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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借火


    洗漱干净, 随手拿发绳绑了头发,整理好心?绪,翁星下楼。


    阳光很好,花园里枝枝蔓蔓, 有玫瑰吐露新蕊, 花尖缀着水珠, 沿着环形楼梯下楼,高跟踩在?楼梯上?轻响,略微燥热,柔腻脖颈间出了一层细汗。


    深呼吸,翁星维持冷静, 都是成年人,她昨天的确任性了,一头脑热抛下项目跑回榆海, 还大哭一场, 借着酒意就贴上去强吻人家。


    一团糟。


    花园内摆了烧烤架和餐桌, 新鲜的食材刚从跑车上搬下来,几人蹲在?那儿商量怎么烹煮。


    银杏树下的乌木藤椅上坐了一人, 枝叶罅隙间?昧着光影,搭在?扶手的手腕骨骼凸起清晰, 一块银白色的机械腕表, 指针微晃着光,另一手里似乎拿了份企划书在看。


    斑驳的光点吻在男人喉结上,往上?是流利的下颌线,薄唇, 挺直的鼻梁,一张脸轮廓深邃, 比少年时增添了成熟的男人味。


    痞坏玩味起来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正经认真时又显得斯文?禁欲。


    “翁星。”清脆一道女生,温棠在?遮阳伞下洗手,水流浸没?修长的手指,她身旁摆放了一盆牡蛎,甩了点水,她伸手招招她:“过来,来我这儿。”


    脚步一顿,翁星安静地看着她,没?表露出情绪,有些捉摸不定她要干什么,宣示主权还是其他?


    愣怔片刻,温翊君取了酒过来,冰块冰镇着啤酒和红酒,冷气直往上?冒,看见了她,也笑了下,“下来啊,翁星,好久没见了。”


    拉了把椅子坐下,他闲适而放松,“不认得我们了?”


    人字拖,宽松T恤长裤,一侧衣兜上挂着墨镜,温翊君模样没?怎么变,仍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见人都带着三分怠惰的笑。


    还认得,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高中那会儿,陈星烈走哪都爱黏她,带她和他那些最好的兄弟也聚过不少次,她拘谨,他总爱逗她,看她害羞,剥虾给她,甜点奶茶都没少过。


    弯唇笑笑,翁星礼貌回:“记得,温家的哥哥。”


    这里年龄只数她最小。


    温翊君仰头笑,像听见什么好玩的事,不住去看自己身旁面无表情冷着脸的某人。“唉对是我,来一起聚聚。”


    也不再扭捏,翁星下楼梯,踩着草地往那边走起。


    有人吹了声口哨,宋扬不知从哪儿窜出来,“那,翁星妹妹,你记得我吗?”


    这人倒一改之前的潮人打扮,深色工装服,头发比寸头长些,皮肤黑很多?,有种憨劲在?,他欠揍一样,“该叫我什么?”


    下一秒,温棠扔了个牡蛎壳过来,砸到?他肩,“叫你傻/逼。”


    “当了两年兵还没正形。”


    翁星笑笑,礼貌道:“宋扬。”


    宋扬揉了揉头,看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嗯嗯对,是我。”


    清洗食材,摆弄烧烤架,有人裹着手帕端了一锅海鲜煲汤出来,温棠一直在?弯腰忙着帮盛。


    翁星也走过去帮忙,手指拿小碗接住,发丝垂在?耳畔,明净温柔,她一直抿着唇角没说话。


    “你不认识我?”


    翁星言不由衷,撒谎,“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不认识。”


    半圆弧形耳钉,温棠的漂亮是有那种攻击性的漂亮,皮衣衣兜拉链半开,她没?什么避讳,欣赏一样的看她:“你真漂亮。”


    指尖微顿,翁星轻回:“谢谢。”


    “也很可爱。”温棠对她勾起唇角笑,明艳的美,“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见过,你是阿烈的前女友。”


    “—砰”的一声,手指松了,手中搪瓷勺摔到地上,磕落了一块瓷釉,她蹲下身去捡。


    “表姐,你又在?瞎说什么呢?”温翊君走过来,接过翁星手里的碗,他帮忙舀。


    “翁星,别介意,我表姐她说话口无遮拦。”他也没?听清楚温棠说的什么,但语言上?就偏袒她。


    捡起搪瓷勺,翁星勉强笑笑,“我没?事。”


    近水楼台,好兄弟的姐姐泡他是比较容易,情有可原。


    维持着冷静,翁星另选了份插花的事做着,听他们聊天,她也没?再看陈星烈一眼。


    他倒是也一直低着头,翻完企划书,抱着笔电在?敲,他们怎么样,他并不关心?也不在?意。


    拇指压着键盘,左手腕腕表往上是一片纹身,小臂到?肩膀,纯黑T恤下,抑着股野性的痞坏。


    高中的时候,他兄弟为了装酷去纹纹身,拖他去,他都没?去过,原因很简单,就是当兵有限制,有纹身不能入伍。


    那时候他低头,伸手揉她头,逗她:“我不纹纹身,是为了理想?,就像我绝不看别的女孩一眼,是为我女朋友守男德。”


    “靠,陈星烈你真骚。”旁边兄弟再也看不下去。


    翁星脸红得不行,看也不看看他,被他轻抱如怀里,他嗓音低哑,闷着股笑,“你老公牛逼,禁得起诱惑。”


    那么多表白说喜欢他的女孩,他没?分过一个眼神,所有的喜欢都给了她,只爱她一个。


    耳热得发烫,翁星轻昂了声,嘴角翘起弧度。


    …


    心底闷闷的,翁星没?再去看,也没?再去想?。


    七年时间?,的确足以淡忘一切,她高中的很多事都记不太清楚了,唯独关于他的记忆,大部分还是清晰无比。


    但其实也该淡忘了,他们都有新的生活,既然无法和好如初,只能?学?着释然放下。


    昨晚的事,当个插曲揭过,翁星没?提。


    吃饭的时候也特意离他远远的,把他旁边的位置让给温棠。


    但不知怎的,温棠挪了个位,他旁边的位置就空着。


    姗姗来迟的封承西坐过去,稀罕道:“我们陈大少爷今天舍得回来了啊。”


    “你去看你妹没?,她早恋要被请家长了。”他笑着开口。


    一手搭在?餐桌上?,垂了点眸,陈星烈嗓音淡:“别废话,吃了。”


    的确饿了,翁星拿了块小蛋糕垫肚,又跟着吃了不少烧烤和海鲜。


    没?聊过去,也没聊不想干的感情,一顿饭氛围都很好。


    唯独封承西拿着个手机开视频,腻死人的语气叫:“老婆,我们在?吃了,你呢。”


    “老婆,购物快乐,嗯,卡里钱管够。”


    “老婆贴贴,mua~”


    搁了筷子,往身后椅子一靠,摸了包烟出来没?点,眉眼垂下,拨弄着手里一块小刻刀。


    温翊君听不下去,“封承西你吃饭能别这么腻歪好吧。”


    “就你有老婆了,服。”


    前些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子,都以为他这辈子就那样了,玩到?死,没?想?到?家里给他指了门亲事,才结婚两年,他倒真收心?,爱他老婆爱到?不行,每天三件事,吃饭睡觉找老婆。


    其他几个根本受不了他。


    “难道不就只我有老婆吗,你们羡慕嫉妒恨去吧。”封承西瞄了眼陈星烈,低笑,“你老婆跑了噢。”


    “滚。”陈星烈把拿刀插他旁边的蛋糕上?,冷拽着一张脸摸烟盒起身。


    “你是不是欠!”温翊君拿小番茄扔他。


    还是宋扬憨憨的,直接问,“翁星妹妹,你没交男朋友吧?”


    吃蛋糕轻呛了下,翁星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摇摇头回:“没?有。”


    “那就是单身啊,单身好!”宋扬加大声音,生怕谁听不见一样。


    “我们都单着呢,除了这条狗。”他指了指封承西。


    怔了下,翁星一时有点迷茫,陈星烈也单着,和温棠分了?


    她勉强笑笑,没?往下接话。


    翁星在茶花树下找到?他,半靠着墙壁拢火点烟,身形瘦削挺拔,侧脸轮廓深,额间?碎发漆黑,轮廓厉而冷。


    远海勾着浪花,礁石表明碎起飞沫,浪声阵阵。


    指间?烟雾飘散,青白色,略带有些烈感清凉的味道。


    翁星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几秒,她走过去,高跟敲在?小路石子上?,茶树微随风晃动,阳光透过罅隙落下,斑驳吻在她肩颈上的雪白肌肤上。


    长发撩着淡淡茉莉香,她身高堪堪只及他下颌,平视过去,看得见他凸起的喉结和旁边淡青色的血管。


    挺冷感?,撩人。


    抽了他烟盒里一根烟,抵近,指间?夹着凑近他微微动漾着,用烟尾去沾他手指间的零星火星。


    低眸,陈星烈看着她挑了挑眉。


    “借个火。”翁星坦然无比。


    眯了眯眼眸,陈星烈淡道:“你抽不了。”


    “借不借?”翁星仰头看他,也不闪躲。


    冷调的乌木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风晃枝叶,空气微微潮湿,他那样半低着头看他,眼神玩味又带着股坏,一张脸撩人,勾得人想犯罪。


    长指摁开打火机,一簇火苗窜出,他一手半拢着风,淡淡看她,漆沉眸光从?那双杏眼下至偏粉的唇角,软泥似樱花碎开。


    某些不明意味的记忆被勾出来,食髓知味般,漆眸略深,情绪不明。


    相靠近了些,感?受到男人身上凛冽独特的气息,翁星凑近咬着烟嘴,烟尾对近火苗,在?阴影里微微发亮。


    烟被点燃,爆珠没?被捏破,吸了口,辛烈刺激,瞬间翁星被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侧身到?一边去咳。


    陈星烈低笑了声,“说了不听。”


    他抽的烟太烈,翁星平时偶尔为了缓解压力会抽细长清凉的女士烟,不呛,能?让她很快镇静下来。


    翁怀杰和柏悦都反对,某次撞上?了她抽烟,翁怀杰沉默了许久,才问:“是不是因为他?”


    在?阳台静了好一会,黑暗吞没天空中寥少的几颗星,翁星缓慢会:“不是。”


    只是心?里难受,想找个法子发泄。


    不信邪,低头,食指轻轻捏破烟嘴的爆珠,翁星夹起又连吸了两口,勉强稳住没?咳嗽,她笑笑,洒脱道:“也就这样。”


    “是吗。”他的嗓音没有波澜听不出情绪,单手插兜,眼神淡淡的。


    翁星笑笑:“是啊。”


    烟灰轻散了点,焦油和尼古丁气息麻痹神经,翁星抬眸静静看他,五官轮廓到?耳骨上?的黑痣,这人怎么这么多年来,越长越帅。


    “昨晚谢谢。”她轻轻开口。


    眸光从她唇上移开,吸了口烟,他没?回。


    前天才见识她那股气势汹汹一点不想和他沾上?关系的模样,猜不透,心?底略烦躁。


    “什么打算?”他问。


    “去给诗寻扫一次墓。”翁星低低开口,情绪又抑了点,“昨天想?的是在?榆海看看他们,看完就回LA。”


    掐掉指间?烟,陈星烈脸色冷下来没回。


    “今天好像想?通了,都过去了。”翁星神色释然,“不会再那么幼稚。”


    “所以?”他嗓音极低。


    翁星耸耸肩,“先不回去。”


    撕了点烟丝,把火星碾灭,长发盈着指间?,有点痒,她伸手,淡笑:“我钱包手机?”


    食指银戒淡泛光,陈星烈低眸看她,眼神淡:“落车里了可能。”


    想?起昨晚的事,应该还是他抱她过来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红晕,翁星开口:“车在?哪,现在?去取啊。”


    捏着打火机翻盖,陈星烈嗓音浸了点哑,笑意散漫:“不凑巧,司机开走了。”


    “我证件现金都在?那里面呢,你司机开哪儿去了啊?”翁星着急,就想?去找。


    扔了烟蒂,喉结往下,冷淡一截,陈星烈前进一步,抽了张黑卡递给她,低淡道:


    “跟我。”


    第52章 颓色


    愣怔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进那张银行卡,指间冰冷,触感很凉。


    一瞬错愕,翁星还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就迈开长腿走了, 掌心里抓着车钥匙, 指骨处银戒微微反光。


    脑袋宕机了会,随后跟上去,翁星抓握着那张卡,直到他把那辆银白超跑开出来时还很茫然。


    降下车窗,一手搭着车窗, 他敲了敲,语气淡然:“上来。”


    温翊君一行人聚在后面,一块儿?看热闹, 眼底藏着揶揄的笑意。


    此刻翁星才理解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意思, 是跟他一起去找东西, 她都想哪去了。


    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翁星弯腰往里座, 一手扯着安全带,一手伸过去把卡递还给他。


    车内空间偏狭, 没任何多余的装饰物?, 中控台上一包烟和储物柜里一本编程书,烟草味甘偏苦,有淡淡的佛手柑的青涩气息。


    呼吸清晰,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凛冽侵入。


    座位稍硬, 后排狭窄座椅上搁放了一套黑红色相间贴满标签的赛车服,这是独属于他的私人空间。


    十秒, 三十秒,他一直没接,眼皮也没撩一下,侧脸轮廓锋利,眼皮半耷着,眼底情绪辨不清。


    “我不要你的钱。”翁星平静道。


    摸了根烟叼着,陈星烈单手划手机屏幕,上面现出一副定位图,他扔中?控台上。


    翁星看了眼,上图显示那辆越野车的定位,现在在上海。


    “什么时候开回去的?”她错愕。


    “今天。”食指揉了揉眉心,倦意疏冷,他淡淡道:“这事是我抱歉,卡拿着,有想买的东西就买。”


    翁星又堪堪收回那张卡,只得开口:“那好,我拿到钱包和手机把钱转给你。”


    “系紧。”低低一声。


    点火踩离合,发动机引擎改装过,一路速度驶得飞快,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飚,景物?飞速掠过,翁星一手抵着座椅软垫,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才意识到温翊君开的酒店是个赛车酒店,他是来这儿?玩赛车的。


    这地段蜿蜒,山路又陡,还是野外,那么危险,他真是不要命。


    呼吸攫住,脸色一点一点泛白,翁星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


    一言不发,耳畔只有风声和引擎声,抿着唇角,翁星脸色有点差。


    转过最后一个大弯,汽车驶近山脚,速度渐渐放缓,翁星手心里都是汗。


    单手控方向盘,他拿了瓶酸梅茶给她。


    “你平时都这么玩命开吗?”翁星声音里说不出的冷。


    油门已经熄了,由着惯性,车还在往前驶行。


    半撩着眼皮,陈星烈没说话,冷淡闲然,眼底淡漠,没什么关心的事低低“嗯”了声。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翁星声音里还隐隐有怒气。


    “知道。”他嗓音低,抑着平淡,听不出情绪。


    “在海边山崖弯道这样开,你真?是疯了。”


    “我减速了。”改装发动机后有速率限制,他刚刚开得已经足够慢,“不会有事。”


    “那要是万一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家人和……”顿了下,翁星没提自己?,“都会很难过。”


    “陈星烈,你考虑过吗。”


    勾了勾唇角,点了支烟,降下车窗,他没回。


    那些所谓家人的关心他不在乎,前?些年经历过的遭遇感受到的情绪,对他们生?不出一丁点爱。而翁星呢,从那次毕业旅行回来后,心也死了,他没感觉。


    靠着猛烈的刺激和?疯狂度过那段泥沼般的黑暗日子,喝酒抽烟通宵,赛车深潜跳伞,玩各种极限运动,用?另一种疯狂的生活刺激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他做好出意外随时死的准备,也觉得自己最多活到四十岁够了。


    反正这人间,也没什么值得他念想珍藏。


    烟灰积了一截散落,单薄眼眸微垂,低笑了声,他回:“我改。”


    “啊?”翁星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好,有点惊讶。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改。”只要她在他身边。


    种种花养生?,保温杯里泡枸杞,养只猫,每天都能见她,就这样活到九十九,好像也还不错。


    “那就好。”翁星笑了下,唇角梨涡很浅,眼睛弯弯的,“开慢点。”


    于是后一程路,损耗着几百万改装的发动机,他也开得极慢,红灯停绿灯行,甚至路过的电瓶车都超过他们。


    翁星斜靠着座椅,低低吐槽,“也不至于这么慢吧。”


    弯了点唇角,陈星烈嗓音低哑,“要我开快?”


    “别了别了,这么多车。”翁星连忙摆手。


    到南山公墓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过,烈日正盛,墓园里没什么人。


    翁星手捧了一束章诗寻生前最喜欢的紫色鸢尾花,沿着最右边的台阶拾级而上,她在陈砚之的墓碑旁边找到了她的。


    她的爱人去世时二十九岁,她二十六岁,还是比他小?,在他面前有当小孩任性的资格。


    章诗寻也做到了,她实现了曾对他说的诺言,成为闪闪发亮的大明?星,养他,不用?他担心。


    照片上的姑娘还是二十岁的模样,长发微卷,穿着浅色碎花裙,眼底有光,笑容清澈,还在期待她的砚之哥哥什么时候约她出去约会,她要吻他,要毫不怯懦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那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年,遇见他,此后一生?都用?来缅怀。


    眼睛酸涩,翁星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女孩的脸,这是她的遗言,用?二十岁的照片当遗照,身旁是二十九岁的陈砚之,他们永远一如初见。


    在深海荒岛里,被?他拦腰抱起,在潮涨中?救出来时,她的心就完完全全为他悸动。


    “对不起,诗寻,我来晚了。”祭拜叩礼,翁星虔诚,“希望你和砚之表哥在另一个世界幸福。”


    朝朝暮暮,长相伴。


    眼睛发酸,眼眶湿热,翁星出来的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她看见等在树荫下的男人,半倚靠着车门,身形颀长,碎发漆黑,T恤长裤,腕表微微泛光,深邃眉眼下,还有些少年时期的肆意恣傲,很帅。


    眉眼垂着,他眼底情绪不明。


    心底有点难受,自己?让他送自己?来这儿?,估计又勾起他表哥的伤心事。


    翁星有些歉疚地走过去,轻轻开口:“谢谢你,还有抱歉。”


    “诗寻她能和砚之哥哥葬在一起。”是因为他的帮助。


    看着她眼角红红的,他声音沉了点,淡回:“没事。”


    “是我没照顾好章诗寻。”没照顾好他哥唯一爱的女人。


    “不怪你。”翁星轻回,诗寻她决定好的事一向没有人能改变,她应该很早之前?,就选择好了这样的结局。


    风声微动,树间鸣蝉,谁也没再说话。


    等到回到城区,翁星让他把车停靠在路边,“就到这儿?吧。”


    长指指骨微弯,漆黑眉眼压下来,他没吭声。


    “我在附近找个短租房住几天,你拿到我手机钱包的时候再联系我吧。”


    礼貌,疏离,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指骨微微用力,手臂青筋凸起,陈星烈冷着脸,眼底淡漠而冷。


    “这两天的事谢谢你,昨晚是我不懂事,都过去了。”她平静而温和地叙述。


    仿佛已经将过去完完全全放下。


    喉结微滚,低嗤了声,他道:“过不去。”


    松离合,踩油门,他直接开车把她送到温翊君公司下的另一家酒店,在市中?心,购物?方便,交通便利。


    用他的身份证订了半个月房间,房卡给她后,他没停留转身直接走了。


    翁星握着房卡站在门口,看着他开车离开,他没回头看一眼。


    心绪难明?,有点涩涩的,翁星回酒店先住下。


    登邮箱查看消息,腾飞中?标的消息就这样涌出来,冯主管和?林义章都给她发了邮件,甚至公司赵总也发了邮件给她,语气都很好,夸她的方案和?设计完美,才能拿下这次项目,并且体贴地给她休了一周假,让她那之后再回来述职,还有奖金发。


    不过中标的限定条件就是他们公司要和?远柘一起研发这款新ap,共同做出成品,项目经费对半分成。


    翁星很清楚自己?的设计得不了奖,所以?是远柘手下留情或者他们的设计出现严重的失误,如果是第一种,翁星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事情都发生改变了,也就顺其自然,翁星回了邮件,答应下周回去入职。


    那晚,陈星烈就让人把她的钱包和手机送来,翁星下去的时候没看见他人,只有司机,


    霓虹灯闪烁,街灯如水,车流像一条流动的丝带,掺杂点夜风,微微偏冷。


    翁星接过手机钱包道谢,裙摆贴着脚腕,脑海里又止不住回想起他的脸。


    没有互换联系方式,没有寒暄,他也不缺女生?喜欢,大概就这样了,各自安好。


    心里很乱,他的情绪捉摸不定,但?翁星能感受到今天他走的时候心情并不好。


    今晚也不愿见她,又想到今天他说的那句话“过不去”,他还是怨她,讨厌她。


    深吸一口气,翁星上楼,尽力摒除这些想法,开始安排后面几天的行程。


    第二天她回了桐雨街,街口变化很大,老旧房屋被?拆掉,新的高?大建筑修起来,婉清旗袍店空了,用?毛笔书写的牌匾也东倒西歪,那颗大榕树被?砍掉,翁星曾居住的那栋房已经荒废,庭院里杂草丛生?,竟然没人居住。


    街边小吃摊换了位置,再也找不到槐花饺子,她路过那里,那些人有熟悉的乡音和面貌都识不得她,拘谨礼貌地叫她闺女,吃碗面。


    心里一阵失落,翁星搭车去了学?校,站在校门口看了一会儿,正巧遇上学?生?放学?,穿着制服的少男少女们出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路边奶茶店小吃摊里挤满了人,他们永远青春活力。


    “依伊,陈依伊!”熟悉的名字。


    翁星怔了下,手便被一双柔嫩的手牵住,陈依伊已经和?她差不多高?,绑着高?马尾,眼睛大,双眼皮褶皱很深,水灵灵的,很漂亮。


    “姐姐。”她叫她。


    她身后还跟了个模样安静俊秀的男生?,制服穿得工整,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的眉眼和陈星烈有三分相似,不过没了英气,肤白眸黑,显得俏皮可爱。


    “是你,姐姐。”她一眼认出她,让她哥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女人。


    “伊依。”缓了缓心绪,翁星轻轻开口,对她笑笑,“我请你喝奶茶吧。”


    和?她进了附近一家奶茶店,刚坐下,陈依伊把书包取下来,身旁男生自然而然的就接过去。


    “你见我哥了吗?”她开门见山。


    迟疑了会,翁星没回。


    陈依伊又继续开口:“他好多年没回家了,我去上海找过他,他不见我。”


    “我妈说,他恨我们。”吸了口奶茶,陈依伊有点沮丧,“好像没人能走进他心里。”


    “除了你,姐姐。”


    捏吸管的手用力,翁星勉强笑了下,“怎么这么说?”


