑身一人,英年早逝,没有后代,而朱家人却打着荆湖刘氏的旗号四处结好亲,甚至这次还不信邪,依旧运作一个好地方,自以为无事,还能够瞒天过海。
摇摇头,再看看日头,现下已经是朝霞如火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树哥儿回来了,丽姝这里也热闹起来。拧帕子的拧帕子,准备点心的端着碟子茶饮的都纷纷穿梭其中。
“儿子给娘请安。”
“起来吧。”
丽姝搂着儿子,递了帕子给他擦手洗脸,又笑眯眯的问道:“今日好不好呀?”
树哥儿点头:“今儿儿子陪着皇长孙学射箭,儿子的手都疼了。”
都说小儿子会争宠,果不其然,丽姝已经很注意在两个儿子这里端水了,可小儿子越长大越会撒娇,常常撒娇哄人非常拿手。
大儿子反而是很像她,害怕一切肉麻的事情,不喜欢听别人撒娇的语言,看起来总是很凌厉。
但
丽姝也不会反感小儿子对她撒娇,她道:“你看皇长孙怎么样呢?他厉害吗?”
“皇长孙似乎上次骑马被吓到了,只草草射了几箭,反而是儿子在那里射。”树哥儿有时候都觉得皇子皇孙身份虽然高,但论及文武才干,还不一定比他们普通人强。
丽姝闻言笑道:“傻孩子,这宫中人人都是人精,你若厉害也不要表现的太过,真喜欢射箭,就在咱们家园圃里去练。”
“儿子知晓,娘以前就对儿子说过,在宫里一定要谦虚,无论再得意,也只能回来和爹娘说。”树哥儿笑。
丽姝竖起大拇指:“就是这般,你能听进去,不好强我也就放心了。有时候太过出风头未必是好事情。”
若皇长孙真有将来,那儿子就是未来新帝最信任的人,如此,又何必抢皇长孙的风头呢?
长子和次子要走的路是不同的,长子打算科举入仕,因此他和自己一样即便锋芒毕露没什么。次子随和一点,喜欢撒娇,却内蕴心事,这样才好。
今日厨下做的是软香糕,糖霜放的不多,丽姝也放心让孩子多吃些。
树哥儿最爱吃家里的点心,一小碟快吃完了,他才问起:“我哥真的准备去书院读书吗?”
“那是自然,你大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开蒙极早。读书不能闭门造车,你爹当年也是去书院读过书的,都说去书院读书反而是好事呢。只是为娘舍不得你大哥。”丽姝是知晓书院的孩子多数是十二三岁的,而自己的孩子今年也不过九岁。
树哥儿听说娘舍不得大哥,他也舍不得,“娘,要不然就让哥哥在家读书,这样不好吗?儿子想每日回来都能和哥哥玩儿。”
丽姝托腮:“不成,你哥哥读书的事情都是你爹安排的,我都插不上手。”
本来郑灏的年纪,成婚很晚,像他那个年纪成婚的男子凤毛麟角,甚至不少男子三十岁都已经有孙子了。郑灏三十多岁,儿子也不过九岁,万一他早死在前,儿子还未能撑起门户?郑家如何是好。
事实上前世郑灏就是四十四岁过世的,听闻他过世之后,福宁公主才有身孕。
丽姝自然相信人定胜天,可又怕命运还是那般,毕竟人的寿数很难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命到五更呢!
母子二人又吃了一盏茶,丽姝就让人把树哥儿先带下去,她又翻看刚刚从老家送过来的信。
初打开信,丽姝就睁大了双眼。
珠兰见丽姝神情不对,连忙问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丽姝摇摇头,真没想到具二太太会如此下场。
荥阳老宅
谭氏刚从学堂回来,今年在大伯任吏部侍郎后,来附学的女弟子就更多了,她逐渐有些教不过来了。
但无论如何,有这么些学生,礼物也收到手软,谭氏虽然不贪图钱财,但是日子过的是极其舒服的,就是还没有身孕,这件事情让她很苦恼。
晚膳时她和郑清一起用的,郑清如今掌管族学,为了不负郑灏所托,又想做出一番成绩,可谓在族学颇花心思。
但他更了解谭氏,故而道:“我听说具二太太这几日又来找你?”
“没,没有。”谭氏有些心虚,她和具二太太其实说话还是颇投契的,尤其是对灵儿的关照许多,往来也是有一些。
郑清看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道:“这人贪欲极重,当年嫂嫂没有发落她,已经是对她很宽容了。”
谭氏笑道:“我当然清楚。”
“你知道就好,娘那边对她已经很不满了。”郑清透露出一点话音给谭氏。
谭氏却不解:“这是为何?娘和具二太太可没什么仇。”
郑清无语:“你且等着吧。”
即便是现在的郑清对郑夫人都很有信心,可是他不知晓郑夫人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不再是年轻的时候能够谋定而后动了。
因为郑夫人病倒了,尤其是春天过后,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在这个时候具二太太却突然出事了,这就是在朱家人上京前发生的,具二太太和庆哥儿两人因为利益闹翻。
庆哥儿比具二太太好的一点就是识时务,他是郑夫人插进去和具二太太打擂台的。
这个时候原本是郑夫人出面调停,再敲打具二太太,继而扯出具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情,郑夫人打算恩威并施处理。
偏偏这个时候郑夫人病倒,庆哥儿所控诉的事情无人作主,到最后闹出了更大的事情,因为怕影响郑灏仕途,郑
大人用雷霆手段压了下去,连带着郑夫人威信也扫地。
下人们都夸大奶奶在家时,无人敢随意挑战,现下郑夫人管事,反而越管越差。
“具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情无事,但是强占土地,导致百姓成为流民的事情爆发。如今已经被关在族中,拿具二太太积年攒下的家产全部分给流民。”丽姝叹了一口气。
珠兰忍不住道:“太太若是好的,肯定不容许此事发生。”
丽姝摇头:“所有的大病,也不是一下就成了大病,都是由小病积累成了大病。太太总是想等候时机,的确时机很重要,可不是每一场事故都要等到时机才能发作的。这样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有效遏制,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那您……”
“我在老家时,婆婆对我很有意见,其实我不在意她对我有没有意见,我就是告诉郑家所有人,只有我刘丽姝才能管好整个家族。”丽姝管不了公婆,但会让族人心里都清楚她的大刀阔斧是为了什么。
**
而随着朱廉外放德州知州之后,刘老太爷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家和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栾昭关系颇好。
甚至栾昭上任时,栾家还特地邀请丽姝去过一次。
栾昭原本一直在大伯之下,大伯对此人十分忌惮,认为他不过二十五岁,就取而代之,实在是令人不敢小觑。
就连丽姝等人过去,也不过准备点个卯就走。
只是没想到丽姝居然和栾夫人结缘了,丽姝也是头一次见到栾夫人,她居然是民女出身,但浑然不似林桃儿那般嘴甜擅长园圃那般接地气,她生的清冷如傲雪寒梅,可是在清冷的外表下,丽姝惊奇发现她其实是不擅长言辞。
故而,她秉持着官夫人之间的交流,多陪她说了几句话,甚至在栾夫人弹琴时,丽姝直言她弹的并不好。
栾夫人很惊奇:“她们虽然都陪我说话,但说的都是奉承话,为何不能像您这般有什么说什么?”
“我也不知晓,我自小就是这般心直口快,大家都知道。”丽姝笑道。
栾夫人忽然笑了,仿佛雪山融化一般:“那我要向夫人您请教琴技,如何?”
丽姝点头:“当然可以。”
见栾夫人笑的开心,丽姝从栾家回程时,就和刘老太爷说了:“我常常听说栾指挥使要博他这位夫人一笑很不容易,如今栾指挥使一要给祖父伯父两代指挥使面子,二来看在我和栾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计较。”
刘老太爷看向丽姝:“若你是个男子,我刘家何愁不兴旺。”
“我觉得是女子也未尝不好,祖父,接下来您是要对付朱家了吗?”丽姝问道。
刘老太爷点头,又看了丽姝一眼:“放心,我不会下死手,只是让他们在家待着,别出去晃荡,让阿曾心里难受。”
丽姝看了刘老太爷一眼,见他正在品茶,突然问道:“祖父,你很喜欢祖母,是吗?”
