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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郁灵刚到奉天寺, 就被传召回去了,原因竟然是萧铎不许她离开皇宫。


    她是囚犯么?


    她回清宁殿,气氛凝重。


    “谁准你擅自离宫?”萧铎质问她。


    啊?


    贵妃当时说她可以不必向皇帝禀告就去奉天寺的, 只是她现在不能出卖贵妃。


    “臣妾有进出宫的玉牌”


    所以严格来说,以她的地位其实是可以进出皇宫, 也不必向皇帝禀告。


    “拿来、”萧铎居高临下地朝着她伸出手。


    郁灵:“”她战战兢兢地交出玉牌。


    “朕问你, 宜美人的事你知道么?”萧铎收起玉牌,质问郁灵。


    “臣妾知道的、”


    “你同意?”


    郁灵其实并不想宜美人与她同住清宁殿, 她喜欢一个人住,但是如此说的话,皇帝必定会说她善妒。


    “娴妃, 你同意么?”萧铎追问。


    郁灵点头,“臣妾觉得宜美人很好。”


    “好,确实很好。”


    萧铎与她擦肩而过,走了, 走了?郁灵望着萧铎远去的背影, 他没有离开清宁殿, 而是而是去了东侧偏殿,宜美人所居之地。


    郁灵心里升腾起异样之感, 她不懂萧铎,明明他也没事吩咐她, 为何要传她回宫呢?


    偏殿的烛火一夜未灭, 郁灵也没睡着, 清晨就去了紫宸殿告知贵妃。


    “臣妾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召臣妾回宫。”


    贵妃面色不好, 瞧着病殃殃的, “大概是因为你去江南数月,陛下思念你, 不忍再与你分别。”


    “这怎么可能?”郁灵道,“陛下扭头就进了宜美人的寝宫。”


    “陛下昨夜并未留宿你寝宫?”贵妃忽得问。


    郁灵摇头,“没有、”老色胚见了新人,哪里还会想着她?


    “正好,本宫近日夜里睡不安稳,你就多陪陪本宫吧。”


    “臣妾遵命。”


    郁灵觉得只要自己抱紧贵妃大腿,往后福气连绵不绝,至于萧铎,他爱宠幸谁就宠幸谁,与她无关!


    横竖他早晚精尽人亡!


    皇帝一连五日宿在清宁殿偏殿。


    郁灵倒是无所谓,她乐得清闲,每日夜里都去紫宸殿陪贵妃。这日夜幕降临,郁灵又打算去紫宸殿,紫宸殿小厨房的御厨比她的御厨更好,贵妃命人备的也都是她爱吃的膳食。


    廊下无人,她没有规矩地蹦跳了几下,心情甚好,却在转弯处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他怎么又来了?


    “陛下、”


    “又去紫宸殿?”


    “是、”郁灵恭恭敬敬,“贵妃近日身子不大好。”


    “你夜里还挺忙。”萧铎幽幽道。


    “哪有陛下忙。”郁灵脱口而出,他连着五夜去宜美人寝宫,通宵达旦。


    萧铎眸光凛冽起来。


    “贵妃还等着臣妾呢”


    萧铎就这么看着她,眼神十分不善。


    “臣妾瞧着陛下眼下发黑,着御医好好补补吧!”


    过完嘴瘾她就跑了,是真的跑了,怕萧铎揪住她。


    天气渐寒,贵妃旧疾发作,卧床不起连宫务都料理不了了,正好月底皇宫宫宴,这重担就落在了郁灵身上,郁灵叫苦不迭。


    郁灵从紫宸殿出来,觉得头好痛啊!


    蔡姑姑忧心,“贵妃,将宫宴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娴妃,这能成么?毕竟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回 正儿八经地宴请群臣,娘娘办起来,还颇费工夫呢。”


    顾明月靠在榻上,“连宴请的宾客名单都会叫娴妃苦恼好几日。本宫就是要陛下知道,这宫里没了我,不成。”


    宫宴的许多事情都要征得皇帝同意,郁灵硬着头皮来御书房。


    说起来她是头一回为因为正经事过来。


    皇帝倒也没为难她,她很顺利地进去了。


    郁灵表明来意,将一大叠单子呈到皇帝面前,“请陛下过目,若没有异议,那就在单子上盖章吧。”


    萧铎看着乱糟糟的单子,“若你是臣子,萧铎早就削了你的官,这些都是什么?”


    郁灵叹气,她这几日已经忙得要发疯了,才勉强得了这些成果。


    “这张是参宴之人的名单。”郁灵道。


    萧铎匆匆扫了一眼,“不对,拿回去重写。”


    “哪里不对。”


    “自己想。”


    郁灵:“”


    他故意的!


    “臣妾觉得很对。”


    “那朕盖章,到时候宴上出了事,你一力承担。”萧铎拿起私印作势要盖。


    “等等等等,臣妾再改改。”郁灵按住皇帝手臂。


    萧铎这才放下私印。


    “陛下告诉臣妾吧哪些要改”


    萧铎面色如常,“朕还有事,没空指导你。”


    “陛下有何事啊?臣妾可以帮陛下效劳么?如此陛下快些做完,就抽一点空指教臣妾。”


    萧铎站起身,眸光定定地凝在她身上,面前的少女一脸殷勤,瞧着十分乐意帮他做事。


    郁灵也是满腔热血,只要能办好这场宫宴,她辛苦一点不算什么,仰着脑袋,所以皇帝到底要去做什么?


    萧铎神色淡然,“朕要去后宫临幸妃嫔。”


    郁灵脸上的神情完全僵住了。


    “怎么?爱妃要代朕去做么?”萧铎语气幽幽地询问,全是嘲讽。


    很好,这个理由很充分,而且这是她完全不能效劳的!!非常优秀!!


    不,她其实也可以效劳一下,“横竖臣妾已经在这儿了,臣妾侍候陛下也一样,节省下的时间,陛下帮臣妾看看宴会的名单。”


    郁灵觉得这个提议甚好。


    “朕现在对你不感兴趣。”


    郁灵:“”


    哦,不感兴趣了,喜新厌旧的狗男人。


    郁灵感觉什么里子面子都没有了,揪过御案上的单子,“臣妾告退了!!”


    她在御书房门口与前来议事的慕容循撞了个正着。


    “娴妃娘娘?”慕容循目光流连于她,“娘娘从江南回来了?”


    郁灵与他擦肩而过。


    慕容循一边瞧着娴妃远去的背影,一边朝里走,险些被门槛绊倒,“娴妃娘娘去了趟江南,回来以后愈加得风姿绰约了。”


    不愧是皇帝的女人,美得心惊,若是尝上一尝,那得是多销魂啊。


    慕容循瞧见皇帝脸色极差。


    “陛下与娴妃娘娘起了争执?”


    萧铎沉默不语。


    “听闻陛下近日有了新欢宜美人,新欢旧爱的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要闹,娴妃娘娘吃醋了?”


    “朕就不该将她从冷宫接出来。”


    慕容循听了,“那陛下预备将娴妃重新打入冷宫?”瞧着皇帝的脸色,这一次是真厌恶娴妃了。


    “可惜了这等美人。”


    萧铎闻言,缓缓抬眸看向慕容循。


    慕容循瞧着有戏。


    “你喜欢娴妃?”萧铎幽幽地问。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喜欢娴妃?娴妃她生得玉骨冰肌,清纯貌美。”慕容循继续观察皇帝,脸色很正常,于是他决意不装了,“陛下可是彻底厌弃娴妃了?”


    萧铎抬手按住面前的茶盏,“是又如何?”


    这就好办了!!!


    “陛下,不如将娴妃赏了臣?”慕容循眸光熠熠,“实不相瞒,臣头一回见到娴妃就喜欢,苦于她是陛下的女子,如今陛下既打算将她打入冷宫,不如臣使点手段,金蝉脱壳,叫娴妃诈死,改头换面,当臣的妾室!!陛下放心,必定办得、啊!!!”


    滚烫的热茶泼洒开来,慕容循被烫得失声惊叫,茶盏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


    晚膳时后宫传开消息,慕容循被罚了五十个板子,皮开肉绽,只余下半口气吊着。


    御书房里,萧铎泡了半个时辰冷泉。


    深秋时节,这样是要生病的,刘歇不敢劝,陛下向来纵容慕容循,今夜也不知怎么的,忽得发难下了这么重的手。


    而且皇帝接连宠幸了宜美人好几夜,怎么还泡冷泉?


    案上奏疏堆积如山,萧铎随意翻看几本,其中有一本是内务府总管弹劾娴妃的,宫宴相关,说娴妃代贵妃操办宫宴不得力。


    “去传娴妃来御书房。”


    “是娴妃?不是宜美人?”刘歇隐约觉得皇帝这几日在与娴妃较劲,皇帝这么做,不就是率先败下阵来了么?


    萧铎拿上奏疏,披上外袍往外走,“朕去清宁殿。”


    “那陛下是去娴妃宫中还是宜美人那儿?”刘歇好奇问道。


    萧铎一个眼神,刘歇就闭嘴了。


    郁灵在清宁殿榻上睡得很沉,内室里置着炭火炉,温暖如春。


    门口的动静将她吵醒了,待郁灵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毫不意外见熟悉的身影离开幕帘来到床沿。


    萧铎以前政务繁忙,夜里有需要时,经常这么突然出现。


    男人身披氅衣,面如寒霜,就这么看着面前迷迷糊糊的人,手里拿着弹劾她的奏疏。


    郁灵睡迷糊了,喃喃唤了一声陛下,跪坐起身就伸出一双玉臂去勾男人的脖颈,如从前一般,讨好地去吻男人紧绷的下颚。


    软绵小手习惯性地去解、


    唇瓣一触碰到男人冰凉的肌肤,郁灵就清醒了。


    郁灵跌回榻上,她在做什么?她这是在做什么?!


    少女面上的神情瞬间清明,伴随着惊愕,“陛下?”


    郁灵心脏重重一跳。


    她自然知道慕容循的事,想想都后怕,萧铎这几日心情不好,自己前两日竟还调侃他。


    萧铎忽得抬手,郁灵吓得往后一缩。


    她这般反应,将他惹恼了,萧铎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垂落到身侧。


    郁灵尴尬极了,“臣妾方才睡迷糊了,不知道是陛下,臣妾、”


    不、不对她知道是他,她只是、只是忘记萧铎近日更宠爱宜美人了。


    “臣妾不是要亲近陛下。”


    “既没有这层意思,那就将衣裳穿好。”


    郁灵这才发现,自己寝衣的肩带往下滑落了,露出洁白雪肩,还有


    皇帝坦荡荡地看着。


    “而且即使你有这层意思,朕也、”


    男人指尖冰凉,轻轻划过她的纤秾有度的手臂,而后替她扶好了肩带。


    “没有兴致。”


    郁灵一个激灵。


    萧铎将奏疏扔到她怀里,“好好看看。”


    内务府的人竟然弹劾她,若换做从前,自是不敢的,只不过近日宫里宫外传遍了说皇帝宠幸了宜美人,底下的人见风使舵踩她一脚罢了。


    “臣妾知道了,必定更加尽心操办宫宴。”郁灵道,“陛下深夜前来,就为了这桩事么?”


    郁灵下榻穿鞋,去桌边倒水,方饮了一口便呛到了,水珠落到脖间往下蔓延。


    萧铎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忽得甩了下氅一角,匆匆走了。


    郁灵拿着水杯:“”


    莫名其妙。


    萧铎没有踏出院门,而是去了宜美人宫中,他就那么喜欢宜美人么,已经连着宠幸数日,还说对她没有兴致。


    郁灵抿了抿唇。


    她整夜未睡着,隔日清晨就听绮罗说宜美人来拜见。


    郁灵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宜美人,只要想到宜美人昨夜与萧铎


    但是这若传出去,估计又有朝臣弹劾她了,说她嫉妒。


    郁灵还是梳妆打扮见了宜美人。宜美人生得清秀,这架势看着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娴妃娘娘,臣妾有一事请教娴妃。”宜美人战战兢兢,瞧了眼绮罗。


    郁灵便叫绮罗先出去了。


    “娴妃娘娘,从前侍寝的时候是如何的?”宜美人壮起胆子问。


    啊?这种事宜美人怎么问得出口?


    “也是那样的么?”宜美人追问。


    这若是要形容出来,与那些香、艳的话本何异啊?郁灵一点都不愿意与宜美人分享!