    “他只认过你是他女朋友。”拼尽全力,只是为了你。


    鼻尖一酸,垂下眼睫,翁星木木地回了句,“好好学?习。”


    男生等在外面,叫了陈依伊一声,她抱着奶茶离开,弯起唇角笑,“姐姐,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去找我哥哥哦。”


    “我等着参加你们的婚礼。”


    女孩和男孩并肩出去,垂下的手十指紧扣,无比相配。


    第三天她去了榆海监狱,通传之后,陆行之不愿意见她,翁星在大厅铁椅上坐了许久,心底闷闷的,说不出的压抑。


    查官网,他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假释出狱,而她还没有嫣嫣的一点消息。


    她母亲酗酒,父亲去世,又辍了学?,这些年应该过得很艰难,翁星想象不出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座椅冰凉,指尖垂着,翁星觉得很挫败,她一手压着眉心,轻轻揉了揉。


    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来来往往穿着制服的人忙碌不停,铁丝电网高墙内是另一个灰暗世界,陆行之独自在那里生活七年,隔绝一切人声,


    物?是人非,他们曾经那么要好过。


    眼睛酸涩,翁星强忍着没哭出来,手撑着额头,一手挡着眼睛,大厅工作人员过来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说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翁星听到一声低低的哽咽,悲伤无形,手指甲抓着沙石也往泥地里陷。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翁星连思考的勇气都没有了,抓起包就往门外走,灰土砖墙缝隙里留下指甲印,淡淡的小?苍兰香水气息。


    沿着荒草地尘土飞扬的公路往前?跑,翁星大喊:“嫣嫣!”


    “嫣嫣,是你吗?”


    “嫣嫣,我知道是你,你出来见我一面!”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芦苇被?烈日晒得焦黄,监狱桥下一条小河已经干涸了,河床上积躺着碎石和?生?活垃圾,鱼的尸体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在夏日高?温里散发腥臭。


    蚊虫飞蛾很多,沿着灰白的公路往前?爬,飞来飞去,织成一张黑色的罩网,蛰在皮肤上很快就起了一个大包。


    又痛又痒,心口像被人砸了石头,翁星再也忍不住,眼泪流出来。


    司唯嫣离开学?校那一刻起,她就给她发过很多消息,直到走的前一天也没有停止寻找她,她想帮助她,她想见她,想念她,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国外这七年,从交叉到完全不相干的平行线,和?陌生?的人一起上学?放学?读书,她都想她。


    纵使她的目的最初并不单纯,搭救她只是因为她戴了柏悦奖励的一块Cartier的表和?曾在茶楼见过她,可一起经历那么多事,她早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她希望她能过得好,真?真?切切的。


    靠着桥栏,翁星缓过情绪开口:“嫣嫣,别躲着我,你有什么难关,我们一起度过好吗,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摩托飞驰而过,溅起一地尘灰,简陋石桥下,身形瘦弱的女孩把自己藏进刺叶比刀片锋利的芦苇丛里,一手捂着脸,无声痛哭。


    天蓝,无云,两架飞机驶过,在天空中?摇曳出不同路线交叉的两条细白的轨迹,很快湮灭在云层里。


    一如年少?的他们。


    回腾飞述职时间刚好是周一,办公室里的人都很友好热情,戚柔拿了盆小?仙人球过来,轻轻开口:“姐姐,你的设计好厉害,写的程序没出过差错,这盆仙人球就先拜托你啦,你无论到哪里都要好好养哦。”


    小?仙人球只有巴掌大小?,在一个小小的深绿色的盆里,青绿色,长势很好,刺球尖尖的,远远看去却很柔软。


    搁了钢笔,翁星接过勉强对她笑笑,“谢谢。”


    “星星,你怎么好像回家一趟心情不怎么好诶?”戚柔好奇,她最近和?徐斯万联系上了,每天都觉得甜甜的很开心。


    “我没事,先查bug吧。”点开电脑屏幕,翁星开始运行数据。


    冯正鸣携着企划书过来,一脸春光,“那个小?翁啊,这次你是功臣,我们腾飞要和?远柘合作,这次要派遣程序组的成员过去共同工作学?习。”


    “翁星,我们赵总很看好你,期待你在这次ap设计里表现优异,争取把远柘的技术员挤下去,让我们夺走第一署名权。”


    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我宣布啊,技术部这次参与和远柘合作的人成立为A组,由翁星带队,名单如下。”


    “程昌,罗洋,寇婷婷……”


    说完这些,他满脸堆着笑,继续开口:“今晚我们和远柘技术部那边对接,一起聚个餐,开个迎新宴,总经理也要出席,你们记得准时参加。”


    说完这事,冯正鸣就转身走了,办公室却沸腾起来,都在兴奋,说能去远柘技术部,回来肯定升职加薪,而且今晚总经理都要参加晚宴,可想而知高层有多重视这次合作。


    一上午焦焦躁躁的,人心浮躁,刚拿下一个项目,办公室里没多少人在认真工作。


    翁星敲代码没敲几行,就有人过来问她,“哎,星星,你去远柘能能看见他们总裁吧,特别帅那个,传说是个玩咖。”


    “你见到他之后能不能悄悄拍张照发群里给我们看看呀,我们真?的很好奇。”


    “没听说,不能。”翁星都不知重复这句话多少?遍。


    一天下来疲累不堪,下午提早下班,女同事都早早回去打扮,翁星懒得收拾,就打算西服衬衫裙过去。


    她在办公室的桌上趴着补觉,刚睡没过五分钟,赵总秘书Linda就神神秘秘跑过来,给了她套偏正式的礼裙,让她去换了再补上装。


    赵勋晖很看重这次聚会,让她好好打扮作为公司的门面亮相,并且想和远柘寻求更多的合作机会。


    不得已,只好换了,浅蓝色鱼尾包臀裙,外搭同色系罩衫,发尾微卷,口红颜色抹了丝浅杏咖,眼尾勾了点眼线上翘,清冷又漂亮。


    到NSK的时候刚过晚七点,一行人下车,穿一天的高?跟脚酸,翁星站路边吹了点冷风冷静。


    夜色温柔爬上路人的肩,NSK会所地处商圈,地段繁华,高?楼鳞次栉比,来往的人皆衣着光鲜。


    翁星想起陆行之,又想到司唯嫣,这么些年,他们像活在两个不相干的世界里。


    还有陈星烈,上次分开已经差不多一周没见,湖珈山的别墅他没回来过,也不知现在是在榆海还是回了这儿?。


    寇婷婷穿着长裙款步而来,提醒道:“星星,赵总在催你进去,远柘的人都已经来了。”


    “开心点啊,多笑笑,这次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撕了颗酸梅糖醒神,翁星对她笑笑,“嗯,我马上来,你们先进去吧。”


    又等了五分钟,不得不去的时候,翁星才进会所,聚会包厢在七楼,摁电梯上去,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


    一瞬间,翁星觉得毫无归属感,没意思,待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按照服务员的指引,沿着光线昏暗的走廊往里走,走到门牌号为7001的房间前?停下。


    翁星抬手敲了敲门。


    十几秒后,门被?打开,屋内一股凉气涌出来,冲散燥热,灯光偏暗,包间分好几个房间,有阳台,矮几和?沙发,外间是娱乐室,桌球,3D体验室,最里面是摆放餐桌的地方。


    赵勋晖和?远柘的人都在里面,服务员推着餐车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餐,有穿着马甲戴着白手套的应侍生?捧着珍藏红酒进去。


    顿了顿,翁星刚准备敲门,冯正鸣就出来了,拉她在身后进去,推开包厢门。


    灯光微微有些晃眼,翁星适应了会才看清里面的光景,一室华贵,衣香鬓影,有人点着雪茄在抽。


    翁星一眼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装,领带纯黑色,手腕刺青丝丝蔓延入解了钻扣的衣袖里,碎发漆黑,棱角分明?一张脸,在灯光下迷离深邃。


    漫不经心拨弄指间一枚黑色金属质打火机,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斯文禁欲感,极蛊惑人心。


    冯正鸣殷勤道:“这位就是远柘总裁陈总,这是我们技术部A组组长翁星。”他戳了戳翁星手背,“还不上去问好。”


    指间动作停了下,男人撩了撩眼皮,漆黑深沉一双眸子淡淡看向她,眼神?颇玩味,无形之间气压却极低。


    喉咙有点发涩,翁星上前?一步,包臀裙下一双腿纤细白皙,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声响清晰可闻。


    长发蓬松及腰侧,银色流苏耳环坠近裸露白皙肩颈,红唇微弯,惊艳的美。


    她站到他身前,伸手礼貌道:


    “陈总您好,我是翁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第53章 交错


    酒杯杯壁浸了水珠往下缓慢地流, 宽大而骨节分明的?手掌笼住杯口,食指一枚银戒豁口绕着一条银丝线,小?蛇一样绕指的?棘蔓,中指上?的?是一枚纯黑的锆石宽戒, 手背皮肤冷白, 透明至青色血管明显。


    酒色映着杯壁, 包厢里温度颇高,后颈出了层薄薄的汗。


    一室的?目光都集中在此处,男人掀开眼皮看她,狭长漆黑的双眼里眸色渐变玩味,浮了?丝淡薄笑?意。


    在对上她目光时, 探究,审视,就是不?回应。


    笑容在脸上有些僵滞, 翁星还维持着礼貌, 委婉叫他:“陈总。”


    冯正鸣和林义章都为?她捏把?汗, 疑心这位科技届赫赫有名的远柘总裁不喜欢翁星,不满意他们腾飞的技术团队。


    赵勋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身?旁女伴安抚地把?头?靠在她肩上?。


    勾唇笑?了?下,陈星烈垂下眼睫低低地“嗯”了?声, 算作回应。


    腾飞团队里的人松了口气。


    如临大赦, 翁星松弛下来,一缕发丝勾着耳畔,她正准备转身?回大理石餐桌另一边的位置。


    就听?见极淡,低哑而磁性的一声, “坐近些,我?好认识下。”


    指关节轻敲桌面, 一声一声有节奏般,他来了?点兴趣。


    徐斯万拿了?解酒药准备回自己座位的动作停住,他低眉,静静地看着一袭浅色鱼尾包臀裙的?女人僵站在他座位后,他哥在徐徐图之引她入座。


    冯正鸣最先反应过来,精瘦的?脸上?堆满笑?意,“星星,陈总重视我?们?技术部,还不?快坐。”


    林义章也插进来,“远柘技术研发部的团队有意带我?们?,翁星你快把?握住这次机会,以后跟着陈总多学些东西。”


    赵勋晖总经理也露出和善的?笑?,端了?杯酒敬陈星烈,“替我们腾飞员工能得陈总信赖敬一杯。”


    犹豫了?会,翁星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纤背挺得笔直,与他维持距离,竭力装作不?熟的?样子。


    雪茄烟敲散了?,细密的?烟草气息散开,陈星烈一面端着酒回那些高管的殷勤话语,左手持着酒杯却往她这边偏,干邑里加了冰块,凉气滋滋的?冒。


    有意抑或无意,他的温热呼吸也一阵一阵的洒过她颈侧,一凉一热两道气息,酥麻意乱得似有蚂蚁在爬,痒酥酥的?。


    空气闷热,罩衫往下退,翁星一片雪白而细腻光滑的肩颈早已露在陈星烈眼前。


    喉头?微滚,他有些心猿意马地听着赵勋晖说些恭维的商场套话,无意里却都数清了?翁星右肩和颈后有几粒细小黑痣,又有几粒尖端颇红的?闷痘。


    前些天这人还对他的好意视若无睹,一脸释然地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分毫不?在意他也没有为?他留下的?想法,还能说出又不喜欢他这样决绝的?话。


    现在又伪装不?认识坐他旁边,似乎只?要他一触碰她就会像蜗牛触角一样飞快缩回壳里去。


    他说了?,过不?去,谁也别想轻易过去。


    颈侧肌肤实在太痒了?,翁星没忍住侧身看他一眼,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半杯酒的?冰块化掉三分之一,陈星烈的位置不知何时成了?斜对着她,他姿势闲散地半搭臂靠在椅背上?,持酒杯的手正对她后颈。


    衬衣往上?是领带,喉结凸起,一截下颌线轮廓流利而清晰,眉眼极英俊,玩世不?恭中又带冷厉的?影子,让人捉摸不透。


    见她侧身?,陈星烈搁了?手中酒杯,慢条斯理地让身旁服务员递上菜单,嗓音是难得的?耐心,低声询问:“翁小姐,还想吃什么?,我?点。”


    正大谈腾飞发家史的赵总停下声音,一室同事的?目光又落在他们?身?上?。


    灯光斑驳出男人碎发的?剪影,乌眸映点碎光,清淡熟悉的?佛手柑香,无形的?目光如一张网网住他们?。


    风暴中心,翁星浑身?绷紧,心底漾出微妙的刺激感与无措感,拉扯着想逃离,她抿了?抿唇角,看着陆陆续续上满半桌各种别出心裁的菜肴,轻轻道:“陈总,菜已经点好了?,我?不?用。”


    “没事。”陈星烈嘴角噙着抹疏淡笑?意,把?菜单压她手里,淡淡开口:“翁小?姐喜欢,可?以再加。”


    寇婷婷罗洋等人八卦好奇的目光都快黏她身?上?了?,翁星手心出了?一层汗,她勉强笑?笑?,“不?用了?陈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新员工而已。”


    “是吗。”他挑眉,嗓音不?徐不?缓,“明天不?就要入职远柘,我?对待所有普通员工都一样好。”


    赵勋晖脸上?的?笑?意垮下来,提醒,“陈总,这是合作项目。”而并非腾飞技术A组的人直接就去入职远柘了?。


    徐斯万咳了?声,勉强说了?句场面话,“赵总放心,项目完成后,腾飞的人自然能回去。”


    脸色稍稍缓和,赵勋晖握着酒杯喝了口。


    额发间都是细密的汗珠,翁星喉咙痒得干涩,想再说什么?,怕又成为?焦点,便没回。


    手指绕着戒身?摩挲,薄唇轻启,他说了样菜单上没有的一样,“槐花馅饺,就这个吧。”


    服务员恭敬拿了菜单下去。


    翁星心底却如细痕划过,有了?丝微妙的?感?觉,槐花饺,他还记着。


    微微怔忪,捏酒杯的?手指用力,在服务员过来时她下意识往回挪了下,膝盖蹭到男人西装裤腿的布料,温热一道,她飞快回收,手里的?酒杯却不?慎倒下,一小?半洒在了?他袖口上?,洇湿西装,冷白手背上也沾上酒渍。


    翁星连忙拿纸擦他手背,动作迫切的?想掩饰。


    林义章还是注意到,训了?她一句:“怎么酒都端不?好,粗手粗脚的?。”


    耳廓绯红,翁星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抱歉,陈总。”


    松开酒杯,停止交谈,陈星烈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左手交给她,任由她处置,女人侧脸白皙,眼睑下的?红痣温和,微卷的刘海扫过耳畔,干净而温和。


    “不碍事。”陈星烈淡淡回,“慢慢擦,擦干净。”


    他嗓音低缓,摩挲耳畔,勾人的?蛊惑。


    耳朵间烫得翁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一手轻抓他手背,手掌宽大,纤细指腹贴着他虎口的?茧,干燥而温暖,一处一碰间勾起时莫名显得暧昧,在暗色灯光下引得人连连旖旎遐想,这人还毫不?避讳,一直昏暧着眸盯着她看。


    室内光线偏暗,点着熏香,玻璃窗外往下是绚烂繁华的夜景,灯火星点,点缀在黑暗中,一条黄浦江,江面波光粼粼,幽深无比。


    赵勋晖抿了口酒,若有所思,“你们?认识?”


    手触电了?一般收回,翁星勉强笑?笑?,“不?认识,赵总,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低笑?了?声,陈星烈也不拆穿她,回:“嗯,第一次见。”


    “这是好事儿,少了?磨合期,陈总能重视我?们?翁星,她感?激幸运还来不及。”冯正鸣拍手。


    手背上和手指上沾的酒终于擦干净,翁星如释重负地松开他,竭力往前坐,离他远点。


    “来。”冯正鸣把寇婷婷也叫过去,“陈总,这也是我?们?A组后端的?技术员,请您多多关?照些。”


    寇婷婷走过去敬酒,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水气息弥漫开。


    眼底浅淡笑意立刻就散了?,化为?淡漠冷戾,陈星烈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眼也不?看她,也没有要接那杯酒喝的意思。


    僵持半分钟,寇婷婷脸上的笑容挂不住,难堪又尴尬。


    桌下,翁星用手肘抵了抵他腰侧,意思很明显,让他回应。


    “翁小?姐,有事?”低缓一声,男人声线独特,如大提琴C调。


    翁星此刻很想把?他毒哑,咬牙切齿地回:“没事。”


    还僵站着,寇婷婷打算回去,腾飞那边的人脸面也挂不住,黑了?一圈。


    还是徐斯万倒了酒杯碰她,舒朗回:“这杯我?接,后端研发寇小?姐是吧,以后共同学习进步。”


    寇婷婷才勉强退下。


    “以后还得友好合作,星星给陈总敬酒啊。”


    冯正鸣也是个人精,见不?怎么?爱搭他们总经理的话倒是有意无意把?目光放翁星身?上?的?远柘总裁,就一直撺掇着翁星敬他酒。


    言语中有意无意地提及好好练一下他们腾飞的?兵,并且加入下次合作的?事。


    陈星烈兴致不?高,笑?都懒得笑?,敷衍了?几句,不过翁星递过来的酒他倒是一杯不?剩的?全喝了?。


    昏黄灯光下,翁星持着酒杯靠近,自持地叫他陈总,喝酒。


    深邃眉眼压下,他淡淡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玩味而散漫,接过带着她手心温度的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喉结微滚,抬手扯了?扯领带,陈星烈慵懒靠着椅背,手指修长,矜贵而冷淡模样,时不?时总看向?她。


    一场晚宴倒也没到冷场的地步。


    徐斯万在旁边看着也十分不解,腾飞这所谓的?技术团队,跟最新技术和设计脱轨太久,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是。


    这次招标能让他们一半,也全是他一意孤行。


    赵勋晖还借机要求他们提供技术和指导思路帮忙培训腾飞a组那些吃白饭的能被轻易优化掉的程序员,挺可?笑?的?。


    一场你来我?往,博弈游戏一般的宴会结束,两方总裁没走,谁也不?敢先走。


    倒是翁星这么一晚上,折腾得累了?,找个借口出去,在洗手间抽完了?支烟。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幕,心底有说不出的隐秘期许感?,肌肤相触,西装衬衫往上?凸起的?喉结,淡漠不?苟言笑?却为?她微弯的?唇角,还有那双黑沉双眸下疏冷偏深的?眼神。


    如盛情绪,酝酿风暴,压抑海面上唯一一抹薄光。


    心跳加快,在那样的环境下演戏,心也砰砰。


    槐花馅馅饺应该是外面小摊上买的?,都留给她吃了?,虽然不?比旧时味道,但也是她喜欢的?,口齿留香,夹杂着甘甜。


    手掌汗津津的,掐了?烟,还有点黏。


    水流冲过手掌,冰凉触感?,又回想起和他手掌交握的温度,凝了?凝神,翁星快速抹工皂洗净,顺便补了?个妆。


    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有人谈论。


    “远柘陈总是真的?挺傲的?,连我们总经理的话都不怎么回。”


    “是啊,长得一张很贵的?脸,说话也一字千金似的。”


    “他们?不?就研发设计比较厉害吗?总体实力比不上我们腾飞吧,怎么?有这么?大面子让我?们?各个高管轮番捧啊。”


    “今天婷婷去敬酒,他看都不?一眼,虽然他长得特帅又有钱,但也未免太混蛋了?。”


    “是不是呀婷婷?”