饶是刘老太爷平日严肃威武,现在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第 143 章
刘老太爷已经很少去想年轻的事情,他之所以盘踞京中多年,也都是为了刘家子孙计较。没想到被孙女问起这个问题,他的这位孙女是完全无人培养政事方面的才能,否则若真是男儿,恐怕也不比她爹差。
但姑娘家太胆子大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什么都敢问了。
“你这孩子什么都敢问了。”
丽姝笑眯眯的:“我就是随口问一句,说起来我还很羡慕您和祖母呢,夫妻能够相伴到老多不容易啊。要是我和郑灏能够一如既往,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刘老太爷这个年纪的人,很少会把情爱挂在嘴边,甚至羞于提起这些,但孙女这般提起时,他自己也想到初年见到阿曾时候的场景,她生的活泼明媚,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说他像冰块一样。
的确,妻子爱热闹,他喜欢安静。
二人其实风马牛不相及,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入到他心里去了。
他那个时候读书不成,只袭武职,她却从不嫌弃,有时候他一身臭汗回去,她还会准备一碗暗香汤给他。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丽姝见刘老太爷陷入沉思,也不好在这里待下去了,出来时,丽姝去找曾盈秀说话。现下二哥二嫂外放,娘也跟着爹去了直隶,原本娘是不打算去的,但直隶又近,一天就能来回,如此才跟着爹去任上的。
曾盈秀是长媳,现下家中管家的人是她,因此,她这里人来人往的。但是见丽姝过来,特意吩咐下人辟了一小间作茶室让二人聊天。
丽姝笑道:“你这么忙,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搅你。反正我们何时说话都成?”
“也没什么大事,都是家里闲碎小事,我还巴不得找个人同我说话呢。以前有二弟妹在,我们俩还能说几句家里话,如今二弟妹还没进门,我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曾盈秀道。
见曾盈秀说的可怜,丽姝也就坐下来同她闲聊,曾盈秀倒是没说家长里短,只是问起她:“我听说栾指挥使的妻子生的尤其好看,是不是?可惜我没空,竟然没去。你说给我听听,是不是很好看,比起你如何?”
这个曾盈秀,还是那个八卦的样子,丽姝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都二十几
岁的人了,那位栾夫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我怎么比得过人家。你我出生这样的人家,很清楚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还是得看女子家世背景,而这位栾夫人能让栾指挥使这样的青年才俊不顾一切的求娶,可见她比我肯定吸引人多了。”
曾盈秀捂嘴直笑:“这话我不信,你也就是恰逢生于望族,若是生再寒门,一样能靠着聪明美貌改换门庭。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子。”
“多谢你如此夸奖我。”丽姝听着直摇头。
回到郑家时,正好郑灏在家,丽姝就道:“没想到大家对栾夫人都这么好奇,难道生的好看的人都会引起关注吗?”
郑灏摇头:“我从不关注别的女人,就不知道这个问题。”
即便丽姝知晓他说的假话,也觉得略夸张了一些:“人家问你的,和你回答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是说长的好看的人,都会让人关注吗?”
郑灏深谙回答之道,尤其是对丽姝,他看向她:“是会如此的,可也不过多瞥一眼,也没什么。只有你,随时随地都能吸引我,尤其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头发生的真好,人看起来冰雪聪明。”
对于丽姝这样的人,你只夸她漂亮,那也太肤浅了,她更爱的是聪慧二字。
果然丽姝听到这个,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道:“其实我知晓那位栾夫人没有任何身家背景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刘承旭的女儿,咱们也许一辈子连面都见不着吧。”
其实丽姝还是很羡慕那种纯粹的感情的,不掺杂任何利益,喜欢就是喜欢。
就像前世她抢不过福宁公主,甚至这门亲事都是娘替她周旋而来的,如果她顺其自然,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和郑灏在一起。
所以,自己的外在和一切本领,实际上没有家世加持,她可能就遇不到真龙天子了。
别看丽姝时常大大咧咧的,但毕竟熟读诗书,也是心思很敏感细腻。
遇到这样的问题,郑灏倒是很坦诚:“当初爹爹觉得你是刘家叔父的女儿,故而才有这门亲事。只是因为是你,所以我心悦你,所以一直想对你好。”
“那是因为你人好,如果是其她淑女,你也是一般对待的。”丽姝不知自己为何这
般说,但是就很想说。她希望有一个人是单独对她很好的,而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唉,每个人遇到爱就很难轻松起来。
郑灏忍不住看向丽姝,似有所觉:“丽姝,我只有对你才有感觉,这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我对你有兴趣,不是因为你是刘叔父的女儿,因为就是你。否则我若是娶了别人,这个人身份再高,生的再美,绝对不会是今日的。你应该知道,我只有对你的事情上才不正常。”
哪个人会一见面,就听人家小姑娘的话,跑去寺庙读书二年。
丽姝突然就不纠结了,即便是前世郑灏见到她第一面也会倾尽所有帮她,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快抓住于懋忠。
“好了,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有时候我总是会胡思乱想,还打搅你忙正事儿。”丽姝撑着下巴,对郑灏有些歉意。
郑灏不假思索:“即便我再忙,也会陪你消遣的,这是应该的。”
丽姝真的是满满的安全感,然而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郑灏忙到深夜,她提着灯笼在路口等他,夫妻二人行走在幽静小道上,身后跟着的下人并不多,就在此时,大风吹过,似幽灵呜咽了一声。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鬼”,郑灏吓的窜到丽姝身后了。
丽姝从来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居然那么怕鬼,丽姝一向非常勇敢,她见郑灏害怕,很是镇定的用火折子点燃灯笼,才笑道:“是一只噪鹃鸟,不是什么鬼。”
郑灏也松了一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常常生病,生病的时候就睡不好觉,总觉得有小鬼拉我的脚,所以一直害怕,不敢独处。”
原来如此,丽姝瞬间很心疼郑灏,拉着他的手一起回房。
被她拉着的郑灏在黑暗中却是勾唇一笑,他是太了解丽姝了,她母性十足,比起让别人照顾,她更愿意照顾别人,别人依赖她,她才有安全感。
白日还陷入在“如果我家无权无势.郑灏肯定都不会为我如何”,到了夜里,丽姝见郑灏频频做噩梦,她又十分心软的搂着他,忍不住想“他这样的娇弱,我要保护他”的思绪中。
因此,早上郑灏起来时,丽姝还替他做了樱花糕,很是体贴道:“你别害怕了,我听说樱桃代表洁净干净的意思,昨儿你被吓
了一跳,今儿吃些樱花糕,心情也好些。”
“好,都听你的。”郑灏很是乖巧的样子。
丽姝见他的样子,心想他还是离不开自己,倒是多添了几分满足。
这些日子,她又多了一份事儿,就是教栾夫人弹琴,看的出来她很喜欢弹琴,但是起步太晚,因此要多花费功夫。
偏偏丽姝不是那种随意糊弄人的性子,她先就说好了:“您若只是要人前看起来会弹呢,我就教您一首曲子足矣,若是您真的学真本事,不到几年是很难学会的。”
栾夫人却是个倔脾气,她说她要学真本事,丽姝自然也教她,从看谱到指法就够她学好一阵儿了,她还真的一丝不苟。
即便是回府之后,她也一直练。
栾指挥使下朝回来,见她还在琴房,不由得进去:“你不歇息一下吗?”
“这是郑大奶奶让我这么练的,她说她小时候练琴时,每日至少一大半的功夫都在练琴,从来不停歇。你不知道,我每次听到她弹琴,都觉得仿佛置身于仙境。而且我最喜欢她的直言不讳,我弹的不好,她就说我像锯木头,不像那些人,总是违心的奉承我。”栾夫人很喜欢丽姝。
栾指挥使笑道:“她自然敢直言不讳,荆湖刘家出身的望族嫡女,她父亲曾经做过河道总督,现下是直隶总督,其夫是吏部侍郎,也是出自荥阳郑氏,她家祖父和伯父都同时担任过锦衣卫指挥使,家世显赫,为人也自然不比别人那般畏缩。旁人畏惧我的权势,她可是不怵。”
栾夫人平日被栾指挥使保护的很好,也很少出去交际,她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因此她只知道丽姝是官夫人,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她只知道郑大奶奶颇为厉害,听说丈夫怕鬼,还买了八卦镜,桃木剑放在屋子里,想到这里栾夫人还笑道:“你是不知道郑少宰(吏部侍郎尊称)很怕鬼又怕黑,郑大奶奶每日都要保护他,真真是女中豪杰。”
栾指挥使满头雾水,他本人几乎监视全国情报,从来没听说过郑灏这么“柔弱”,这人二十多岁位极人臣,城府极其深,老谋深算,上次宫里闹鬼,他可是第一个出来呵斥的,威风凛凛,还被皇上夸奖过。
难不成那些都是装的?!
第 144 章
漫天星辰,透过桂树落下光斑,树旁放着一张小榻,丽姝正好躺在这里,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独自享受静谧。
好一会儿,见珠兰端了茶过来,她才坐起来,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方才问道:“邈哥儿媳妇是不是就这几天临盆了?”
