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的白雾像是一个茧,其中酝酿着可怕的变化。
浓郁的白雾中心站着唯一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绸衣的人。它身上的鲜红符文时隐时现,它的身影一会儿高一边矮,它的头发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它的脸部像是一团虚幻,时而展现出秀美女子的脸庞,时而变成英俊男子的面容。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是苏真?不,我是白令璟……
“哇……”
婴儿嘹亮的哭声在耳边响起,那是一间门女子的卧室。床边围满了人,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床边的人集体愣住,继而集体陷入幻觉中不可自拔,疯狂的冲向一旁,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沾满了污秽的床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女性,她脸色苍白,短发被汗水打湿。看见这一幕,她的神色平静,眼中带着一丝悲悯。微微抬起手,遮在了身边婴儿的脸上。
……
庭院深深,年轻女人坐在椅子上,用奶瓶给一旁摇篮中的婴儿喂奶。一瓶奶下肚,婴儿似乎很满足,露出笑脸。伸出一双莲藕般一节节的小胖短手,努力的伸出手,朝着女人伸出手。
女人侧过头去,看向庭外的春花,耳边是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
岁的孩子终于勉强学会控制自己的本能,他迈着小短腿冲向道观,冲进房间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女人。
穿着靛蓝色短道袍的女人终于露出了笑容,于是他鼓起勇气怯怯的唤了一声,“妈妈。”
之后他有了名字,之后他开始学习认字,他被允许在院子里随意活动。
他在院子里玩泥巴,忽然感觉到被注视。抬起头,他看见墙头上探出一张年轻好奇的脸。他在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了血脉的联系,于是他兴奋的喊了一声,“舅舅!”
之后他可以看电视,在电视里认识了很多人,郭靖,一郎神,白展堂,还有喜洋洋,虹猫,迪迦……
直到那一天,妈妈推门进来,她的身上萦绕着浓郁不散的悲伤。
“令璟。”妈妈跪在他面前,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对不起。”她说:“你恨我吧。”
刻着符文的短刀深深地扎进他的心口,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他看着眼前变得决绝的脸,难以言喻的痛席卷了他。太痛了,做人太痛了……
“妈妈!!”
首都郊外那处被玄门禁止进入的地方,一片浓雾之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那个变换莫测的身影终于平静下来,它长着一米八的身高,却长着一张颇为秀美的女人的脸。
良久之后,它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漆黑的眼睛中似有亿万星辰流转。
它眨了眨眼睛,之后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眼睛,乌黑的,像孩童般纯净。
在它的脚下,有一团猩红的,缠绕在一起的触手,每一根触手上都长满了眼睛。那些触手围绕着它,在它的身边扭曲匍匐游动臣服。
苏真终于完成了融合,她也终于明白所谓的融合到底是什么。
她和白令璟之间门再也不分彼此,她就是主宰,主宰就是她。
她抬起头,透过白雾,看见某个隐藏在宇宙深处与她紧密相连的世界。她就像一个拥有强大引力的黑洞,只要她在这里,那个世界就会无法控制的就来到这里,无可阻挡。
她抬起右手,轻声道:“归来吧。”
刹那间门,空荡荡的世界里再次填满了人。
没有人的办公椅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持符箓的人,烧烤店内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同时出现。豪华的别墅内,一家七口同时出现……
他们的表情由惊恐转为茫然,之后又从茫然变为不可置信,再之后他们被巨大的喜悦席卷了。
街道上,房子里,城市中,这个星球上,人们再次出现了。
苏真微微转过头,在她的身边有一座石像,那是白翰飞的石像。
她抬起手,伸出食指,在石像的眉心处轻轻一点。灰色的石像突然有了颜色,黑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红色的嘴唇。直到所有颜色重新出现,那双黯淡的眼睛忽然有了灵动。
白翰飞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具体有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梦很美好。梦里的人都不会害怕,那是一个没有恐惧的世界。
她先是看向四周,四周是浓雾不散的白雾。然后看向眼前,眼前站着一个颇为熟悉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了一切,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记得她所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白雾,和白雾中出现的白令璟,在这之前苏真已经被张灿灵带走。
“苏真?”白翰飞有些茫然,“你还没走吗?”