    有水流声传来,女声温温柔柔的?,“没事,我?又比不?上?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安安分分当个普通人就行了。”


    有人为?她抱不?平,“是啊,远柘总裁怎么就一顿餐全在问翁星的?喜好,怎么?那么?关?心她。”


    “怪不得外界都传他是个玩咖,现在看来可?不?是这样吗,一场聚会就看人那眼神,温柔缱绻的?,还只?对她一个人好旁的?不?看,这谁遭得住啊。”


    “是啊,他那么?熟练,之前肯定?是谈了?几十个女朋友那种,估计这次就看上我们这儿的高材生了?。”


    “我?觉得也是,应该是玩玩,这个能谈几天啊,办公室恋情我们赵总准吗?”


    “你们?,乱八卦什么。”冷冷一道男声插进来,是赵勋晖。


    那些女生瞬间道歉的道歉,鸟兽一样散了?。


    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缓了?缓,翁星才推开门出去,恰好看见赵勋晖还没走。


    他神色凝重,皱着眉,看着翁星,“小?翁啊,我捎你一程?”


    “不?用了?,赵总,我已经叫了车。”翁星撒了?个谎。


    “她们说那些你都听见了?”他问。


    翁星如实回:“听见了。”


    赵勋晖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忧虑,不?确定地问:“你认识陈总?他这人性子孤僻手段果决,以前从没应过我?们?的?饭局。”


    “不?认识。”翁星压着心虚,继续撒谎。


    “那好。”赵勋晖笑?笑?,继续试探:“你是我亲自发offer迎回来的?,应该不?会因为恋爱这种事放弃工作吧?”


    “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食指捏了捏手链,翁星一本正经回。


    “那我?就放心了?,去远柘主要还是偷师,我?们?等你回来。”赵勋晖对她笑?得和善,寄予厚望。


    “好。”


    …


    出会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刚下过小?雨,湿绵绵的?,花坛里绣球花一簇一簇地开着,花瓣尖缀了?雨水,剔透冰凉,夜来香的香气渐渐浓郁,来往行人都行色匆匆。


    凉鞋高跟,有点冷,翁星站在路边打车,许久都没见到一辆空的?出租,远处江景波光粼粼,映照点点灯火,喧嚣一天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


    手腕皮肤上起了细小的战栗,翁星往公交车站台那边走,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


    法国梧桐高大的枝叶半遮住路灯的光,昏昏暗暗的?洒落下一层,使路面显得更加清幽。


    远远的?,翁星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靠在路边,半倚车门的?男人西装外套解了?,手臂勾着外套,修长手指间燃着支香烟,一点猩红,缓慢移动。


    山地靴踩在一旁花坛上?,徐斯万手里捏着几片被撕碎的?纸,声音有点低,带了?忧心,“哥,你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了?,那白家小姐还心心念念着你。”


    拇指轻折打火机豁口,他一件一件细数,“在英国读书那段时间你没见过她,她来酒吧堵你,图书馆堵你,回公寓的?路上?也堵你,你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消停两年,这下好,拿照庭来堵你。”


    “我?知道你跟那个家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就真的?眼睁睁看它毁了?吗。”徐斯万深吸了?口烟,有些怅惘:“可惜远柘和照庭领域不同,有些地方真帮不?上?。”


    “要不?就彻底断关?系,要不?就回去了结这事。”


    烟灰洒落,低嗤了?声,陈星烈嗓音极低:“娶她,这辈子不?可?能。”


    勾唇淡笑?,眉眼压了?点,他掌控从容:“忙完这边的事,就回去陪他们?玩玩。”


    “行,你有主意就成。”徐斯万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神采飞扬:“今晚你别太明显啊。”


    “吓到人家了怎么办。”


    夜风寒凉,翁星隐约有个模糊猜想,但不?真切,她退缩过一次,这次不?会了?。


    深吸了?口气,提着挎包,翁星走过去,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在这颇为寂静的街道里渐变清晰。


    梧桐树下,旧街军校遗址前,翁星抬眸看他,杏眸澄澈,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翘,勾人而清妩的一张脸,发丝在微风中微动。


    清越如泉一声,她开口喊他:“陈星烈。”


    掀开眼皮,淡淡清白烟雾缭绕,男人单半抵靠着野越车车门,后视镜里的身影清晰的落到面前。


    烟灰洒落一截,清净的?茉莉香气息萦绕,摁着打火机铁皮一点一点掐灭烟,他站直了?点,凌厉眉眼一点痞野,目光一点一点勾出占有欲。


    抬臂,他直接把?西装外套扔她身?上?,“知道过来。”还知道过来。


    翁星穿上宽大的西装外套,卷起袖口露出手指提着包,她朝他笑?了?下,装无辜,“是诶,没车了?嘛,我?要回去啊,你是我邻居啊。”


    单手拉开后座驶门,他站旁边,让了?点,示意她。


    徐斯万咳了?声,自觉地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坐上去。


    地面润湿,外套里还带着他的体温,驱散寒冷,翁星走过去,弯腰手扶了?把?车门,坐进后排里面的?座位。


    他扔完烟蒂,单手插兜后她一步上?车,携来一股湿润的?凉气,单手拉上?车门,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彼此。


    鞋跟流苏装饰链垂在脚腕处,翁星弯腰摆弄了?下,车内空间宽敞,男性低沉夹杂着冷调的乌木气息凛冽,她偏头?看他,侧脸轮廓很深,五官深邃立体,骨相极好一张脸,怎么?看都帅。


    酒精气息微醺,翁星一手抓着安全带,手包放在和他的座位之间,微偏向?他,珍珠装饰硌着手指,她偏头?看他,眼睫纤长,开口问:


    “故意等我的吗,陈总?”


    第54章 掠夺


    光线昏暗, 女?人眼睑下一尾红痣如粒朱砂,清冷杏眸地如盈水光,在这逼仄空间里看人有深情的错觉。


    淡淡的茉莉香掺杂着冷冽的柑橘气息,呼吸声清晰。


    偏头, 眉眼压低, 陈星烈看向?她, 下巴,唇角,再到那双总是显得无辜漂亮的眼睛。


    这么些年,没?变过?。


    “是。”低淡一声,听不出情绪。


    怔了怔, 翁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心跳加快,呼吸磋磨, 她靠近了一点, 手掌和他的只余几厘米的距离, 隐隐感受到温热。


    他的西装外套布料偏软,贴在裸露的皮肤上, 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凛冽独特。


    心底情绪难明, 男人褪去少?年青涩, 变得成熟,却仍是她所喜欢的。


    “对我怎么这么好。”翁星声音低低的。


    “应该的。”他嗓音听不出波澜,食指银戒轻碰中指的锆石戒指,金属相碰, 虎口内侧隐有疤痕,看不真切。


    车窗外树梢间有一轮弦月, 弯弯的,朦胧无比。


    心口发涩,翁星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


    就?看见他自?嘲地笑了下,嗓音低哑,透着疏离:“毕竟谈过。”说过好多次不喜欢他他也死命喜欢着的初恋。


    鼻子瞬间就?酸了,眼眶有点红,在这昏暗光线中看不太清楚,翁星维持着平静,装作?不在意般,不经心提起,“这些年还谈过几个女朋友?”


    她弯着唇角,眸里是坦然干净,看不到别的什么了。


    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拇指内折,捏住指骨银戒,锋利眉眼压下,厌世和?冷戾感显露,夜色染出男人冷峻脸庞,他嗓音低淡,似嘲讽:“重要吗?”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不想知道了,不重要。”缓下心绪,翁星压下内心的酸涩感,酒精作?用,脸颊红晕发热,她低头看着他与他相距很近的宽大手掌。


    直接伸手牵上去,抬头对他笑笑:“以后你是我老板呀。”


    淡漠情绪渐渐化开,压打?火机的手松开,陈星烈撩了撩眼皮看她,他散漫笑了截,“嗯。”


    被她牵住的长指微弯,粗粝干燥皮肤贴着她细腻肌肤,温度传递,他嗓音低磁:“翁星小姐,多?指教。”


    “陈星烈先生,多?指教。”翁星轻轻回。


    “好了,远柘欢迎你。”徐斯万转身笑着,递了瓶茉莉花茶过?去,“我看过?你的代码作?品,写得很漂亮。”


    手心里他的手指松了,但也没?让她松开。


    翁星还牵着,她对徐斯万笑得真诚,“谢谢你的夸奖。”


    瞄了眼他们牵着的手,徐斯万摸了摸鼻子,对上她眼睛时又?有点不好意思:“代码写得很漂亮。”


    “别的,你牵我哥回家让他告诉你吧。”他话里藏着点揶揄。


    耳骨红了点,翁星快速松开他手,手心盈了点汗,她偏头看窗外月亮,脸贴靠着越野车,冰了点温度。


    “再说吧。”掩饰着,口是心非。


    “行,来日方长嘛。”双手交枕座位上,徐斯万顺口接。


    翌日。


    翁星开车先去腾飞办理了交接程序,随后才和?A组的人一起去远柘办公,资料策划案都储存在U盘里,先去人事报道,他们在一楼等了一会儿。


    不难看出大家对这次合作的重视,基本上所有人都穿了正装,翁星也找了件小西服和?一步裙穿着,高跟鞋磨得脚后跟疼。


    在人事处登记后,下来引路的是一位短卷发,穿着干练的女?人,技术部的楼层在七楼,摁电梯上去,一路上都很安静。


    最后有人受不了,小心翼翼问:“秘书姐姐,你们远柘一天工作时间长吗?加班多不?”


    女?人礼貌朝她们笑笑,“我是风控部部长盛南雪,你们可以叫我Nancy。”


    “早九晚五双休,加班自?愿。”她微笑着说出这话,但内心深处却想的是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应该都达不到能加班的资格。


    林灵笑着说:“Nancy姐姐你好。”


    她扭头对同伴开口:“哇塞,他们这儿福利这么好啊,比腾飞工作?时间还少?一个小时,就这样还做出那么厉害的设计,太强了吧。”


    寇婷婷撩了撩头发,“高效率工作?当然用不着返工了,你总想着玩儿,项目出问题了得千倍万倍的时间还回来。”


    “加班我能接受,主?要是要把项目做出结果,是吧,Nancy部长?”寇婷婷道。


    Nancy维持着微笑,“有上进心是好的,不过?你们不用过于担心项目设计。”


    电梯滴的一声到了,Nancy转身往外走?,脸上格式化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带他们去了各自的工位,就?在离厕所挺近的一侧,里面?零零散散的没?几个人,敲键盘做的游戏都是很低级的PPT一样的劣质程序。


    盛南雪把一大叠企划书放他们桌上,“这些是现?阶段的任务,先整理好写一段代码出来。”


    翁星一眼扫过?去,根本没什么可写的东西和可创新的点。


    其他人都坐工位上了,开始打?开电脑敲键盘,他们其中很多人创新力有限设计软件都靠堆量试错来运行,因此一时半会还没发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放下策划书,翁星往前走?一步叫住Nancy,“盛部长,你确定?这是远柘和腾飞合作的X项目计划书?”


    寇婷婷也放了文件,“Nancy部长,这些无限重复,逻辑算法一团糟的像素游戏应该不是我们设计的内容吧?”


    盛南雪对他们笑笑,“你们新入职,先从最底层熟悉起不好吗?”


    翁星弯腰顺手开了一部机子,电脑还行,写代码能不卡,但运行速度欠佳。


    “工资照付,奖金和津贴加起来甚至是你们在腾飞工作?的两倍,而且只需要写这些简单的代码,这样不好吗?”盛南雪抛出令人心动的条件。


    组内许多人都动摇了,有人劝寇婷婷和?她,先从最基础的做起也好,也算熟悉业务了。


    算是看清了,让标只是给腾飞让了个好名声,什么偷师,他们压根没?想让他们学到东西,毕竟商场竞争,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过?翁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低劣代码上。


    “让我跟你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谈话。”翁星直接不退让,“贵公司这种做法,是违反合同守则。”


    办公室里零零散散的员工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带有敌意。


    第?一天入职,就和原本隶属公司的员工对着干闹矛盾,这是开了个不好的头。


    四周人面?面?相觑,孙灵小心翼翼拉翁星衣袖,“星星,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都半入职了。”


    罗洋也加入劝慰:“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我们能把这小游戏设计得精妙,设计火呢?”


    寇婷婷冷着脸没说话。


    想起昨晚那两人,冠冕堂皇的伪君子,翁星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我不想参与设计游戏,第?二,我要做的项目是X计划,线上医疗问诊APP,第?三,我们只是办理了短期入职程序并且有合同在身,如果你们违反条例我可以申请法院裁判。”


    盛南雪维持着笑容,脸色很僵,她说了句稍等后去前台拿了份出勤表过来,“抱歉翁小姐,全权负责这个项目的徐副总今天没来上班,所以你暂时找不到项目负责人。”


    “还请等一段时间。”


    翁星看着那排写得垃圾一样乱的代码就?头疼,“徐斯万去哪儿了?”


    Nancy勉强笑着摇头,而原本办公室里的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而且一直拿那种表情看她,看得翁星都发毛了,她拿出手机,维持着最后的礼貌:“那你们徐总的电话有吧?”


    “他在睡觉,或者玩车,应该是宿醉吧。”


    “徐总平时上午来公司的次数很少的。”有人忍不住开口回。


    怔了下,宿醉,昨晚送她回去后,他俩还去酒吧了?


    宿醉玩车,这两人还是真配,这几年就过这样声色犬马的生活,怪不得重逢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还有个红发妹妹和他那样亲密。


    亏她昨天都快真的想和他来日方长了。


    丢了手机,翁星脸色不太好看,“那你们公司还有负责人吗?陈总呢?”


    孙灵拉着她,让她别说了,生怕她受罚。


    Nancy仍旧挂着那格式化的微笑,准备微笑着回绝时,旁边来了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Nancy立刻笑得和?善起来,“我们陈总请翁小姐你上去交谈。”


    “麻烦跟我来。”


    她走?在前面?带路。


    放了策划书,怒气才微微消了点,算他昨晚没去酒吧。


    寇婷婷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唇角,眼底隐隐有不甘。


    总裁办在九楼,一整楼大平层,装潢简洁,一侧是健身房游泳池,另一边是宽敞的办公区。


    翁星过?去时,Nancy礼貌在门口敲了三下。


    “进。”低低一声。


    Nancy等在门口,最后也就翁星一个人进了。


    她捧着在腾飞做好的策划案,踩着高跟鞋,穿着一步裙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办公桌的男人西装衬衣,领带妥帖,西裤裁剪得体包裹着一双长腿,他单手搁电脑键盘上,另一手取了阻视疲劳的平光镜。


    野痞感消去很多?,斯文不近人情的冷漠感无遗,高高在上,掠夺和?剥削的上位者角色。


    可恶的资本家。


    翁星把策划书摔在他桌上:


    “陈总,您什么意思?”


    “玩我们?”


    第55章 触及


    企划书活页夹里掉了几张纸出来, 散在办公桌上,一张还飘到?陈星烈手臂上,他慢条斯理地拿下来,把这几?张纸整理好, 立放在手边, 抬眸淡淡对上那双漂亮蕴含怒气的杏眼, 饶有?兴味,“说清楚。”


    瞟了眼那?一叠纸,翁星咳了下,不去看他眼睛,义正言辞:“我们腾飞和你们公司签了合约, 标书也是一人一半,明确写了我们共同参与设计完成X计划。”


    “嗯。”他低淡答,十指聚成尖塔, 轻抵下巴, 模样带了些慵懒随意, “继续。”


    偌大办公室只剩下彼此,阳光从开合的百叶帘缝隙里洒入, 一盆箭竹盆栽叶片锋利,削弱光线, 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高跟凉席脚踝处是细细缠绕的黑色镶水钻丝带, 反射着阳光,亮晶晶的,白皙纤细腿部往上是深咖色的一步裙和白衬衫,包裹着臀部, 制服严谨,盈盈细腰一握, 长?发微微披散在肩头,因生气而叙述速度加快,牵动胸脯起伏呼吸,她细细列举:


    “初入公司,你们风控部部长给我们的策划书,陈总您自己看看,这和X项目相差了多少。”


    “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代码堆积产出上,如果您有?心合作?,那?也绝不该拿这样的态度来敷衍我们。”


    “敷衍?”轻轻摩挲食指银戒,狭长?眼眸里情绪不辨,他冷静却残忍道:“这些不就是他们的水平么?。”


    “哪儿敷衍了。”询问却也没有询问的态度,叙述一般口吻说出。


    气?血上涌,快理不顺,翁星上前几?步,弯腰拿起了那策划书案,逐字逐句展现在他面前,“您看看这有写的必要吗?哪儿不敷衍了?”


    “陈总,我们签了合同,你应该按照合同守则来,让我们参与进你们的项目,你应该共享资料,还有?给我们配好点的电脑,换个办公场所。”翁星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看。


    慢条斯理解开袖口钻扣,喉结微滚,男人低笑了声,对上她的那?双眼睛,“翁星,你是谁的人?”


    一手压在办公桌上,翁星不退让,一字一句回:“我当然是腾飞的人。”


    抬手扯了扯领带,领口纽扣解了一颗,喉结往上,脖颈的青色血管明显,下颌勾出冷淡锋利线条,淡漠冷痞感?显露,撩了撩眼皮,他低低开口:“那靠这么近。”


    翁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弯腰压在在他办公桌上,就为了和他辩驳时更有?气?势,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翁星堪堪直起纤背,“你别?转移话题。”


    “怎么解决?”她问。


    “你留下,他们走。”低沉一道嗓音,他眼底看不清什么?情绪。


    “不可能。”翁星斩钉截铁,“他们走我也不可能留下,我们会一起离开,而你记得按照合同违约要则进行赔付。”翁星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盯着女人白皙干净的面庞,假笑的模样真的挺假的,露出牙齿,挤出梨涡,但真的也挺可爱的。


    忍不住笑了,单臂压着太阳穴,西装袖口下一截刺青在冷白皮肤上明显,眼眸里阴沉气?息散了很多,他笑意疏淡,还带着少年时期恣傲的影子,低低开口:“成,依你。”


    愣了下,翁星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了,有?些不可置信开口问:“你答应啦?”


    挑了挑眉,他“嗯”了声,掌骨绕着盛咖啡的搪瓷杯,倦冷而不经心。


    深邃眉眼被光影分成明暗区间,喉结凸起,蛊惑人心一张脸,阴郁冷感?褪去很多,撩人无比。


    唇角弯起微笑,翁星弯腰拿起策划书,把咖啡杯往他面前挪了挪,“陈总您好,陈总喝咖啡,陈总再见。”


    转身往外走,想起什么?,她又?回头说了句:“陈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箭竹叶片被微风吹动,热咖啡早凉了,轻抿了口,陈星烈看了眼那?竹子,不自觉轻扯唇角,笑意疏淡。


    一行人搬入八楼最右边办公区域,一墙之隔是个封闭的会议室,门锁着,似乎里面并没人。


    而他们一路上走过去,原本远柘的员工都在以一种奇怪又复杂的目光看他们。


    翁星没理,只是兀自试了试新电脑和整理了下工位,运行速度跑赢百分之九十九的电脑,硬件也是顶配,很有?诚意了。


    孙灵在旁边惊讶道:“哇塞,这电脑配置比我们在腾飞的时候还高高几个度啊,星星你太厉害了吧,你是怎么令陈总改变了想法啊?”


