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病弱美人被劫走之后 > 22、第二十二章
    郑氏初次有孕,养胎期间十分小心,少走动而多食补,因此导致胎儿过大,险些难产。生下一子面皮青紫,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却也成了傻子。


    那可怜的傻子名叫萧澈,正是萧夕颜的阿兄。


    萧澈渐渐长大,却只有几岁的心智,郑氏好面子,将他藏在偏僻的隐苑之中,不许露面。也渐渐成了府中人三缄其口的禁忌。


    只有萧夕颜偶尔会来看看他。


    萧澈抱着少女,紧攥着她的衣袖,小孩子一样哽咽:“还好,呜……颜颜,还好你回来了。”


    萧夕颜心中泛起一阵涩,一阵苦,又有些暖意。“对,我还活着,我没事。”


    她没有想到,自己在阿兄的心中会如此重要。


    萧澈不仅心窍如孩童般单纯,也因幼时曾因轻视而被欺负,如今面对生人时,偶尔还会惧怕到颤抖。因此她每隔七日,就会来照顾他一番。


    萧澈又急匆匆地拉着她的手,将压在枕下的一个包裹拿出:“颜颜你看,你不是喜欢吃梅花糕吗,我再也不和你抢了。这都是我平时攒下来,专门留给你的……”


    在这当值送饭的老妈子,此前常得萧夕颜好处,膳食里偶尔也会多放些好的东西送来。


    萧澈的想法很单纯,颜颜总是很瘦,会不会是吃不饱才病了呢?若他把她喜欢吃的都留给她,她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布巾掀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许多糕饼,可惜已透出些霉青圆点。萧夕颜心间却酸酸涨涨的,梅花糕是她幼时的喜好。


    随即她又注意到,萧澈的唇色泛着白,伸手去碰,手也是僵冷的。如今已徐徐入秋,按理说换上厚些的被褥了。可床榻上仍只有一层夏被,萧澈所穿也是单薄的衣裳。


    “阿兄,没人来给你添衣添被么?”


    萧夕颜心中又不免微愠。府中没人在意阿兄,下人怠慢更是常有之事。


    往日因她常来看望打理,还会有人上心一些,可这数月她不在府中,下人恐怕又故态复萌。


    萧夕颜只能先匆匆唤来和光,去让人更换被褥。


    忙活了一阵子,终于布置好。萧澈靠着小火炉,抱着被单,渐渐有些睡意朦胧:“颜颜……好困啊,我,我忍不住要睡了。”


    萧澈也习惯像孩童一样午时昼寝,可临睡前,也还是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萧夕颜静坐在熏笼边,身是暖的,心中泛起秋深的寒意。


    人走茶凉。


    若是有一日她果真不在了,阿兄又该怎么办?然而她与阿兄,其实也本是同命相怜,并没有什么差别。


    她于侯府而言,一旦利益尽失,亦如弃子……随时可弃。


    -


    萧夕颜被纪庭泽接回来的那日,马车并没有避人耳目,因此萧家七娘“死而复生”的离奇事件,很快就传遍了长安。


    碍于非议,郑氏只能捏着鼻子装死,闭门谢客。如此情势之下,‘萧七娘’也无法再凭空消失了。


    许是也知道此事做得尴尬,郑氏除去起初的两三次露面关心,就没再来过积翠苑。萧夕颜原先的婢女也散了一些,她如今又以大病初愈之名静养屋中,每日的请安也免了。


    于是她身边就更加清冷寥落了。只有和光偶尔还会出府,回来同她讲一些时兴的事儿解闷。


    “娘子,你可知如今长安中最大的逸闻是什么?”


    “是什么?”


    和光自然不会提及议论侯府的风言风语。她特意捡了个热闹的,压低了声神秘道:“宫中突然多出了个四皇子,听说是突然从北庭回来的呢!”


    “四皇子?”圣上的子嗣并不多,因此几位长安中人人悉知,却不曾听过有一位四殿下。


    “是啊,据传魏尚书突然被贬,连着翻出了勾结山匪、结党营私等数项罪名,就跟这位四皇子有关。无羁山一片的匪患,也是这位殿下解决的。说来,四皇子的身世也大有来历。”


    萧夕颜绣花的手停下,失笑道:“和光,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我听鸿云楼的说书先生说的,娘子不喜欢听这些么?”


    “无事,只是觉得有些新鲜。”萧夕颜摇了摇头。“你继续说罢。”


    无羁山的名字,让她莫名有些熟悉。


    “据说当年圣上对宸妃宠爱有加,只可惜触犯了帝王禁忌,被秘密处死,连带着这位皇子也消失了。看画像,宸妃可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


    和光神秘兮兮道:“听说宸妃还是月弥人,不知这四殿下是否也生得俊美绝伦?”


    萧夕颜却忽蹙起眉,心口莫名泛起涟漪:“大雍对月弥的偏见很深……”那位殿下的日子,恐怕过得也不容易。


    半响,她才轻轻一叹:“宸妃红颜早逝,的确可惜。”


    和光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娘子!瞧奴婢说得起劲,差点都忘了,这是纪郎君差婢子转交给您的信。”


    少女神色平平,将信拆开。


    隔着若修竹潇洒的字迹,好似能看见那个清俊笔挺的身影。字里行间,问候如常,亦如雨后的霖泽润物无声般潜入心扉。


    自她回来之后,纪庭泽与她的书信往来更加频繁。


    在外人看来,他们并不熟识。然而实际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


    纪家是书香门庭,祖上曾出过翰林学士。如今门庭虽然苦寒,纪父却曾有清高文人之名,深得高宗赏识。只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寡母独子。