珠兰点头:“是啊,稳婆和奶妈都送过去了,您就放心吧。”
“嗯,那就好,那就好。我见她怀相不错,肯定能生一个健康的宝宝,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丽姝撑着头,心想以祖父的手段,朱家恐怕很快就要倒霉了,不影响朱令宣倒是很好。
珠兰则关心道:“主子,您看您在这儿纳凉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等会儿大爷就要回来了,若是看不到您,他肯定着急。”
在丽姝身边的人其实都有一种感觉,大奶奶其实像越变越小了,在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拼命读书管家,没什么儿女情长,杀伐果断,对待男人也没有太多羞怯,似乎到郑家掌家才是她唯一要业。
但现下,她却变了,变得有些小儿女心态。
珠兰看的尤其明显,大奶奶其实以前是家庭复杂,来不及想别的,每日不是和姐妹斗鸡就是有重重困难等着她克服,只有真正闲暇时,真正自由时,她才能真正的做自己。
而真正的刘家三姑娘,其实是充满热情,性情却很敏感,很渴望爱的小姑娘。
“好,我现在就回去吧。”丽姝还是很喜欢一个人就躺在这里,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的真的很舒服。
只是才刚起身,就见郑灏过来了,他一袭浅色青衫,头上只插一根同色的碧玉簪,看起来风姿清逸,没有往日一身朝服显得威严,但却很合丽姝的心。
“你怎么过来了?”丽姝笑道。
郑灏过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当然是因为想快些见到你才过来的。”
这样的情话令身边的丫鬟们都耳热心跳的厉害,更别提丽姝这个当事人了,她透过漫天的星子来看他,依旧能看出“美郑郎”的美誉。
她有些脸红,但在暗夜里没人能够看得出来。
只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的余热才散去,郑灏见妻子有些扭捏,浑然不似以前大方爽利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忍不住
笑了。
白日,栾夫人未来,让人通传了一声,据说是有了身孕,不便前来,丽姝差人送了补品过去。又去看朱令宣,朱令宣正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动。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心情却不坏,虽然刘家和祖母大吵一架,但爹最后还是赴任成功,想必是和刘家谈妥了,这样也好。
她和丽姝关系很好,现在又是一家人,若是因为两家长辈闹到下一辈也是如此,实在是很可惜。
“婶娘,今日我很好,您放心吧。”
“便是如此,也要小心为上,你这是头一胎,可不能马虎。”
丽姝也是公私分开,她不喜朱老夫人,但是和朱令宣美什么深仇大恨,还有郑邈的确是个人才,他虽然年轻,但是才学品行都很出众,是郑灏很看重的人。作为宗妇,丽姝也不能意气用事。
朱令宣头一胎还是很害怕的,但女子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她也陡然变得坚强起来,回答丽姝:“您放心。”
丽姝点点头,又听朱令宣说起她姑母的事情:“我姑母原本是生在云端的人,进门生了五个儿子,连个女儿想生都生不出来,如今却因为爵位没有了,日子过的大不如前,人也尖酸了许多。”
这话丽姝就不敢苟同了,朱令宣这位姑母朱氏是舞阳侯的第四任妻子,还是靠荆湖刘氏的名声才能说这门亲事。
而朱氏能站的稳,靠的是她丈夫,丈夫喜爱她,又位高权重,自然睥睨众人。现下舞阳侯撒手人寰,几个儿子又未长成,她的地位当然就降落,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从朱氏的事情,丽姝也要给自己提个醒儿,她也是夫荣妻贵,可郑灏寿数若真的只有四十四岁,那个时候她不过三十多岁,儿子也还未长成,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不得不说,丽姝虽然有小儿女心态,但是真的冷静下来,却又变得比谁都现实。
很快又是丽贞洗三,这次丽贞生了个儿子,姐妹们都去广阳侯府庆贺。丽婉带着儿女一起过来的,见到丽姝还很惊讶:“怎么没带你们家小哥儿一起过来?”
丽姝笑道:“大的去书院了,没有旬假,小的在宫里,只有我过来了。”
“你可真是好命啊。”丽婉闪过一丝嫉妒。
丽姝心想我培养两个儿子的苦都看不到,还有我家儿子才三岁那么小就奔波劳累,从不旷课,每日回来丽姝还陪着读书,这可不是每一位娘家能做到的。
但她也不会宣扬苦难,只是道:“他们俩个猢狲平日在我身边时,我只嫌弃他们淘气,现下都不在我身边,还空落落的。”
丽婉眼睛一转就一个办法:“不如让娴姐儿去陪陪你吧,她对你这位三姨比我这亲娘都亲。”
这算盘珠子打的真响,丽姝心想如果她们真的是亲姐妹,倒也罢了,明明大家只是面和心不和的关系,丽婉还真当自己傻啊。
人除了自己的孩子,谁会喜欢别人的孩子,她没那么多爱心。
于是,丽姝打了个哈哈并没有接话,丽婉素来很有眼色,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六妹妹已经到了,丽姝和她交往实在是不多,只知道六妹妹现下嫁到某个国公府,和丽贞往来频繁。二人年纪相差颇大,倒是没什么话。
偏偏今日这样的场合,丽柔没来,丽婉还叹息:“她小时候和丽贞关系作为投契,今儿恰好病倒了。”
吴玄鹤在郑灏的帮助下,补授了顺天府经历,官位算不得很高,毕竟吴玄鹤非进士非举人,只是监生。以前有父荫,出任通判县令等职位,如今在京中,要实职又不点眼,顺天府经历倒是很符合。
“没有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总会有时间见面的。”丽姝倒是了解一二,丽贞原本对自己不喜,后来对丽柔反目,很有可能是为了男人,丽柔不来是对的。
她猜的是对的,丽贞听闻丽柔没来,整个人都松懈了一口气。虽说她年纪不大,也不过二十来岁,但因为连着生个三个孩子,比不得那些鲜嫩的姑娘了,本来容颜不再,而丽柔却还是那么清丽脱俗,腰还那么细,想起来都让她很是嫉妒。
可那又如何呢?
广阳侯夫人只可能是她,而丽柔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经历的夫人。
正沉思中,丽姝和六娘一起过来探望她,丽贞见到六娘倒是很亲近,六娘是她庶妹,性情素来乖巧,从不拂逆她,也很听她的话,姐妹两人又同时嫁入勋贵之家,自然是更胜一筹。
可看到丽姝,她总是那么不得劲儿。
其实
丽姝早就觉得丽贞对她的态度很奇怪,非常克制,一边打心底不喜欢她,但另一边又怕得罪她,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是郑灏的夫人。
吏部侍郎固然官位高,但绝对没有到让侯夫人忌惮的程度。
因此,丽姝也趁机打探一番。
“五妹妹和太子妃关系极好,方才还说东宫有赏赐下来。”丽姝随口提起。
丽贞颇为得意道:“没想到小小稚子还能上达天听,也怪不好意思的。”
丽姝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七妹妹能早日有子嗣就好了,只是我近来没怎么去东宫,不知七妹妹如何了?”
“总不过那样,有身孕也得看有没有机缘,像六妹妹才进门就有了身孕。”丽贞看不起七娘,顺其自然的踩一捧一。
六娘乖觉,在一旁并不多说什么,只听两个姐姐闲聊。
丽姝笑道:“罢了,今年东宫不再举行女子打马球了,我进宫时都松了一口气,就怕出现去年的事情就不好了。”
丽贞也很快想起来这件事儿,她随口道:“我听说去年东宫赏赐颇丰,也是酬谢三姐姐你救了皇长孙啊。”
“对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后来选我们树哥儿做了伴读,我和他爹爹还去面圣,见到了太子和太子妃。”丽姝随口道。
见到了太子?丽贞微微打量丽姝,她和丽姝关系一直很一般,动不动就能吵起来。可她也最怕太子做出有违人伦的事情,她虽然不喜丽姝,可也不得不违心承认,丽姝是有做狐媚子的本钱的。而太子现在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更应该自律,若是做出和臣子之妻媾和的事情来,太子之位也不稳定了。
也因为如此,把六娘换成七娘算是慰藉太子了,可那日三姐姐救皇长孙时,她就在一旁观察太子,太子似乎对三姐姐很不寻常。
现下两人居然又见面了,丽贞瞳孔微睁,于是想敲打丽姝,警告她可别勾引太子:“太子是未来的国君,日后权势地位不凡,能见姐姐一面,说明是对树哥儿的重视。只是,我听说做皇长孙伴读的有公主之子,公侯之子,甚至还能宰相孙子,没想到却选了树哥儿,如此让人侧目,就怕别人说闲话。”
闲话?本来丽姝只是随口问起,现在却真的发现端倪,丽贞敬畏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郑灏,那肯定是一个地位比岑时放还高的人,这个人让她忌惮。
而原本是六娘被选进宫,太子却看上七娘,七娘和她也很相似。
丽姝隐约明白了什么,顿时心惊肉跳。!