    “陛下他”宜美人,“每夜来臣妾房中,不许臣妾靠近,也不许臣妾同榻而眠,臣妾真真不懂该如何侍候陛下了。”


    郁灵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陛下不曾碰过你?”


    宜美人点点头,“臣妾都是按照教养嬷嬷吩咐的做,臣妾、”


    郁灵想起来了,萧铎昨夜还说,没有兴致。


    这就说明了问题所在。


    “这大约不是你的缘故。”郁灵话锋一转,劝慰宜美人,“大约陛下他身子不好了。”


    宜美人眨眨眼,“娘娘的意思是?”


    虽然郁灵从前总是在心里诅咒萧铎,但是她没想到萧铎有朝一日会真的这般。


    难怪他接连宠幸宜美人,宜美人是新人,必定不会声张出去。


    “本宫命御膳房多炖一些补身的膳食,你劝陛下吃下去吧。”


    宜美人经此一点拨,恍然大悟!!


    “陛下瞧着,身躯健壮,容姿出众、”


    “可是里头不中用了。”郁灵感叹。她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又觉得有些可惜,萧铎年纪轻轻的。


    “或许补一补会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了。”郁灵还安慰宜美人。


    娴妃娘娘可真是个好人。


    宜美人很听话,决定晚上的时候劝皇帝进补。


    夜里郁灵正用晚膳,萧铎踏入她的寝宫,“你今夜还是要去贵妃宫里么?”


    郁灵点了点头,“贵妃病重,臣妾不能不管。”


    难道他今夜要他侍寝?这说明他的身子没有问题?


    “陛下今夜还去宜美人宫里?”郁灵问道。


    “自然、”萧铎道。


    “那陛下快过去吧,不要让宜美人久等了。”


    “宫宴名单已经写好了?不需要朕帮忙?”


    “陛下政务繁忙,臣妾已经弄好了。”郁灵道,“陛下快去宜美人宫里吧,臣妾也要去见贵妃了。”


    “很好,爱妃对贵妃很是忠心。”萧铎丢下这么一句话,冷着脸离开。


    皇帝在吃贵妃的醋?不至于不至于。她对皇帝也还不错,比如今日她命小厨房煮了一桌的补品,此刻就摆放在宜美人偏厅的膳桌上。


    她只能帮萧铎到这里了,余下的就看他自己了,她曾多少次提醒他纵欲伤身,听不进去,这下好了吧。


    废了吧。


    萧铎进偏殿。


    “陛下。”宜美人战战兢兢起身行礼。


    “听闻你今日去了娴妃宫里?娴妃她、对你态度如何?”萧铎询问。


    “娴妃娘娘态度和善,对臣妾甚好,臣妾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懂的规矩,娴妃都一一告诉了臣妾。”


    宜美人小心瞧着皇帝的脸色,为何她说娴妃好话,皇帝反而龙颜不悦?


    “陛下用过晚膳了么?臣妾伺候陛下用膳吧。”


    “朕没有胃口。”


    “陛下多少吃一些吧。”宜美人劝道,“这些都是补身的。”


    “朕不必进补。”


    “这可都是娴妃特意命小厨房做的,给陛下进补的,是娴妃的一片心意。”宜美人道。


    萧铎瞧着一桌的山珍海味,这可都是大补之物,“娴妃吃醋了。”


    啊?宜美人不明白。


    “她这是告诉朕,在你寝宫中停留太多日了。”萧铎道。


    “娴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听说陛下身子不好,才特意命小厨房做的这些补品。”宜美人脱口而出。


    “朕身子不好?娴妃说的?”


    宜美人如临大敌。


    “娴妃说朕什么?”萧铎步步逼近。


    宜美人是个很有义气的人,她不能说娴妃坏话,“娴妃没说什么,娴妃只是说快入冬了,该给陛下进补了、”


    “再说谎,朕连你们两人一并罚。”


    宜美人被吓哭了,“娴妃说陛下里头不中用了”


    ***


    郁灵在紫宸殿侍候贵妃喝完药,又折返清宁殿。


    夜深人静,她在廊下又偶遇了皇帝,萧铎他似乎专门立在此处等着她,可是他不应该在宜美人的寝宫么。


    他这是什么神情?


    “陛下”


    郁灵展露笑颜,走近萧铎,“更深露重,陛下还没休息呢?”


    “爱妃还挺关心朕的身子。”


    “自然。”郁灵有些得意,“陛下已经食了补品了?”


    清晖之下,萧铎面如冰霜,郁灵被皇帝称得纤柔娇小。


    郁灵心想着自己好好表现一番,于是她牵过萧铎的手腕,“陛下不必过于担心,臣妾偷偷问过御医了,陛下可能这段时日过于操劳才这般的,可能修养一段时日就好了,臣妾会偷偷命小厨房的御厨给陛下炖好多补品!”


    看她多贤惠,他还说什么对她没有兴致!


    “爱妃,你的偷偷真的是偷偷么?”


    “啊?”


    “朕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大肆宣扬。”


    “臣妾怎么会宣扬陛下不举呢!”郁灵惊呼道,虽然她也有幸灾乐祸的成分,但是她绝对不会承认的!!


    “娘娘,你的披帛落在紫宸殿了。”长廊末端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贵妃宫里的蔡姑姑。


    诶?!


    强大的力道拽着她离开了廊下灯火之处,郁灵觉得骨头都要断。


    萧铎拉着她躲到墙边阴影处,郁灵被狠狠摁在墙上。


    瓷白小脸紧紧贴着墙,“陛下?”


    “别出声。”


    萧铎自问不曾对娴妃凶狠过,只是她这几日实在是、实在是、“朕好想掐死你。”


    待廊下的人走远了,郁灵才敢喘气,“陛下为什么要掐死臣妾?臣妾还命人给你炖了补品。臣妾对陛下多好啊,陛下为何恩将仇报?”


    萧铎知道了,娴妃真的嫌命长。


    “明日宫里若是传出什么荒唐的话,朕就、”


    男人的手掌掐着少女纤细的颈后,慢慢地收拢。


    “谁告诉你朕身子虚了?”男人切齿低语。


    郁灵趴在墙上,背后男人的胸膛如同铜墙铁壁。


    “啊?陛下没有么?”郁灵此时后知后觉,“陛下自己说的没有兴致。”


    男人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那就算是她误会了!所以萧铎这样生气!


    清宁殿院中四下无人,万籁寂静。


    身后的人不言语,但渐渐的,郁灵脸上泛起红晕。


    “陛下,秋风瑟瑟,还是回寝宫吧。”郁灵提议。


    萧铎沉默不语。


    苍穹之下的皇宫静谧而宏伟,恍若蛰伏于大地的巨兽。


    清宁殿的宫墙下,郁灵后颈的灼热手掌收拢,男人危险的气息喷洒她白皙脖间,引得郁灵心脏狂跳。


    墙的那头偶尔有巡逻的侍卫经过。


    即将入冬,天气寒凉,身后的胸膛坚实而温暖。


    “爱妃不如亲自试试,朕是不是不中用了?”


    第52章


    萧铎杀郁灵的心都有了, 只是杀了就可惜这纤秾有度的身子了,她是他这些年用金银堆砌养成的人,在席榻间最合他心意, 什么宜美人,暂时比不了。


    郁灵神魂天外, 尤其是那手掌熟稔地来扯细绸带。


    “娴妃娘娘呢?”


    她又听见蔡全的声音了, 贵妃命蔡全来送她落下的披帛,蔡全正四处寻她。


    远处的声音在静谧夜晚格外清晰。


    “娴妃娘娘还未归来。”小宫女道。


    “这个时辰, 娴妃能去哪里呢?”


    水蓝色绸带缠绕在萧铎指间,往上攀附,缠绕他肌理分明的小臂, 小臂自身后轻轻环过她的肩。


    此时男人的唇轻轻地印在她脖后。


    她心脏一颤。


    萧铎的手骨节分明,略带薄茧,轻触她衣襟边缘。


    “还记得那日朕过来么,娴妃, 你的肩带落下。”萧铎在她鬓边耳语, “朕很喜欢。还有你饮水时, 水珠流淌、朕也喜欢、”他从不掩饰对她身子的喜爱,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叫他、


    郁灵被温暖的气息包围, 她又听见远处的宫女的对话,丝毫不敢动弹, 连说话都不敢。


    萧铎是个肆无忌惮的人, 她越是这般乖巧, 他就越想欺她。


    郁灵攥紧了手心, 更深露重, 她的额间沁汗了。


    远处的声音消失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陛下、”这短促的轻唤叫萧铎心情大好, 竟敢胡乱编排他,现在知道怕了?


    “怎么了?爱妃?”


    脚步声消失了,但是郁灵更加惊恐,她知道蔡全没有走远,可能盯着此处看。


    蔡全立在廊下,远处院墙边似有人影晃动。


    “蔡姑姑?”绮罗迎面而来。


    蔡全收回视线,“绮罗?娴妃娘娘呢?”


    “娴妃不在紫宸殿么?”绮罗反问。


    “爱妃?”


    耳边的一声呢喃叫郁灵瞬间回魂。男人微微俯首,埋入她鬓发浓密的脖间,“好香、”


    他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你为何不专心一些?”


    这样若有似无的声音,郁灵简直要疯。


    萧铎觉得这般比手持刑鞭一点一点折磨人更有意思


    廊下的声音已经消失许久了,院墙那头,郁灵清晰得知道侍卫来回巡逻了七趟。


    萧铎拾起郁灵落在地上的衣裳,伸手给她。


    郁灵背靠在绛色墙上,怔怔地回过神,不肯接,瓷白小脸满是怨意,瞪他,萧铎他就是个疯子!!


    虽然从前也荒唐,但他从不在外头、


    萧铎抿了抿唇,破天荒得并未谴责她什么,反而纡尊降贵,亲自将手里的外裳为她披到肩上。


    转身朝着清宁殿走去。


    郁灵揪住他的手臂,将人拖住,“你做什么?”


    “去清宁殿沐浴。”萧铎稀松平常。


    远处寝殿里有宫人在门口,而萧铎此刻


    他的衣襟微敞,脖间有她留下的抓痕,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是云雨过后,他是皇帝自然不在意宫人的目光。


    但是郁灵在意。


    “你要在这站着么?”萧铎道,他是天潢贵胄,自小的习惯叫他很容易忽略奴仆。


    “臣妾再站一会儿”


    一起回去的话,她往后还有什么颜面在皇宫里生存下去。


    “欲盖弥彰。”萧铎评价道,“你当宫女都是傻子么?”


    郁灵脸上生热,“陛下回偏殿沐浴吧,横竖宫里都知道你近来宠幸宜美人。”


    所以旁人想不到她头上。


    “你还嫌弃朕?”


    随他怎么样,但她是个要脸面的人!


    萧铎驻足不走了,“娴妃,你真的无所谓么?”


    啊?


    郁灵睁着迷茫的眼睛,“什么?”


    萧铎三两步靠近,男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也难以叫她忽略,郁灵眼神躲闪,往后退到墙边。


    “朕这几日去宜美人寝宫,你无所谓么?”萧铎的目光不似从前高傲,声调也稀松平常。


    可就是叫她心脏狂跳。


    “你不喜欢与朕亲近,那方才又算什么?”萧铎质问。


    此时此刻,郁灵觉得萧铎与从前判若两人,从前的萧铎很好糊弄,现在的他清醒得可怕。


    “这么多年,你若说你不喜欢,你说无所谓,那朕往后也不会再、”


    他的语气很轻,但比疾言厉色时更叫她心惊。


    郁灵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说。


    “臣妾,一点也不喜欢宜美人住在清宁殿。”至少这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答非所问。”萧铎撇下她朝正殿走去。


    此时天还未亮,郁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有些心急,方才萧铎看她的眼神里似有些许失望。


    她想到底怎样的答案才能让他不失望。


    回想这段时日,其实她没想象中快活。


    她来到廊下,瞧着寝宫门口几个小宫女,她们都在偷偷打盹,她提着裙摆飞快地躲进了寝宫。


    萧铎在浴殿沐浴。


    郁灵坐到椅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她记得那日萧铎问她类似的问题,她的回答是愿意与宜美人一同侍候皇帝,萧铎听了也不是很欢喜。


    所以,其实他想她说不愿意么?


    郁灵头一次陷入纠结,她还是喜欢从前的那样子,她没有这么多烦恼。


    萧铎从浴殿出来。


    郁灵有点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明明是萧铎拉着她做了荒唐的事!