“我很快就要走了。”苏真静静的看着她,“一切都结束了,你的使命完成了。”
“我的使命……”白翰飞想起了什么,她往四周看,发现自己并不在白家老宅中。究竟过了多久?白令璟呢?
“我……自那以后,过了多久?”白翰飞问。
“将近一年。”苏真道。
“不到一年?”白翰飞很疑惑,“不到一年我怎么会活过来?这里是白雾,白令璟呢?你说的一切都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白令璟就在这里。”苏真说着,她的脸忽然发生了改变,变成了白令璟的样子。
望着这一幕,白翰飞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想,用这张脸来对你说,你会比较容易理解。”苏真抬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谢你做出的准备,你留下的那样东西给了我很大帮助。我终于找到了解救这个世界的办法,那就是我和白令璟融合,我是被囚禁的神,我自愿回到监狱去,封闭监狱,将监狱放逐。”
白翰飞震惊的看着她,随着她逐渐了解了苏真到底做了什么之后,她的眼中泪水积蓄。
她伸出手,一把抱住苏真,痛哭失声。
苏真被白翰飞抱着,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她侧过头,用脸贴着白翰飞的头发,充满眷恋的低声道:“妈妈,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白翰飞一直重复着这个字,不知是对苏真,还是对白令璟。
……
突然的回归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摸不着头脑,他们明明已经进入了那个危险诡谲的世界,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甚至已经碰见了厉鬼。他们已经做好了在副本里冒险的准备,然而突然之间门他们就回来了。没有一丝准备的,就这样回来了。
回来的人先是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在做梦。掐自己大腿的,扇自己巴掌的大有人在。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不是幻觉,更不是做梦,他们是真的回来了。
新人们大多都是在庆幸,保险世界的老人则是有些惶恐,任务才刚刚开始,做梦就回来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被保险绑定了这么多年,他们可不敢妄想发生了什么好的改变,他们担心事情会变得更糟。
玄门中的人更是意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很快有人给张灿灵打电话。
“我是张灿灵。”张灿灵沉稳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打电话的人松了口气,“主任,你也出来了,这太好了。对了,您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灿灵在自己的书房里,坐在那张他坐了许多年的椅子上。他的书桌上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摆放着十一只纯金做的十一生肖,唯独中间门缺了一只兔子。
“我还需要求证一下。”张灿灵道:“你去调查一下,是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
挂了电话,张灿灵没有停顿的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望着手机,张灿灵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咽了口口水,起身推开门,朝着苏真住的地方走去。
“楚熠已经死了。”苏真放开白翰飞,她又变成了自己的模样,“他死后设计我,将意外死亡延迟保险公之于众,全世界的人都被拉下水,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白翰飞张了张嘴,她对于楚熠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早就知道楚熠是个极端的人,可她想只要她还在,楚熠总不会做得太过分。只是她死得太突然了,她甚至来不及做准备。
“他的坟墓就在他父母身边。”苏真最后对白翰飞道:“有空的话你去看看他吧,他会高兴的。”
说完苏真就在白翰飞眼前消失,周围的白雾也渐渐消散。
当浓雾散去,白翰飞仰起头,看着久违了的天空,天空白云多多,她在怔怔出神。
张灿灵来到苏真的房门前,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拦住一个路过的人,却没有人看见过苏真。
他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浓,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推开门的时候,门突然自动打开。
一阵从身后吹来的风将房门打开,苏真的房间门敞开在张灿灵的眼前。阴冷的感觉环绕着他,周围渐有薄雾出现。雾气越来越浓,很快他就只能看见周围一米的距离。
“不进去吗?”一个声音突兀的在张灿灵身后响起。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看见苏真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正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苏真!”这一幕看起来像是虚幻,张灿灵一把抓住了苏真的手,真实的触感令他心安,他问:“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你的电话打不通?”