    “就,刚柔并济,威胁了几句。”翁星淡淡开口。


    “哪几?句呀,教教我?”孙灵好奇一下子贴上来。


    “我就说违反合同条例他得赔钱,就这样,看资料,注意分?工,开始工作?吧,别?闲着。”鼠标移到?邮件接收地方,翁星开始细致浏览X计划的完整框架和代码编译初始书。


    搁了保温杯喝了口热水,寇婷婷抬头淡淡看着她,眼底情绪不明,但掩藏不住不甘。


    而翁星看那?些资料和代码一下子就看入迷了,不得不承认远柘研发团队内真的有?大佬,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邻心APP的框架搭建和代码编译基本上完成了大半,每一处环节都?设置得很精妙,而bug几?乎没有?,这是她离开Google后第一次看到这么高效且牛逼的团设。


    他们这一群腾飞来的,的确只能做画蛇添足的事?,修修边角。


    被勾起兴趣,翁星一头扎下去,顺着另一个功能就开始敲代码敲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发酸也没挪位置,所有?注意力都放电脑屏幕上,因此翁星没注意,徐斯万走过来是,拿瓶盖给她桌上的仙人球浇了浇水。


    余光里晃过一眼,翁星下意识就拿手背挡住,“它不能多浇水。”


    徐斯万盯着她笑了,“还知道拦啊,写这么?废寝忘食。”


    “你看看现在什么时间。”


    翁星抬头发现偌大一片平层内,工位里都?没人了,已经是下班午休时间,“这框架大部分都是你搭设计的?”


    “一部分吧。”徐斯万指了指前面会议室,“看见那?会议室没?”


    翁星点点头。


    “那?里面关了群亡命之徒,都?是写代码的疯子,不写代码就会死,一开门他们就出来咬你们这些粘贴复制怪。”


    懒得理他,翁星继续敲打。


    “我哥喊你吃饭了。”他开口。


    “这块儿我还没看懂,你给我讲讲。”翁星伸手,把他拉过来。


    “这是Cot写的。”徐斯万瞟了一眼,“他源程序都?给你看,是真不把你当外人啊。”


    翁星输入节码文件扩展,还是没能解译出来,有?些泄气?,“Cot是谁?”


    “你们远柘的大神?”写的这串代码是真够变态的。


    徐斯万笑了下,“是啊,巨佬,没他不能活那种。”抬眸看了眼走过来的某人。


    “喏,说曹操曹操到。”


    “啊。”翁星听得模模糊糊的,还在和那?串代码较劲,绞尽脑汁编译,手指压键盘,指腹都?磨红了。


    陈星烈低眸看了她屏幕一眼,低低开口:“插入mobsync指令试试。”


    翁星照做,运行显示成功,她惊喜道,“你同步什么指令了?”


    “哎,还有?一步,这个怎么弄。”翁星打算再研究一会。


    陈星烈弯腰,单手压在她按鼠标的手上,另一手控着键盘,敲了几?个字符,一串密钥立刻好了。


    惊喜无比,翁星忍不住弯唇,直了点腰,头一下蹭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洒落,凛冽冷淡如乌木的气?息淡淡的,温度传递,她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


    翁星心跳加快,偏头看他,对上那双漆黑单薄的眼睛,眼皮薄,平时看人总有?股距离感?,离近了,对上,又显得极深情。


    “你就是Cot?”她笑着开口,唇角梨涡浅浅的,眼眸里似有?月亮。


    指压松开鼠标,陈星烈盯着她眼睛看了会,手指松了,移开,淡漠眼底有?散淡笑意,“昂”了声。


    “压到我了。”她声音很轻,心底软软的,像块棉花糖化了。


    看着他的薄唇,喉结和锁骨,生了坏心,翁星此刻很想咬上去。


    徐斯万在旁边像路过的狗被人踢了一脚,这才上班第一天啊,能收敛点吗。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人看到这也退回去了,捏着手里的工牌,寇婷婷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自己努力许久许久,都?到?达不了别?人出生的终点,她终究没有?别?人有?手段。


    站直了点,陈星烈后退一步,单手插兜,“走了。”


    “吃饭去。”徐斯万开口。


    “哦。”翁星笑着,保存数据,关掉电脑。


    整理好,跟着他身后出去。


    园区里的餐厅做粤菜做得不错,翁星喝了一盅椰丝鸡汤,又?加了一些清淡的小菜。


    徐斯万来得晚,穿着随意,就一件深蓝色的柯南T恤,配着那?张脸,挺年轻的,像个大学生。


    他陈星烈出来时也脱了外套,一件白衬衫,下摆没扎,袖口折了几?道挽起来,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臂和根根分?明的青色血管,一手里拿了手机,长?指狂点屏幕,在玩游戏,像那种很帅又有点坏的男大学生。


    坐了一会儿,有女生过来要联系方式,只敢偷偷看他,脸都?红了。


    徐斯万闲闲往座椅上靠,单手压着游戏屏幕,让出半个位置,拟备看他反应。


    游戏里boss狂掉血,他眼皮都?没撩一下,一直玩游戏无动于衷。


    人姑娘大热天站旁边都站得挺尴尬,拿着手机二维码僵持着。


    翁星是服了,这两老板穿得这么?年轻像学生,衬得她穿正装在这儿倒格格不入了。


    过了许久那?姑娘还没走,她默默看着,心底有?点不是滋味,这人怎么这么招女孩喜欢。


    过了几?秒,她伸手戳了戳他手臂,“有?人叫你。”


    点屏幕的手停了,他掀开眼皮看她,没说话。


    徐斯万在旁边补充,“哥,小姑娘想加你微信。”


    掀了掀眼皮,他看也没看徐斯万,对上翁星眼眸。


    “你想我加啊。”倦懒一声,他把手机搁桌面上,指骨微折,漆色锆石戒指散了点光,碎发利落,散漫冷淡一副模样。


    喉咙有?点干涩,搅汤匙的手动了动,翁星眼神闪躲了点,声音闷闷的,“干嘛问我。”


    桌边的女生这才注意到他对面的女人,面庞白皙漂亮,虽穿着成熟的职业套装,但看起来也很年轻,应该和他年龄差不多。


    刚刚只看装扮便认为他们应该不是情侣,她这会有?点尴尬地开口问:“那?个,你们是在恋爱吗?”


    “不是。”翁星回得干脆,指甲陷手心里,最?后又?缓慢找补开口:“前男友。”


    而陈星烈一直看着她,听到?她回答,像被什么?刺了下,脸色沉了点,气?压低下来,一言不发。


    澄清得挺利落干脆。


    徐斯万看不过去,让女生走,“我哥号称芳心碾碎机,我妹都?没机会,你走吧姑娘。”


    那?女生只好走了。


    空调冷气?嗖嗖的,玻璃门外阳光炽烈,明亮得反光,炙热无比,花坛里的植株都有被晒焉了的。


    心底酸酸涩涩的,翁星还在想着那?场地下恋,班级里也只有嫣嫣他们才知道她还和他谈过恋爱,其他人都?不知晓,现在说出前男友这三个字自己都错愕了一下。


    明明以前那么喜欢的人。


    “不想。”补充答案,她静静回了句。


    不想你加她微信,不想你加任何女孩微信。


    她把手机递过去,凝了凝神,缓缓开口:“那我能加你吗?陈星烈。”


    眼神没变,他往座椅上一靠,闲闲的,漫不经心模样,但眼神里写满爷要你自己过来的傲骄感?。


    手机就放桌面上,屏幕亮着,游戏里的人物早已经死掉,世界灰了一层。


    两人谁也没动作?,翁星也不知和谁赌气,就想听见他回好。


    “加加加,怎么不能加呢。”徐斯万拿上他的手机,切回主屏点开微信扫翁星,“前男友又?怎么?了,我大学的师妹前男友不也成她老公了吗现在。”


    “而且现在大家在一个公司共事,以后交流的机会还多呢,不加微信怎么?聊啊。”徐斯万疯狂暗示,直接扫了翁星加上。


    “我下次不穿西装裙了。”翁星抿了抿唇角回。


    和他走一起都没人误会他们是情侣,很不搭。


    “想穿什么穿什么。”徐斯万笑得舒朗随意,“我们公司没什么?特定的着装要求,特别?是技术部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低头看着微信界面多出的一条我们已经是朋友的聊天框,他的微信名?就是Cot,头像是辆银白赛车弛在一辆环山的日落大道上,有?点像美国西海岸的环野公路上的风景。


    想起什么?,翁星开口问徐斯万:“你以前也这样帮他加其他姑娘的?”


    “他加一个试试。”凉凉一声,捞起手机,拉开椅子,迈开长?腿他直接走了。


    徐斯万摆手,“我哪敢啊。”


    “噢,好吧。”弯唇笑了下,翁星跟着起身去付钱,却被告知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她随手拿了罐冷冻柜里的橘子汽水,付钱后往外去,去追陈星烈。


    穿着高跟鞋,噔噔跟在他身后跑也没追上。


    走到?一颗榆树下,翁星停下弯腰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脚踝,闷闷开口:“陈星烈。”


    停下脚步,单手抄着兜,衬衣西裤,烈日罩着身后树影,斑驳着阳光,他回身,低眸看她,冷淡拽痞的模样也消解很多。


    姑娘蹲在树下,手指指尖磨高跟鞋磨红了点,一汪漂亮的杏眼里盈盈日光,眼睫很长?,干净温和。


    翁星咬了点唇角,压低声音,脚好像受伤了,委委屈屈的样子,“你欺负我。”


    橘子汽水冰在手腕部,铝制拉环轻晃,那?一瞬间,听得见气泡滋啦的声响。


    第56章 撩拨


    烈日也被化开, 尘土骄躁。


    对上?她的眼眸,藏着委屈,仿佛他真的欺负她了。


    心底那顶点怒气也没了?,喉结滚了?下, 陈星烈单手插着兜往回?走, 在她面前站定, 盯着她脚腕看,皱了?皱眉,“哪里受伤了?”


    手掌从脚踝处移开?,感受着他的凛冽熟悉气息,翁星弯起唇角笑, 趁他不注意站起来,把?那罐橘子汽水塞他手里,“骗你的。”


    “你结了?账, 这个你得喝完, 我请你的。”手指握在铝皮易拉罐上?, 冰凉一道?,与他宽大干燥的手掌相接, 冷凝的水珠贴在皮肤间,湿透了?, 却又带着温热。


    姑娘眼眸里藏了?狡黠, 眼睑下朱红色的痣轻轻一点,比少时更会勾人。


    指骨微折,宽戒戒身贴在易拉罐铝皮上,金属相击声音, 冷冽一道?。


    喉结滚了?下,淡淡盯着她轻放在他手心纤细手指, 陈星烈勾唇笑了?下,单手拧开?拉环,橘子味溢散,气泡炸开?,“行,收了?。”


    两人一路往回?走,垂握易拉罐的手与她的相距极近,时不时都会碰到一块。


    面色无波澜,翁星一本正经地?给他汇报程序编译上遇见的问题,却在下一次手指相触时,心底漾开?涟漪。


    试探,相贴,再分开。


    “我会搭建虚拟机让腾飞的人进行系统练习,他们会进步,以后也是?团队一份子。”她嗓音轻柔,又带着对工作的严谨和认真。


    低眸看她,陈星烈也任她试探正经,喉骨微动,淡淡的“嗯”了?声。


    声音是是听不出的哑。


    “好。”随着走路幅度轻晃,手背相贴处又分开?,翁星抿了?抿唇角继续,“陈总,框架逻辑的算法密钥您今天?下午发我邮箱吧,我一定会做出满意的答卷给您。”


    又一次相触时,食指指尖轻勾住他银戒戒指,缠绕的荆棘刻痕和字母纹路使得触感有些许的凹陷,冰凉如贴在石壁上?,降低了?热意,还挺舒服的。


    “陈总,您有什么不满的尽量提,我们腾飞过来的合作团队,毕竟也是值得信赖的大公司,我们会改正的。”阳光从树枝缝隙间落下,斑驳落到她眉目间,纤长眼睫下落下一圈阴影。


    手指骨节处的轻柔如荑草的触感又没?了?,纤细腰肢下,女人皓腕如雪,指尖自然下垂,指甲盖微微泛粉。


    有意又或无意,像一株纤毫毕现的水草,沾破镜面水波。


    眸色变了?点,陈星烈眼角微挑,也没?收手,心头有些许躁意。


    纤细手指和他宽大指节再次相接,易拉罐上?的水珠滴落,连水里都掺了?温度,暖色暧昧,不经意摩擦着继续往前走。


    “邻心ap的逻辑框架我也会尽量贴合你们远柘的习惯进行修正,我惯用Linux系统,如果途中出现代码bug或者系统不兼容,我会尽量修正,或者换搭建其他平台进行运行,至于用户数据这一方?面,我会提交一个能扩展大容量的方?案……”她谈及工作,有条不紊,透着光白皙肤色上看得见细小的绒毛。


    “说上瘾了?”低淡一声,陈星烈垂眸看她,弯了?弯指节,漆眸里情绪未名?。


    是?挺会撩。


    顿了?下,翁星手指半垂着,指尖与他手背相接,她笑了?下,“没?有,我还没汇报完工作啊,陈总。”


    “星星,你下来吃饭了呀。”孙灵从后面窜出来,自来熟地?挽上?她手,“刚刚下班时我想叫你来着,但是?工作你太?入神了?,我就没?敢打扰你,吃的什么呀,我听说那边园区西街口有一家烤鱼味道?特别好,我们下次一起去吃……”


    后知后觉,孙灵说了一大堆后才注意到翁星身旁的男人,她登时就自动闭嘴,呼吸都变慢了?,弱弱地?开?口:“陈总,您也在呀。”


    而翁星仍是一幅没什么波澜的模样,手指时不时碰他的,似乎还想继续报告工作。


    收回?垂着的手,单手插兜,他低低道:“翁组长,有工作汇报的事,来我办公室。”


    “说个够。”散漫一句,眸色略深,他拨弄手心里一枚打火机,惯带冷痞感,“听到没??”


    哗一声,火苗跃动在指尖,在她刚刚手指相触的那个位置。


    似乎又听见橘子汽水气泡滋啦的声音,翁星回?答:“听到了?。”


    他转身离开?。


    孙灵全程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声音,等确认他真的走远后,才心有余悸地开口:“陈总,他好像和你很?熟!”


    “真的太?帅了?,也太?冷淡了?,我腿软。”她扒着翁星手臂,想起什么开?口:“哎对,他说让你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为什么呀?”


    压下悸动,翁星很难说清楚此刻心底的情绪,她抿着唇角没?回?。


    孙灵还在瞎猜,“总裁好像对你有点意见,哎不对,是?对你格外关心啊,主?动让你直接去和他汇报工作……”


    “嗯。”翁星轻轻回?,想起他刚刚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下。


    邻心ap研发进程顺利推进,翁星带着腾飞A组的人一起参与进去,大部分人负责数据计算,她则和徐斯万一起搭建框架,编译代码。


    在Google的时候,她也参与过不少新游戏和ap的研发,因此做起这件事来还算得心应手,经验老道?,但有时候还是?会被他们团队里的大佬折服。


    那间会议室类似于一个简易的休息区,装机电脑是?顶配,配了?按摩椅,她也见识到里面那些写代码的疯子,都是远柘的核心团队成员,每个人都很?了?不起。


    埋头敲代码久了的人大都有颈椎病,一疼起来就没?法起身那种,特别是?看过陈星烈在那间会议室里跟他们一起熬夜敲程序的模样,她心底隐隐担心。


    她下单了?两个U形枕,领到快递后发现是一个蓝色一个粉色,卖家弄成情侣款。


    抱在手里,往回?走,孙灵路过看见,适时八卦一句:“哇,星星,你买的这个送男朋友啊。”


    罗洋也好奇,“有男朋友吗星星,我看办公室好多男生都很注意你,如果有了?他们不得伤心死。”


    “你这枕头我们这些程序猿可太需要了,我最近就觉得脖子疼,你有链接吗。”


    “网上?随便搜就有了?,我没男朋友。”翁星淡淡回?,抱着那两个枕头回?工位。


    那群人作息很?阴间,常常熬夜写代码,第二天上午不来公司的也是?有的,因此这一早上?里面还没?什么人。


    敲敲打打缝补些漏洞,软件雏形基本上已经做出来的,预计最多两个月,邻心app就可以推出。


    徐斯万来时直接叫翁星进会议室。


    办公室里的人都习惯了?,他们A组组长是?唯一能参与到邻心设计核心团队里去的人,因此经常去那间神秘办公室里交流,一待一整天?也是?有可能?的。


    抱着颈枕,翁星进去,里面光线暗了?个度,电竞椅上零零散散摆放着键盘,空气里有薄荷味的香薰气息,窗帘拉着,电脑也没?开?。


    翁星正奇怪,平时这群大老爷们没抽烟把这会议室熏得呛人就不错了?,今天?居然还喷了?香薰。


    抱着枕头坐下,翁星按照往常和徐斯万对接数据,“接入端口模式我已经优化好了?,你看看。”把?u盘插入电脑,一大篇幅的代码跳出来。


    徐斯万眼底有一圈淡淡青色,撑坐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放那儿就行。”


    “翁星,你怎么想的?”他问出口。


    说的是?x项目结束后她回?腾飞的事,现?在大部分需要人力计算编译的部分已经完成,最多再等半个月他们可以回去了。


    徐斯万希望她留下,虽然他哥找过她代码里的漏洞,写得太?漂亮太?工整,这些东西需要改,但她专业能?力的确很?强,不输他们团队里任何一人。


    他们都希望她留下,也只等她回?答。


    “我是带队出来的。”翁星静静开?口:“回?去没?有我,会让赵总寒心。”


    远柘的人在业内都是?顶尖,工作氛围也轻松,主?要是大家一起朝着一个目标努力时那股劲头很?打动翁星。


    凭心而论,无论是私心还是其他,她都希望留下。


    但是是赵勋晖抛出橄榄枝迎她回国的,而且为表诚意,他没?有给她设置工作年限和违约金额,她是?自由?的,随时可以从腾飞离职。


    “你对他们公司已经够好了?。”徐斯万淡淡道:“外面那些A组的人回?去,他们整个技术部的人都得敲锣打鼓。”


    这些天?,他们远柘的人教了他们多少,翁星教了?他们多少,大家都知道?。


    “再说吧。”


    “你是不是对我哥有成见?”他直勾勾开?口问。


    翁星摇摇头,“没?有。”


    他自顾自地?躺靠进沙发里,回?忆起以往的事,“其实他上大学时整个人非常孤僻阴郁,冷戾得没?人敢靠近,在那边几乎没朋友。”


    “读的是最生涩难懂的哲学系,却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翁星愣了?,“他学的哲学?”