    “陛下往后,不要再这样了,臣妾不喜欢。”


    “好,既然你不喜欢,往后朕便少传你侍寝。”萧铎道。


    他语气难得温和,态度也很好,但郁灵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在与她拧着。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郁灵瓷白的脸上红晕未退,这样的萧铎太难应付了,他一边擦拭这头发,一边就这么凝视着她。


    好似一滩温润的泉水,却叫她无处遁形。


    “朕希望你说,不喜欢朕亲近宜美人。”萧铎直白地说,“只要你说了,朕往后就再也不去那处。”


    啊?


    “臣妾不是善妒的人!”郁灵道,狗男人不会给她下套吧!“臣妾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你是在意的吧?”


    “臣妾在意什么?”


    “你自己心里知道。”


    “臣妾不知道!”


    “朕这几日不来,你这几夜睡得如何?”


    “臣妾睡得很好。”


    “哦、”


    “哦什么?”


    “那朕往后都去宜美人寝宫。”


    “不许!”郁灵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四周安静下来,郁灵捂着自己嘴,她说什么?她说不许?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她仓皇解释道。


    “娴妃,你可以嫉妒。前阵子不是还缠着朕问喜欢你还是喜欢许才人、”


    “臣妾没有嫉妒!那是因为陛下将清宁殿正殿都让给了许才人,臣妾才生气的!”


    “娴妃。”


    “什么?”


    “其实你不讨厌与朕亲近,方才一直缠着朕。”


    “我才没有缠着你”郁灵快哭了。


    “去沐浴么?”萧铎转换话题。


    “我、”


    “还是你还想要?”萧铎语气寻常地问她。


    还想要?


    “臣妾才不要!”


    萧铎淡然看着娴妃攥着拳头据理力争,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哦,受不住了?那你往后不要到处宣扬朕不举,朕如何,你最清楚。”


    哦?


    哦?


    郁灵扭头往浴殿走,他怎么变得这么可恶啊!!那轻蔑的一句哦,简直叫人恼火!


    此时此刻,好胜心彻底战胜了她对萧铎的恐惧。


    “陛下,你知道民间有俗语,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萧铎认真听了,他放下布巾。


    他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了,其实娴妃从来都不算乖顺,她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但其实她是一只幼猫,不是何时就用爪子挠一下。


    萧铎缓缓靠近,“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诶?


    郁灵过完嘴瘾正得意呢,整个人就被萧铎单臂圈起,带去了浴殿。


    隔日清晨,郁灵从榻上醒来,她觉得她才是牛。


    宜美人搬走了,搬去了空置的寝宫,成了一宫之主,这叫许才人羡慕不已。


    “娘娘,你昨夜去了何处?”


    “吃得有点撑就出去闲逛了片刻。”郁灵有点心虚。


    “原来如此,难怪奴婢找不到娘娘。”绮罗道,“只是,娘娘头上那支御赐的金簪呢?”


    郁灵立即摸了摸发间,萧铎赏的那支沉沉的,仿佛在上头盖了座宫殿的簪子不见了,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回想。


    “丢了就丢了,那么多簪子。”


    不多片刻,小宫女进殿,“绮罗姐姐,我清理院子时发现了这支金簪,你瞧瞧是不是娴妃娘娘的?”


    绮罗接过金簪,“还好找到了,这簪子价值连城!你在何处寻得?”


    小宫女去了门口,手指着不远处院墙,“就在那处。”


    “想来是娴妃娘娘散步时不小心落下的。”


    此时郁灵正在内室屏风之后更衣,抬手扶着额头,懊恼至极。


    ***


    慕容循挨了打,还要进宫谢恩。


    郁灵下午去御书房找皇帝商量宫宴之事,意外撞见了慕容循,他脸色极差,见了郁灵也没有往日的油腔滑调。


    眼神甚至不敢看她。


    “他怎么了啊?”郁灵悄悄问萧铎。


    “觊觎旁人的妾室。”


    哦,并不意外的回答。


    “臣妾听闻他后院美女无数,想来那人的妾室格外貌美。”


    萧铎瞥了她一眼,“还行。”


    慕容循在地上跪着,他已经完全不敢对娴妃有半分非分之想了,皇帝这次是真的起了杀意,甚至革了他的职。


    “没事就出宫吧,朕不想见到你。”萧铎道。


    慕容循不敢反驳,只能磕头退下了。


    “他觊觎旁人的妾室,有做很出格的事情么?”郁灵好奇。


    “没有。”


    “那他只是肖想一下?陛下罚他罚得好重啊。”郁灵道,“陛下以前对慕容循其实一直很纵容。”


    萧铎并未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她手里厚厚一叠纸,“找朕商量宫宴的事?”


    郁灵点头。


    “坐过来。”萧铎示意她坐到他怀里。


    郁灵:“陛下不太好吧,光天化日。”


    “你脑子里就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郁灵:“”到底谁脑子里才是乌七八糟的事?老色胚!


    她还是坐到他怀里,萧铎左臂从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细闻她发丝馨香。


    “肖想也不行,朕不许。”


    啊?


    萧铎拿过她手里的成堆的单子,贵妃病了,没有人指导娴妃,内务府那帮人估计也等着看她笑话,无人帮衬,她操持宫宴也确实难。


    “这就是你平日里懒惰不肯管理宫务的缘故,如今贵妃病了,你便顶不了事。”


    郁灵:“”


    脸上哀怨,可惜无法反驳。


    郁灵:“陛下是准备帮臣妾还是想一直训斥臣妾到太阳落山?”


    萧铎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塞到她手里,“朕说你写,飞云长公主的驸马不出席宫宴,划掉。”


    “为什么不出席?”郁灵很好奇。


    “听闻驸马已经搬出公主府。”


    “哦,感情破裂,臣妾也觉得长公主早该休了驸马,那个男人敢在长公主眼皮底下纳妾,活得不耐烦了。”


    郁灵一不小心就说了心里话。


    “陛下选几个美男子去开导长公主吧,不要叫她一个人伤心。”


    萧铎盯着身前的人,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肩身,瞧着乖乖巧巧。


    “你有什么好推荐?”


    “就之前贵妃寿宴上那位琴师就很好看,长公主还赞赏人家的琴技呢。”郁灵答得飞快,“何不请他去公主府上,与长公主切磋切磋琴技?”


    “还有。”


    “还有公主府的侍卫该换一换了,内苑几个月前新来的那两个侍卫,瞧着容貌出众,外加武艺超群,上一回家宴上那负心汉驸马喝醉了要打长公主,还是他们教训了驸马。命他们去守卫公主府,他们必定乐意。免得马哥负心汉驸马没钱花了又回公主府,长公主又鬼迷心窍!”


    “还有呢?”


    “还有就是、没有了、”郁灵话锋一转,她好像不该在皇帝面前夸其他的男子。


    身后的男人抱着手臂,眼神冰冷而不善。


    “臣妾都是为了长公主才记下来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萧铎评价。


    “若是长公主见了那琴师,必定会很欢喜的。”


    “你的话若少一点,动作快一点,朕也会很欢喜。”


    郁灵埋头开始改。


    她见识了萧铎做事有多效率,原本以为要花几日才能做完的事,萧铎这架势仿佛今日就要处理完毕。


    她的手好酸啊。


    但有了萧铎的指导,她受益良多,往后再操持宫宴就都知晓了。


    宫宴上如何排座位变是个大学问,大臣家眷、皇亲国戚、谁该挨着谁坐,谁家互相不往来,若非萧铎指点,她就要犯大错了。


    整整两个时辰,直至日薄西山,事情已经处理了大半。


    萧铎并非坐怀不乱之人。


    娴妃认真写字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有大气的银饰玛瑙戒点缀,添了几分精致内敛的君王气势。


    手指渐渐缠上她的发梢,轻抚她后背。


    郁灵不喜欢萧铎碰她的头发,动了动企图甩开。


    “你最好还是、”萧铎警告她,“别动。”


    说话的同时下颌抵在她孱弱的肩上。


    “陛下这样,臣妾写不了字。”


    指尖轻轻划开衣襟,“这些事也不必今日全处理完。”


    萧铎明明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他不喜欢官员拖沓。


    郁灵轻咬薄唇,低着头继续写字,他的手臂堂而皇之地戏弄她。


    萧铎俯首埋入郁灵颈侧,咕哝着说要她。


    又温柔又强势


    “等臣妾写完膳单。”郁灵脸颊泛起淡淡微红。


    萧铎抽离她手心的笔,迫使得她转过身,他轻尝她唇角。他没有等的耐心。郁灵知他强势,便也没有拒绝,捧着萧铎的脸,仰头去轻贴他漂亮的下颌线。


    此时外头刘歇禀告说是王长明求见,郁灵立即从他怀里弹了起来,扯好衣襟。


    萧铎手心骤然失了温度。


    片刻之后,萧铎宣王长明进殿。


    萧铎将慕容循的权柄交给了王长明,王长明今日是来禀告吏部诸事。


    “娴妃娘娘怎么在御书房?”王长明语气不善。


    郁灵知道王长明是个很刻板的人,对任何女人都不太友善。


    “她来商议宫宴之事。”


    “臣妾告退、”郁灵抱着厚厚的纸页要走。


    “今日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就坐到边上写。”萧铎不许她走。


    王长明眼神不善,他不喜欢太漂亮的女子,祸国殃民。


    郁灵不大乐意,明明方才萧铎还说这些事不必一日之内就处理完的。


    王长明翻开笔记,开始禀告吏部诸事。


    萧铎靠在御座前,漫不经心地瞥了郁灵一眼,示意她最好现在就提笔写。


    郁灵:“”


    郁灵眸光定定地盯着他,听着王长明枯燥无味的声音,她没有办法认真。


    萧铎颈侧有她方才留下的吻痕。


    郁灵低下头强迫自己专注写膳单。


    片刻之后,郁灵又有问题要问萧铎,此时萧铎神情懒懒。王长明的声音毫无起伏,听着叫人昏昏欲睡。


    他察觉到郁灵的目光,侧首瞥她一眼。


    郁灵睁着晶莹润眸,悄无声息地与他对视着,男人眼眸深邃,他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想,别总问他。


    少女眸光清纯,下意识地启唇轻轻咬住了白玉御笔的笔头。


    萧铎的眸光瞬间就凝住了。


    郁灵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耳根在一瞬间红透了,仓促移开视线不看她。


    郁灵:“???”


    她没有故意勾引他的意思!!


    萧铎面如寒霜,镇定自若的听王长明禀告完毕。


    “夜深了,宫门即将下钥,出宫去吧。”


    王长明行了一礼,眸光不屑的瞥向边上的娴妃,“陛下,美色误事。”


    郁灵猛得一颤,难道自己的小动作被他瞧见了。


    “臣的意思是往后御书房这等重地,妃嫔就不要来了。”王长明告退。


    待殿门一合上,萧铎的目光别杀了过来,郁灵一脸无辜,歪歪脑袋,“陛下,怎么了?”


    萧铎微眯了下狭长双眸,“这个时辰了,你是打算先用膳,还是先将事情做完,还是继续”


    “继续什么?”郁灵浅浅一笑,“臣妾还是先将宴会的事情处理完,陛下要求的。”


    郁灵觉得,皇帝似乎比较想吃她。


    她留意到,萧铎的耳根仍旧是红的,郁灵继续执笔写字。


    萧铎不置可否,“坐过来写。”


    郁灵又被萧铎拉着坐到怀里,手却来解她的绸带。


    郁灵:“???”


    这个老色胚!


    “臣妾想将事情处理完”


    “你写你的。”


    少女软了腰肢,无力地伏到冰冰凉凉的金丝楠木御案上,手中紧紧攥着笔,萧铎他有异于常人。


    萧铎不许她躲懒,拉她直起腰身,“你既然这么想将事情处理完,继续写,不要停下。”


    她衣裙妥帖地坐在他怀里,额间汗津津的。


    男人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摩挲她的唇,“方才故意的?咬笔头?”


    郁灵一个字都写不了。


    “爱妃,上次那句民间俗语怎么说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陛下你的话怎么那么多?!”郁灵忍不住抱怨。


    这种时候,萧铎没有恼。


    深夜才用晚膳,郁灵饿极了,她是牛,她才是牛,她往后再也不挑衅萧铎了!!