苏真沉默的看着他,片刻后她走进门,道:“进来说。”
进屋之后,苏真坐在椅子上,拿出了两瓶可乐,递给了张灿灵一瓶。
张灿灵并不爱喝可乐,他的办公室里准备着可乐,只是因为苏真有时候会来。苏真当着他的面前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气泡在口中炸裂,从前她很喜欢的滋味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从哪里说起呢?”苏真偏了偏头,“就从我刚刚被意外死亡延迟保险绑定开始说起吧。”
她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张灿灵,“你知道的,在加入玄门之前我是一个凶宅试睡员。这份工作我很喜欢,工资高,也很清闲。直到去年我睡了一个凶宅,被厉鬼缠上,差点死了。这个时候,意外死亡延迟保险找到了我……”
她从被保险绑定开始说起,说到许愿星,顺便解释了一下k市怪物是怎么出现的。之后又说到白翰飞,说到白翰飞临死前交给她的千斤重担。
“她又回来了。”苏真道:“这个担子压在她身上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轻松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自从她开始说起,张灿灵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随着苏真的讲述,他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
直到苏真说到她用心脏同白令璟交换,要与他融合。
“你……”张灿灵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真,“所以你已经……”
话虽未问出口,但答案他早已经知晓。这周围的白雾,突然从副本中出来的人们,这些都是答案。
张灿灵很少哭,自从他的第一个搭档在灵异事件中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哭过了。然而此时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衣服上。
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什么也帮不了苏真,他也留不下苏真,他只能这样看着苏真走向毁灭。
“灵异将会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苏真反倒露出了笑容,“你可以去小城市里造房子钓鱼了。”
张灿灵泣不成声,死死的抓着苏真的手不肯放开。
苏真微笑着看着他,就这样在他的手中消失。
突然从副本中离开,吴宇十分震惊,他立刻给苏真打电话,苏真是官方人员应该会知道点什么。可是苏真的电话打不通,他给游蓉蓉打电话,游蓉蓉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两人决定出来碰个面,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吴宇去了游蓉蓉的别墅,吴宇问游蓉蓉能不能联系一下她的官方师父。游蓉蓉刚要给岳为打电话,忽然周围泛起白雾。
吴宇眉头一皱,警惕的看着四周,“这是什么情况?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雾啊。”
“哪有下午起雾的?”游蓉蓉的脸色白了白,“不会是灵异事件吧?”
吴宇害怕道:“哪有灵异事件这么精准打击的?该不会是保险世界出了事吧……”
游蓉蓉有点想哭,“别乌鸦嘴!”
话音刚落,一个清晰的脚步声在两人身边响起,像一道惊雷劈在两人的心里。
苏真从浓雾中走出来,她还穿着他们上次分开时穿的衣服,就像是度假回来了一样。
“小苏!”一看见苏真就仿佛看见了主心骨,游蓉蓉和吴宇都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首都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进副本了吗?这次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所有人全出来了?”看见苏真,游蓉蓉有问不完的问题。
苏真笑了笑,说:“我要走了。”
“走?”吴宇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去哪里?”
“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苏真笑道。
游蓉蓉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烂梗一点也不好笑。”
“你们不用再担心了,以后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灵异。”苏真看着吴宇,“你再也不用每个月担惊受怕了,你可以安心的陪伴你的女儿长大。”
她越是这样说,两人心里越没底,游蓉蓉抓着苏真的胳膊,“小苏,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说话我心里毛毛的。”
“我和主宰融合了……”苏真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与亡夫号融合,然后必须得回到保险世界,彻底将保险世界关闭的情况,“现在我就是保险世界的主宰,我必须得走,否则两个世界还是会融合。”
她微笑道:“我是来告别的。”
“呜呜呜……”游蓉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一把抱住了苏真,“我不要!我不要你死!小苏,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呜呜呜……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说好了的,我们要住在一起的……”
她哭着,闹着,不愿意让苏真走。
吴宇在一旁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照顾好发财。”苏真道。
然后她从两人的眼前消失,游蓉蓉摔倒在地,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杨俊侠莫名其妙的从副本里出来,他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烧烤店老板一家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经验丰富的他能给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杨俊侠颇为无语,他也很茫然,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诡异的是,除了杨俊侠,屋子里的其他个人全都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凝重,但对于自己能力的自信让他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了门。
“吱哟……”
伴随着房门打开,阴冷与白雾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杨俊侠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副首领?”