    “嗯,牛津哲学系,每天?啃读英文原著的那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我给你读一段啊……”


    “那段时间,他真很?怪。”


    帅是?够帅,就是整个人像一潭死水,阴沉得厉害。


    一身兜帽纯黑卫衣,皮肤苍白,身形高而清瘦,翘课,点名?也不去,就把自己一个人闷在出租屋里,抽烟抽得很?凶,自虐般地?打一整天?游又或者什么也不干,就那样靠坐在黑暗里,手臂的伤口已经烂掉了,发白的疤痕,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他那时候已经什么都不爱去想,一闭眼那些痛苦的回忆就缠绕过来,没?能?拉住陆行之,表哥殉国,梦想破灭,他一直深爱的女孩一声不吭离开?,没?有留下一丝讯息,曾经居住的房屋空置,杂草疯长,院里那株海棠花树被人砍掉只留下镌刻年轮的木桩。


    她走得决绝,附带的是两大箱他曾送出去的礼物。


    他冷漠旁观佣人用推车拉回?那些东西,最后在收到陈砚之逝去的消息时彻底心死。


    别墅花园里,他烧掉那两箱礼物,玩偶,情侣T恤,她喜欢的项链,篮球明星签名?,各种颜色的裙子,收集的卡片,亮晶晶的发夹……


    天?空阴沉,灰白的云压得很?低,他沉默地?看着那些他曾惊心挑选的礼物一点一点在风中燃烧成灰烬。


    火焰吞噬一切,冲锋衣拉链下,锁骨处有血痕,是?拖箱子时手骨过分用力而拖拽出的血痕。


    少年低沉着眉目,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手臂伤口的疼痛像提醒,又像是?诅咒。


    他爱了?近七年的女孩,从没有一次坚定选择过他。


    他曾经想教训宋墨白,想揍他一顿,想逼他滚出榆中,忍住了?,最后却换来一句她亲口说的喜欢他。


    刚分手那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他妈成为了一个笑话,他不负责任地?报复,只为畅快淋漓地想看她悔恨的模样。


    混蛋过一段时间,可当她真的说出祝福他和司唯嫣的话时,心底最深处还是?疼得无以复加,他放弃,他在她面前没赢过。


    后来,司唯嫣险被人侵犯,陆行之入狱,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请律师去帮陆行之打官司上?,忽略了?她,高考结束那一天?,他是真的想再和她一起,哪怕重蹈一次覆辙,有第二个宋墨白,第三个宋墨白出现?,她永远不会坚定地选择他,会随意践踏他的喜欢。


    他认了?,也想过死,死了就不会爱,也不会再恨。


    她离开?榆海,他被父母关在那栋冰冷别墅里,模型,设计,和陈砚之往来交流的书信,全都被他的父亲母亲撕碎焚毁,他曾预想的一切,都在那一个盛夏破灭。


    没?有人为他留下,更不会有所谓的怜悯。


    自残,抑郁,自闭,他全都经历过,左手臂纹她名?字的地?方?,他独独没伤害那一块皮肤,完整,可悲。


    申报志愿时,他不顾所有人反对,自暴自弃地填了哲学系,没?有选择商科,就是为了反抗忤逆他父亲,一步也没?退缩。


    那时候他的状态,都让陈津滕和楚凝华感觉到如果再强迫,他可能?真的会自.杀。


    最后他们妥协,答应他,只要他愿意出国,不学商科也可以。


    离开?那片曾生活过十八年的地?方?,他来到很?多人梦中的学府,过的也不过是一日一日重复腐坏的生活。


    后来是学院教授去收他的结业作业,发现?他晕倒在公寓,脸色苍白,无一丝唇色。


    被人送去医院,学校请心理医生一直为他辅导,还让附近专业学院的人和他聊天?交朋友,经常带他去图书馆看书让心静下。


    徐斯万就是?那时候和他结识,他当时抱着电脑在他旁边敲一段导师留下的作业代码。


    他离得不远,手里拿着本哲学书籍,在他离开?时,低低说了?句,“XML编码陷阱错误。”


    简短一句就指出了他课业中最核心的问题,徐斯万怔了?下,追上?去,那之后经常拿自己编译的作品给他看。


    冷淡厌世,他话很?少,基本上?不说话,搭讪的女孩儿也都只能讪讪而归。


    心里疏导过后,他情绪平静很?多,后面也愿意加入徐斯万所在的编程俱乐部,开?始潜下心专心研发产品。


    他设置过密钥储存一串失效的网址,徐斯万破译出来过,但只有两个字,很?普通的两个字,没?有什么特别,他也从来也没有提及过那两个字。


    慢慢走出那种状态,他几乎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淡漠的观看众生悲喜,却在白枳来找他时,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极度恶劣地骂走她。


    徐斯万现在还记得他哥当时怎么说她,就两个字:心脏。


    “我那时隐隐约约知道他心底装不下人,但没?想到他曾经经历过那么多。”


    七年时间,他从没?提过翁星,也不允许别人提她一个字,在心底他当她死了?。


    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了?,直到她又重新出现再他面前。


    若无其事,仿佛无事发生,将过往完完全全放下。


    一直困在过去里,走不出来的人是?他,也只有他。


    “所以,你怎么想的翁星?”徐斯万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回?来伤害他的吗?”


    心底难受,翁星没想到他表哥那件事对他影响那么大,手指轻揪手腕手链,翁星摇摇头,“我不会。”


    她走近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洒落进来,照着她的眼睛,光影明明灭灭,她隐约从徐斯万简短的几句话里猜测出来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快乐,但是?他喜欢自己吗,她还是?无法确定。


    “没?事,你慢慢想。”徐斯万对她宽慰地笑笑,“回?腾飞也情有可原,我哥这段时间事也挺多的,都是?朋友。”他起身,捞了件外套穿上,径直出门去。


    顿了?顿,低头,翁星点出和他的聊天框,想了?想,发:〖买了?个礼物,放你座位上?了?。〗


    〖明天周末,我休个假。〗


    把颈枕放到他的电竞椅上,翁星转身出了?会议室门。


    和孙曦她们的聚会约在清屏山,说是?要锻炼身体?,解救一下被电脑摧残的身体?。


    孙曦和苗兰兰起了大早,来她楼下接她一起,看见她一个人住独栋时,苗兰兰羡慕道?:“哇,星星,你家也太?大了?吧,就一个人住,风景还这么好。”


    “是?啊,星星可是过上了我们从小幻想的富婆生活。”翁星笑笑,随手拿了?两份香水小样送他们,她换了件轻便的运动服和运动鞋,戴着棒球帽就出门。


    在山腰处,孙曦远远的往山上那边的建筑看了?眼,忍不住惊诧,“这就是?几年前拍卖售价达两亿多的湖珈别墅吧。”


    “购买者特别低调,星星你住这儿见过他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顿了?顿,翁星想到他,估计这会儿还没醒,忍不住笑了?下,“你猜。”


    孙曦摸不着头脑,“谁呀我猜不到,我们认识的人?”


    “是陈星烈。”她回。


    “你……你们,你们这……”孙曦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对你怎么样啊?”她有点担心。


    苗兰兰也惊讶地捂住了嘴,“他住这儿,你们……”


    平复了?会,她小声bb:“副班长真的帅,能?和他谈那样一场恋爱,应该很?难忘。”


    “何止。”翁星拉开车门上?车,“他很?好。”


    孙曦:“好吧,星星你快乐就好,不过还是要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放心,我们都成熟了?。”她想知道?的,还是他这七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三人沿着清屏山山梯往上?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孙曦拉她一起拍了?张合照,发了?朋友圈。


    翁星看着好看也跟着发了?,发完也就没?管。


    到山顶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阳光从树枝枝叶间落下,映照在斑驳石梯上?,到观景台边上?时,孙曦去旁边买了?三个冰淇淋,三人一人一个。


    靠在石凳坐下,孙曦对着山下大吼了一声,释放压力般,“去他妈的诉状,案子,陈辞!姐不干了!”她前些天接了个委托,甲方?要求多得要死,她光改文书就改了?十几版,抽空出来才想着爬山缓解压力。


    苗兰兰也小声埋怨:“小孩是真的好烦,特别是?刚上?小学的,我好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回?老家啊。”


    “我应该要回去。”翁星听到她说,提了?句。


    “什么时候?是有什么事吗?”孙曦问。


    “下周吧。”抿了口冰淇淋,在嘴里化开?,翁星轻轻开?口:“陆行之出狱,我去看看。”


    几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孙曦开口:“是应该看看,星星帮我问声好。”


    她想到什么,继续开?口:“你知道?吗,沈晚晚她现在怎样了么?”


    提起这个名?字,翁星心底就下意识反感,她把?她当朋友,她最后却那样对她。


    “她结了?婚又离,二婚找了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特别油腻普通的那种,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高考失利,他家更看重她弟弟,所以没有允许她复读,进厂打工,不满二十岁的年纪里遇见了满口谎话有点小帅的小混混,怀孕,流产,结婚,离婚。


    心机再多,那点陷害别人的坏也最残酷的压抑现实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她以前一直维护的弟弟沈煜,从始至终也没?帮她哪怕一丁点。


    “或许这就是报应。”孙曦开?了?罐啤酒喝,“像他们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用等到我们复仇或者抱负,家人和社会给予的阻力,他们自己就能将生活过得一团糟。”


    过成一个,世俗意义上?,谁也无法拯救的悲剧。


    冰淇淋在阳光下化开,一点一点变得黏腻起来,翁星起身扔掉,随手在旁边捞了?罐啤酒,拧开?拉环。


    知道她是这样的结局,她曾经不会原谅她,也没?收到过她的道?歉,现?在也不想去原谅,不过都过去了?,她不会去分精力找她算账,他们这辈子应该也没有机会见了。


    “是?啊,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苗兰兰咬了口冰淇淋,总结:“所以说,还是?不能?做坏事。”


    “好了?,不提她了?。”孙曦用啤酒罐和翁星碰了?个杯,“你今天?约我们出来,也不是?为了?她吧。”


    “陈星烈?”孙曦接着开口:“我曾经在他追嫣嫣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那时候我希望星星你别再和他在一起了?。”


    “但是?后来,高考后,你出国,毕业照都没?领,最后出分的时候我在学校看见了他一眼。”


    “瘦,高,冷漠,阴郁低沉得厉害,眉眼下压着戾气,让人无法靠近。”


    “再加上后面传出他哥殉国的消息,他被迫离开?榆海,其实那时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心,还有遗憾。”


    曾经那么骄傲恣意的少年,被人折断背脊,碾碎梦想,还想困他于囚笼。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过他和白枳的任何消息。”孙曦静静道?:“我以为他会在国外度过这一生。”


    “而白枳,按照他的性格,他永远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交集。”


    “四散天?涯,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孙曦鼻尖发酸,眼眶红红的,转身抱住她,“还好你回?来了?。”


    “嗯。”翁星朝她笑笑,伸手擦她眼角的泪,她静静想,她应该再勇敢这一次。


    手机震动了?下,翁星点开?,看见刚发的朋友圈多了很多点赞,还有几天?评论,其中一条是?他的。


    Cot:来找我。


    翁星点进聊天框发:〖?〗


    Cot:〖你身后。〗


    惊讶,翁星起身,手里还捏着那罐啤酒,一眼看见松针树下,黑T恤长裤的男人,一双黑白拼接运动鞋,手臂肌肉往上?,刺青是深青色。


    棒球帽压檐压得地?,锋利轮廓下是冷淡英挺五官,手里拎了?罐冰啤,拽酷模样一如年少。


    第57章 偶遇


    “你怎么来了啊?”翁星笑着回, 黑白分明的瞳眸里折射点点日光,眼神里带着笑意与讶喜。


    孙曦和苗兰兰在旁边都惊讶到了,看见?这一场景,忙撺掇翁星过去, “去呀, 星星。”


    他们礼貌打招呼, “好巧啊,陈星烈。”


    “嗯。”低淡一声,算作应答,他直勾勾地看着翁星,嗓音里有戏谑, “我?来?不得??”


    “来得来得。”指尖沾了点啤酒,翁星往前走了几步,易拉罐里声响晃荡。


    徐斯万在远处捣鼓着个相机, 远远的, 对焦, 山石,木亭和他们, 他拍了张照片,抬手招了招, 还?带着股子倦意:“翁星, 我?们早起运动爬山来了。”


    他呵欠连天,念台词一样,“这座山峰对面是有名的云台玻璃栈道,一起去看看吗?”


    “去啊。”翁星回?答, 走到?他身边去,用自己手里的那罐啤酒碰了他手中的一下, 仰头喝了口,“我可不会怕。”


    低眸看她,陈星烈勾唇笑了下,散漫冷倦,“我?等着看。”


    “我?不恐高。”翁星强调,唇角弯着,皙白肤色,一张鹅蛋脸,纯而勾人。


    她握着易拉罐下意识地按压,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声响。


    “陈星烈,你怎么上来的?”她想起什么开?口问?。


    “你猜。”他嗓音淡淡,低磁如?大提琴的C调。


    “你跟踪我。”翁星试探,半开?玩笑。


    “对啊。”他没什么犹豫就承认,神色淡淡的,看了眼她柔软发丝,“你头发里藏了我?的定位器。”


    他有这个考虑,一枚芯片,伪装成发夹,看她还怎么一声不吭地消失。


    “在哪儿啊。”翁星配合地低头找,手轻轻扫发丝,易拉罐冰着他手骨,与他靠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有力的心跳声。


    温热,磨耳,隔着薄薄T恤布料,翁星能感受到结实的腹肌纹理,还?想摸一下,他还?配合着,“在偷听我心跳?”


    耳朵一热,翁星抬起头看他,义正言辞:“我不是偷,我?光明正大。”


    “关心一下我?上?司怎么了,有罪吗。”澄澈眼底藏了狡黠,温柔纯净,却?远比年少?时更胆大肆意。


    孙曦和苗兰兰在身后看得脸都咧烂了,苗兰兰悄咪咪拿手机出?来?拍照,各种抓拍。


    孙曦抓着她手,梦一样,“我?没眼花吧,我?们星星女鹅撩人有一套啊。”


    “没有眼花,太会钓了,暧昧死了。”


    “没罪,继续。”淡淡一声,他好整以暇,骨子里透着股坏,一副爷任你撩的模样。


    “听到?了,当然不听了。”翁星若即若离,又?往旁边靠些,站正身子。


    眸色染深,指骨微弯,他弯腰,轻靠她耳侧,一指拂开她微弯的刘海,呼吸温热,嗓音低慢,似沙石磋磨,“别停。”


    心跳加快,翁星呼吸有点紧涩,耳畔感受着温热,他的凛冽气息侵入,散淡的坏意压不住,有些难以自持。


    想咬他,她还?没动作,下一秒就听见清脆一声,易拉罐里的啤酒溅起,冰到?手腕。


    而他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了。


    孙曦和苗兰兰走前来挽住她。


    缓了下,翁星低头看着易拉罐里的杯沿,摇了摇,枣核撞击玻璃一样的清脆声响,她仰头喝了口,慢慢在啤酒的涩味和麦芽味中尝到一丝梅子的甘甜气息,又?有些酸酸的。


    他扔了个乌梅进去。


    看着他的背影,翁星弯起唇角,他还?记得?,她以前最爱在喝饮料的时候把乌梅扔进去浸泡,雪碧的甜中又?带梅子的独特酸涩,橘子味汽水中又藏着清新的甘,她很喜欢,也?爱那样做,乐此不疲。


    孙曦好奇地从啤酒瓶口往里看,“怎么喝口啤酒喝出这么满足的表情,什么味道啊?”


    “甜的。”翁星轻轻开口,又?喝了一小口。


    “星星,你刚刚为什么不亲他呀?靠那么近,就差一点……”孙曦恨铁不成钢,磕糖磕一半没了。


    苗兰兰也?小声附和,“对呀,星星,你刚才该亲副班长的。”


    “咳,咳……”翁星捂嘴咳了几声,提高了点音量,“别吧,我?们什么关系啊,随随便便就亲。”


    “他我老板而已。”


    徐斯万看着他哥喉骨微滚,一脸烦躁的模样,刚刚是真的挺难忍的。


    “你前女友是很会撩。”谁把持得?住。


    靠那么近刚刚,心里就一个想法,再撩,她回?不去。


    “闭嘴。”低低一声,陈星烈不往回?看,她现在随便撩人都这么熟练,是交多少个男朋友练出来?的。


    眸色低沉,他冷着脸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半刻钟后到了云台栈道,玻璃栈道横跨在两山之间,将两道天堑相连,悬在近两千米的高空,往下望去,城市马路全都匍匐在脚底,成为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存在。


    山涧横崖,从上?往下望很刺激,站在玻璃上?仿佛直身崖壁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般。


    高度带来?眩晕感,前面过去的旅客中有恐高的人甚至吓得哭出?来?,几乎是蹲着一点一点挪过去。


    孙曦站旁边,有点畏缩,“这也?太高了吧,要不我们换另一边的木桥吧,这玻璃栈道走着感觉自己脚下好像没踩东西,有点怕。”


    苗兰兰也小声附和:“的确好高哦,站上?去会晕的吧。”


    徐斯万收起单反,“是有点高,他们小姑娘怕也正常。”


    “你带他们过去走木桥。”淡淡一声,陈星烈单手插兜,睨了眼那没几个人敢走的玻璃栈道,他回?头看翁星,挑了挑眉,“怕了?”


    “去走木桥。”低低一句,没什么情绪。


    但在翁星耳里听起来就是挑衅,她往前一步,“谁怕了?我?说了不怕,你怕了可以原路回?去啊。”


    “好,你们就走这个玻璃栈道吧,等会对面山峰汇合吧。”徐斯万带着苗兰兰和孙曦往另一条路走。


    翁星往前走了一步,看他还?在后面,催促他:“陈星烈,你走前面。”


    低眸看了她一眼,他没做声,沉默地走在前面。


    翁星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踩在玻璃上,像踩在浮空的云上?,栈道狭窄,四周是山野的风,游客寥少?,这一条线上只有他们两人。


    阳光照着玻璃明晃晃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翁星往下看了一眼,心底还?是生出?些恐惧,但能克服。


    看着男人挺拔宽阔的背影,怎么好像一直在追逐他,还?永远追不上?。


    走到?山崖正中间,一手攀着边缘铁栏杆,翁星第一次感觉到这是一条无比险峻的路,如?果掉下去,会死,而现在他们生死悬于一线。


    而他,平时那么爱极限运动,应该见?多了这种场景吧,他无数次都处于这样的场景里吗,翁星忽然有点心疼。


    弯腰,翁星轻喊出声,“陈星烈,我?怕。”


    脚步顿住,陈星烈回头看她,脸色并不好,下颌紧绷着,但他还?是回?头,向她走来?。


    五步,四步,三步。


    翁星抓住他手臂,半靠近他的怀里,肌肤相触,体温温热无遗,呼吸很慢。


    接下来?一程路走得?也?很慢,感受着男人的凛冽气息,翁星嗓音很轻:“你以前蹦极吗?”


    “不。”喉咙干涩,指尖全是汗。


    察觉到他的异样,翁星怔了怔,“你恐高,还?是不高兴?”


    陈星烈揽着她往前走,手臂用力到手指微微发麻,“你撩人那么熟练,我?高兴得?起来??”


    翁星笑笑,往他肩上?靠,嗓音低低的:“跟你学的呀,陈星烈。”


    “送我?礼物?”他至始至终,声音都在竭力维持平稳。


    “嗯。”翁星声音轻轻的,如江南温柔水波里一抹纤细的芽儿,“担心老板得?颈椎病,员工应该做的。”


    “怎么款式不太像。”不见玩味,声线低哑,有种往下沉的感觉。


    耳朵热了点,翁星紧靠着他,下巴轻磕在他肩胛处,目光往上?,就能看见凸起的喉结和流利的下颌,耳骨冷白,一粒黑色小痣清冽如?往。


    还想让她承认是情侣款。


    玻璃栈道走到?接近尾声,翁星几乎缩她怀里,紧紧被他抱着,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肌肉走向,她回望了一眼深而不见底的山崖,忽然心底有点想哭。


    他们这也算是经历了生死吧。


    “那下次给你买小孩那一款。”手指不自觉间与他的十指紧扣,汗津津的,她偏了个话题,“平时健身吗?”


    “嗯。”陈星烈嗓音是说不出?的低哑,玻璃栈道终于走到?尽头,他才?终于缓过一口气,脸色发白,脚踩在实地上?,明明没什么力气,也?还?顺着她的话接,逗她:“想试试?”


    耳朵瞬间红了,听懂他的意思,翁星就要松手挣开他怀抱,“你抱我?好紧。”


    却被他的一只手压住腰,他伏在她耳边,轻轻叹息一样,勾着荷尔蒙和燥热的气息,嗓音蛊惑,“明天陪我去参加晚宴,嗯?”


    呼吸起伏,掌心和手指间全是汗,燥热,悸动,翁星一点一点缓和,偏头对上?他的眼睛,“老板的话,怎么敢不听。”


    心底最深处压抑掩埋的恐惧一点一点剥离,陈星烈没再回?头看那悬崖,他极低地“嗯”了声。


    松开?,凉气吹过,刚刚两人相抱的胸前温热都散了很多,翁星偏头扇风,仍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走了。”陈星烈转身,走在前面。


    他越过了一道山崖,曾经以为生命中无法跨越的事物,现今也?匍匐在他脚下。


    她不知道他有一点恐高,但更恐惧失去她,所以在这条只有他们俩人经过的玻璃栈道上?抱她如?此之紧,仿佛深入骨髓。


    翁星追上?去,踩着他的影子,树影间影影绰绰,手臂还有他用力压下抱住的压感在,温度沾染在粉白色的运动服上?,直到?心底也?有暖意。


    这七年来?,唯一一次,让她自己觉得?,她也可以离她很近很近,心脏相距的位置不过几厘米,就像年少时他爱拥她入怀中,低头亲吻她发顶。


    “你故意走这么快,老板?”


    “很烦。”


    “呵,我?明天可是要陪您出?差的,不贿赂贿赂我怎么行啊?”


    “那是要我?背?”


    “哪有。”


    ……


    山峰到?山腰,找了家休闲山庄吃过午饭。


    孙曦和苗兰兰聊起休假,都说想去温泉山庄度假泡温泉。


    翁星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往他那边偏。


    徐斯万在玩游戏的时候拍了拍下头,站起来?,游戏里角色死掉,一波团战团灭。


    “哥,对不起。”徐斯万态度诚恳。


    “我?忘了,你有点恐……”


    “坐下。”冷冷一句,陈星烈睨了他一眼,“打的什么破游戏。”


    徐斯万讪讪坐下,看了眼躺他身边睡着的翁星,苗兰兰和孙曦去看庭院里的白玉兰花树下拍照去了。


    这局逆风,徐斯万又摆烂死了好几次,反正也?赢不了了,他索性丢了手机不玩了,询问?:“哥,你真心怎么想的?”