    “累死了”用完膳后郁灵不禁感叹,宫宴还有许多要筹备的。


    “朕来处理。”萧铎神清气爽地拿起笔,轻蔑地斜睨了趴在御案上精神不济的郁灵。


    郁灵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陛下对臣妾真好,臣妾都不知该怎么报答陛下才好了。”郁灵开始溜须拍马,作为贪恋富贵的妃子,定期的阿谀奉承是非常有必要的。


    她伸手圈住了萧铎的脖颈,仰头啄吻他的脸颊。


    他生得真好看啊。


    郁灵每次盯着萧铎的脸,总会发自内心感叹,除了脾气阴晴不定之外,萧铎几乎是完美的。


    他耳轮仍旧通红,郁灵坏心眼地去吻。


    引得萧铎瞬间扭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郁灵老实了,他才重新开始写字,“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一会儿去朕私库里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哇!


    郁灵眸光熠熠,又去吻萧铎,“臣妾最喜欢陛下了!”


    狗男人还挺爱听奉承话!那她再说一些吧。


    萧铎放下笔饮茶。


    郁灵与他贴得很近,“臣妾从江南回来时带了许多好看的衣裳,陛下还记得么?好有好多件没有穿给陛下看。”


    “咳!”萧铎呛到了。


    向来面若冰霜的男人,此时此刻有些狼狈。


    郁灵真的很想笑,但她一笑就完了,所以她忍着不笑。


    萧铎放下茶盏,继续执笔写字。


    装得还挺正经!


    “明日就穿给朕看。”萧铎忽得道。


    郁灵:“”


    她只是随口一说,老色胚是真的一点不客气。


    这日之后,郁灵与皇帝度过了一段荒唐的时光,她只是随口一说,皇帝却要她每日都穿那些衣裳给他看,箱子里的衣裳一件比一件更诱人。


    半个月后宫宴,自从慕容循挨了打,彻底在皇帝面前失宠了,这次宫宴甚至都没有让他参加。


    慕容循心急如焚,宫宴开始之前,他冒死进宫,“臣当日只是随口一说,真真不敢再对娴妃娘娘有任何非分之想!陛下就饶了臣吧!”


    萧铎从屏风之后走回来,今日宫宴他不着龙袍,着一袭常服,意在君臣同乐。


    他眸光倨傲地看着慕容循,“退下。”


    慕容循懊悔万分,从前他怎么在萧铎面前口无遮拦,皇帝都不会介意,唯独因为娴妃、因为娴妃、


    “陛下可知,真正觊觎娴妃之人从来不是臣,而是司徒珏!”


    萧铎置若罔闻,准备离开御书房。


    “陛下身上这件衣袍是司徒珏的!并非娴妃亲手所制!”慕容循使出杀手锏。


    第53章


    宫宴上, 郁灵眼瞧着萧铎进殿,坐到她身边御座上,但是萧铎的眼神有些奇怪。


    郁灵发现萧铎竟然穿着司徒珏的衣裳, “陛下怎么又穿这件?”


    “这是爱妃亲手缝制。”萧铎道,“不妥么?”


    “臣妾、臣妾的意思是, 这件衣裳粗制滥造的, 宫宴如此重要的场合,陛下还是穿绣房做的吧。”


    “既是爱妃的一片心意, 自然比绣房所制的重要。”萧铎道。


    行吧,他要穿就穿吧,横竖没有人揭穿。


    宴会过半, 司徒珏上前敬酒,“娘娘办得这场婚宴极好,方才听几位大臣说今日御膳房的鹿肉炙烤得正好,江南运来的酒也格外香醇。”


    “司徒大人谬赞啦。”


    得到了第一个夸赞, 郁灵心情好极了, 端起酒杯就与司徒珏一道饮了酒。


    郁灵还留意到, 司徒珏今日穿了她从江南带来的衣裳。


    “爱妃在看什么?”萧铎忽得问她。


    “哦,臣妾觉着司徒大人的衣袍格外衬他。”


    还得是她眼光好!这宫宴意在君臣同乐, 皇帝不着龙袍,臣子们也不着官服。


    郁灵有些小得意, 转眸瞧见萧铎的一身衣裳, 眼神不免心虚。


    明明与司徒珏清清白白, 为何她有一种背叛萧铎的感觉。


    “朕觉得身上的衣袍比司徒珏的好, 再好的绣娘也比不得你亲手所制。”


    郁灵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她的良心正遭受谴责, 萧铎穿着件衣袍好几回了,虽然一开始嘴硬说不喜欢, 但如今穿一回夸一回。


    可这根本就是司徒珏的旧衣裳,他要穿到什么时候去?


    “爱妃觉得呢?”


    “臣妾觉得陛下说得极对。”


    “爱妃,这段时日操持宫务累了。”萧铎亲自给她斟酒。


    郁灵受宠若惊,这段时日虽然忙,但她与萧铎之间更亲密了几分,在他身边讨生活越来越容易了。


    她一口饮完。


    萧铎提着酒壶又给她斟了一杯。


    “爱妃多饮几杯,即使醉了也无妨,有朕在。”


    郁灵不胜酒力,渐渐神志不清了。


    再度睁开眼眸时,自己已经在皇帝寝宫。


    “娴妃,你喜欢司徒珏还是喜欢朕?”


    迷迷糊糊她听人在耳边说话,此时最后的一丝神智仿佛要离她远去,郁灵伸手勾住眼前人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自然喜欢陛下。”


    男人冷了一整夜的面庞微微松动,“有人告诉朕,说你赠了司徒珏一身衣裳。”


    郁灵还是有些清醒的,谁在告她的状啊!


    酒醉了七八分的少女脸颊绯红,眼底似盛了一汪清泉,“没有、臣妾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朕也觉得那人在胡说八道。”


    “娴妃,你说那人是否欺君?”


    腰间的手掐得她生疼,郁灵咬着唇点了点头,那力道便消失了。


    龙榻软绵,她仰躺着,酒意直冲脑门,闭上眼眸,迷迷糊糊的要睡着。


    “酒量真差、”


    她听见萧铎在他耳边道,郁灵自知一身酒气,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去浴殿沐浴了。


    恍惚中有人为她脱了鞋袜,入冬了,殿里的碳火炉刚烧起来,她忽得感受到一丝凉意。


    “陛下,臣妾好冷。”


    她醉得厉害,抬手,手背靠在额头上。


    萧铎无动于衷,郁灵甚至不知他去了何处,还在不在寝宫,直至冰凉的膝盖感受到一阵暖意。


    如此温暖,暖手炉么?


    郁灵缓缓睁开眼,只看到萧铎乌黑的发丝。


    不可一世的男人他、


    “现在还冷么?”


    郁灵仅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去推萧铎的肩,她轻声呢喃,“陛下在做什么?”


    晶莹眼眸清纯。


    “你近日辛苦了,躺着歇息吧。”


    她的后背又轻轻地砸向龙榻


    一双青葱玉指颤颤悠悠地探入男人乌黑发丝。


    他发丝浓密。


    他的唇齿温柔。


    温柔得她没有揪住最后一丝理智。


    萧铎仰首,“爱妃,朕身上的衣袍是你亲手所制,是么?”


    郁灵难耐,她恍若在云海翻腾,已经神魂天外。


    “自然不是。”


    一切戛然而止,郁灵入眼是萧铎那张刀削般的脸,唇上微微晶莹,好似方饮了一汪清泉。


    “这件衣袍,是何处来的?”


    不上不下。


    “司徒珏的。”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实实在在入了男人的耳。


    “司徒珏的是么?”一个好听的声音钻入耳朵。


    她好似失了糖果的少女,膝侧轻触萧铎衣袍。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她额间的发丝,“爱妃告诉朕,今夜司徒珏的衣袍是从何而来?”


    “苏州、苏州制的。”


    郁灵听不清萧铎在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很想、


    男人继而往下,一双手转而握住她的足踝,明明瞧着如此纤细的足踝,握在手里却是软腻。


    他轻轻吻她,予她蜜糖。


    御灵快哭了,酒意叫她无法思考,他的唇更令她神志不清。


    内室的炭火炉怎么都烧不热。


    郁灵垂眸,看到的是男人浓密的发丝。


    少女漂亮的眼睛里水光盈盈,此刻已经完全没了防备,旁人问什么,她就会答什么,完全不懂怎么编织谎言了。


    她不答,他就俯首惩罚,存心叫她失控。


    “爱妃告诉朕,这件衣袍到底是谁的?”


    “司徒珏的。”


    ***


    郁灵觉得这个梦荒诞离奇。


    梦里萧铎纡尊降贵地对她做那等荒谬之事。


    他一直问她那件衣袍是她亲手所制?


    她说了实话。


    清晨她清醒过来,瞧见头顶的幔帐,这里是养心殿?自己昨夜似乎喝醉了,身上有欢、爱过的痕迹。


    萧铎昨夜做了什么?


    她坐起身靠在床栏上,听见屏风后头的动静,萧铎修长的身影从后头步了出来,他身披暗金色常袍,墨发剑眉,驻足床沿,“爱妃醒了。”


    郁灵恍惚了一瞬,萧铎方才看她的眼神


    应该是她的错觉。


    “臣妾昨夜醉了。”她道。


    “是啊,醉得不轻。”萧铎语气温和。


    “臣妾有没有”她留了个心眼,“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爱妃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狗男人竟然学会反问了!


    “臣妾不记得了,就怕说了什么胡话惹怒陛下。”


    “那爱妃也不记得,昨夜如何与朕亲热的么?”


    啊?郁灵腾得一下脸红了,他、他、他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的?


    “朕帮你回忆?正好朕今日无朝会。”说这话的同时掌心轻轻触她及腰的发丝。


    郁灵觉得萧铎是不是在故意蛊惑她?他的暗金色长袍衬得他整个人冷峻而华美。


    “怎么回忆?”


    萧铎眉目清冷,翻起袖口,褪下了手上宽厚的银镶玛瑙戒,他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的手真好看,郁灵不禁感叹。


    诶?


    萧铎按到少女洁白的膝上。


    郁灵美目微睁,想推开他,男人宽绰的身躯却已经朝着她靠近。


    “爱妃昨夜说”


    这感觉很怪异,郁灵恍惚间记得、她的注意力很难从他的唇角移开,昨日明明、


    难道是她记错了?萧铎怎么可能做那等卑微而肮脏的事。他向来有洁净的癖好。


    “臣妾昨夜说了什么?”她微微蹙眉。


    “你自己说了什么记不起来么?”


    萧铎沉声问她。


    这声音叫郁灵心头一颤,明明如此亲密,他好似置身事外,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她。


    萧铎从来不这般


    浪涛渐息。


    郁灵一双手紧紧攥着男人健硕的手臂,好似溺水之人揪住唯一的浮木。


    萧铎衣袍未乱,而她有些狼狈。


    “爱妃都不记得,朕自然也忘记了。”萧铎贴在她耳侧柔声说,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掌心抽离。


    揪过她的衣袍,慢条斯理地擦拭,完全无视了郁灵。


    他起身立在榻侧,冷漠地打量着她。


    郁灵庆幸,还好昨夜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胡话,紧接着她觉得一阵羞耻,萧铎的眼神很是奇怪。


    仿佛是金身不坏的圣僧打量着为非作歹的女妖,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轻蔑。


    “你该去沐浴了,娴妃。”


    萧铎丢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哦,对了,爱妃亲手为朕制的衣袍,昨夜沾了酒污。”


    啊?


    “那臣妾命人洗干净、”


    “不必,朕已经命人丢了,爱妃如今得了空闲,不如亲手再为朕制一件吧。”


    郁灵以为萧铎看玩笑,她回到清宁殿预备躺在美人榻上补眠时,内务府送料子来了。还是一块上好的素色云锦料子。


    “陛下说了,叫娘娘夜里去养心殿为陛下量体。陛下除夕夜里守岁就穿这件衣袍。”


    岂不是要叫她在两个月内制好?可是她哪里会裁制衣裳啊?


    她连女红都做得不好不过不碍事,绮罗会制衣裳。


    ***


    御书房里,司徒珏与慕容循来与皇帝议事。


    “你的伤好了?”司徒珏调侃一句。


    萧铎恢复了慕容循的职位,慕容循有种起死回生之感,“你有空关心我,还不如关心自己。”


    刘歇候在御书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样物件,“司徒大人,陛下叫奴才转告说,今日他休息,便不见大人了,这是大人落宫里的东西,还请大人带回去。”


    慕容循面上得意,“这不是司徒你的衣袍么,怎么如此粗心大意?”