第 145 章
遇到大事的时候,越要沉着冷静,丽姝总是这般告诉自己。
似乎她已经知悉了某种隐秘之事,又不能宣之于口,毕竟丽姝觉得自己早已嫁人,那太子即便有旖旎心思,也不可能真的如何痴情。无论哪个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自己都一十多年,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谁还会惦记她呢?
只是日后她能不去东宫就不去吧,这样对自己也好。
丽姝看起来如常,丽贞却心事重重,待宾客散尽就把岑时放喊了过来,岑时放不明所以,但也很快就过来了。
“夫人是身体不好吗?”岑时放问起。
丽贞摇头:“我是想问你,太子对我三姐姐如今怎么样了?树哥儿当伴读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前些日子太子还亲自见了我三姐一次,我就怕他一人万一有私情如何是好?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其实外地藩王强占臣妻的事情屡见不鲜,倒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太子一举一动全天下都盯着,郑家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
岑时放想起三姨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很正派,但的确很吸引人,平日说话婉转如黄莺出谷,才气也有灵气也有,尤其是太子这样的人,常常生病的人更喜欢活泼灵巧些的,这位三姨简直哪里都符合,刘丽姝简直就是天生为太子打造的。
这样的人如果韶华已逝,倒也罢了,偏偏她容貌倾国倾城,即便生了两个孩子风韵不减越发迷人,上次赛马岑时放就看的很清楚,飒爽英姿又落落大方,说话时也不居功还很千娇百媚心地善良,太子喜欢也太正常了。
“你先别着急,太子很稳得住,也非常冷静,并非一般人。至于见面的事情,如果真的见不得光,你三姐姐也不会说出来,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岑时放安慰住丽贞,生怕她月子里还想太多对身体不好。
丽贞见岑时放这般说,也放下心来。
这也就是丽贞了,头脑简单,不爱想太多,还真的以为就没什么事情了。
却说丽姝回到家中时,正好朱令宣发动了,她又赶紧过去,院子外面的风吹过来时,今日吃的酒也散了不少。
“六少奶奶怎么样了?”丽姝抓起一个从里屋出来的丫头问道。
那丫头道:“稳
婆说刚刚才发动,现下还早着呢,说要让六少奶奶沐浴,现下正在吃鸡丝汤面呢。”
听说还早,丽姝就隔着门对朱令宣喊了几声让她安心的话,朱令宣生产的很顺利,半夜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郑邈比朱令宣小两岁,他们年轻夫妻感情又好,生的女儿更是视若珍宝。
这个消息郑邈还特地写信准备告诉岳父母,只是信还没有寄出去,朱家就遭事儿了。朱廉一行人到了德州之后,朱老夫人成日吃斋念佛不理会事情,也不敢以荆湖刘家的人自居。
但她是不敢,底下的人却不会那么克制,尤其是这次朱家的下人跟随上京,知晓刘家在京城的地位,更是稍稍透露出一些来。
朱廉顺利到德州,虽然有些担心,但随着赴任不久,也就不管了。
可就是没想到朱廉曾经的事情被翻出旧账来,当年朱廉曾经在成王授意下替他买过马匹,此事虽然做的十分隐秘,但旧事重提一看就是别人想弄他,但朱廉反驳不了。
当年迟家女儿嫁给成亲王世子萧昀,朱廉的姐姐是舞阳侯夫人,都有利益关系,当初萧昀声望也很高,朱廉素来胆小,做的很是隐秘,没想到还是被翻出来。
这次不仅是官位没了,还被迫辞官归故里,官身都没了。
朱家简直是晴天霹雳,朱夫人哭天喊地,但也在准备行李,她没别的想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能回家了。而朱老夫人却明白刘老太爷的报复来了,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
“娘,儿子悔恨没听您的话。”朱廉脸色灰败。
朱老夫人倒是有心理准备,当年丈夫死了她寡妇失业都能一个人把一双儿女养大,如今还怕什么呢,只是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我早就说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这都怪你爹当年做事太狠了,而刘家也是素来狠绝惯了,当年我那位堂兄就勾结宫中大太监,以至于皇上震怒,他多少年都赋闲在家。且他也是个拎不清的,什么都听他那老婆的,年轻的时候就这般,人家捏死我们跟捏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朱老夫人也是悔恨不已。
朱廉本来寒门出身,若非靠这个世家出身的娘,在官场上都很难走的开。
明明他姐姐是舞阳侯夫人了,他自己不惑之年就已经
做到知州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朱家最冷静的人居然是董姨娘,她是小妾,本来就是做婢子的,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原本以为做朱廉的妾,从此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同了,是管家子弟,没想到兜兜转转,朱廉成了平民。
夫人的儿子一直在杨家读书,当然不必担心,可她的儿子呢?要如何出头。
“娘。”朱一郎进来,脸上也是慌慌张张的。
董姨娘抿唇:“一郎,我写一封信给你大妹妹,你要找可靠的人送过去。”
朱一郎皱眉:“娘,那个死丫头不是一向和您不对付的吗?怎么您要给她写什么信啊,她还能说动郑家不成?”
董姨娘定定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呢,就不要乱说。总之,这封信你要替我送到京中大姑娘手里。”
若是再年轻点,董姨娘再嫁不是问题,可惜她现在是半老徐娘,哪儿也去不了了。
儿子却不能满足一个平民身份,唯一能挣脱这个身份就是靠朱令宣,她听说朱令宣的丈夫才学极佳,又是郑氏子弟,不日就有出头之日,将来帮助自己亲哥哥又有什么不好的。
朱一郎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他一贯听亲娘的话,就着人去办。
**
京中
福宁公主的花宴重开,丽姝自然要去赴宴,说起福宁公主就想起傅明伦来,他从交趾回来在途中病倒,就没回京,一直在南边养病,而福宁公主也是面首不断,如今最宠爱的一位叫董竹,人称敷粉董郎,形容他是玉面郎君。
为了赴花宴,京中贵妇们都开始做新衫,恨不得拔得头筹。
丽姝也有相熟的裁缝,早早的请人过来家中裁制衣裙,选了大半天了,才把衣裳选好,只是衣裳选好了,还要定做头饰。
“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咱们上街去挑选。”丽姝对珠兰道。
珠兰笑道:“您放心吧,明日我让人备好车马。咱们去长安街那边,有几家新开的铺子,都是最时兴的首饰,有图册可以选,做的也挺快。”
丽姝很是开心:“那就太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踏步进来的郑灏问起:“什么太好了呀?”
下人们见郑灏回来,都很有眼
色的出去了,丽姝则转过身来,说话都不自觉娇软许多:“我说过些日子是福宁公主的花宴,上京的贵妇千金都要去的,所以呢,我打算去打些首饰。”
“是吗?你打算何时去,我陪你去啊。”郑灏笑着坐下。
丽姝道:“明日就去。”
郑灏很是苦恼:“若是明日,我恐怕就陪不了你了,明日还真是有事儿,得去衙门里。”
“傻瓜,我还巴不得自己逛呢,自己逛才尽兴,要不然有你跟着,我反而还不自在呢。好了,别苦恼了,笑一笑呀。”丽姝摸摸他的脸。
郑灏心想我就当自己是宠物了,因为丽姝就喜欢这样的。
女人家就是喜欢在这个上面做功夫,丽姝也喜欢这般,越美越好,果不其然,在福宁公主的花宴上可谓是大放异彩。
而郑灏灰头土脸的在吏部办差,吏部是用来控制首辅任用私人的,因此用人上必须小心谨慎。恰逢这个打擂台的时候,吏部尚书病倒了,郑灏就得留下来办事。
他想再这么操劳下去,自己肯定会更快的老了。
丽姝本来就比他小十岁,她是极其爱他的脸的,为此自己只得每日练剑少吃保持好身形,甚至很少饮酒,因为她就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
“算了,天生的劳碌命。”郑灏感叹一回自己。
回去时,丽姝正好没有褪去今日所着新衫,留着给郑灏看,本来就累的够呛的郑灏,看到丽姝这般神采奕奕,姿容绝美,忍不住有些自卑。
丽姝还转了一圈:“你早上走的太早了,都没看到人家穿这一身,如何?好不好看?”