    “就这么让她钓着?”


    垂了点眸,陈星烈看向翁星的睡眼,很安静,眼睫阖上?,眼睑处的小痣红红的,皮肤白,在室内的光线里也显得很亮。


    若即若离的暧昧,时有时无的亲密举动,是在钓他?


    也?是,她也?是第一个敢这么钓他的人。


    “还?能怎么。”冲动,占有,再次听她再说一遍自己不喜欢他吗,这句话他听得?够多了。


    高中时他们那么好,他都无法确定她的喜欢,现在七年过去了,她在国外?生活无忧,他又?亲眼目睹过她与别的男人亲密,他又?怎么能去赌她心中是不是还?有他,又?或者只是玩玩。


    “能被她钓着,不好么。”自嘲笑笑,他扔了手机,抬手揉了揉眉心,仰靠半陷进沙发里,倦冷英俊脸庞上不辨神色。


    徐斯万叹气,“从没见?过你对谁这样。”无条件的好,好到?骨子里,纵容也?疼她。


    “什么时候回榆海?”他低低问?。


    “快了。”缓慢转着食指银戒,百叶窗下,一抹阳光落到?他眼里,低头,他捡起一件外?套披在翁星身上?。


    宴会举行在黄浦江侧的酒店里,排场很盛大浓重,商界政界都来?了不少?人。


    翁星准时下楼,坐上来接她的车。


    后座里,她和陈星烈各坐一遍,她穿一袭浅绿色的抹胸鱼尾裙,礼服设计精细巧妙,胸口V领微露,腰肢纤细,往下及紧身至脚踝,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她披了件外?套,长发蓬松的披散在腰侧,眼线微挑,妆容明净中又?透着清妩,肤白眸黑,美得?惊艳。


    一上?车,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弯腰坐下,她转身便看向一旁的男人。


    手工高定黑西装,领带深棕色,袖口钻扣解了一颗,喉结锁骨手指,这人的每一处都生得那样赏心悦目。


    特别是穿着西装斯文禁欲的模样便让人更想要靠近,戳破斯文假面。


    他闭眸小憩,仿佛对她上来一点不关心。


    翁星倾身靠近,伸手抓住他领带一角,还?没动。


    他抓住她手,陈星烈掀开?眼眸,在对上?她眸光时,情绪变得?很深,“干什么?翁星。”


    手指在他手掌中动了动,翁星开?口:“我看你是不是真睡了,想给你重新系领带来?着。”


    红唇往下,是修长白皙肩颈,胸口旖旎微现,长卷发蓬松妥帖地散在两侧,是精心打理过的。


    宽敞后座里,光线昏暗,淡淡茉莉香萦绕,他可以轻易要了她,无论她愿不愿意。


    压下躁动,他低笑了声,“随你。”


    解开?那条领带,一抽一系,纤细手指灵活地来?往,扯着领带,拇指摩挲,一来?一回都带着亲昵和燥热。


    漆眸沉沉,注意到?她的发尾,陈星烈一指勾上一缕,绕有兴味,“特意卷头发了?”


    翁星偏头,明眸唇红,含着水一样的笑意,“是呀,不好看吗?”


    卷发衬得她更温柔,一举一动都撩人至极,指腹抚过发梢的软,他回?:“好看。”


    她无论怎样,都好看。


    领带最后一步就可系好,翁星却?迟迟没动作,手掌落在他胸口处,“做你的女伴,当然得?精心打扮。”


    他低笑了声,似乎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翁星靠近,贴近他宽阔的肩背,轻轻问?:“陈星烈,你之前的宴会有带女伴吗?”


    低眸看她,长指抓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系领带最后一步,他模样慵懒,嗓音低哑蛊人:“我闲得慌么。”


    宴会场里贴上来的女人倒很多,但在他眼里都一个样,没什么特别,他不感兴趣。


    最后轻轻一拉,领带系好,翁星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弯起唇角,眼眸也?弯了点,笑意盈盈:“那就好。”


    夜色渐渐笼罩城市,霓虹灯闪烁,江面映照着远灯,如?覆流光,翁星下车,踩着高跟,鱼尾裙摆摇曳曼妙,一手被他牵着,沿着草坪入了会场。


    弦乐队在一旁演奏轻盈的管弦乐,花坛里栽种了一束一束绣球花,品种是无尽夏,开?得?热烈灿烂。


    往来?皆是西装革履长裙拖地的上流阶层精英人士,衣香鬓影,一室华贵。


    往里走,一路不时有人前来和陈星烈攀谈,他神色始终淡淡的,言语中透着疏离,随意回?几句。


    一番交谈下来?,话题都要回?到?他身旁的女伴身上?,“陈总,这位小姐和您的关系是?”他们这些人一向喜欢拿姻亲增进感情,都有意无意提过让自家女儿与他结识。


    翁星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指戒微转,他似是宣示主权:“我的人。”


    心口泛起甜丝丝的感觉,翁星虽然知道他没有直接承认,我?的下属,我?的邻居,我?的青梅,我?的恋人,都可能是其中一个。


    但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就有不同意味,纷纷也?就止了话题,不再提联姻的事,也?不再费尽心力向他介绍自己的女儿。


    前路变得?顺畅起来?,手指相触的温度很暖,翁星偏头往他的方向靠近,“今天参加这场宴会不是为远柘吧?”


    招商引资,为的就是招商二字,远柘技术和设计团队已足够成熟,投资项目购买专利的人很多,况且远柘现金流充足,根本不需要招商。


    一缕长卷发缠在他的西装纽扣上?,他一手慢条斯理地解,一手仍不放开?她,承认:“不是。”


    “想要什么投资,我投你。”翁星笑着,眸光里如?有星星。


    勾起唇角淡笑,陈星烈单手挽住她肩,附身,挑了挑眉:“想养我?”


    翁星不退一步,还?在靠近,目光从他的眼眸到鼻梁再到?薄唇,欲望和昏黄灯光下,有很想吻他的冲动。


    踮脚,身体重心往前倾,翁星回?:“是啊,我能投两千万给你。”


    这些是她这些年零零散散攒下的,加上?翁怀杰资产中愿意给她的。


    “我?父母都在国外?,对国内投资不了解,但如?果对象是你,我?能说服他们无条件投。”


    愈加靠近,薄唇咫尺之距,就快要吻上?,彼此都清醒,彼此都是成年人,欲望荷尔蒙作祟,冲动也成为满足的一种标志。


    听到?她的回?答,陈星烈觉得?可爱,一指轻捏她耳垂,温柔旖旎,“如?果是你男人,这种出钱的事儿也轮不着你操心。”


    “两千万,买你一个吻。”也行。


    最后一声咬字很轻,带着缱绻的意味,翁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直感觉到?下一瞬,他俯身吻下来?。


    “陈总。”低沉一道声音传来。


    动作停下,脸侧肌肤轻擦了下,相贴靠近的地方都是汗,彼此呼吸都重了些。


    红唇淡昧薄光,卷发丝丝落在雪白肩颈上,两人分开?。


    他恢复矜冷,独自去了另一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旁。


    隔着重重人影,他们在交谈些什么,翁星远远的看着。


    香槟,蛋糕塔,甜丝丝的香气如同氤氲进梦里。


    她看着自己喜欢那么多年的人,成熟,沉稳,英俊,站在众人之巅,归来?仍不改肆意傲气。


    应酬他很厌烦,但人人都需要伪装。


    公司后续的事还有交由徐斯万打理,榆海那边的烂摊子他得?去收理,今天这场宴会,也?主要是接触南下的供应商。


    无聊地拿了块糕点吃,翁星站旁边刷手机,孙曦发了几条消息,欲言又?止般,却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曦:〖他们要办同学聚会,差不多都要来?。〗


    〖那个,也?在。〗


    〖星星,你坚定点儿。〗


    很多记忆都模糊了,翁星也想不起她这说的是谁,只打字回?了句:〖哪个?〗


    随后便放下手机没管。


    进了内场,随意一瞟,没看不要紧,翁星一看就看见?了第一次酒吧见的那位红发吉他手。


    这种场合,她穿着礼裙盘发,倒也乖巧得像小公主。


    她一手提着裙摆往里走,翁星连忙追进去,果然看见她去找陈星烈了。


    站他身边,抬头和他说什么,一直往他那边靠。


    陈星烈听她说了几句,皱了皱眉,没再管她。


    可远远看着,他们距离还?是近,翁星心里有气,端了杯香槟直接喝了一半。


    一旁有男人持酒杯过来搭讪,她一句话不说,只是喝着杯中酒。


    余光里,那红发女人还舍不得走,不依不饶地要缠着他。


    陈星烈已现不耐烦,冷冷瞥了她眼,让她滚。


    翁星听不见?,只看得见他们还在一起。


    微醺,酒精气息淡淡萦绕,胡思乱想,发散思维,翁星想着上次在酒吧他们就差点亲了,而且那红发女孩那么亲密,他们肯定相识很久了,有这种举动应该也不是第一次。


    越想越气,伸手抓一旁高脚杯,香槟还?没满,身旁有人递了杯红酒过来。


    男人嗓音低沉,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翁小姐,好久不见?。”


    熟悉的森然感,翁星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脚底升起冷意。


    酒意瞬间醒了,她不可置信,“周维豪?”


    他不是该待在病床上一辈子吗,不是应该入狱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得?西装革履,一副精英的模样。


    那双如?毒舌阴毒的眼睛盯着她,他提了提眼镜,缓慢道:“你的朋友,你见?过她吗?”


    “你想对她干什么?”绷直背脊,翁星整个人都成警备状态,“你别想再伤害她。”


    “可她伤害我了欸。”男人眸子里有点疯狂,“你很美,她也?是。”


    说完,不及她回?答,他便转身离开?,身后跟着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人。


    翁星注意到?,原来是有人喊走了他。


    手心冷汗淋漓,她连忙拿手机,登榆海监狱官网查周维豪的信息。


    近两年来?,没有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消息,服刑人员名单里也?没有他。


    脑子空白一瞬,翁星那瞬间想到了很多,染血的台阶,那把锃亮的匕首,司唯嫣痛哭的模样,还有那副冰冷的银色手铐。


    陆行之入狱了,嫣嫣辍学了,他们都没有好结局,凭什么最大的恶人还逍遥法外。


    彻骨的冷意,指尖微微颤抖,翁星脸色发白。


    直到一句温润的男声,“翁星。”


    许多记忆侵袭而来?,熟悉,陌生交织,翁星抬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前两三米远的男人。


    一身深蓝西装,持酒杯的手势熟稔,温润如?沐春风的男人,同记忆里那个少年别无二致。


    摆脱贫穷,跳出?桎梏,他也?成为了那种让人羡慕的优秀男人。


    “宋墨白。”低低一声,疏离,陌生。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跳槽,从北京来?上?海,参加的一次扩展人脉会,没想到?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与她相遇。


    红唇,肤白,摇曳裙尾,比年少时更惊艳美丽。


    如果他知道能见到她,他一定会带花来?。


    前些天在商定同学会的事时,他就想过,有没有可能会有她,但是仍然没有她一点消息,问?孙曦,她也?只是推辞不清楚,却?没想到?,人生际遇,缘分无边,会在这商贾虚假,名流遍地的场所与她相遇。


    “留个联系方式吧。”他抽出?自己的名片,用弹珠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私人号码,递给她。


    “没这必要。”冷冷一道男声插进来?,他替她拒绝得?干脆。


    陈星烈拉她到身后,低眸看着宋墨白,神色挑衅讽刺,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只知道,觊觎别人女朋友。”


    第58章 灼热


    怔了怔, 翁星手被他牵着,看着宋墨白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起来。


    翁星连忙拉开他们,一手牵着陈星烈, 安抚他, 他对宋墨白笑笑, “你过得好就行了,不必联系了。”


    转身直接拉着陈星烈走?了,到?另一会?场里才停下?。


    手骨硌着酒杯,冰凉无?比,他阴沉着脸没说话, 一想到?宋墨白那张脸,他就觉得虚伪,和高中一样温柔假面。


    只要看见她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平静沉寂许久的?心海, 就能很轻易被引线点燃, 暴戾压不住,他真的?想教训他。


    酒杯轻碰, 翁星口渴,刚喝了点, 就听见他冷冷的声音:


    “你最好解释清楚。”


    琉璃灯盏下?灯光璀璨, 男人碎发漆黑,鬓角很短,锋利深邃一张脸蕴藏着风暴,眉目冷戾, 周身?气压低得逼人。


    被他这么一声弄得心情也不好,翁星想起他刚刚和那红发女生的?模样也气不打一处来, “你都不和我解释,我和你解释什么。”


    “翁星。”克制,压抑,带着警告,低沉磁压一声,他一手拉住她压到旁边暗门内,欺身?压下?来,一手捏起?她下?巴,冷冽极具危险性,“还想玩儿我?”


    气息凛冽,酒精气息溢散,冷调的乌木香清晰。


    门外?是衣香鬓影,推杯换盏的?的?权贵名流,演奏乐高雅,随着指挥的节奏和韵律而变幻,忽高忽低,跌宕起?伏。


    门内是漆黑的?陈列画室,朽木散发着近乎腐烂的?气息,一扇窗也没有,月光独自照在清冷的阶梯上。


    独留彼此相接的呼吸。


    心跳肉眼可见地变快,翁星对上他的?眼睛,低沉,下?坠,像一潭死水一样的深渊。


    她一手撑着他的?手臂,隔着西装布料,温热一点,否认:“我没有玩过你。”


    “还说没有?”夹杂着戾气,他的?嗓音磨耳朵,“喝醉时亲我,抱我,摸我的?是谁?”


    “每天在我面?前晃,是故意在钓我?”后半句嗓音他压得极低,磁性蛊惑,听得人耳热。


    “翁星,别让我知道你和宋墨白再有什?么关系。”指骨捏紧,银戒硌着下?巴,触感冰冷。


    心脏仿佛浸满细密水珠,刺激又藏着隐秘,浑身?是汗,翁星看着他凸起的喉结泛红,流利下?颌往上是冷静自持的?脸,酒气散淡,彼此都有些醉了,又或没有。


    眼底藏着欲望,成年人不用说出口就可以知晓的欲望。


    占有欲,控制欲,征服欲作祟,她由他禁锢,呼吸起?伏,“那你呢?”


    “你和那乐队的红发女生什么关系?”翁星很热,热得出汗,喘息,裸露的?肩颈也泛出细密汗珠。


    “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要亲你。”


    “哼。”听见这几句话后,陈星烈眸色才柔和下?来,喉结滚动,他笑了下?,一掌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抬手扯领带,领带松紧,松松垮垮地吊着,他此刻模样显得有些慵懒痞气。


    “徐斯万他表妹啊。”他闷声笑,模样有点坏:“她是想泡我。”


    翁星一拳砸在他胸口,别过脸去。


    “爷不答应。”低低一声,夹着喘息,他一手抚着她垂直腰侧的长发,柔软细碎,抱腰的?手收紧,他逼问:“还喜欢宋墨白,和她联系过?”


    翁星趴他肩上,手臂压着那块纹身,皮肤有些不平,似有疤痕,她如实回:“没喜欢过,今晚第一次见,没联系过。”


    “那晚,那个女生还是要亲你。”她不依不饶。


    陈星烈挑眉,“我让她亲了?”


    “那么近,那么暧昧,那么亲昵。”翁星开始翻旧账,声音轻轻柔柔的?,眼睫轻颤,柔软得仿佛要化了。


    她喃喃自语,“明明我都没机会……”这七年来,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她错过那么多。


    像是终于妥协,陈星烈低头和她额头轻碰,低低回:“没给别人亲过。”


    也就只你一个。


    有些缺氧,加上酒精作用,翁星头脑晕乎乎的?,但?还留存着些许清醒,也记着自己今天要打算要干的事。


    因此在听见他的回答后,就踮脚,双手圈住他的?后颈,对准他的?唇,轻轻亲了下?,笑着回,“奖励你。”


    轻轻的?触碰,浮光掠影,茉莉花香气息淡淡的。


    怔了下?,陈星烈低头正想加深这个吻,门外?助理的?敲门声就传来,一声一声比一声响,清晰。


    翁星偏头,眨了眨眼睛,眼底如盈水光,“有人。”


    抬脚直接踹严门,砰的?极重一声,开了条缝隙的?门阖上,敲门声短暂地停了会儿?。


    陈星烈单手捧住她后颈,对准那方红唇吻下?来。


    领带碍事,抬手扯掉扔了。


    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热汗淋漓,他吻得很深也很凶,唇角辗转至口腔,舌尖颤抖,轻吮唇瓣,两处柔软温热相碰,亲的?翁星呼吸不畅,够他脖颈的手虚虚吊着,手指扶着他锁骨处,往下?至胸膛,结实肌肉纹理向下?,腰部劲瘦,独属于男人的骨骼和气息。


    墙壁和他之间,深吻的?欢愉引人不理智,太热了,翁星拉了一点裙子侧腰链,松了一截,鱼尾裙将滑落的?时候才寻回理智,陈星烈眸色很深,染着欲望,从?唇中离开,大手提着她裙摆,气息低沉:“穿上。”


    食指和拇指捻起?拉链,他给她拉上,指尖触着她腰部肌肤的敏感,翁星很痒,又往他怀里缩了点,像一条因脱水要濒临死亡的鱼,闷闷道,“我热。”


    敲门声又在响,陈星烈气息压得很沉,喉骨滑动,单手给她拉好拉链,脱下?西装外?套披她身?上,拉开木门,直接搂着她,护她上出来酒店大厅。


    一整个宴会厅的人都注视着这边,徐霜看见他们,手里酒杯直接掉了,不可置信,“烈哥,这个女人是谁。”


    这一声无疑又引来不少目光,外?人皆称,远柘总裁是个玩咖,不过此玩非彼玩,业内人都清楚,他爱玩赛车,收集超跑,极限深潜,是个爱冒险甚于爱生命的疯子。


    没人见过他对什么女人上心,更别提护在怀里,带她出席宴会?。


    冷冷扫了眼徐霜,助手晁奕立刻过去将徐霜拦住。


    出了宴会?场,带翁星径直上了卡宴后座。


    披着外?套,翁星斜靠着座椅,渐渐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是在酒店。


    窗明几净,一束茉莉花盛开在窗台,花瓣雪白柔软,溢散来淡淡的?香气。


    翁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侧,昨晚的?记忆清晰的?烙印,她没醉,装了几分?醉意,记着要吻他,最后也真吻得难分?难舍。


    想起昨晚那些话,耳热得厉害,身?旁床单整洁,没睡过的?痕迹。


    窗外?是江景,建筑街道都变得很渺小,翁星穿着睡衣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颈侧还有些浅浅的吻痕。


    一切仿佛一场梦,虚幻得毫不真实。


    手机消息铃响,翁星走过去拿过来,点开屏幕,看见消息。


    徐斯万让她好好休息,这两天可以不用去公司,而陈星烈则没有消息。


    坐床边愣了会?,翁星不清楚现在自己和他的关系,缓了好一会?,才给徐斯万发消息问?他去哪了。


    过了两分?钟,那边有了回音。


    简单两个字:榆海。


    什?么事这么紧急,连夜就回去了,翁星愣了下?,酒店响起?敲门声,服务员送了早餐上来。


    简单洗漱冲凉后,翁星随意吃了点,随后叫了车,径直回湖珈别墅。


    柏悦来视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时不时敲打她,拐弯抹角地问?有没有交男朋友。


    穿着松垮的?居家服,翁星一手拿了个苹果啃,一手覆在键盘上敲,愣怔了下回:“一夜情算不算?”


    柏悦听见这回答,气得脸都红了,“翁星!你怎么学?你表哥在外乱搞!我们带你到国外?,是让你学?习生活,不是让你净学那些不好的!”