    司徒脸色阴沉下来,拿过东西,转身要往内苑去。


    “司徒大人留步,陛下今日下令,往后朝臣不许再进出内苑,有什么事在御书房说就好了。”


    司徒驻足,看了眼御书房紧闭的大门,转过身朝着皇宫大门走去。


    “慕容大人,请进吧。”刘歇笑道。


    下午郁灵去探望贵妃,贵妃缠绵病榻多日,正好淑妃德妃还有许才人也在。


    “不知为何,陛下说宫外之人再不得进出内苑。”淑妃抱怨道,“我母亲与妹妹今日就被拦了下来。”


    许才人也道,“是不是娴妃娘娘掌权了,便胡乱改宫里规矩,陛下与贵妃就不曾这般严苛。”


    正好郁灵来了。


    淑妃睨了她一眼,“娴妃,是不是你拿着金牌当令箭,故意为难我母亲妹妹,不许她们入宫来探望?”


    郁灵愣了一瞬。


    德妃道,“你别装傻,横着你的家人都不在皇城,你平日里见不到她们,就不许我们相见?”


    原来皇帝今日清晨改了宫规。


    “贵妃娘娘,臣妾不知道此事。”郁灵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糊弄本宫?”贵妃问她。


    “臣妾真不知道。”


    她哪里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而且这管理后宫的权柄她也不想要,光一场宫宴就叫她忙得团团转。


    “你既不知道,就去禀告陛下,将这条宫规撤了吧!”


    撤了,必须撤了!否则这满后宫的妃嫔都要以为这是她的意思。


    夜里郁灵去了养心殿,拿了尺子顺便为皇帝度量身形。


    萧铎一早等着他,郁灵为他宽了外袍,提及那条不许外人进内苑的宫规。


    “后宫妃嫔们都抱怨呢,从前陛下与贵妃都宽厚,允许她们亲眷来宫中探望小住,如今忽得改了规矩,妃嫔们都不太适应。”


    “是你不适应,还是她们不适应?”萧铎问。


    啊?


    萧铎的语气叫郁灵有些愣住,这段时日与他一起操办宫宴的事,皇帝与她的关系又亲近了几分,可是他今夜怎么如此奇怪?


    “臣妾又没有什么亲眷在皇城了,臣妾没有不适应的,只是心疼后宫妃嫔。”


    “朕定的规矩,不会再改。往后谁再若与宫外之人来往,私相授受,就别怪朕无情。”


    萧铎油盐不进,郁灵才不会继续自讨没趣,横竖这与她无关,“量好了,陛下。臣妾这就回清宁殿裁衣裳。”


    不知为何,此刻她只想逃离,今夜萧铎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今夜留下吧,朕命人去清宁殿将衣料取来,朕想看着爱妃亲手做。”


    啊?


    啊??


    亲手他个头啊,她哪里会做衣裳?她只想让绮罗做这身衣裳。


    “爱妃不会想着假手于他人吧?”萧铎云淡风轻地问。


    该死,他有读心术了?


    “这怎么会呢陛下!臣妾深爱陛下,恨不得往后陛下所有的常袍都由臣妾亲手做!”


    萧铎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啊,往后朕的常服都由你来做。”


    啊?她只是随口说说


    “爱妃先做好眼下这一件。”


    狗男人如今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从前她随便扯几句都能哄得他开心,今日好奇怪!


    萧铎来真的?他真就命人取来了云锦料子。


    郁灵看了眼窗外,“这个时辰绣房的宫女们都用了晚膳休息了”明明是四妃之一,她现在竟然有种自己过得比宫女还苦的感觉。


    “爱妃在嘀咕什么?”萧铎静静地凝视着她。


    “没什么陛下。”郁灵笑着道,“臣妾是说着黛色料子颜色好看,陛下眼光真好!”


    “那就劳烦爱妃,制两身吧。”萧铎淡淡道。


    啊?


    两身??郁灵笑不出来,这就是所为的言多必失!!


    怎么会这样呜


    “朕瞧着昨日宴会上,司徒珏的那一身衣裳不错,袖口绣的是云龙纹,朕也想要这样的花纹,应该不会太为难爱妃吧?”


    狗男人要求还挺高!


    “怎么会为难呢?陛下要怎么样的,臣妾就制怎么样的。”郁灵笑得讨好道。


    郁灵拿起剪刀开始裁剪布匹,有模有样的。已经想好应对的法子了,倘若这锋利的剪刀不小心伤了她的手,那她就不必给他做衣裳了。


    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郁灵故意将左手拇指伸到剪刀刀口,咬咬牙剪下去。


    “当心。”


    萧铎扣住她的手腕,“再近一寸,你的手就废了。”


    竟然没有成功。


    “多谢陛下”


    “爱妃不会是因为不想为制朕制衣裳,故意弄坏自己的手?”萧铎问。


    他有读心术不成?


    郁灵:“怎么会呢陛下!”


    “还是小心为妙,否则不论能伤得如何,即使是骨头断了,这衣裳该制还是得制。”


    郁灵心慌意乱,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何事,他如此压着怒意。


    萧铎松开她,继续翻看手里的书册。


    幸而她看人剪裁过衣裳,笨拙地按着尺寸开始动手。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她一个人畜无害的人,要被他圈在身边承受这无名怒火。


    养心殿外室,一张铺陈着软绵褥子的椅榻,两人分别坐在两段,郁灵侧身跪坐着,蹙着眉开始绣袖口的云龙纹。


    而皇帝从容的坐在另外一端,看书。


    深夜。


    “臣妾累了,能不能回宫休息?”


    萧铎这才抬眸,放下手中书册,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郁灵睁着无辜的眼睛。


    “娴妃,你喜欢朕么?”


    他今日在朝堂上不会是被弹劾了吧?大臣们都说不喜欢他这个君王?所以来她这里找安慰来了?


    “喜欢!臣妾最喜欢陛下了!”


    萧铎扯了扯嘴角,倾身靠近,两之间隔着一只矮几。


    他伸手,洁白的手指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角。


    郁灵唇色浅淡,唇瓣可爱,鸦睫根根分明,眼神纯粹真挚,连披散肩身的头发都很可爱。


    “有多爱朕?”


    狗男人现在进阶了,还学会追问了?


    郁灵腹诽之时,对面的人忽然撑着矮几靠近,近的她心头骤然一颤,萧铎那张俊逸得人神共愤的脸就突然在她面前了。


    心脏怦怦直跳,就连谎言都说不出口了。


    萧铎附在她耳边说话,“你肯不肯为朕”


    粗粝指腹轻轻摩挲少女晶莹柔软的唇瓣。


    “你若是肯,这件衣袍就不必你做了,朕权当看到了爱妃的真心。”


    郁灵听得很清楚,他说的话完完全全就实在羞辱她,眼前的萧铎很可怕。


    她一直都知道萧铎卑劣阴鸷的本质,但每一次他都只是对外人,他从不曾这般对他。


    “臣妾先伺候陛下沐浴。”


    萧铎笑了,他看起来十分满意,她的委曲求全。


    沐浴完毕,偌大的龙榻上,萧铎拢着寝衣靠在床栏边,眼底隐隐期待着望着郁灵。


    郁灵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了。


    她如往常一般去吻他侧颜,再是修长的脖侧。


    他的锁骨上布着水珠,肌肤雪白,格外养眼。


    轻轻的吻落在他心口的位置。萧铎手指缠上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打着圈。


    郁灵双手撑在榻上,抿了抿唇仰头望他,眼底露出哀求。


    希望这只是他一时兴起逗弄她的,不是真心要她做这样的事。


    “怎么了爱妃?你不肯么?”


    她过不了自己这关,她做不到。


    心乱如麻。


    算了,她的尊严算得了什么呢?郁灵咬了咬牙,俯首去轻吻他、


    电光火石之间,萧铎忽得伸手,将她撩翻在榻上。


    郁灵磕得后背生疼,嘤咛了声,“陛下?!”


    他反过来轻轻吻她。


    她不肯为他做的事,他却驾轻就熟。


    “萧铎”


    这与她醉酒之夜的梦境一模一样,萧铎他、萧铎他为何要这样、


    郁灵用力去推他的肩,她吓哭了。


    他故意欺负她到底。


    太强势了。


    然而渐渐的


    她的手,不自觉地探入他的发丝。


    第54章


    郁灵不想承认, 这感觉叫她欲罢不能。她的心脏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起伏不定。


    “爱妃觉得这是难事么?”


    萧铎漱完口回到榻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底满是得意与嘲讽。她不肯做之事, 她认为肮脏与卑微的事,他却能心甘情愿地为她做。


    冷静过后, 郁灵觉得萧铎在嘲讽她, 现在他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他。


    “臣妾也可以为陛下、”郁灵跪坐起身。


    萧铎又按下了她的肩膀,拒绝。


    莫名其妙的男人, 明明她没有惹他。郁灵眸光晶莹,瓷白脸颊透着羞涩的粉。她觉得萧铎一定是在朝堂上受了气,转而发泄到她身上。


    “谁惹陛下生气了?”郁灵问她。


    “你”


    萧铎的眼底晦暗不明。


    “臣妾怎么可能惹陛下生气, 臣妾深爱陛下、”


    萧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现在亲亲朕。”


    亲亲?不要,脏。


    这一刹那,郁灵脸上的神情被萧铎完全收入眼底, “爱妃你这是嫌弃自己还是嫌弃朕?”


    “我、”郁灵觉得颜面尽失!狗男人今日怎么这么难糊弄!


    “看来爱妃你也并不像你说的那般对朕深情。”


    郁灵无言以对。她还是喜欢以前那样与萧铎相处, 不必说那么多话。


    “朕今夜疲惫, 想独自入眠。”


    这还下逐客令了!


    郁灵狼狈地下榻,拿起外袍穿鞋子。


    “你觉得, 朕杀了司徒珏如何?”


    随便他杀谁、等等、


    “陛下要杀谁?!”郁灵惊呼道。


    “司徒珏。”萧铎定定地凝视着郁灵,面上从容。


    “为何要杀他?陛下不是很喜欢司徒珏么?况且他又从龙之功, 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还有”


    “你舍不得?”


    “臣妾自然舍不得, 司徒珏他对臣妾一直都挺好, 他是个很好的人, 与臣妾同乡、”


    郁灵有些语无伦次, 在萧铎口中,杀了一人是多随意的一件事啊, 他坏得彻底。


    萧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你该走了。”


    他的态度,叫郁灵不敢再为司徒珏求情了。


    萧铎要杀司徒珏。


    郁灵颤抖着离开养心殿,可是如今后宫与宫外之人不能来往,甚至不能互通消息。不行,她一定要想个法子通知司徒珏。


    还有萧铎的衣裳,说起来,她是心中有愧的。萧铎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那件衣裳,却穿了好几次,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件衣裳是司徒珏的。


    自己也确实该亲手为他制一件,毕竟他赠了自己那一串价值连城的珠链。


    隔日郁灵命人将消息送去了司徒府,至于司徒珏如何应对,与她无关了。


    她去养心殿取回那些衣料,让绮罗教她如何制衣裳。


    “娘娘,司徒大人传消息说他要见你一面。”绮罗匆匆回禀道,“他今夜有事找陛下商议,等他从御书房出来,但他不能入内苑,说要与娘娘在御书房附近空置的百卉殿见娘娘。”


    郁灵掐着时辰去了百卉殿,为何她有一种背着萧铎偷情的感觉。说实话,这感觉还挺刺激的。


    司徒珏十有八九要她向萧铎求情。


    原来萧铎这两日古怪,是因为君臣不和啊,但这又关她何事啊?郁灵坐在空荡荡的寝宫里,连灯都不敢点。


    今日不过学了半日时间,她已经学会如何绣云龙纹了。这件衣裳她要背着萧铎偷偷地制,到时候做完给他一个惊喜,他就知道她有多爱他了!


    说不定又会打开私库,任由她挑选珠宝。


    等了许久,郁灵就有些困乏了,躺到椅榻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


    再度醒来时,郁灵闻见了好闻熏香味,恍惚间以为已是清晨,碳火炉子灭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抱腹还有衬裙,盖着一层薄被。


    萧铎正躺在她身侧。


    “啊!!!!”


    瞧清楚男人容颜的那一瞬间,郁灵惊叫着从床上跌了下来,不是萧铎而是、而是司徒珏!


    她怎么会与他躺在同一张榻上?


    她的衣裳呢?!