“很美。”郑灏由衷赞叹。
丽姝看他脸色疲惫,连忙道:“我见公主府上有一种汤很好喝,叫暗香汤,我就带了一份回来给你喝,是调脾胃的。方子我也要来了,下次我亲自做,来尝尝吧。”
郑灏被她拖着手坐下,喝了一碗暗香汤开了胃,又吃了半碗饭才觉得舒服多了。
丽姝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就带他出去园子里散步,郑灏见她一路上巧笑倩兮也跟着心情好了很多。
但为了地位稳固,一只扑棱蛾子飞过来的时候,郑灏又适时表现出自己害怕:“姝儿,你替我把它赶走吧。”
丽姝看他这样依赖自己,立马觉得自己气盖山河,捡起一颗石头朝那扑棱蛾子甩过去,吓的蛾子赶紧飞跑了,她才看向郑灏道:“瞧,我都赶走了,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要不然为何每次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觉得无比的安心呢!”郑灏一脸感激的看着她。
丽姝见他目如点漆,只觉得自己和郑灏真是天生一对。!
第 146 章
朱大人被罢官的事情传到京中时,朱令宣早已出了月子,她正在丽姝这里陪她染丝线。染丝线可是一个费功夫的活计,槐花染成黄色,要经过煮、浸染、漂洗最后才成布。丽姝也是很有耐心,每日染一种颜色,很是仔细。
丽姝让人晒出丝线,自己也拿绿豆面净手,朱令宣也笑着同丽姝玩笑,不巧就是听了这个消息,人怔愣了半天。
“邈哥儿媳妇,你无事吧?”丽姝不动声色的问她。
朱令宣勉强挤出三分笑意:“没事儿。”
丽姝点头,也希望她自己能够想清楚,作为刘家出来的女子,她能够还对朱令宣表达善意,已经是不容易了。
而朱令宣是不敢说什么,她也不敢去找刘老太爷,怕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在郑家,虽然她娘家倒台,郑邈果然是君子,闻言没有丝毫瞧不起,也没有半点怠慢她,反而对她道:“早年,岳父母不嫌我父母双亡,给你陪嫁大笔嫁妆,如今岳父母遭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可是你又能如何帮呢?”朱令宣知晓郑邈也是人精,但得到他口头安慰也是极好的。
郑邈当然也耳闻过刘家和朱家的恩怨,他当然不会傻着求郑灏去说情,他的面子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
于是,他道:“你和婶娘一向关系要好,我听闻婶娘在家也是掌上明珠,长辈们都极其喜欢她,不如你和她求情试试。”
朱令宣想也不想就摇头:“你猜我祖母的事情是谁告诉刘家的,不正是她吗?”
郑邈愕然,他住在郑家,当然知晓丽姝对他们都很不错,掌家很严,在族中是有名的公正之人,可平日说话并不疾言厉色,反而很温柔。
没想到这件事情是她说的,可想来也并不例外,她是荆湖刘家的女儿,不帮刘家,难道一心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啊!
夫妻二人唯有沉默才行,还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如此才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
丽姝见朱令宣恢复过来,也觉欣慰,倒也没有疏远她。
只是过后,听闻朱家人送了一封信来,朱令宣居然病倒了,还病的不清。
丽姝打发人过去探病,回来回话的人道:“奴婢看邈六奶奶嘴边
一圈泡,看起来是急的,也不知道急什么。”
珠兰生怕丽姝去探病,过了病气,故而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朱家人让她求情罢了,可邈六奶奶是个明白人,她知晓其中利害。既然如此,您就等她自己想清楚吧。”
丽姝点头:“好。”
如今已经到了秋天,频繁有人咳嗽风寒,丽姝近来都不怎么出门,也是怕生病。
这朱家已经是穷途末路,朱令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郑邈现下还未曾有功名,况且郑邈也不是糊涂人,这些和他关系并不大。
这件事情她就没有关注了,只是朱令宣再过来请安时,整个人空荡荡的,原本合体的衣衫都仿佛大了一圈。
丽姝关心的问了几句,朱令宣也是闭口不言,谎称自己无事,而丽姝也自然不会随意提起,否则,朱令宣向自己求情,她还得为难。
丽姝就属于不太爱管闲事的性子,尤其是朱家已经倒了,做什么都无力回天。一个官员和造反的人联系在一起,几乎就是没什么前途了。
一切如常,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能流逝。
即便丽姝听到娘回家,家里也是无人提起,刘太夫人还请了书瑞的未婚妻一家到家里玩儿,这也是丽姝头一次真正的见过这位嫡亲的弟妹。
小傅氏没有参与选儿媳妇,天然就有些排斥心理,约莫就是刘老太爷只看门第,选中的人恐怕脾性未必对味,可作为儿媳的她还不能反抗。
倒是丽姝劝道:“娘,既来之则安之,若是女儿被人家家里嫌弃,又如何呢?”
小傅氏微微点头。
书瑞的未婚妻出自陇西李氏,小字观音,听闻家中人礼佛,故而取名如此。她是随她母亲李夫人来的,容颜美丽,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小傅氏见她行礼姿态优美,脸上也好看许多,丽姝更是道:“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李夫人往日和丽姝在不少宴会上也见过,但没有多熟悉,不过是点头之交,只是知晓郑侍郎颇宠其妻,从不纳妾,一心一意守着妻子过日子。
现下见她态度友好,不免为女儿感到高兴。
李观音今年十四,豆蔻之年,模样看起来很温婉,还给丽姝进献了几色丝线,丽姝把自己手上戴的镯
子当即送给她。
李观音也顺道打量了一下未来的几位姑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早已听闻三姑太太才是未婚夫嫡亲的姐姐,因此送的礼最厚。
甚至李观音还和书瑞远远的见了一面,书瑞生的身材高大,眉目清朗,聪明绝伦,李观音原本见他同胞姐姐,就已经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现下再看未婚夫,更是这般俊朗,心中如饮醇酒。
只是她从小就立志要嫁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儿,偏偏她因为年纪小,错失选太子妃的机会,让表姐捷足先登。
“李姑娘。”丽姝喊了她一声。
李观音才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声:“郑夫人。”
“这里风急了,你还是先进屋吧。”丽姝看的出来这个李观音表面温婉,心里倒是看起来野心颇大,见了自己的弟弟只有一刹那的欢喜,之后便是审视。
李观音颔首笑着进去。
这也算是见了一面,等明年过门就好了,丽姝问起小傅氏:“这次您还去直隶吗?”
小傅氏摇头:“不去了,你弟弟的婚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的,还得我亲自准备,早日娶妻进门,也早日有好处。”
丽姝笑道:“也是。”
只可惜小傅氏的这番话打了水漂,因为国丧,永初帝这位执掌大临多年的帝王,终于在这一日午睡时昏睡过去,太医赶过来时,人已经没了呼吸,宫中宣布永初帝驾崩。!
第 147 章
新君持衡拥璇,人虽然病弱,却是虎狼之君。
丽姝已经着好丧服,国丧期间,高品阶命妇还要进宫进宫哭丧。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丽姝一身白色,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原本藏在心中的秘密,丽姝也想说出来了,只是她很忐忑。因为这种事情男人很容易忍不了,可她若说出来了,以郑灏对自己的感情,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若太子真的对她有意,想对策倒也罢了,若太子对她无意,岂不是自己制造麻烦?
但现下她要进宫,以前束手束脚的太子,可是现在的帝王了。
“你等一下再走,我同你说一件事。”
郑灏顿了一下:“怎么,你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吗?”
“我问你,我这个年纪,还有位高权重之人会喜欢我吗?”丽姝问他。
郑灏重新打量了一下丽姝,只觉得心口火热,“会。”
没想到郑灏这般说,丽姝见他眼神深邃,捂住了胸口道:“我说这件事情你别生气,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她就把丽贞对她的态度,东宫厚赏,甚至她七妹妹中选的事情说了一遍,再抬眸看郑灏的眼色,又连忙道:“这也未必是真的,但是就怕皇上不顾体统,你看皇上为君如何呢?”