“首领。”苏真站在门外道:“我要走了,来向你告别。”
“你要去哪里?你的状态不对。”杨俊侠皱眉看着她,“你怎么回事?”
苏真没有回答他,她抬起手,点向杨俊侠的眉心。杨俊侠忽然感觉到撕裂般的剧痛,这感觉太痛苦了,简直就像是把灵魂都撕裂了一般。
他发出了痛苦的大喊,疼得瘫倒在地,直到他看见一团漆黑的蠕动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苏真将那团东西抓在手中,那团漆黑的人东西不听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只手的束缚。
“我们组织的目标完成了。”这是苏真临走前最后的话。
杨俊侠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他往后看,烧烤店老板一家人依然聚在一起讨论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就好像杨俊侠刚才看到的都是一场梦。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有了,他确定他身上的灵异没有了,他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的人。这一切都说明,刚才苏真是真的来过。
杨俊侠有些恍惚,他之前付出了母亲的玉佩,问了黄金天秤一个问题。他是否能活着脱离保险世界,天秤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竟然是真的……
苏真在离开前想再看一看自己去过的地方,她在a市看了看。之后去了g市,去了姑娘河大桥。之后又去了自己的家乡,她站在院子外,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大舅和舅妈正抱在一起欢祝劫后余生。
她在外婆的老房子里,在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坐了一会儿,这里还是老样子,和从前的区别不大。
之后她起身,出现在了山上,外婆和父母的坟前。
她站在墓碑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弯腰下,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埋在了外婆的坟墓里。
然后她用手在墓碑上外婆的名字下面刻下一行小小的字,“谢翠芝与苏真之墓。”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消失在这里。之后来到了她的终点,首都。
她站在首都不如往常热闹的街道上,她在首都待的时间门不算长,只有不到一年,但这里留给了她太多的回忆。
她看了看天,看了看地,最后来到了张家门口。
她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很多都是她熟悉的人。有张家那几个玉字辈的,渴望和玄门正式员工结婚的年轻帅哥。有嘴巴没把门的张灿君,还有总是拿她没办法,帮她写文件的张灿灵。
走吧,是时候走了。
苏真转过身,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为正就站在不远处,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苏真微微一笑,临走前能看到老白真好。
“我要走了。”苏真道。
“嗯。”白为正一如既往的话不多,他走过来递给了苏真一样东西,“我也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认识这么久了,送你一个东西,就当是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苏真低头去看,白为正的手上躺着一串金灿灿的手链。
做工并不精致,但苏真最喜欢这种,因为金子有一种让人看见就高兴的魔力。她原本不打算要的,但是都要走了,带上纪念品也不错。
从白为正手中拿过手链,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苏真冲着白为正挥了挥手,道:“走了。”
她转过身,走到街道尽头,转了个弯,永远的消失在了白为正的视线中。
白为正专注的看着她,直到她消失,他轻轻道:“走了。”
一阵吹风从发出嫩芽的枝丫间门吹过,卷起地上去年的枯叶,那里再也没有白为正了。
在首都白家后院的池塘边,忽然一个人抬起头看着天上,露出庆幸的表情,“终于走了。”
“什么走了?”在他面前的白秉心疑惑的看着他,“白老七,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这个白老七笑眯眯的看着白秉心,“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秘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只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我都可以给你。”
“呵。”白秉心翻了个白眼,“你神经病发作啊?”