    榻上的人辗转醒来,睡眼惺忪,身上也只着敞开的里衣,一眼瞧见了在榻边手足无措的郁灵。


    “娴妃娘娘?”


    郁灵疯了,“怎么会这样?!”


    司徒珏竟然对自己行如此龌龊之事!


    正当此时,殿门被从外推开了。


    “娴妃娘娘?”竟然是贵妃身边女的蔡姑姑,还有几位宫女。


    她们瞧见衣衫不整的两人,纷纷失声惊叫。


    “不、不是、”郁灵百口莫辩,急得直落泪。


    宫人们将贵妃引来了,皇帝也来了。百卉殿被禁军层层为主,外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郁灵百口莫辩,“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贵妃娘娘。”


    她已经不敢看萧铎的眼神了,只能央求贵妃,“臣妾真的是无辜的。”


    贵妃不敢言语,只能看皇帝意思。


    萧铎冷眸打量着两人,司徒珏跪倒在地,“臣绝对没有做这等龌龊事,还请陛下明查。”


    “臣妾也不知情,臣妾在殿中坐着,不知不觉就晕了过去。”


    郁灵万分惊恐,她是真的好无辜,眼下方寸大乱,连贵妃都不肯帮她了。


    “告诉朕,你为何来百卉殿?”萧铎面如冰霜。


    郁灵哑口无言,她来百卉殿确实是来见司徒珏的,但是绝对不是偷情!


    “你呢?你从御书房离开之后做了什么?”萧铎质问司徒珏。


    司徒珏也沉默了。


    萧铎面上不辨喜怒,打量二人许久,“司徒珏,既然你这么喜欢朕的妃嫔,不如今日朕就将她赏赐给你。”


    萧铎说什么?


    萧铎说什么!


    “来人,将他们两人送出皇宫。”


    萧铎不要她了?


    “陛下”她呆若木鸡,心一直一直往下沉。


    郁灵不知自己是怎么出宫的,她整个人魂不附体,只记得萧铎转身离开了。


    萧铎不要她了


    明明前些时日那般浓情蜜意,他真的不要她了,他不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他把她当做物件一般赏给了司徒珏。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简直是最大的羞辱。


    郁灵走出皇宫,如幽魂一般游荡在朱雀大街上。


    “娴妃娘娘?”


    郁灵回头,司徒珏就在她身后几步之远的距离,她眼泪一直掉一直掉。


    “就要下雨了,娘娘随臣回家吧?”


    郁灵在皇城没有家,除了司徒珏,谁还肯收留他?


    街边灯火璀璨,一场大雨却叫游人四散。郁灵跟着司徒珏回了府邸。


    司徒府的下人备了热水给她沐浴,四五个侍女战战兢兢伺候她。郁灵还未回过魂,她竟然被赶出了皇宫?


    萧铎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他竟然、竟然、


    呜呜呜--郁灵掩面嚎啕大哭。


    她的金饭碗就这么没了。


    ***


    紫宸殿内,人心惶惶,宫女们只知道百卉殿出了件大事,却不知具体是什么。


    蔡姑姑问:“贵妃娘娘。你真心娴妃做出那等天理不容之事么?”


    贵妃瞧着此时窗外夜色,“娴妃倘若有这个胆子,如今后宫的权柄也不会在本宫手里了,她这是叫人陷害了。”


    “可陛下怎么也不查清楚就将娴妃赶出了皇宫?”


    “本宫也有些糊涂了。”顾明月看着丝毫不慌。


    “娴妃一直对贵妃很好很听话,这些年有她在,没有旁的妃嫔越过娘娘去,娘娘这次是否也要帮一帮娴妃?”


    “你等一个时辰后去一趟百卉殿,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夜里蔡全回来。


    “娘娘你猜奴婢看见了谁?!”


    “必定是设计之人,回去偷偷毁灭证据。”顾明月道。


    “是许才人身边的宫女!收了百卉殿桌案上的香炉,奴婢偷偷跟过去看,她将香炉里里的灰拿去倒了,奴婢便偷偷拾了些。”


    蔡全打开帕子,“只要娘娘命太医一验,便能还娴妃一个清白。”


    贵妃瞧着那点子灰,叹气道,“相处这么多年,你与娴妃,是本宫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但本宫有的时候也会嫉妒娴妃啊。””娘娘嫉妒娴妃什么?奴婢瞧着她伺候陛下这么多年,陛下对她很是无情。“


    “将这东西收起来,暂时不许再提起娴妃。”


    蔡全大惊失色,“贵妃这是要弃了娴妃?”


    “先看看形势。”


    ***


    郁灵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司徒珏回了家。


    她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侍女说花厅里备好了晚膳。


    “我现在食难下咽。”郁灵道。


    侍女道,“家主说,备了娘娘最爱吃的菜,比起宫里的御膳更合胃口。”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郁灵穿戴妥当去了花厅,她心存疑惑,有许多话要问司徒珏。


    步入花厅,郁灵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桌的晚膳,竟然比她宫里的还要丰盛,这足足有五六十道菜。


    “司徒珏,我知道为何萧铎要杀了你,你贪得也太多了!”


    “臣以为娘娘会喜欢。”


    “本宫现在哪里吃得下东西。”郁灵泪水连连,“你约我去百卉殿做什么?”


    “臣从未约娘娘去过百卉殿,你我是被人算计了!”司徒珏道。


    郁灵此时终于醍醐灌顶,她当时就疑惑,司徒珏怎么铤而走险触犯宫规。


    “我得到的消息是娘娘约我去了御书房附近的长明殿,我大约是在那里中了迷魂香。而后有人将我送去了百卉殿,故意制造了叫人误会的场面。”


    “能在后宫做这些的必定是妃嫔!”郁灵道,“会是谁呢?极有可能是淑妃德妃、”


    “娘娘先用膳吧。”


    “我吃不下去。”郁灵蔫蔫的。


    “这是娘娘爱吃的南方菜,水晶虾饺。”


    司徒珏夹菜给她,郁灵意兴阑珊地动筷,咬了一口,顿时就精神了,“味道不错”


    竟然比御膳房做得更鲜美软糯!


    不不不,落得如此如此下场,她怎么可以想虾饺美不美味!


    “还有这道蟹黄豆腐,娘娘必定也喜欢。”


    司徒珏亲手给她盛了小小一碗,还特意多舀了蟹黄,螃蟹性寒,宫里头贵妃不许御膳房做这些,郁灵抿了一小口。


    哇!


    她抬眸看向司徒珏,眼睫扑闪扑闪的,“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完完全全对她的胃口!


    明明应该是难过的,可是她这会儿怎么难过不起来,她连装都装不出了。


    “娘娘用了晚膳,先回厢房好好休息,等过了今夜再说。”


    外头不比宫里,宫里头奢靡无度,她寝宫之中每一样物件都是珍品,从幔帐到褥子都精美舒适,她还认床。


    况且寒冬腊月的,宫里头用的都是无烟的兽金炭,司徒府里用的必定没有宫里的好。


    “我心里难过,今夜恐怕睡不着。”说话间郁灵又夹了个虾饺。


    这几道菜也太开胃了


    “娘娘若是睡不着,要不臣陪娘娘去夜市逛逛。”


    “我哪里有什么心思逛夜市,等等,夜市?”郁灵道,“要逛也得过几日。”


    哪里女子前头刚被撵走,当天晚上就去逛夜市的。


    “好,那就再过几日。”


    郁灵酒足饭饱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只是


    这被褥怎么比宫里还软绵!!!


    她躺在里头就如同躺在云朵里!!眼底还留着泪水,想独自伤感一会儿,可是这床榻舒适到她立马睡着了。


    隔日还是侍女轻唤,郁灵才辗转醒来。


    这被褥里头暖融融的,有她喜欢的茉莉馨香,她好喜欢。


    竟然已经是巳时过半了!!!


    “奴婢为您梳妆打扮吧。”


    郁灵心如槁木,“我现在没有心情打扮,她被赶出皇宫,没有脸回苏州,住在司徒珏这儿也不是长远之计。”


    “家主一早命奴婢去皇城最好的裁缝铺天丝坊采买了衣裳,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料子,下午家主还吩咐了人上门为娘娘裁衣。”


    当侍女将衣裳展开,郁灵眼睛都直了,这剪裁是眼下最时兴的,她几次见着权贵妇人们穿着都很眼红呢!偏偏萧铎不许她穿这些,说有伤风化。


    如今他已经弃了她,自己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郁灵换上新衣裳。


    听闻司徒府里没有女主人,郁灵坐在梳妆镜前,却觉得这个家里女人用的样样都不缺,胭脂口脂,金簪玉钗


    打扮起来,郁灵立在铜镜前,侍女们都看呆了,这仙女似的人儿,身姿也格外曼妙,难怪家主会带回来。


    郁灵自己也喜欢,但如今这个天儿,穿成这般出去,人是要冻僵的。


    侍女取来一件雪白狐大氅,雪白无暇,是上上品,郁灵在宫里头也有一件,价值千金。


    她一个被赶出皇宫的妃嫔,司徒珏为何对她这么好啊


    郁灵去花厅,司徒珏正等着她用早膳。


    “这衣裳很适合娘娘,臣命天丝坊的人下午来为娘娘制衣,娘娘想制几身就制几身,还有珠宝钗环、”


    郁灵盯着司徒珏,眼神怪异。


    “娘娘,怎么了?”


    “司徒珏,我被赶出皇宫的时候身无分文,所以你给我买这么贵重的衣裳,我没有钱还你。”


    “放心吧,娘娘在臣府上住着,一切花销都有臣来出,娘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这番话说出,郁灵心里更是难安,司徒珏不会当真了吧?


    “司徒珏虽然萧铎那样说,你不会真将我当做、当做、总而言之,我是不会给你当妾的!!”


    司徒珏盯着她不言语。


    郁灵更肯定心中猜想,“你不会当真了吧?!!”


    “臣没有当真,臣心中有爱慕之人。”


    “你爱慕之人不会是我吧?”郁灵满脸防备。


    “她已经不在人世。”


    “哦”郁灵松懈下来,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娘娘往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回苏州家里,或者找个尼姑庵出家吧。”郁灵伤心,“往后常伴青灯。”


    “尼姑庵是要吃素的。”


    “”他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泼冷水吗,对着一个燕然无归计的可怜女人!


    “娘娘还是长住臣府上吧,臣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对女人没有非分之想。”司徒珏道。


    郁灵拿着筷子,打量司徒珏,对女人没有非分之想?


    “司徒珏,那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你那个已亡的爱慕之人,不会是男子吧?”


    她看的话本里也有龙阳的


    “你说实话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郁灵睁着一双求知的眼睛。


    司徒珏认真看着她,“臣明白了,陛下那样心性的人,为何有时候也会被惹得恼火。”


    郁灵:“”


    她闭嘴了。


    她被赶出宫的第二天,因为不通人情世故,还被人挤兑了。


    郁灵整日都精神萎靡地待在房里,想着往后该如何是好,贵妃也没派人传消息,这都马上到年关了,她在司徒府过年也不合适,实在不行还是收拾收拾回苏州府吧


    黄昏时分,司徒珏敲响了她的房门。


    “臣要去一趟集市,娘娘要随臣一道去么?”


    她一个被休弃的女人,还有什么心情逛集市啊,“你去吧,我不去。”


    “有卖冰糖葫芦,小糖人,还可以抓金鱼,还有烟火看。”司徒珏道,“娘娘若不去,臣就走了!”


    “等等!”


    他邀人出去玩,怎么这么没耐心?!


    “我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郁灵特意打扮一番,推开房门一瞧,司徒珏穿了她送他的那身长袍,显得身姿挺拔,那双狐狸眼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走走走!愣着做什么?带钱了么?我可是一分都没有的!”郁灵拉着司徒珏出门了,整个人哪里还有半分愁容,神采飞扬的。


    时近年关,皇城的夜市张灯结彩喜庆极了。


    郁灵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我看司徒府都没布置起来,今日就把年画灯笼什么的都买了吧!”


    “娘娘看着办就好,臣没有不依的。”司徒珏淡淡笑道。


    “你也别娘娘地叫了,我已经不是妃嫔了,往后你就唤我郁灵吧!”


    “好。”


    两人一路逛一路买,司徒珏跟在郁灵身后手里提满了东西。


    一直到街尾,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了郁灵面前。


    慕容循风度翩翩地从马车上下来,好整以暇道,“娴妃娘娘这是又偷偷从宫里头溜出来玩了?哟,买了这么些年货,宫里头内务府准备的年货那么好,娘娘何必亲自买呢?”