郑灏见丽姝说完话之后,整个人轻松百倍,神情也放松了,他想这种事情恐怕她在心中憋屈了多时。
“皇上想成有为之君,便不会胡来,自古想在青史留名的君主,都会有更多掣肘。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不要像惊弓之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郑灏先让她放宽心。
虽然平日丽姝知晓郑灏很女孩子气,爱哭,怕鬼,又怕黑,但是关键时刻非常靠谱。
得了他这句话,丽姝就心情轻松很多了:“好,那我准备点洋葱汁儿,到时候也好哭出来。”
“等等。”郑灏替她把头上的银钗重新插了一下。
丽姝向他甜甜一笑:“谢谢。”
郑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先走了。”
丽姝颔首。
她原本以为郑灏会追究不放细节,或者怪她生的太美不安分,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放心,他再去想办
法。
进了宫中,先去向新任皇后请安,王氏成为皇后之后,愈发的端庄。现在在孝期,三年也不能生子,据小道消息,这位王氏并不受宠,太子更喜欢年轻活泼漂亮的女人。
原本在东宫时,后宫人还不多,她都很难受宠,更何况天子守孝过后,肯定要大选秀女充后宫,将来人多了,再要宠就很难了。
任凭你身体再好,皇帝不去你那儿,你也很难诞下孩子。
而在后宫,有没有子嗣这是很重要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丽姝行了大礼。
王皇后抬了抬手,就有女官喊:“起。”
如此丽姝方才站起来,一抬眸又看到了王皇后身边坐着的两位青年妃子,一位是她的老熟人,她那位七妹妹,现在封了淑妃,另一位也是曾经的太子良娣,生了二皇子,被册封为贵妃。
贵妃姓崔,年纪比刘淑妃大一些,看起来很有气势,倒是刘淑妃一看就是无聊的样子。
她们都要去哭灵,自然也就不方便叙旧,女眷这边一切以王皇后为尊,丽姝还见到了不少她们家亲戚,她祖母伯母还有娘都来了。
丽姝索性和她们在一起哭的很大声,丽贞刚出月子也要进宫哭,她现下也是帕子往眼睛下一薰,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但是让她难受的是,脸上涂脂抹粉,妆全部花了。
见丽贞这般,丽姝心想还好自己今日素面过来。
一行人哭完,又有皇后的人请她们去后殿歇息,丽姝这才舒了一口气,帮忙扶起祖母和娘。小傅氏看了丽姝一眼,“今日没有敷粉吗?”
“对啊,敷粉很容易把妆弄花了,索性我就素面朝天的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丑?”丽姝歪着头道。
小傅氏摇头:“没有,你肌肤细腻如白玉,没有上妆反而看起来年纪小了好几岁。”
丽姝心情很好:“那就好,不过我虽然没有敷粉,但是也涂过香膏,明儿给您一瓶,真的挺好的。”
母女二人相伴,丽姝还和小时候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茶水也喝了不少,一下就要出恭了。
“该,快去吧。”小傅氏拿女儿也没办法,小嘴说个不停,表面上拿帕子捂嘴,不知道的还以为
她很伤心。
丽姝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心没肺了,以前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常常睡不好,忧心忡忡的,可是跟郑灏在一起,再大的事情有人兜底,她心情舒畅许多。
九曲八拐的出恭完,丽姝就想快些去后殿,没想到刚一出来就碰到了曾经的东宫,现在的天子。
这……这不就是前世她见过的天子吗?
之前见到太子都是面白无须,如今再看他蓄须之后,整个人气质完全变了。
“臣妇给皇上请安。”
早知道她就不往这里走了,这个地方这么僻静一看就是无人来的地方。
而皇帝显然是早就打探了她的行踪,他小时候常常身体不好,甚至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所以常常喜静,而丽姝不同,她嘴唇上扬,仿若蜜糖,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她娇媚中带着纯真。
“起来吧。”
丽姝垂手,低着头,不敢多话。
但皇帝似乎只是瞟了她一眼,就施施然的走了,丽姝这才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就赶紧跑去小傅氏那儿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鲤闻弦歌知雅意,但也知晓臣下之妻,尤其是重臣之妻不可戏。否则文官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人淹没。
“陛下,郑夫人已经走远了。”
皇帝脸上并不露出分毫,因为他如果露出感兴趣,就怕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做出一些事情。喜欢一个人,不是强取豪夺,而是让人变得更好。
就像唐玄宗对杨贵妃,说是爱极,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
他并非那样的人。
丽姝从宫中回来,反而松了一口气,丽贞见丽姝心情很好,想出言讥讽,但想起皇上,不敢多说什么了。
她到家就呼呼大睡,郑灏回来时,见她脸上有酣睡的痕迹,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傻子。
见她睡的太沉,眼看晚饭时间到了,他才不得不摇醒她,丽姝这才揉着眼睛坐起来。郑灏搂着她道:“今日让厨房做了你最爱的琵琶大虾,快起来用。”
“好勒。”丽姝一点起床气都没有,趿着寝鞋,就去桌子附近。
他们夫妻用晚饭时,天色已经昏暗了,桌上点着半丈高的烛台,烛台上燃着三支蜡烛。丽姝突然笑道:“信宿
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我们像不像在江中吃饭一样,点了几盏豆灯,晃晃悠悠的。”
郑灏好笑:“你这是还没睡醒,头发昏呢,所以才泛泛、飞飞。”
“还敢打趣我,哼。”丽姝皱皱鼻子。
她现在确定皇帝对她没什么意思,心情非常好,因此和郑灏开玩笑,还说了今日的事情:“我出恭之后凑巧碰到皇上了,他正眼都没看过我,所以早上我跟你说的事情肯定就不可能了。哎呀,要不然,真的吓死我了。”
郑灏本来上午还在担心,已经让人去探查,没想到丽姝居然这么说。
可是……
郑灏微眯眼,一个偏僻的地方二人偶遇,本来就不是很正常。
偏偏丽姝,丽姝这个人在别的事情上非常敏锐,几乎没有人比她更敏锐,但是在男女事情上,郑灏总觉得她其实缺一根筋。
似乎她觉得世上男人除了他外,都是坏人,那些对她动心思的都是那种色眯眯的。
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喜欢她的男人都是坏人,都是见色起意。
那从此自己就要加倍对丽姝好了,却又不能让她察觉到负担。
“虽说如此,但能少进宫就少进宫吧,规矩那么多,还要行礼,麻烦的紧。”郑灏笑道。
丽姝重重点头。
郑灏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像你说的事情,我也正在找宫内熟人打听,你放心吧。再者,有言官等着出名呢,作为皇上约束也不少。”
“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丽姝开心。
郑灏见她刚刚吃完苋菜,嘴红红的,娇艳欲滴,忍不住欺身上前。大家平日觉得郑灏非常正人君子,而且他属于晚上一定要漱口还有沐浴完,才能做夫妻亲密之事,现在身边还有下人,他这样的情难自已还是第一次。
珠兰等下人赶紧下去了,而丽姝也被他亲懵了,亲完还晕陶陶的。
除去一桩心头大事,丽姝更是听闻大皇子向皇上请求让自己教授他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的乐,皇上几经考量,又询问内阁,内阁以女子为由拒绝了,皇上也同意了。听闻是郑灏力荐,说她琴艺师从古琴圣手严清,如今严清存世之琴谱也只有丽姝一个人能弹完,希望大家能给
丽姝一个机会。
做皇长子的先生啊,丽姝看向郑灏,郑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如何?有没有信心。”
“有。可是……”丽姝总觉得进宫教授有点不好,虽说可能是她猜错皇上的心思,但有万一呢?
郑灏笑道:“难道就因为如此,就为了些莫须有的事情,就让你一辈子藏在我的身后不成。你学了那么多年的琴艺,应该有更大的发挥,况且,若是皇长子有一日真的继承大统,你从此就青云直上了。我喜欢你,应该让你更好才是啊。”
丽姝重重点头:“你可真好。”
丽姝成为皇长子先生的消息传来,娘家人来的最快,连丽贞都过来了。丽贞心想,三姐夫真是天真,这下算是把羊送入狼窝,还沾沾自喜呢。
但即便如此,丽贞面上也是恭喜状,也不揭破,还暗自觉得郑灏心大。而丽柔对丽婉笑道:“三姐姐从小学琴,现在终于出息了。”
在一旁的朱令宣见状,总觉得为何有的人的人生这么好,所有人都爱她,出自望族,爹娘和睦家中妾侍都没有,她自己还生的美丽,还是有名的才女。
不像她,这么多年来,原来她是个偷龙转凤的人,曾经傲然的嫡出身份居然还是假的。她曾经厌恶的董姨娘,口口声声在信里说她是她的女儿,朱令宣不敢相信,觉得董姨娘是红口白牙的乱说。
可相貌骗不了人,她生的根本不像朱夫人,更像董姨娘。
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她应该相信董姨娘的话吗?!