忽然她察觉到了不对,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她掏出了葫芦仙,焦急而又惶恐的道:“没有了,里面没有了,我的葫芦仙呢?妈妈,我妈妈呢……”
与此同时,全世界所有人的葫芦仙都在一瞬间门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被玄门镇压封印起来的厉鬼,那些被封印起来的灵异物品在瞬间门失去了光泽,有的化作灰烬,有的彻底成为了普通物品。
还有被封印起来的,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虫蛹,也随着这个世界的灵异一起消失了。
暂时没有人发现这些,今天,玄门再一次召开了面对所有人的会议。
不仅是面对所有玄门中人,此次的视屏会议向全世界所有人直播。
……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身穿正装的张灿灵走了进来。他面向会议上的所有人,面向镜头,他的目光沉静而哀伤。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所有地球上的同胞们。”张灿灵的声音沉稳有力,“我在此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危机彻底解除了,有关于意外死亡延迟保险的危机,彻底的解决了!不仅如此,伴随着人类文明发展数千年的灵异也一起被解决了……”
“让我们在欢庆之余感谢一个人,是她牺牲了自己,换取了我们的安全,圆满与幸福。她是最爱这个世界的人,让我们永远铭记她……”
……
保险世界内,油画庄园里,苏真坐躺椅上。美杜莎在一旁体贴的喂她吃葡萄,庄园管家在不远处为她烤牛肉。亡夫四号在身后帮苏真捏肩,赵子龙倒立着在地上走来走去为苏真表演节目。
这就是保险世界主宰的日常生活,朴实无华且枯燥。
自从人类文明萌芽之始,保险世界就已经开始影响现实世界了。然而影响是相互的,保险世界给人类世界带来诸多传说,人类世界的发展也影响着保险世界。
比如说保险世界的建筑,公交车,警察制度等,都是受现实世界的影响。而那些保险世界看起来像人的普通npc们,都是数千年以来因为保险世界重启而被永远留在这里的人类。
时间门久了,怪物们也会被影响。有相当一部分外形不固定的怪物选择把自己的外表变成人类的样子,比如说赵家村村长儿子赵子龙。
保险世界是一座监狱,这里所有的怪物都是囚犯。苏真也曾想搞清楚这座监狱是怎么产生的,然而很多怪物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怪物的生命几乎无限,它们的记忆在近乎无限的岁月里变得混乱且健忘。很多怪物甚至忘了这里是监狱,连自己是谁也忘了,它们在监狱里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自得其乐。
苏真觉得,可能以后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她在杞人忧天,而是真的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当初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回到了保险世界,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来到保险世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启保险世界,将所有从保险世界里逃出去的怪物厉鬼全部召回。之后立刻关闭保险世界,保险世界再也不能从现实世界中拉人。然后她将保险世界放逐,使保险世界距离地球越来越远。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选了个地方,安静的坐着。她在等待,等待白令璟作为怪物的记忆复苏,彻底的将她吞噬。
然而她等待的事并没有出现,主宰的记忆并没有回归。白为正送给她的那串黄金手链并不是一串普通的手链,只要苏真一直戴着那串手链,主宰的记忆就不会复苏。
她知道这是黄金天平用自身的材料做成的手串,无法对主宰造成任何伤害,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止记忆的复苏。
苏真很清楚,黄金天平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天平,它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为了彻底的摆脱保险世界这座监狱。
当初苏真回到这里,将保险世界重启,绝大部分的灵异都回到了保险世界当中,其中就包括了黄金天平的无数分身。但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黄金天平无数分//身中的其中一个,永远的留在了现实世界当中。
它让白为正付出了一切,不仅仅是白为正的生命,还有他的身份,记忆,天平彻底的取代了白为正,成为了一个地球上的人类。正是因为这样,它才能逃得过保险世界的重启。
而保住苏真的记忆不仅仅是白为正的要求,这也是天平所需要的。
天平一直都想要摆脱监狱,从苏真第一次见到天平开始,它就在布局。
它一开始想要的是两个世界融合,所以它引诱苏真交出白令璟的心脏,因为只要苏真失去了白令璟的心脏,就再也没有可能阻止两个世界的融合。包括它索要存档优惠券,也是为了断绝苏真阻止两个世界的可能。