    郁灵面色尴尬,昨夜宫里头发生的那件事,外人并不知道。


    “正好臣要进宫与陛下议事,娘娘可赏脸乘坐臣的马车?”


    此时,慕容循一抬头又见到了司徒珏,“你今夜不进宫么?”


    瞧着两个人的脸色,慕容循顿时醍醐灌顶,“那臣就先走了。”


    一进马车,慕容循便绷不住了。


    娴妃竟然、竟然偷跑出宫与司徒珏偷偷幽会?!!!


    陛下若是知晓,那必定是雷霆之怒!!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迫不及待地进宫,想将此事禀告皇帝!!


    第55章


    抵达皇宫, 慕容循匆匆茫茫,几乎是从马车上跌下来的,冲入御书房的, “陛下!!!”


    萧铎一袭暗色长袍,身姿颀长, 立在书架前翻看书, “怎么?”


    直接告状显得自己很是没有格调,慕容循道, “娴妃娘娘今夜没来御书房?”


    萧铎抬眸看他一眼,没言语。


    “司徒珏今夜怎么也没有来。”


    “朕命他在家休沐。”萧铎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箭在弦上, 慕容循反而不好开口了,难道直接告诉萧铎,他戴绿帽了吗???


    “咳,娴妃娘娘应该在清宁殿?是吧?方才臣在宫外热闹街市瞧见一个人影, 与娴妃娘娘特别相似。”


    萧铎继续看着书册。


    “娴妃娘娘素来贪玩, 不会是因为时近年关, 进出宫廷的马车多,借机出去玩了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臣想说臣方才在宫外看到娴妃娘娘了!!还有司徒珏!”


    “他们在宫门外要见朕么?”


    啊?


    “那倒不是, 娴妃娘娘在逛夜市,与司徒珏一起逛, 买了好多年货, 两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陛下你是没看到, 娴妃娘娘穿得还特别好看!!”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 眼里丝毫没有陛下,这若放在臣的老家, 是要浸猪笼的!!”


    慕容循咬牙切齿道,“这还有王法吗?!天理何在?!”


    萧铎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慕容循拍案惊呼。


    慕容循想着皇帝怎么如此淡然,“陛下还不派人将他们捉拿回来?!”


    “陛下?”


    萧铎立在书架前,容颜俊美,就连一直自诩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慕容循也自叹不如。


    不禁暗自腹诽,娴妃这是瞎了么?虽然司徒珏也不错,但萧铎是人间极品啊。


    萧铎泰然自若地继续翻书,“娴妃这个人,已经与朕没有任何关系了。”


    啊?


    “陛下这是何意?”


    “陛下将她送给了司徒珏,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与朕无关。如果今夜进宫是来告诉朕这件事的,你可以走了。”


    慕容循呆若木鸡,“送给司徒珏了?送给、”


    “陛下将娴妃送给司徒珏?!!!”慕容循不敢相信,“那陛下怎么不将她送给臣?!!!”


    啪--


    萧铎合上书册,冰冷眸光瞬间就横了过去。


    慕容循心头一颤,自己怎么将真心话说出来了。


    “臣口误、口误、”


    萧铎再度翻开书籍,


    “臣告退了”


    “娴妃真的在笑么?”萧铎问道。


    “真的,娴妃娘娘看起来心情很好,手里还拿着冰糖葫芦,司徒珏提着一大堆年货跟在她身后。两人好似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萧铎眼底阴沉如墨,抿了抿唇,“很好,无心之人都不会因为离了谁而苦恼,都是有心之人在作茧自缚。”


    慕容循瞧了眼皇帝,他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行了,时近年关,政务也不必太着急处理了,他还是滚远些吧。


    不多时,贵妃前来求见。


    “陛下,臣妾在百卉殿发现了这样东西。”贵妃将熏炉呈上,“里头是还未燃尽的迷魂香,许才人的奴婢趁着昨夜偷偷拿去埋在院中。所以这足以证明是有人事先迷晕了娴妃与司徒珏,伪造他们偷、情。”


    “陛下可要将许才人叫来问个清楚?”


    萧铎靠坐御座。


    “不必了,朕不想再见她。”


    “陛下为何?”顾明月不明白,“既然娴妃是清白的,陛下为何不将她接回来?陛下不喜欢娴妃么?”


    “你觉得朕喜欢她?”


    “前头陛下还为了她警告臣妾,说臣妾与娴妃并无尊卑之分臣妾以为陛下很喜欢娴妃。”


    “她配么?”


    顾明月见皇帝这般坚定,便也没有再劝,只能说娴妃命里的富贵只到这儿了。


    “命人将清宁殿清理清理,朕不想再看到娴妃的东西。”


    ***


    绮罗坐在清宁殿廊下。


    皇帝的心如铜墙铁壁一般,并未恼怒,也并未追查,反而面不改色地将娴妃送给了宠臣?


    皇帝丝毫不在意娴妃啊。


    远远的,绮罗瞧见长廊转角处一个人身影靠近,这么晚了


    “刘公公?”


    刘歇趾高气扬,“陛下吩咐将娴妃用过的东西全扔了。”


    绮罗万分震惊,“陛下是真不打算叫娘娘回来了?”


    刘歇冷笑一声,“你还指望娴妃回来?白日做梦!”


    绮罗心想着,皇帝心里头多怨恨娴妃啊,大半夜的叫人过来扔东西,皇帝心机深沉,怎么可能想不到娴妃是被冤枉的?


    娴妃的东西可真不少,光是衣裳都得搬半天,一小太监眼尖,瞧见椅榻上的料子,“刘总管,这不是陛下前头要来制衣裳的料子么?”


    刘歇一看,还的真是。


    小太监道,“这料子精细,丢了可惜,总管您瞧这衣裳缝了大半,有模有样的,已经有了雏形,回头叫绣房继续做,绣些花纹,应该很快就能做好呈给陛下。”


    刘歇动了心思,“你糊涂了,陛下说了,不想再看到娴妃的东西,回头要他睹物思人么?把料子给我。”


    如此珍贵的料子,到时候他命绣房的人制一制,等他不当值的时候偷偷穿。


    绮罗眼看着刘歇将衣裳收起来,“好啊,你敢中饱私囊?!”


    正要去夺回来,却被刘歇狠狠推了一把,“你主子都完了,你倒是忠心!”


    狼狈摔倒在地,瞧着被搅乱的寝宫,绮罗默默落泪。


    刘歇回到御书房,“陛下,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清宁殿已经清理干净,再也没有娴妃一丝痕迹。”


    既然事情到了这儿,刘歇说真心话,“其实娴妃的出身、她这个人完全配不上陛下,陛下将她放在身边这些年,也算是抬举她了,后宫佳丽无数,陛下也确实该看看新人了,娴妃这种惯会花言巧语,以色侍人的女子,陛下弃了她是明智之举!”


    萧铎沉思许久。


    “她这个人花言巧语,虚情假意,她最好是在宫外,永远别回来。”


    刘歇道,“怎么会回来呢?即使娴妃想回来,宫门的守卫不可能放行。陛下安心吧,娴妃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陛下了!”


    萧铎视线移了过来。


    刘歇:“”


    “下去吧。”萧铎沉着气翻看奏疏。


    时近年关,次日下午,皇城降雪了。


    郁灵自小在南方长大,幼年时不曾见过雪。她欢喜地来到庭院之中,雪花轻轻落在手心,她低头轻轻抿唇,“是甜的!”


    司徒珏在廊下瞧着,一个府里还是要有女主人,这两日郁灵带着侍女们将司徒府好好清扫装饰一番,倒是有些喜庆的意思了。


    “我幼年的时候总想见雪。”郁灵道,“我十四岁那年,懵懵懂懂来了皇城,入了誉王府。冬日头我头一回见到雪,欢喜得要命,那时我看萧铎如同仰望天上皓月,萧铎他还堆了一个雪人给我、”


    等等,她提萧铎做什么?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你想他了?”


    “不想。”


    “陛下英明,这两日肯定也想通了,明日我就进宫求见陛下,将事情说明白,娘娘、你、”司徒珏道,“你好回宫去。”


    回宫?


    这不是说堆雪人嘛!


    “我不想回宫。”郁灵道。


    “娘娘这是堵气的话。”


    “我可真没堵气!”郁灵道,“刚开始离开皇宫的时候,我确实害怕,我已经习惯了在宫里养尊处优的生活,我害怕到了宫外吃苦,可是这几日在司徒府,我觉着很好,没有宫里头那么多规矩,你都不知道萧铎这个人有多难相处!他对我不好”


    等等,她怎么又说起他了。


    “总之,我不想回宫,等过完年,我或许就回苏州家去了。”


    雪越下越大,郁灵回到廊下。


    “娘娘下定决心了?”司徒珏问她。


    “自然!我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人家把我赶出来了,我是不会回去的!”郁灵道,就是可惜她那么多衣裳那么多珠宝首饰,还有那串翡翠珠链,还有绮罗


    “雪再下一会儿,我给你堆个雪人吧,郁灵。”司徒珏道。


    郁灵愣了一瞬,她没听错吧,司徒珏他叫她名字


    “哦,好。”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只是雪人还没开始堆,宫里头就来人,皇帝说要传司徒珏去议事。


    郁灵听了有些恼火。萧铎是完完全全把她当物件送给了司徒珏,他丝毫不在意她与司徒珏是否清白,仿佛已经将她抛诸脑后了,如今司徒珏依然是他的信赖的宠臣。


    “可能要等我回来再堆雪人了。”司徒珏道。


    “无碍,雪人而已。”郁灵笑笑。


    她发誓再搭理萧铎,她就当乞丐一辈子!!!


    立在廊下看了会儿雪,司徒珏更衣完从自己房里走出来,要进宫了。


    “你不冷吗?”郁灵瞧着他只着单薄衣袍。


    他们南方人到了北方,冬季穿得尤其多,郁灵深有体会,皇城里的风吹得人脑瓜子疼。


    “无妨、”


    “你等着啊。”郁灵轻快地进自己房取了一袭白色狐氅为司徒珏披上。


    司徒珏伸手抚了抚狐氅,一言不发地走了。


    一起如旧。


    三个人齐聚在御书房里,暖意融融,司徒珏坐到御案边上。


    “诶,你这狐氅新的,真跟狐狸成精了似的。不过可别说,还确实有那么点儿仙气。”慕容循调侃道。


    闻言,萧铎抬头看了司徒珏一眼。


    “御书房里头这么热,快脱了吧。”慕容循道。


    司徒珏这才褪下狐氅,郁灵系了两个精巧的结,不太好解。


    谁也没有再提起娴妃,慕容循瞧着另外两人,真跟没事人似的,这挺好,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影响君臣之情。


    不过不得不说,皇帝还真舍得。


    中途萧铎走开去书架边翻地图。


    慕容循便忍不住了,“那个,娴妃她在府上住得还好吧?”


    “好。”司徒珏看了眼窗外,雪渐小了。


    “怎么个好法?”慕容循话里有话,皇帝怎么将娴妃送给了司徒珏,明明是他先肖想的。


    司徒珏冷冷看他一眼,并未再搭话。


    “你快说说,娴妃她、”慕容循压着声音说话,恰好此时萧铎回来了,他就闭嘴了。


    司徒珏站起身,“臣今夜有事,先回去了。”


    “你最近很忙么?”萧铎冷冷道。


    “是,臣很忙。”司徒珏道。


    “忙什么?”


    边上慕容循听得窒息,两个人明明两人没有在争吵,为何


    “臣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臣给她堆雪人,如今外头雪渐小了,臣怕回家时,积雪化尽了。”


    待御书房房门合上。


    “陛下听见了吧?妻子?”


    慕容循道,“司徒珏很喜欢娴妃啊”


    说完一抬头瞧见皇帝神情,慕容循又闭嘴了。


    “他敢么?”萧铎道。


    慕容循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不是将娴妃赐给司徒珏了么?


    “他若敢碰她一下,朕就杀了他。”


    司徒珏:“”


    顾贵妃受了寒气,旧疾发作,连着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夜里,蔡全拿着贵妃的令牌出宫一趟,到了司徒府请娴妃,“从前这种时候,都有娴妃你贴身侍疾,如今娘娘你不在宫里,贵妃都不肯喝药,夜里无人知晓,娴妃你跟着奴婢进宫一趟,劝劝贵妃吧”


    “如今我不是娴妃了,不好随意进宫的,若是叫皇帝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郁灵道。


    “陛下这是吓唬娘娘几日,说不定此刻已经后悔了,盼着娘娘进宫呢。”


    “怎么可能,他心肠这么硬。”


    “娴妃你难道忍心看着贵妃病情严重么?”