第 148 章
要说丽姝去宫里教琴,最高兴的是树哥儿,他就是当着这么多人,也是围在丽姝身边,“娘亲,那我们可以一起进宫吗?日后儿子在宫里是不是也能看到娘亲了。”
“我一旬才进宫三次,教授的日子也不定,自然不能每日都看到我了。不过,娘亲亲自教你学琴,也会看看你在宫里有没有好好学。”丽姝搂着树哥儿,也很开心。
再抬头又见到祈哥儿,这孩子自从去了书院之后,就端着小大人的样子,浑然没有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劲儿,丽姝见他眼神向往弟弟,却又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别别扭扭的。这个样子,让丽姝有点刺痛。
两个儿子,就很容易哦一碗水端不平。
就像郑家,若非郑清只是身体不好,否则郑夫人常年给郑清那般关怀,郑灏未必心里不膈应。
“祈哥儿过来说话,怎么怵在那儿。”丽姝对他招手。
祈哥儿才慢慢吞吞的过来,丽姝拉着他的手问起他近日情况,树哥儿也在一旁凑趣,丽姝见祈哥儿变得活泼才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小傅氏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书瑞和书麟。她就没这种困扰,因为三个孩子中,她最疼的就是女儿。
书瑞是要成亲的人了,又要在明年科举,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和丽姝不同,性情很像小傅氏,沉默温和,却胸有丘壑。不像丽姝和刘承旭,看起来像老虎,用的手段都在明面上。
书瑞和郑邈倒是很能说到一起,二人都是世家子弟,性情还颇为相投。
聊起姐姐的事情,书瑞也是笑道:“我姐姐自小琴诗书画不下于男子,现下承蒙天恩,还能进宫教导皇长子,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世人常说女子该三从四德,女子无才本是德,可我说女子该多读书才好。”
郑邈笑道:“正是,婶娘在我们族里也办了女子族学。我们族里的姑娘家都能读书,郑家女如今是被人踏破门槛,远近闻名啊。”
“娶妻不贤毁三代,娶妻贤惠好三代。”书瑞很是感慨。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越变越小,几l近于无,丽姝又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时兴鲜果,专门设在亭子里,男人们
谈天说地,女人们也在一处说话。
要说丽姝很是大方,她刚成婚时,嫁妆并没有丽贞那般丰厚,现下经过数年打理,越发得心应手,又掌了家业,平日不铺张,但却不小气。
郑家现下就她一个女眷,时兴的首饰绢花衣裳完全都穿不完,她自然拿一些崭新的出来送人,还道:“这是我们大爷的同侪在扬州府做官,过来我们府上送了好些濮绸过来,这些据说是南宋淳熙年间就开始有名的,我看这些颜色都很好看,我自己也穿不完,就分些你们。”
丽柔现在洗炼之后,早已不大相同,她见丽姝真心实意的,也就笑道:“那我要两匹蓝的,我爱穿蓝色。”
“成啊,四妹妹可是我们家最美的姑娘,这种浅浅的蓝色,让人很安静,若是外面再罩一层纱衣,那就太美了。”丽姝抚掌。
丽柔家里其实不缺钱,吴家当年豪富,分家给小儿子也是毫不手软,还有吴夫人的私房也给了不少他们,但是姐妹们在一起图的就是一乐。
丽贞本来是不想自降身份,可是听到丽姝夸丽柔,她赶紧抢了两匹正红色:“我喜欢这两匹红的。”
别人都让着丽贞,丽姝素来不让她,只是似笑非笑道:“也好。”
一旁的丽婉和丽柔捂嘴直笑,这也是难得的姐妹和睦时光了。
用完饭,天色已黑,她亲自送亲戚们回家,自己却是累极了。
明日就要进宫了,一切都会顺利的,丽姝暗自在心中道。
宫中早已准备妥当,丽姝进宫时,先去见了刘淑妃一面。刘淑妃虽然有些不着调,更何况她本来有点怕丽姝,可是好不容易有一个熟人进宫说话,刘淑妃终于可以松快一些了。
“三姐姐,上次在皇后娘娘,我们都没好好说话。”
“是啊,现下承蒙皇上天恩,由我进宫教大皇子琴艺,你我姐妹二人也能见上一面,实在是感激不尽。娘娘身子如何?近来冬日,天寒地冻的,您可万万要保重身子。”丽姝道。
刘淑妃心里一暖,连忙道:“如今我忝为妃位,日子倒也颇过的去,三姐姐不必担心。”
丽姝道:“家里上下都惦记娘娘呢!正好我也带了一些礼物要送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礼数上丽
姝还是很足的,而且也知晓刘淑妃年纪小,喜爱鲜艳的衣裳,但此时在孝期也不能穿,丽姝也不好送布匹那些进来,就准备了几l样好看的小玩意儿,一对瓜瓣式桔红玻璃灯,颜色又暖又很可爱,再有一对梅红缕金小灯笼子。
另外还有一套水上浮,所谓的水上浮就是用黄蜡做成的凫燕、鸳鸯、乌龟放在水中玩儿。
果然,刘淑妃样样都很欢喜,她在闺中时,就是极其寂寞的,每日针线活做不好,读书也不成,都挑剔她,她跟着周姨娘更是什么都不敢说,有时候还被乳母婆子们辖制,没人管她玩什么。
“都是些民间小玩意儿,想着娘娘您在宫中可以闲暇时把玩,只是略粗鄙了一些。”
刘淑妃却摇头:“三姐姐,这些我都很喜欢。日后你进宫,别带那些贵重的了,在我这里也不过是摆设,倒不如这些来的有意思。”
丽姝看向她的目光略带了一丝同情,偌大的皇宫金碧辉煌,却像一只金色的笼子一样,里面的人只能永远困在此处。
无论如何,感慨完之后,丽姝见刘淑妃很喜欢她送的这些小玩意儿,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送对礼的待遇就是刘淑妃派遣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亲自带丽姝去上书房,皇上为表尊师重道也和大皇子在此处,见刘淑妃的首领太监带丽姝过来,还非常疑惑何时淑妃也变得这般懂人情世故了?!
第 149 章
丽姝见到皇帝和大皇子,立马行三跪六拜之礼,即便自己是先生,但都是先君臣才能是师徒的身份。
新任皇帝显然也是一位很重视尊卑之人,等丽姝行完礼,才道:“郑夫人不必多礼,稷儿来拜见你的先生。”
“臣妇如何敢当皇子拜见。”丽姝赶紧避开,并不受礼。
萧稷则躬身行礼,丽姝更是表现得诚惶诚恐,又上前虚扶:“大皇子也实在是太有礼了,依臣妇所见大皇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又器宇不凡,真是天家之幸。”
皇上抬手:“朕的孩儿就交予夫人了。”
“臣妇一定不负所托。”丽姝笑着答应下来。
皇上微微颔首,负手出去,他能够过来,已经是表示很看重萧稷这个长子了。而萧稷对丽姝却满眼濡慕,尤其是丽姝救过他,还有他的伴读树哥儿也是丽姝的儿子。
可宫里都是人精,连皇子也是如此,就说萧稷是良娣所出,但他母亲早去了,他之前是养在太妃处,和皇后并不亲近。但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人情冷暖,上次若非是丽姝,恐怕他小命难保。
如今,她又成了自己的先生,萧稷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对丽姝越发恭敬起来。
丽姝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树哥儿,这小子在家里叽叽喳喳的,没想到在宫里很是那么回事儿,眼神里一幅想过来说话的冲动,但也克制住了。
这点丽姝很满意,有分寸很重要。
桌上早已摆了几架琴,丽姝不是那种老夫子,但也不会故意讲新奇的让大皇子只知道皮毛趣事。
“大皇子现下可以同我说话,臣妇现下只用古琴回应如何?”丽姝笑道。
这就引起了大皇子的好奇。
一个时辰的琴课,当然很是成功,萧稷跟着别的师傅,都是他们读一句,自己读一句。有的先生讲的倒也生动,但是没有琴课学起来这么轻松,而是大皇子很少见到这么年轻的妇人,让他想起自己的娘来。
丽姝上完琴课,让他们每日在家多看琴谱,等过几天再教其他的。
大皇子点头答应,心情很好,又和树哥儿道:“你母亲要回去了,何不同她道别?”
丽姝心道自己天天和儿子见的多了,
此时在宫中何必多此一举,故而道:“大皇子,宫中自有规矩,臣妇此时该离开了。我们叙母子之情,有的是功夫,您请放心吧。”
固然有些不近人情之举,但是看在皇帝的眼里非常满意。
太亲近了,就很容易有幸进之意,到时候撺掇大皇子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就不好了,是他提出让丽姝做大皇子的老师,一方面是想抬举她,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应该给她好处,而不是让人家为难,这种做皇子老师的做法也十分体面,二方面也是之前他见过丽姝,知晓她为人谨慎,并不是那种得意忘形之人。
罢了,今日翻牌子就翻刘淑妃吧。
却说刘淑妃那儿正忙活着等晚上沐浴时,把小玩意儿漂在浴桶里,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水上浮着,只是没想到她得侍寝。
天子守孝以日代天,因此翻牌子也没什么顾忌。
刘淑妃按照规矩过去,皇上此刻正在批阅折子,她立马上前抢了太监的活计,亲自倒茶奉上:“陛下,您批阅奏折太过劳累,臣妾给您送一杯茶来。”
“咳咳,你放在这里就好。”皇上身体一直不算特别好,又容易失眠,所以晚上从不吃茶。没想到她居然给自己奉茶来,皇上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
刘淑妃也是没话找话说,还堆起笑容道:“今日臣妾的三姐姐进宫,说是要教大皇子,也不知道如何了?”