但是天平并不能强制苏真做什么,它有无数的智慧也只能以交换的形式来诱导苏真。可苏真最终也没有上当,所以它就换了一个方法。
它诱导苏真用五彩石同它做交换,利用五彩石的能力制造出无数的分//身,接下来它要做的只有两件事,那就是想办法骗过保险世界的重启,以及确保保险世界一定会远离现实世界。
它通过诱惑白为正成功的让一个分//身躲过了保险世界的重启,接下来它要做的就是确保保险世界一定会远离现实世界,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保证自己再也没有可能被抓回保险世界。
而能帮它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苏真,因为让保险世界彻底的离开现实世界,这正是苏真要做的。
如果苏真去往保险世界后,主宰的记忆立刻复苏,它不能保证记忆复苏的主宰会做出和苏真一样的选择。所以它得保住苏真的记忆,确保苏真一定会将保险世界放逐。
这样一来,它就是现实世界唯一的灵异,真正意义上的现实主宰。
这些都是苏真严刑拷打下,天平吐出来的话。
“把天平带过来。”苏真靠在躺椅上吩咐赵子龙。
赵子龙立刻倒立着离开,片刻后他带回来一个被长满眼睛的红色触手怪捆绑着的黄金天平。
“天平啊。”苏真一手撑下巴,懒洋洋道:“我要和你做交换,我想知道我怎样才能脱离这里回到地球上去。”
天平艰难的晃了晃托盘,一张纸条飞了出来被美杜莎接住。
苏真一看,上面写着,“不可能。”
“呵。”苏真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吗?我是主宰,我可以吞噬你。”
天平再次艰难的飞出一张纸条,“没有关系,只要我在地球上的分身依然存在,我就是不灭的。”
正在烤牛肉的管家道:“让我把它变成油画吧,我可以把它和我的牛画在同一副油画里,让我的牛每天在它身上排便。”
天平激烈的摇晃着飞出纸条,“吞噬我吧!”
苏真冷笑着说,“我不会吞噬你的,我会回到地球去,把你的分身抓回来,然后再让牛每天在你身上排便。”
天平根本不怕,它晃动着身体丢出纸条,“没有坐标,你不可能回得去地球。”
“我有坐标。”苏真冥冥中能感应到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她道:“我离开前,曾经在地球上留下过头发,我还能感觉到头发的位置。”
天平立刻停止了晃动,金灿灿的身体都黯淡下去。
苏真继续道:“我虽然不能长久的让监狱停留在地球上,但是抓住你分//身的时间门还是足够的。”
天平的颜色又黯淡了不少。
良久之后,天平再次晃动起来,一张纸条缓慢的飘在苏真面前,美杜莎接过纸条,展示给苏真看。
上面写着,“尊敬的主宰,伟大的神灵,卑微的天平愿意为您提供回到地球的完美方案。”
“哦?是吗?”苏真似笑非笑道:“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天平飘出纸条,“您只需要付出一个承诺,让那个粗鲁的养牛的家伙永远不准靠近我。”
“好吧。”苏真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
天平身上散发出了耀眼的金光,之后托盘上出现一张纸条。金光散去后,天平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让纸条飞起来了。
美杜莎扭动着漂亮的尾巴走过去,捡起纸条。
“感谢您的仁慈,想要脱离监狱回到现实中去,您只要将自己与身体里的另一个主宰分离开。我会让我在地球上的我,利用您的头发将您召唤至地球。这样监狱里依然囚禁着主宰,就不会触发监狱的运行机制,而您也可以如愿回到地球上去。”
这确实是个办法,如果不是天平提醒,苏真根本想不到。
怪物毕竟和人不同,分成两个也是可以存活的。
但是苏真不相信黄金天平,万一它在地球上的分身知道她头发的位置,毁了她的头发,她就再也不能回地球了。
苏真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
在地球上某个小城市的村子里,一栋建成不久的别墅中,睡梦中的张灿灵突然醒来。
此时正是半夜,外面的天很黑,连虫鸣的声音都消失了。
自从灵异消失,玄门解散之后,他就按照之前的想法,去往了苏真的家乡,在一片湖泊旁建了一座房子。
原本打算就这样过完一辈子,然而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苏真不停的强调,让他去外婆的坟墓到找到头发,然后召唤她。
我一定是日有所思,所以才会做这么疯狂的梦。张灿灵早已认清了事实,然而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披上衣服出了门,漫无目的在山野间门晃悠。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埋葬着苏真位亲人的山上,他想了想还是上了山。
月光下,他对着苏真奶奶的坟墓沉默良久。他心说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还记得那个梦。
两分钟后他蹲在坟墓旁边,撸起袖子扒拉坟土,在里面找头发。
摸着摸着他突然发现了什么,浑身一震。之后他抬起手,只见满是泥泞的手上正抓着一缕沾着泥土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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