    一夜情这事,在国外聚餐派对上真的很常见,那边人不是特别在意身?体归属权,年龄很小的?就送出初吻,交过好些个男女朋友的人也不少见,一夜情接受度广泛,在圈子?里很正?常,毕竟性快乐也是快乐的一种。


    回车删了行代码,翁星心猿意马,还想着昨晚他说的那些话,亲人也很带劲,很会?亲,是让人留念的一个深吻。


    忍不住弯唇笑了下,“那不然呢妈妈,您女儿?25岁了,还是处。”


    柏悦正?吃过晚饭,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几年陆陆续续经历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的?事,奶奶患阿兹海默症,记忆衰退很多,一点一点把他们也忘记了,到?随后去世也没能记起他们。


    柏悦照顾她也废了很多精力,这几年疲惫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懂得照顾人,体贴女儿?了些。


    手里勾着毛衣,柏悦神色缓和了些,“我和你爸不反对婚前性行为,但?你得选对人,确保他是真的?爱你,你也是真心爱他,还得做好保护措施。”


    “一夜情这种年轻人爱追求时髦玩的东西,我们不会?提倡也不会?允许,这是没有未来的?事,沉溺在这种短暂的?欢愉中,最后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就像追逐一场虚幻的泡影,最后都会?被戳破,什?么也不复存在。


    “那个人是谁?”柏悦尽量维持着好语气。


    啃苹果的动作停了,翁星笑了下?,“没呢,没一夜情。”


    “您女儿?也不是那样的人。”想起他,心底又甜蜜又苦涩,她朝她笑笑,“您和我爸别担心了,我自己有分?寸。”


    柏悦想到什么开口:“是他吗?”


    翁星有点分心,“是谁?”


    柏悦喝了口水,“阿烈,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初走得急,没有和他们家道别,加上出了那场新闻,她和她爸都没什?么脸面再去见他们家人,关系也就淡了。


    敲键盘的?手停下?,翁星抬头看见窗台上那株开败的?栀子?花,静静道:“是他你们同意吗?”


    “真的是他?”电视声音关掉,她静音了,一时谁也没说话。


    “哎,不说了,我工作。”翁星想挂电话。


    柏悦:“不是他就回来相亲。”


    “没听见。”


    挂掉电话,翁星调回微信,看着聊天框,又开始发呆。


    他们是什么关系?昨晚那一幕,是嫉妒,激素作祟,还是爱意本能驱使?,她看不透他。


    连夜回榆海,是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其他什?么?


    心绪杂乱,那一天她工作都没静下?心。


    就这么过了两天,约孙曦他们出来吃了一顿饭。


    江岸凉风徐徐,苗兰兰和孙曦聚在一起看新出的电视剧,时不时讨论男主有多帅。


    翁星兴致缺缺,用勺子?搅着咖啡,一脸心事。


    “怎么了,星星?”暂停电视剧,孙曦问?。


    苗兰兰也一手托腮看她,“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亲我了,我也亲了他,主动的。”翁星轻轻开口。


    “进度这么快,那以后结婚一定请我们啊。”孙曦笑着回。


    苗兰兰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要坐主桌。”


    “没有,其实有点复杂,他前天回榆海了,也没给我留消息。”翁星仔仔细细把那天的?事都给他们说了一遍。


    “我没告诉宋墨白你的地址,他现在发展挺好的?,我听说上海这边好几家投行都给他发了offer。”孙曦感叹了下?,“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你。”


    “从?前的?事,大部分?都是我的错。”翁星承认,“但?我对他真的?没有喜欢。”


    “没事儿?,陈星烈不是吃他的?醋了吗,还占有欲这么强,按照我们这看的电视剧的剧情里下?一步就该在一起了。”孙曦安慰。


    苗兰兰小声开口:“是哦,副班长好像比这剧里男主还帅,你们天作之合,绝配。”


    “我们三天没联系了。”翁星闷闷回。


    孙曦:“你想他啦?”


    当然想,只是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虽说在这之前,他们在微信上也不怎么聊天,记录都是半个月前的一则工作方案提交。


    但?亲了,那么亲密之后的不联系好像变得不一样起?来,会?更在意。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是醉酒上头,还是怎么?”


    孙曦笑着回:“肯定是旧情复燃啊,他只喜欢你一个。”


    “不行,你就去见他呗,先试探下?,他装失忆你也装。”孙曦说起感情经验来头头是道,“他要说那天是醉酒的?冲动,你就也说自己喝醉了,反正不能表现出喜欢他非他不可,被他拿捏的?模样。”


    “后面再撩撩就行,得让他给你表白。”


    “好吧。”翁星听到她的?回答,轻松许多,咬了咬吸管喝了口热奶茶。


    回榆海的?那天是晴天,翁星特意只给徐斯万发消息,一路上汇报行程,也没理陈星烈。


    在飞机上无?聊的?玩俄罗斯方块,永远也破不了他们曾一起打下的最高记录。


    她高中时喜欢玩没什么难度的操作简单的?小游戏,他玩的?都是大型竞技的?手游和多人PVP的?网游,一般他玩游戏,翁星就在旁边写作业,或者玩俄罗斯方块。


    看着各种形状的方块往下掉,不同排列组合,嵌入合适的?格子?里消失,积分?却在一直增长,这样会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欲。


    陈星烈理解不了,但?也没说过她什?么,有天甚至心血来潮,特意买了个顶配游戏机来陪她玩俄罗斯方块。


    水池里流水潺潺,他坐她身?后,弯腰圈她在怀里,大手手指盖着她玩游戏机的按钮,低淡地指挥,“这里。”


    “左边。”


    “右边,翁星星。”


    “昂,对了。”


    那天他们打到了积分榜第一名,一万九千三百二十二,破了记录。


    后面?分?开,记录留在那里,游戏机却没了,他也再没对她那么耐心温柔过。


    回想过去,仿佛一个遥远的神话。


    …


    飞机降落时是近十一点。


    下?飞机,入眼是远处碧波湛蓝的?大海,海浪拍打礁石激荡起雪白的?浪花,空气中有咸湿的?海水气息。


    翁星拢紧外?衣,下?了接机驳廊,踩着高跟从机场跑道往外?走?。


    关掉飞行模式,手机铃声响起?,翁星接起?,电流滋滋声不竭。


    后知后觉,翁星看了眼电话号码,忍不住笑了,“陈总,您还有空找我啊。”


    他嗓音低哑,声线独特而好听,磨人耳朵,


    “出来,翁星星。”


    第59章 可能


    出了候机大厅, 按他指的路走,远远的,她就?看见那辆纯黑色的越野,车牌是连号, 挺显眼的。


    挎包走过去, 翁星穿了一件牛仔长裙, 踩着高跟凉鞋,长发及腰,单手插在兜里,到那辆车旁边停下。


    缓了会心绪,她往前几?步, 抬手轻叩了叩车窗。


    车窗半降,他嗓音浸着哑,“没关, 上来?。”


    翁星拉开副驾的车门弯腰坐进去密闭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偏头看他。


    一脸困倦, 眼睑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神色颓淡, 似乎有点缺觉。


    从烟盒里摸了支烟点燃,车窗降下, 他一手半搭着, 青白色烟雾渐渐飘散出去。


    眼皮才掀开,懒懒地看向她。


    “怎么还有空来?接我,不是懒得搭理我么。”翁星有些口是心非道,“我也没告诉你我要回榆海啊。”


    “是不想见我?”食指捏破烟嘴的爆珠, 淡冽的薄荷气息混杂着烟草味,他嗓音极淡。


    揉了揉手腕, 翁星找补,“倒也不是。”


    “我回来?是为了嫣嫣,你有她的消息没?”她连忙问。


    烟灰洒落,陈星烈低笑了声,透着倦怠,“上次又喝醉了?还是失忆啊,翁星星。”


    短发利落漆黑,男人?眼眸锋利,抽烟姿势透着股不羁的痞野,懒懒的,整个人?的气息往下沉,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就这么直接地提出来,梗了翁星一会儿。


    缓了下,她才有些不自然地回:“没忘,你先回我问题,陈星烈。”


    “嗯。”他似乎是真累了,揉了揉眉心,“明天去接他出狱。”


    “怎么这么累?”翁星有点不忍心,递了瓶功能饮料过去,“不然我叫代驾吧。”


    “我要在榆海待很久。”大手抓住她手腕,松了松,陈星烈看向她眼睛,指间烟灰积了一截,那一瞬间他眼底情绪复杂得似乎经历了好几次春秋。


    翁星屏住呼吸,连动也不敢动,然后只听见他说:“我们结婚吧,翁星。”


    低低一声,平静而缓和,像冷静后的思索,又或不是。


    愣了下,翁星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他:“陈星烈,你说什么?”


    “结婚。”他嗓音低淡,咬着烟,拇指放在金属打火机上,侧脸轮廓锋利而深邃,散不去的压抑厌世感,“你没回来?之前,我没有过这种想法。”


    “你回来?后,我只对你有过这种?冲动,如果结婚,对象只能是你。”他叙述着,平静下似乎压抑蕴藏风暴。


    只有结婚,能让她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不能接受她被任何人夺去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丁点也不行。


    可能这么突然会吓到她,但他管不了了。


    心跳砰砰,一点一点加快,翁星看着他的模样,压抑很久的心动又克制不住,呼吸变得很慢,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所以,这几?天你在考虑这些?”翁星问。


    “一部分。”他垂了点眼睫,嗓音极低:“跟我。”


    翁星倾身抱住他,手攀上他肩,嗓音轻轻:“结婚这事关系牵扯到很多,我们慢慢来?。”


    她偏头靠近,轻轻亲了他唇角,浅淡茉莉香若有似无,一下就?掠过。


    眸光倏尔变得柔和,陈星烈低笑了声,平静而冷的情绪被她安抚了,“昂”了声。


    大手压她腰上,低沉道:“不准反悔。”


    你只能是我的。


    翁星住进了榆海市区的一所公寓,他早些年投资买下的,离他现在的居所很近。


    洗漱冲凉后,翁星裹着睡衣坐在床边久久回不过神来?,一切好像一场梦,她喜欢那么久的人?,对她说结婚对象只能是她,是表白,还是求婚,她今天脑子太乱了,根本来?不及去问。


    半干湿发垂落在胸前,翁星拿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脑海里第一次开始预想他们以后的生活。


    把爸妈,接回榆海吧,把爷爷奶奶的骨灰带回来?,也算魂骨故土。在海边买一座房子,离地?铁站近的,交通方便,有庭院,有帆船,一眼望过去天空明净,海水湛蓝,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她私心想留在这里。


    而工作和梦想,她不曾想过太多,只是在高中放弃画画之后就想一心一意做好一件事。


    大学?选修编程,却目睹奶奶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面容憔悴,她去医院很多次,那些人?穿着病号服,在走廊上,病房里,阳台边呻/吟,那么多人在病魔面前无能无力?,那时她给自己立下过一个目标,她想做医疗科技领域的研发。


    设置程序,机械操刀,脑科技术机械AI,这些领域她都想深入研究。


    离开谷歌回国有一部分私心是因为这个,她原本也没打算在腾飞多待,只想等?稳定后跳槽医科领域。


    但是每一个阶段都是有计划与限制时间的,按照原来?的设想,她至少会在腾飞待半年。


    现在却来?了远柘,意料之外?,设计研发线上医疗问诊APP,也算是与她的梦想有了一些关系。


    而今后的路要怎样走呢?她还不确定。和陈星烈结婚,这是她年少时想过的事,现在回想,结婚对象里的候选人也从来都只有他一人?。


    婚后呢?他如果有自己的研发方向,那她还是不能和他待同一家?公司,他会理解的吧。


    不知不觉,想了很多,最后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辗转着睡不着的时候,她还百度了怎么放弃绿卡领证结婚的事。


    当时就?清醒了,户口本在她父母那里,要顺利结婚的话,还要说服她父母寄证件过来,来?回时间也至少得一周以上。


    热情?湮灭得有点快,翁星点开和柏悦的聊天框,试探发了句:〖母上大人?,在吗?〗


    那边时间还是正午,一般这时候,柏悦女士结束和翁怀杰先生的罗曼蒂克午餐会在花园散步,之后睡午觉。


    lenmon three:〖遇到挫折了?〗


    她这会儿居然秒回,弄得翁星有点心虚:〖你没睡觉吗?现在。〗


    lemon three:〖没睡,刚去墓园给你爷爷奶奶扫墓回来?。〗


    显然是打字打烦了,她过了会发了一条六十秒语音过来?,絮絮叨叨地?讲了与他们一直很亲的邻居搬家?的事,那户人?也是华裔,平时两家?人?会互相开派对邀请彼此,带上孩子们和蛋糕鲜花一起烧烤或野炊,总之很愉快。


    柏悦说他们的房子已经空了,这几?天在差人?清理,新家?主人?不喜欢院里那颗棕榈树已经让人?砍掉,泳池清理,房屋装修,最近声音都弄得很大,扰得她没有办法午睡,头时不时疼着。


    聊到这些琐事,她又不免提及说现在在本就是地广人稀的地?界里又少了户认识的人?家?,每天看着金发碧瞳的白种人,总会觉得孤单,最后话题落到她身上,只问她在国内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工作累不累。


    一句没提及想她,但翁星莫名就?知道她想自己了,软了语气回:〖如果我接你们回国,你们答应吗?〗


    柏悦没立刻回,过了会才回:〖哪个小子拐走我女儿了。〗


    〖没有。〗被戳中心事,翁星没再聊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也没敢提及让她寄户口本证件的事。


    闭眼尝试睡了会,却还是忍不住想他,点开和他的聊天界面,翁星试探性地发了个:1。


    两三分?钟后,


    Cot:〖1。〗


    好高冷哦,翁星忍不住笑,发了个熊猫头吃惊表情包过去。


    下一秒,视频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慌乱,惊诧,翁星连忙起身,开了盏小?夜灯,给素面朝天的脸补了补口红,然后选了个灯光好的地方接起。


    撩了撩刘海,她看向手机屏幕。


    入目第一眼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敲键盘,似乎是处理文件。


    双手往上是睡衣,他穿的随意,深灰色服一款,很简约,浅黄灯光勾勒,五官英俊,低垂着眸看屏幕的模样,削弱了平时的攻击性和锋利感,有一丝斯文的温柔模样。


    一行要则敲到末尾shift,他才抬眸看她,一手搁键盘上玩着键帽声音低低的:“想好了吗?”


    翁星装听不懂,“嗯,有点想你。”


    他笑了下,单手拎开了汽水喝了口,低声道:“我来找你。”


    “啊。”翁星懵了一下,“十一点半了,别来?,明天还要去近郊。”


    “你最近很忙。”她看他指骨压着眉心,眉眼处都透着倦意。


    “嗯。”他低低道,“照庭出了点儿事,我得忙一段时间。”


    食指压在键盘上,他似乎是在思考,不经片刻,又问:“星,我们现在是要结婚的关系,对吗?”


    耳朵一热,翁星抓了杯热水掩饰性地喝了口:“哪有那么快啊。”


    还没求婚,甚至还没正式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着急呀?”她轻轻开口问。


    床头灯光昏暗,翁星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给自己对着屏幕那只耳朵捣鼓了一枚银色的亮晶晶的流苏耳坠,小?心思的只在视频里露出半张脸和一只耳朵,耳骨往下,是白皙的颈窝和锁骨,很有氛围的那种感觉。


    揉了揉眉心,陈星烈仰靠在沙发上,想到什么,眉眼间耐心告罄,“董事会的那些人说我需要一位妻子。”


    “逼着我娶白枳。”指骨处的银戒折角锋利,他眸间染了丝冷戾,“早晚,我让他们下位。”


    一一清算,玩死他们。


    愣怔了下,翁星没想到他现在面临这么大压力?,他有远柘了,在照庭那群老家?伙面前有话语权,却还被他们以家?族利益名义施压要求他去娶白枳。


    似乎是一个循环,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不过,陈星烈有了拒绝他们不放那些人在眼里的资本,她也会比之前勇敢,坚定地?选择他,相信他。


    静了静,翁星开口:“照庭是你们家族好几代人的心血,你不放弃是正确的,但是婚姻,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陈星烈,会娶你。”他嗓音低哑,蛊惑,似妥协,“这就?是唯一想法,翁星星。”


    漆眸折射点点碎光,他模样倦怠,人?性子冷,却把所有温柔和喜欢都给这个姑娘了,爱过,恨过,浓烈炙热得弄伤彼此的情?感,在黑夜里忍着伤口的剧痛发誓不会再爱这个女孩,却又在第二天醒来?见到阳光和血迹时后悔。


    在英国那段沉到幽暗沼泽一样的时光里,伤口腐烂发炎,昏沉着几?乎出现幻觉,他那时想的最多的也只有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只要她,只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哄他一下,哪怕只有一句话,他就?原谅她。


    可是没有,整整七年,她没有来见过他一次。


    抑郁,堕落,麻木,他全?都经历过,等到终于可以控制住,正常地?生活,不再那么频繁地?想她时,她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没有波澜,没有开场白,酒吧里远远的看了一眼,失望,心酸,难过,怅然,所有代表悲伤的情绪都没有显露。


    那一瞬间,他从她的眼眸里读到了陌生,诧异,和平静,再深的爱恋,在时间的消磨下也会湮灭成灰的。


    徐霜贴在他耳边,娇俏地笑着说:“阿烈哥哥,今天又有好几?个男生问我要联系方式了,他们想和我接吻,你接过……吻吗?”


    酒精气息萦绕,她说话的语气很婉转勾人?,穿着大胆热辣,狡黠又透着天真,幼稚的以为,拿其他男人?献殷勤的事来激起他的征服欲,那瞬间她靠近,是真要吻上来?。


    他想起什么,恍惚了一下,理智清醒后只剩下厌恶和无趣,眼底骤然冷漠,他冷冷地?逼退了徐霜,转身没什么停留就出来那间酒吧。


    斜靠着墙壁,无袖T恤,左手臂露出来?,花臂纹身,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他点了一支烟抽完,像旧滩岭的不良少年一样坏的模样。


    猩红火星缠绕,在微风中明灭,那时他想的一切的很坏,想法阴暗得让自己鄙视,可他还是做了,不带任何犹豫地做了。


    织开一张网,网她进来?,他要她毫无保留,毫无犹豫,毫无私心地再次爱上他。


    她主动,他可以适时后退,只要她还在网里,她就没有丢下他的可能。


    结婚是目的最后一环,他也只会留给她这个选择。


    照庭那些老家伙的劝说,狐假虎威的言语,他根本不放眼里,只是在提及结婚,妻子这些所有字眼里,他只想到她。


    压着枕头,往下陷,感受到柔软,杏眸清澈,翁星眼底也藏了爱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低回了句:“知道了,陈星烈。”


    “早点睡吧,明天见。”关掉小夜灯,翁星挂断电话,侧躺进床铺里,心情?愉悦轻快很多。


    翌日。


    到榆海近郊监狱时,已经过接近正午,阳光毒辣,水泥公路上尘土飞扬,公路两旁是枯萎焦黄的杂草,长得很高,约莫有一两米,成片连绵,显得很凄凉荒僻。


    海岸线变得遥远,翁星在副座,侧头看他,心底突然很心疼。


    七年前那场闹剧,他应该痛恨自己很久,他没能拉住陆行之,眼睁睁看着他捅了那一刀,连带着送出自己近十年的自由?,禁锢在高墙之下,隔绝人?声隔绝一切。


    明明也是曾许诺要成为保卫国家疆土的军人的人?,却落得这样惨淡的结局。


    “陆行之父母,都离开榆海了?”她轻轻问。


    “嗯。”低低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翁星点点头,“也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伤心地?,他们知道他今天出狱吗?”


    “不知道,陆行之希望他们当他死了。”平静地?叙述,入狱那几?天,陆行之就?下定决心要和他父母断绝关系,他们不应该有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儿子,不应该被人喊着辱骂是“杀人犯的父母”。


    他们还有一个小?儿子,没有他,会生活得更好,走出过去的阴影,过平凡幸福的普通人生活。


    鼻间发酸,翁星伸手轻轻陈星烈的手,“我们帮他吧,帮他和嫣嫣。”


    越野车停靠在路边,熄了油门,厚厚一层灰尘铺散在公路上,陈星烈垂了点眸,周身的冷淡气息渐渐散去抚平,大手回握住她手,她手很小?,手指纤细白皙,轻易就?握住,“我说过,带他赢。”


    “好,我相信你。”翁星点点头,和他相接的手心出了层薄薄的汗。


    站在冷气四溢的派出所大厅里,等?候着穿着制服的女警员一个一个念名字。


    翁星站在他身边,高跟磨得脚痛,她弯腰揉了下。


    “不舒服?”陈星烈低头,看见那高跟凉鞋细细的跟皱了皱眉,他牵她到旁边大厅的椅子上坐着,大手揉她脚踝,一点也不嫌弃。


    “以后见我不用穿高跟。”他嗓音低,磁性好听,每一声都像踩在大提琴的c调上。


    翁星看着他的眼睛,眼皮薄,偏凤眸,明明平时看什么人都冷拽的一副模样,却也有这么温柔耐心的时刻。


    “我没事。”翁星对他笑了下,“穿高跟好看呀,应该是昨天回来?,走太久的路,站得有点久,酸痛是正常的。”


    “陈星烈,你还会对其他人这么好吗?”不确定,试探,她问。


    “不会。”没这种可能,他不会再对其他人?低头。


    “哦。”翁星轻轻的,弯唇笑,她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榆钱从树枝枝桠上断了一枚掉在大厅前的石阶上,清脆一声响,有风吹过,刘海扫过耳畔,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澄澈而黑白分明。


    第60章 炽情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茉莉香气, 骄阳下榆树枝叶青翠,热烈的夏日?里,情绪刺激微妙变化气息都变得温暖明媚起来。


    陈星烈挑眉笑?了下,还带着点恣傲的少年气, 慢慢坐直身子, 有些慵懒道:“想和我谈?”