皇上看了刘淑妃一眼,心道,你姐姐比你精明百倍不止。
而刘淑妃见皇上沉默,还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皇上突然揉了揉眉心:“朕今日打算通宵批阅折子,你先回去吧,这里不必你伴驾了。”
“是。”刘淑妃闷闷的。
她下人见她闷闷的,还被皇帝送回来,好歹把丽姝送的小玩意儿放浴桶里,刘淑妃一下就活过来了。
宫中这些闲事儿,丽姝当然不知晓,她回到家里之后,先足足睡了半个时辰才缓过来。别看她仿佛轻松的很,其实心里也是打鼓的,尤其是宫里规矩多,完全不能行差踏错。
郑灏知晓她今日头一天进宫,也很早回来陪她:“如何?”
丽姝点头:“很好啊,大皇子还是很听话的,就是咱们小儿子平日看起来调皮的很,在宫里也很听话。”
“这就好。”郑灏替她按着太阳穴。
丽姝翻了个身,就把上半身都压在他膝盖上,郑灏笑了:“做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虽然很累,但是我还是很有干劲儿的。”丽姝道。
话虽如此,丽姝又不免问郑灏:“现在是新皇帝上任,你这个吏部侍郎能合新君的意吗?其实我就很担心你。”
她就怕郑灏可能仕途不得意,所以推自己去大皇子身边。
郑灏摇头:“没有的事情,新君继位,我的位置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也会有一些人事变动,但无事的,你别担心。”
外面的事情丽姝并不懂,官场上瞬息万变,今日是朋友,明日是敌人。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只是我不是那种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丽姝看向他。
郑灏点头:“你就放心吧。”
的确,郑灏颇会做官,新帝上任,多数换了自己的人马。郑灏的地位却岿然不动,然而刘承旭却被人弹劾在江西任上,私自开粮仓,先停职查办。
其实刘承旭当年这般做,实际上是备受称赞的,甚至当年内阁给的评语都是“民为重,君为轻”,先开粮仓赈济灾民,才没有造成动乱。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家来退婚了。
丽姝赶紧回了娘家一趟,先去见了小傅氏和刘承旭,刘承旭倒是想的开:“如今我官位没了,大哥也不再是锦衣卫指挥使,即便有淑妃在宫中,还有几门厉害的姻亲,但本家到底不成了,他们要退就退吧。俗话说的好,人因利而聚,便会因利而散。”
丽姝想祖父和祖母不看品德,只看门第,完全是因为在朱老夫人的事情上的后遗症,以至于矫枉过正。
现下也算是尝到苦果了,即便书瑞同那李观音没有私情,也没有爱慕,可会试之前被退婚?今科会不会受到影响?
而李家是否找到了新的靠山,所以脸面都不要了?
丽姝陷入沉思。!
第 150 章
丽姝同爹娘叙话后,很担心弟弟,可实际上因为姐弟二人有年龄差距,外加她出嫁比较早,实际上平日她和书瑞交流并不多,多数都是书瑞和郑灏聊天。
现在要劝,丽姝也不知道如何劝。
能想通的不必劝,若不能想通,自己过来一趟,也不过是增添他的烦恼。
因此,推开书瑞书房的门,她又踌躇了,面上带着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书瑞手里正拿着一册书在看,他一袭青衫,桌前摆着一盆青翠的柱子,丽姝觉得他的衣裳和前面的翠竹仿佛浑然一体,看起来遗世而独立。
“瑞儿,姐姐可以进来吗?”丽姝笑道。
书瑞没想到姐姐会过来,连忙起身:“怎么不能,姐姐是有何事?”
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丽姝所来何事,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丽姝见他特地避过去,不免道:“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其实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便是当年我自己,也未必没有患得患失过的,还有你傅表哥,已经定亲了,都能被拆散,可见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听了这话,书瑞却笑了:“姐姐,其实我并非为李家悔婚的事情而不自在。”
“那是为何?”丽姝坐下来,静静听他说。
书瑞摇头:“这桩婚事是祖父替我定下的,原本也是好心,新娘出自陇西李氏,两家门当户对,他亦十分看好。如今出了这件事情,祖父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病倒了。”
丽姝却道:“其实婚姻之事也并非全部看门第是否相当,主要是看人好。祖父和祖母固然是希望咱们都好,可是不是嫁的高就未必好,也不是娶妻门第越高就越好的。”
书瑞心想姐姐重一个“情”字,所以,一切都是从情出发,所以很是天真。姐夫也愿意保护姐姐的这点天真,自古结亲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不以各人意志转移,哪里有什么感情。只是这件事情让他们家有失颜面,书瑞不可能轻轻揭过。
因此,他也用丽姝的脑回路解释:“姐姐说的是,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又有几个人能够守住本心的,我不怪谁。你放心,这次会试我会努力的。”
“难为你这般想的通,你的婚事姐姐替你筹谋
,一定为你娶一个才貌双全有情有义的好女子。”丽姝平素不太爱为人做媒,做的好也就罢了,万一人家夫妻关系不好,就会怪保媒拉纤的。
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也不能不管。
书瑞笑道:“姐姐,那就拜托你了。”又怕丽姝担忧,书瑞不禁道:“其实我想只要我有功名,何愁没有女人嫁给我,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本来是来安慰书瑞的,没想到书瑞自己这么通透,丽姝也是松了一口气。姐弟二人又说了好些事情,比如丽姝进宫见了刘淑妃,大皇子云云,书瑞都一一含笑听着。
从书瑞那里出来,丽姝又去刘老太爷那里探病,显然老太爷病情恶化的很快,连太夫人都坐在外面,有些神思不属。
丽姝非常清楚,这段属于刘家最辉煌的巅峰也许很快就要过去了。
人生永远都是这般,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李家退婚退的很快,但退婚之后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定下亲事,而是表示女儿李观音素来瞻仰道法,因此在水云庵做了个女冠子,如此刘家倒也无话可说。
而李家退婚的事情让朱令宣感叹人世无常,去岁,刘家来势汹汹让她父亲削职为民,爹娘慌不择路,这么快刘家就倒霉了。
她决定看丽姝是如何处理的,显然丽姝的表现很沉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失措或者痛哭流涕。
朱令宣一直按捺住不动,不去回应董姨娘,但心里总是慌乱的,因为她很怕这件事情是真的。可现在看到丽姝,她也决定要沉稳些了,管董姨娘说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是朱夫人的女儿,那就是朱夫人的女儿。
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朱令宣时隔半年都没有回信给董姨娘,只有给朱夫人的信件衣裳补品那些托商队带回去。
董姨娘没有等到朱令宣的回信,却等到朱令宣的打脸,她气的出了一身汗,嘴里还道:“忘恩负义的臭丫头,若非是我,她又怎么会成为朱家大小姐,十里红妆嫁得良人,忘本的东西,只拣高枝飞去了。”
董妈妈很是冷静:“你急什么?我听说昨儿姑太太也来信了,舞阳侯的爵位恐怕还是由表少爷继承,刘家反而倒霉了,刘家二老爷被罢官,下一代也都没出仕,甚至刘老太爷据说也奄
奄一息,咱们家只要有舞阳侯在,总会起复的。”
“娘,您说的可是真的。”董姨娘看向自己的母亲。
董妈妈点头:“的确如此,所以你要蛰伏下来,好生服侍好老爷,至于夫人那里,想法子引诱她瞧不起老爷。到时候家里如何,老爷的心偏向哪儿,可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蛰伏等待,董姨娘不信别人,倒是很信自己的亲娘。
她虽然气恼自己,但也会帮她。
“好,女儿会努力的,九十九步走走了,总不能在最后一步犯糊涂。”董姨娘沉下心来。
从此董姨娘一改往日态度,对朱老爷十分上心,也再没有信去京里了,朱令宣也是平静许多,她又很快有了身孕。
丽姝得知她有了身孕,派人送了补品过去,而她自己亲自去了感念寺一趟,为祖父和弟弟求平安符。
不巧却在此处碰到了李观音,她看起来一身纨素,神情倒是很清明。
丽姝看向她,直言不讳道:“你是真的向往佛法,才解除婚约,从此遁入空门吗?”
她唯一见过真的遁入空门的人是迟女冠,如今也早已化为白骨。而李观音,神色清明,连做女冠子,头发都梳的整整齐齐的,即便头似道姑,还特地选了相配的冠子,还有心情打扮,怎么可能是真的遁入空门,毫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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