    纪庭泽如今为纪家独子,才学亦不负厚望,人赞曰谢庭兰玉。


    年幼之时,因侯府与纪家相距不远,萧夕颜与他有过几次照面。又因年纪相仿,几次偶遇后以书会友,有了书信往来。


    天麓书院中的夫子皆十分器重纪庭泽,故而青年时而也会将书院的书本古籍多携一份,与她观览。


    萧夕颜看向信上的“秋夕灯夜,可否一见”,眼底微凝。


    和光嬉笑着劝道:“娘子,自回来之后,您鲜少出门,面色倒没有初回来时那样好了。婢子去让筱竹给您准备那日的衣裳,您就同纪郎君出门好好逛逛,散散心罢——”


    萧夕颜想起那日对方清湛关心的双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夜色若水,华灯初上。


    柳树下的男子身穿月白衣衫,眉目清俊,脊背如竹孤且直。自萧夕颜认识他以来,他的身影总是很笔直。


    见她走来,纪庭泽眼底泛起笑意:“颜娘,你来了。”


    萧夕颜亦回以微微一笑:“子霈今日是休沐么?”


    “嗯,秋夕之节,夫子给我们放了假。”


    两人又一时无话,不知是否是因间隔了一段时间,许多话都沉淀了下来。萧夕颜只觉得再难寻回昔日闲谈时的轻松气氛。


    “子霈,无论如何,我还是要与你道一声谢。谢你愿意不远千里带我回来,以及这些时日的关照。”


    “我们二人之间,何必客气。”纪庭泽脑海浮现起那日少女迷惘的瞳孔,声音更轻了一些:“这些时日,你回府中可适应了一些?”


    萧夕颜与他缓缓地行入人群,置身于熙攘繁华之间,眼底却寂然:“如今我在府中的日子十分清静,也挺好的。”


    “只是,我时常会陷入一种空落的想象。仿佛这几个月来,只是做了场梦般。”萧夕颜垂着长睫,困惑道:“就像是王质入山砍柴,观仙人对弈……”


    “然而从山而归时,斧柯已烂,人事已非。”


    “我看着阿娘他们争议我的来去,喝着每日不变的药方。偶尔会有种茫然,仿佛这一生不过是被人摆布,一切都不真实。”


    而她也只不过随风裹挟的一片枯叶,却不知这风最终将她带往何方。


    纪庭泽眼底泛起心疼,密密麻麻,如针尖落刺:“夕颜,你切莫悲观,出身并非你所能选择。但总有什么,我们可以自己把握。”


    他的声音忽而温柔:“世上总会有心疼你的人。”


    少女不声不响,二人继续并肩同行。纪庭泽轻轻一笑,“你许久未叫我纪哥哥了。”又带过了话题:“明年我也将赴秋试了。”


    萧夕颜笑靥浅浅:“纪哥哥,愿你能一鸣惊人。”


    “借你吉言。”纪庭泽声色如玉温润。“夕颜,我也在心中许愿,愿你定能平平安安。”


    花灯之下,青年驻足而低眸,清浅的眼瞳映着湖光与月色,虔诚而认真。萧夕颜却愣了一下,仿佛此情此景,又是似曾相识的梦中。


    直至二人即将分离,她方回神过来。


    “不必再送我了,车夫就在桥对面巷中。我还想在此再看会儿花灯,子霈先回书院吧,错过门禁就不好了。”


    纪庭泽如觉被人看穿,轻咳一声,眼底闪过无可奈何的温柔笑意:


    “颜娘还是这般观察仔细,又善解人意。好,那我先走了。”


    萧夕颜微微一笑,目送他远行而去。女郎徐徐立于桥上,眺望流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桂花纷落于潺潺流水,水面倒映着月影,与女郎的婵娟人影儿。月色一点清辉,洒落眉间,更衬得美丽不可方物。


    金水桥外的湖面上栖着一只画船,一名倚翠偎红的襕袍男子不经意地回眸,忽看痴了,直呼道:“船家!船家!”


    “你看那桥上,可是姮娥降世、仙子下凡?”


    “客官说的奴听不懂,可那桥上不就是名普通的女郎么?”


    袁述满面醺红,不悦拂袖:“我说了,那就是仙女儿!船家,快快靠岸停泊,我要下船!”


    ……


    萧夕颜走入巷中,本应等待在此的车夫不知何时没了人影,只剩下空落落的马车。萧夕颜轻叹一声。


    巷中寂静,她索性徐徐沿原路往悬灯之处走去。


    却不料迎面经过的男子,不闪不避,忽横拦在了她的面前。此人似酒醉,隐隐灼热:“娘子夜安,天色已晚,不如我送你回去可好?不知娘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此人一身襕袍,腰悬玉带,正是才从靠岸船上匆匆赶来的袁述。


    萧夕颜轻蹙眉心:“多谢郎君,不必了。”


    她正欲避身而过,可不料那人却又执着一拦。


    袁述不肯放她离开,双眼放光道:“我遥遥见娘子临水而立,如空谷幽兰。袁某名述,字恢之,出身汝南袁氏,对娘子一见钟情。娘子可否予某一个机会?”


    萧夕颜心中有些惊怕,不由后退了两步:“这位郎君,我与你素不相识,你逾越了。”


    袁述却欲去抓她的手,痴缠不休:“娘子若是不肯给名姓,袁某就不能放你离开,啊——!”


    袁术疼得面目狰狞,只因不知从何处行来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手掌若铁钳,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


    对方的力道大得几乎能把骨头折断。


    “你碰她?”


    那人声色低沉,透出几重寒气。斗笠下只露出一截冷峻的下颔,线条犹如刀削斧凿。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