    低磁一声, 磨耳朵,大厅里等待的许多人都往他们这边看来。


    耳朵发热,应该是红了,翁星偏头,声音低低的,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只是问一句。”还把问题抛回给她了。


    女警员念到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陆行之。


    下一秒,陈星烈大手一把揽她到怀里, 低沉一声, “女朋友。”


    隔着薄薄的衣料, 感受到他胸膛的坚硬和温度,一声回答, 似夏日?里海盐汽水里加了冰块,冒着气泡滋啦滋啦的响, 薄荷气息清冽, 掩着心动。


    心跳很快,翁星任自己被他抱着,还没回答,就?听见他的声音。


    “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低沉, 磁性,笃定。


    脸颊发烫, 余光里那条只能有囚犯和警务人员通行的巷道有人出来,翁星坐正身体,一本正经,眼眸里藏着笑意,“我答应你了吗,就?乱叫。”


    头发花白穿着制服的狱警带着陆行之从甬道里出来。


    翁星和陈星烈起身,绕过大厅里等待的家属和警务人员走过去,暌违已久的一眼。


    他高了也?瘦了,黑了很多,整个人的气息都往下沉,原本奶气稚嫩小奶狗可?爱的一张脸,现在也?变得凌厉,眉心有疤,阴沉着浑坏的模样。


    他再也?不是七年前那个清朗如风的少年了。


    手腕褪去了镣铐,脱下囚服,他穿的还是七年前他进来时穿的那件黑色牛仔衣,小了很多,也?紧,勒得手臂现出肌肉线条。


    这一眼,真真切切地让翁星感受到七年时光横亘在他们中间,如一把锋利匕首,毫不留情地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毁坏殆尽。


    “哥。”低低一声,陆行之还是只认他。


    陈星烈垂眸瞥了眼他走线的袖子,“脱了。”


    陆行之拉开?拉链,脱掉那件牛仔外?套,只余一件深灰色T恤。


    “扔掉。”低沉一声。


    他照做,那件老旧得有些脱线的牛仔衣被扔进铁皮垃圾桶。


    没有多余的寒暄,陈星烈单手插兜带着他径直往外走。


    陆行之点了支黄鹤楼,笑?得有些洒脱,眉心有跟人打架落下的疤痕,他递给陈星烈一支烟,“出来时,超市里买的最后一批货。”


    一包黄鹤楼,里面超市卖得很贵,拿着发剩的那点儿工资买的。


    接过那支烟咬着,陈星烈摸打火机,拇指内折压在金属滑齿上。


    “哥,路就?走到这儿吧。”陆行之吸了口烟,看?了眼远处枯黄遍布杂草的荒地,“这些年你帮我够多了,以后就?别联系了。”


    “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他自嘲地笑?笑?,模样颓唐。


    漆眸深晖,陈星烈冷冷看?着他,嗤笑:“你确定?”


    “确定。”陆行之回答得很平静,“我自由了,现在也?不需要你了。”


    掐掉烟,陈星烈单手拎起他衣领,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气氛僵持,剑拔弩张,翁星在旁边看得焦急,好心过去劝他,“陆行之,你别这样说,你哥他是为了你好,我们会帮你……”


    “你滚。”戾气极大,不耐烦的一声,陆行之对她没有好脸色。


    手下力气加大,陈星烈冷冷道:“她是你嫂子,你放尊重点。”


    “他妈的,我不认!她丢下你这七年有回过头吗,什么人都有资格当我嫂子,唯独她不可?以。”陆行之眼里发着狠,却也?没动手,有些自暴自弃道:“哥,打我这最后一次吧,之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别他妈再联系了。”


    低嗤了声,摁下打火机开关,火苗窜上?,陈星烈低头点烟,朝他吐了口烟,青白烟雾弥散,“我你可?以不认,但翁星,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言语中伤她。”


    僵立在原地,翁星手脚出了一层冷汗,在这炎炎夏日里仍觉得冷,“抱歉,这七年……”


    陈星烈没耐心了,冷冷逼问陆行之,“听见了吗?”


    陆行之犟着,呛得咳,就是不肯回答。


    “我tm在警告你陆行之,想好不联系,就?承担后果,爷会不遗余力整你,你休想在榆海过下去。”


    深邃冷厉眉眼藏着戾气,嘲讽,不屑,他嗓音极低,“别以为差点杀了个人,就?能玩得过我。”


    “陆行之,你别这样,你别犯浑。”翁星上前一步,还是想劝劝他,“出来了就?好好生活,我们还是好朋友。”


    “还有嫣嫣,我们一起,好吗……”


    突然提及这个名字,陆行之就像被戳中什么一样,眼睛立刻红了,发着狠劲,一拳锤在墙上?,也?带着自暴自弃,“我他妈烂人一个,你别提她了好吗!”


    “让我自生自灭,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求求你们行吗?”他蹲下身,神色间尽是痛苦。


    “你有什么用。”陈星烈直接踢了他一脚,睨了他一眼,带着嫌弃,“周维豪还在白氏呼风唤雨,你在这儿自怨自艾。”


    “还是,你想司唯嫣重新再重蹈一次覆辙?”说完这句话,陈星烈也?不管他了,单手抄兜直接往外?走。


    警局外的水泥公路旁栽种了一排榆树,烈日?下投下树影斑驳,灰尘燥热,路边的草都被晒焉,能听见远处狱警操练犯人吹的口哨声,铁丝围墙之内是另一个世界,遥远近在咫尺,却显得极不真实。


    而陆行之蹲靠在警察局外面,缓慢而痛苦的抱住了头。


    沉默着,喧嚣褪去。


    翁星站在陈星烈身边,看?他一言不发躬身进越野,点火,起引擎,单手控方向?盘,“上?车。”


    副驾车门开?着,翁星看?着他,锋利眉目下藏着冷戾,黑T黑裤,长腿敞着,坐姿没什么正形,但周身是掩不下的低气压,她知道他生气了。


    回头看?陆行之,明明七年都过去了,该成长的都成长了,怎么他还这个时候犯浑起来。


    看?见他们俩这样,翁星心底也?不好受,只是对陈星烈道:“再等等吧。”


    捏了捏眉骨,陈星烈往后躺靠,没什么好语气:“你心疼他?”


    “我心疼你,可?以吧。”翁星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人,怎么这种飞醋也?吃,她接着问,“嫣嫣的消息呢?”


    捞了手机玩,陈星烈半翘着唇角,有些吊儿郎当,“快了。”


    长指敲了敲方向?盘,他低低道:“超过五分钟爷不等了。”


    “你喜欢等他,自己和他打车回去。”


    这是郊区,公交车站都四十分钟一趟,更别提打出租了,根本没司机跑这地儿。


    翁星都无语,“陈星烈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狗话。”


    “有本事你现在就走。”


    点屏幕的手不停,陈星烈低笑着没说话。


    室外?温度超过三十度,翁星站了一会就手心脚心都是汗,她脱了开?衫,只露出内里的白色抹胸吊带裙,长发虚虚的绑着,露出纤细的背和修长白皙的颈,她看?着陆行之的方向?,手里搭着开?衫。


    时间分秒走过,越野车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冷气滋滋往外?冒,一局游戏,青面獠牙的boss被他丝毫不客气地几刀砍死,血条掉到零,倒在地上?,只留下一堆掉落。


    余光里是女人纤细的背和光滑细腻的肌肤,无端烦躁。


    游戏玩不下去了,一扔手机,十指聚成尖塔,陈星烈嗓音有点哑,“翁星星。”


    翁星听见了,但是没理?他,不但没理?他,还往陆行之在的方向走。


    陆行之已经起身了,但他身旁多了位姑娘,瘦而纤细,头发剪得很短,只及锁骨的地方,她穿了一件颜色很素的长裙,平底凉鞋的带子磨损得很厉害。


    低着头,手里捧着样东西,她正对着陆行之,似乎在说些什么。


    眼睛发酸,翁星一步一步靠她,那边的声音也?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行走,你收下吧,这么多年,你受累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滚啊,我们没关系,老子不需要你的怜悯。”


    “司唯嫣,你总该不会还天真地以为,我在里面日?思?夜想想着你,还爱你吧,你挺可?笑?的。”


    “滚开?。”


    翁星走前去,抓住陆行之的手,“道歉。”


    低眸看?了他一眼,陆行之掰开?她的手,嗤笑?:“翁星,你是最没资格教训我的人。”


    “我就是这么混蛋。”陆行之笑?着,眼尾却是红的,他逼视司唯嫣,“这么混蛋,值得你爱吗,怎么样?七年了,司唯嫣,有没有后悔。”


    “没有。”清晰而带着哽咽的一声,司唯嫣仰着头,泪流满面,“行之,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爱你。”


    “我一直爱。”


    “闭嘴,我让你滚。”额头绷起青筋,陆行之发着狠劲,恶语伤人,“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翁星回头,她拦在司唯嫣身前,护着她,“陆行之,你这样,太让我们失望了。”


    “所以呢?”深邃眉心下,藏着颓败,陆行之提高音量,低吼出来,“你们他妈还指望一个坐了七年牢的废人怎样啊?”


    “还求我飞黄腾达,给你富贵,给你爱吗?”


    “司唯嫣,你记住,当年,就?是因为你,老子才进去的!……”


    踩着碎石路过来,陈星烈冷冷看?着他,抬手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解腕表卡扣,取下来,走前去,对着陆行之的脸直接狠狠就是一拳。


    瞬间,陆行之被打得偏过头去,弯下腰,侧脸传来剧痛,血腥味溢满口腔,他啐了口血出来。


    尖叫声传来,司唯嫣哭着去扶陆行之,她颤巍巍地护着他,伸手轻轻拿纸擦他嘴角的血,带着哭腔,“行之,你没事吧,痛不痛。”


    惊诧,翁星过去拉住陈星烈,尽量把他们两人分开。


    “疯够了没?”冷冷一声,陈星烈低眸看?他,漆黑眸底带着极为冷静的逼视。


    他嘲讽道:“陆行之,你以为你是谁,又想一个人去?”


    抹了把嘴角的血,陆行之笑?了笑?,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像想通了,他看向陈星烈:“我跟你。”


    “带我赢,哥。”狭长眼眸底栖息平静,双眼皮褶皱很深,他淡淡看?了眼身前的司唯嫣,“别喜欢我了嫣嫣。”


    “我也?不喜欢你了,东西和衣服你都拿回去。”


    “七年过去了,早不爱了。”


    眼睛通红,司唯嫣抓住一个白色的礼品袋,怔怔的,眼泪从眼眶里直往下掉。


    脖子上?贴的黄色绷带开了一角,隐隐可?见里面烫伤的疤痕。


    “陆行之,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从七年前他入狱那天?起,他们就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她探监的时候,他对她说了狠话,是认识她一来的第一次。


    那次他让她滚,说根本不喜欢她,说以后别见面了。


    她离开?榆海,和宋柳一起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回来了,在法庭外?,因为高考,街道上的行人变得很少,机动车也?不允许鸣笛,一切都安静得过分,像为迎接一个既定的结局而谱写的曲调,低沉着向?下,平静里又蕴含悲伤。


    她站在法院外的墙边,离审判庭只有一墙之隔,她陪听完整场,庭内的少年面对法官和原告律师的严厉控诉时没有一句澄清和推辞,最后在法槌敲下之前,法官问他是否承认上?数所供罪行时,他只冷冷回了一句:他该死。


    司唯嫣站在墙外,捂着嘴,无声痛哭。


    后面他被法警押离,她也?只能在那条深而不见底的漆黑过道里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


    落魄,清瘦,坚韧,决绝,替她承担了这个世界的风雨。


    铁链镣铐声撞击,清脆,清晰,清醒。


    心脏蜷缩着疼痛,司唯嫣留在了榆海。


    此后七年,她辗转各个城区工作,每一周都会去看?他,在监牢外?,铁丝网外?,没有通传,没有申请探监,只是远远的看?着。


    他们生活很规律,在教官的训诫下会走很齐的正步,还会高唱国歌,在那个只有不下几百平的长满枯黄杂草的放风地里活动。


    司唯嫣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认得人群中他不羁的身影,认得他的手,认得他的腿,认得他的颈侧,认得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膝盖在训练中受伤,下雨天?就?会疼,风湿一样一阵一阵的隐隐作痛,会睡不着觉。


    监狱里有拉帮结派的,看?不惯他,在午饭时踢了他的饭盒,陆行之没一点退缩,直接和那伙人打起来,玩命一样,把所有人都打服,自己也落下一身伤,眉心挂伤,结了块疤,也?被记过扣分,减刑裁决上又少一笔。


    后面没人敢惹他,他不怎么打架了,只是爱发呆,在牢笼里看?天?,铁丝网围成的世界里,要熬过数千个日?夜,永远看不见希望和尽头。


    从前喜欢司唯嫣,和她玩笑?着嬉闹,讨论周末去哪玩,看?她骄矜又漂亮的面庞,听着她用好听的声音喊他陆行之的时光仿佛成为一场泡影,被戳破后,再也?回不去。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司唯嫣默默在墙外注视他,秋天?百草枯黄,快入冬了,她带了毛线来织,坐在围墙外?小山坡的一块岩石上?,听着围墙里的人声,开?始一针一线地给他织围巾,灰色的,正反织了两层,很暖和,在围巾右下角还绣了他的名字。


    这七年来,每一周她都会过去,陪他一下午,织毛衣,或绣些她觉得他会喜欢的小玩意,情侣包包,手工鲜花锦,断翅的蝴蝶和啤酒盖底刻的徽章。


    她把本该是情侣一起做的手工都自己做了,她攒了好几个箱子的手工小物件,搬家很多地方也?不舍得丢弃,只为等他回来,她要亲自送给他。


    掰着手指头数他归来的时间,等到这一天终于来到她才敢去见他,把自己亲手做的一套衣服和裤子递给他,她期望着那个曾爱慕她的少年,为她抵挡世界风雨的少年也?能穿上她为他织就的温暖躯壳。


    他们还有一生可以浪费陪伴,时间夺走了很多,却留下了她对他的爱,日?益深刻,爱久弥坚。


    在外人眼里,她孤僻,胆小,懦弱,不合群,作茧自缚,可?是没人知道,她爱一个人,也可以胆大热烈,无畏付出。


    这一切,却只待着她爱的少年亲手击碎。


    一句“七年过去,早不爱了。”碾灭她幸存所有温情和幻想,毫不手软,决绝如刀。


    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司唯嫣低下头,瘦弱的肩膀抽动着,捂住脸,心底好像起了一场海啸,摧毁曾搭建筑造好的一切美梦幻境,满无边际的海浪褪去,只剩下断壁残垣。


    她转身,提着那白色的礼品带往外走,锁骨深凹,短发贴着耳廓,扫过脖颈处的纱布。


    身形落魄伶仃,早已没了年少时的骄傲夺目。


    心底被针扎一样,一阵一阵的疼,翁星追前去,牵她的手,叫住她:“嫣嫣。”


    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司唯嫣转身看了眼她,笑?笑?:“我改名了,星星。”


    “我不叫司唯嫣了。”清冷狐狸眼眼底光芒黯淡,她像一颗褪去色彩的石头,再不复从前的光芒,她轻轻开口:“我叫宋惟,竖心旁的惟。”


    名字里没有姹紫嫣然的嫣,她的人生失去了色彩,也?不会成为谁的唯一选择。


    惟慎,惟独,惟苦,终其一生为俗世生活奔波。


    “嫣嫣。”翁星声音已经哽咽了,她往前一步,抱住她,“跟我走,好吗?你永远是我光芒万丈的好朋友。”


    “别躲我了,好吗。”低低一声,带着恳求。


    上?次一别,她在桥底,她在桥上?,司唯嫣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她们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还留存着丁点儿自尊和骄傲,不想让她昔日?最好的朋友看见她如今这样落魄悲惨的局面。


    可?是,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咬着唇角,司唯嫣摇头:“对不起星星,我做不到了。”


    “看?见他,我心底难受。”她用手指了指陆行之,哭泣无声。


    心底蜷缩着难受,翁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看?见她沉默走远,瘦弱而孤寂,她去往尘土飞扬的公路边,在一块深绿色广告照片都斑驳缺角的站台下等公交。


    眼泪不值钱一样往下掉,翁星回头看见陆行之已经擦干了嘴角血迹,脸还是红肿着,一言不发跟在陈星烈身后。


    “陆行之,你去给嫣嫣道歉!”翁星声音哽咽,第一次克制不住情绪朝他低吼出来。


    “你怎么,你怎么能说那样伤人的话,你说当年都是因为她,难道过去那些事都是我们逼你的吗?”手心拽着手链,开?衫都纽扣都要被她扯烂。


    “我劝你想清楚,你犯浑骂走她,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像嫣嫣这么喜欢你的女孩儿了。”


    垂下头,陆行之不说话,眼角却湿润了,掉了滴泪,他没让任何人看见,再抬头时又是那副冷漠混蛋样,“翁星,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人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


    公交车经过,短暂的停留。


    听到这声,司唯嫣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抬脚上?了车。


    斑驳掉漆的黄色公交车,车身贴着一对男女相拥而笑的甜蜜奶茶广告,沾上?泥土的玻璃窗内的姑娘低下头,再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脖颈的纱带因贴久了失去粘性而掉落,露出一片狰狞丑陋蔓延到耳侧的疤痕,她低头慌乱地找纱布,用手掩住那块地方,自卑到害怕别人多看她哪怕是一眼。


    路旁的野花在车轮的碾压下碎成粉末,就?像她织了八年的梦,被倾刻碾碎,她本来还在想着,早上?来见他,应该带一束花的,紫色鸢尾就很好。


    “你满意了?”翁星冷冷看?他,眼底神色是掩不住的失望。


    “回去。”陈星烈上前来,单手牵起她手,指节相扣,安抚地压了压她手心。


    一路无言。


    翁星一直偏头看窗外的风景,荒草地到繁华都市,电线杆上?停留着麻雀,天?空很蓝,像倒映过来的海水,纯粹无暇。


    想起司唯嫣,心底就泛着苦涩,她帮不了她,她最好的朋友。


    越野驶进城区,陈星烈单手转方向?盘,开?进了附近一家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熄火关引擎,他冷冷开口:“滚下去,陆行之。”


    双手搭在后颈上的手松下,陆行之慢吞吞地研究开?车门,嘴角红肿得厉害,疼感一阵一阵的。


    看他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开?关,翁星拉开?门阀,推开?副驾门直接下去了。


    找到开?关,陆行之不发一言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皱了皱眉,陈星烈抬手将一袋子衣服扔到他身前,不耐烦道:“换上?。”


    随即不客气地直接踢门下车。


    站在空旷的停车区,翁星还是僵着不肯说话,也?不理?他。


    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咬着,陈星烈眉心慵懒,痞痞的,唤她:“翁星星。”


    翁星不理?他,胸中还郁结着气,转身看?其他地方,长发轻轻扫过他指尖。


    蜷缩了下,陈星烈咬着烟点燃,低笑了声:“我惹你了?”


    “陪你老公看病都这么委屈。”


    “你在瞎说什么!”翁星气愤,转身瞪了他一眼,高跟踩在水泥地上?声音清脆,她迁怒与他,“你的好兄弟刚刚干的什么好事!你没点b数啊。”


    “那要我怎么。”陈星烈挑眉,夹烟的手指指节折了折,姿势松散,骨子里有股坏劲,“我把他舌头割了喂狗吃。”


    “你别瞎说好吧。”翁星气得去捂他嘴,“他那么气嫣嫣,说那么难听的话,他怎么能那么对嫣嫣,他太不是……”


    “他不是东西。”陈星烈面无表情平静叙述补充说出口来,“嗯,有目共睹。”


    翁星一时语塞,哽半天?,才回了句:“知道就好。”


    “所以。”陈星烈垂了点眸,似乎有点委屈,低低道:“我受伤你真不管了?”


    他露出右手手指骨节给她看。


    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骨关节上都有血痕,已经结痂干涸了。


    翁星伸手轻轻握住他手,有点心疼,问,“怎么受伤的?”


    陈星烈淡定自若,低低道:“替你教训不是东西的人伤的。”


    合着这是打陆行之太用力受伤了是吧?


    翁星哽,“……走吧,上楼去涂点红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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