    郁灵被蔡全三言两语一说,便心软了,随着她回了皇宫。已经过了子时,但有贵妃令牌,她们便随意出入宫廷。


    “娘娘放心,陛下今夜不会来紫宸殿。”


    这样最好,她才不想见他。


    贵妃不过是咳疾,见郁灵进宫,便肯喝药了,“那件荒唐事,本宫已经查明了,就是许才人她嫉妒你,设了这等陷阱,本宫已经将证据交给皇帝。你等明日去御书房求他几句,便回宫来吧。”


    原来贵妃病得不重,不过是想叫她与皇帝重修旧好。


    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她才不肯回宫。


    贵妃劝道,“知道你这几日在宫外受了委屈、”


    “娘娘,臣妾这几日在宫外没受委屈,司徒大人对臣妾很好,衣食住行虽比不上宫里,但也不差,娘娘就别让臣妾回宫了,臣妾在宫外更快活呢!”


    “本宫知道你说的气话,宫外哪里比得了宫里。”


    贵妃劝说了一个时辰,郁灵实在无法,她是发过誓不再回宫的。


    “娘娘,臣妾已经与司徒珏有了肌肤之亲,即使是臣妾自己想回来,恐怕也回不来了!娘娘多保重,臣妾出宫去了!”


    说完她行了一礼往外走,手里攥着贵妃给的令牌,贵妃说她凭着此令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她今夜就不该心软过来!


    行至长廊转角处,与来人撞了个正着,谁啊?


    郁灵一抬眸,男人清冷的容颜映入眼帘。


    冤家路窄。


    郁灵骇然,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来紫宸殿啊?


    萧铎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见了皇帝该行礼,否则他说不定会以此刁难她,“臣妇参见陛下。”


    萧铎眸光孤傲凛然地看着眼前人。


    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臣妇?”


    第56章


    “谁准你进宫?”萧铎眸光倨傲。


    “此刻就要出宫了。”郁灵心中有气, 胆子就很大,与皇帝擦肩而过。


    “你与司徒珏有了肌肤之亲?”


    原来他都听见了,哦, 对了,他素来有听墙脚的癖好!郁灵堵气反驳, “是又如何?不是陛下将我送给司徒珏的。”


    说完她往后退了几步, 生怕他动手掐死她。


    “朕做得很过分么?你不是更过分,那件衣袍, 根本不是你亲手制的。”萧铎一字一句道,“骗得朕团团转,你很高兴么?”


    这


    郁灵心头一颤, 他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她理亏,一时无言。


    “看着朕几次三番穿着司徒珏的衣袍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


    “很多时候是朕想信你才信你,而不是你的谎言有多完美。”


    郁灵心头忽得很难受, 这比他用鞭子打她更难受。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生气的原因。


    “但臣妾并未与司徒珏有苟且, 陛下明明知道那是旁人陷害, 为何还要将臣妾赐给司徒珏?”


    萧铎驻足,“你喜欢司徒珏么?这不正合你心意?”


    “我何时说喜欢司徒珏?”


    “你若不喜欢他, 怎么会赠他衣袍?”


    郁灵:“”


    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虚情假意,满口谎言。”萧铎嗤之以鼻。


    “既然你在宫外更快活、那就留在司徒府。”


    郁灵心里堵得慌, 郁灵进宫时还对萧铎满腹怨恨, 这会儿三言两语, 她成了没理的那个人。


    “臣妾送司徒珏衣袍是因为欠了他一件, 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又是臣妾了, 不是臣妇么?”


    郁灵:“”


    郁灵:“横竖你我都有错,抵消算了。”


    长住在司徒珏终究不是办法, 他若肯不计较,她就勉为其难回宫,本来两人之间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他贪她的美色,她贪他的权势富贵,较真做什么?!


    萧铎目光高傲:“在朕心里抵消不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说了,贵妃就多余叫她进宫!


    男人广袖长袍立在廊下,清冷的眼神却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此时蔡全出来,“陛下,奴婢去给淑妃送凤印。”


    “为何要将凤印给淑妃”郁灵诧异。


    萧铎微微敛神,“贵妃病重,后宫的权柄自然就交给淑妃。”


    原来如此!!竟然叫赵淑妃捡了大便宜!!


    若她还在宫里,淑妃断然不可能有机会执掌后宫!郁灵这就后悔了,方才为何逞强啊,或许她说几句软话,萧铎就允许她回宫了。


    不不不,人还是得有几分骨气的!


    难道要她低声下气地去求萧铎么?


    她左右为难。


    蔡姑姑道,“夜深了,要不娴妃今夜留宿吧?”


    郁灵瞥了眼萧铎,即使她想留,那也要皇帝允许啊,可惜萧铎冷冷地瞧着她不言语。


    郁灵有些捉摸不透萧铎的意思,她也不好直接问。


    “那我留下,明日清晨侍候贵妃喝药。”毕竟多年姐妹情谊,当年她初入誉王府时,贵妃对她很好。


    廊下又只她与皇帝二人。


    郁灵思索片刻,还是服软向皇帝解释,“那件衣袍,是臣妾给司徒珏的赔礼。陛下还记得我那次去奉天寺么?那日夜里臣妾其实偷偷溜出去玩,并不是给陛下买生辰礼物,不幸崴了脚,司徒珏恰好路过,接我去他府上,正好陛下也在,臣妾怕陛下责罚,故意说了谎,拿着司徒珏的扣子说是给陛下的生辰礼物。”


    郁灵被萧铎看得心虚,“然后那次司徒珏把他的衣袍给臣妾,让臣妾将扣子缝好,不巧被陛下看到他这件衣袍。臣妾总不能说是司徒珏的,所以只能说了谎。”


    男人眸底幽深,并未因她的解释而消气几分。


    “臣妾也没料到陛下会几次三番穿那件衣袍,臣妾中途阻止过陛下的。”郁灵为自己辩解,“所以、所以臣妾赠司徒珏那件衣袍,也没旁的意思,就只是赔给他一件罢了。”


    萧铎抿着唇。


    “你赠谁衣袍,跟朕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陛下在气什么?”郁灵问他。


    两人对峙,郁灵心惊胆战的,对方好似一头蛰伏的危险猛兽。


    萧铎气息凛冽,眉宇间压着沉沉怒意。


    “臣妾没有红杏出墙,臣妾对陛下痴心一片。”郁灵心想着,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衣袍的事情是臣妾的错,陛下也惩罚了臣妾,要不就一笔勾销罢,臣妾这几日日日思念陛下,食难下咽”


    她伸手去揪男儿的衣袍,被他抬手就甩开,“你别碰朕。”


    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眸,“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怎么样都不对,怎样都不能浇灭他心中怒火。


    萧铎:“你去问司徒珏将那件衣袍要回来。”


    郁灵:“”


    郁灵:“陛下闹这么多日,竟真是因为一件衣袍?”


    郁灵:“送出手的东西,若是去要回来,会不会显得臣妾太小气?”


    郁灵心里又发颤,萧铎看她的眼神很恐怖。


    萧铎:“你也可以不要回来,看司徒珏还有没有命活着!”


    他转身走了。


    走了?


    “你去何处?”郁灵跟上前去。


    自己方才气头上,他不会为难司徒珏吧?


    “你跟着朕,是怕朕对司徒珏做什么?”他轻易看穿她的心思。


    郁灵左右为难,她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贵妃怎么办?往后要被淑妃德妃欺压么?方才贵妃语重心长地与她说了很多话,都很有道理。


    倘若她不帮着贵妃,反而意气用事,那郁家怎么办?兄长姐姐,叔伯族亲,还有贵妃家甚至于绮罗都可能受人欺负。


    郁灵纠结道,“你究竟同不同意我回宫里来?”


    “朕何时说要你回宫?”


    “那我出宫去了。”


    “你敢?”


    “那陛下究竟要臣妾如何?不就是一件衣袍么?”郁灵道,“前几日臣妾已经在亲手为你制衣裳了。”


    萧铎冷面冷心,沉默了片刻。


    “你为朕做衣裳?你会么?你当朕蠢么?你只会差遣你的宫女做一件衣袍来敷衍朕。”


    那他可就太冤枉她啦!!


    “出宫前,臣妾确实在为皇帝亲手做衣裳,此刻衣裳还在清宁殿了,陛下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瞧!”


    萧铎眼神轻蔑,满口谎言的骗子。


    “好,朕就去看一看,若不是你亲手做的,朕就杀了你的宫女。”


    郁灵也是气极了,她虽然对着他说过很多谎,但她出宫前确实真心实意想为他做一件衣裳。


    横竖东西还在!真金不怕火炼!


    萧铎先她一步朝着清宁殿走去,郁灵紧随其后。


    绮罗独自一人守着清宁殿,郁灵也想她了。


    然而待两人步入清宁殿,殿里却是空空荡荡。郁灵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我的寝宫”


    昔日的富丽,如今只剩下个空架子,她的一切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这个瞬间,郁灵觉得毛骨悚然,心口汹涌的情绪翻涌,是恐惧,是愤怒,是震惊,缓缓侧眸看向萧铎。


    她终于明白,原来萧铎是真的不打算叫她回宫了


    整个人瞬间失了魂,是啊,萧铎是那样狠厉的人,怎么可能对她留情呢?


    “娴妃娘娘?!”空旷的廊下,绮罗忽得唤了她一声。


    “参见陛下。”


    多年主仆情意,见了彼此甚是欢喜,郁灵揪住绮罗的胳膊,绮罗忽得皱眉。


    “你怎么了?”


    郁灵撩开绮罗的袖口,发现她手臂上竟然青了一大片,“谁欺负你了?”


    “无事的,奴婢自己摔的。”


    “是不是赵淑妃的宫女欺负你?!”郁灵问道,“我去找她算账!”


    “不是的不是的。”绮罗拉住娴妃。


    “一定是这样,她得以执掌后宫权柄,必定要向你我报仇,我不在宫里,她就拿你出气是不是?”


    此时萧铎眼看着两人哭成泪人,问绮罗,“是谁伤的你?”他大有一副主持公道的意思。


    这说得还算是句人话!郁灵腹诽着擦了擦眼泪。


    “就、就、”绮罗惊恐。


    “如实说。”萧铎道。


    “刘公公。”


    这话一说出口,郁灵心中怒意翻涌,含泪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铎,原来他是贼喊捉捉贼!!!


    “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郁灵急切道。


    “无事,不过青了一块,奴婢已经擦完药膏了。”


    郁灵恶狠狠地再度瞪向萧铎。


    “就是娘娘的东西,奴婢没有保住”绮罗道。


    原来她一出宫,他就将她的东西全扔了!


    “这哪里只是伤了一小块”郁灵哭了,“陛下若是对臣妾不满,尽管对臣妾用刑,何必拿宫女撒气。”


    萧铎肃然道,“朕不知此事。”


    哇!!!郁灵越想越委屈,她的绮罗太可怜了!!!


    一把抱过绮罗的肩,“叫你受委屈了,受我牵连,被打得得满身是伤!!”


    “朕说了不知此事,没有故意命人伤她。”


    “娘娘,陛下的确没有对奴婢用刑,那日陛下身边的刘公公带着人来清宁殿,说要将娴妃用过的东西全拿去扔了,奴婢一时心急抢夺,刘歇这才推了奴婢。”


    郁灵满眼心疼,“傻绮罗,何必为了我的东西,被刘歇那个死太监欺负!”


    主仆俩抱头痛哭。


    郁灵哭得眼睛红肿,恨恨地看萧铎一眼。


    现在她什么都不争了,什么都不要了,清宁殿成了这般,她为何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他让她回宫?


    郁灵这会儿胆子很大,“绮罗,你随我出宫,与我一道回苏州府。”


    “你哪里都不许去。”萧铎命令。


    深夜,刘歇被传来清宁殿。


    他瞧见了娴妃,这都被赶出去了,还能回宫作妖呢?


    “你推了娴妃宫里的婢女?”


    原来是有人告状。


    “陛下命令奴才去清宁殿,将娴妃的东西扔干净,奴才只是按照规矩办事,绮罗几次三番地阻拦,等同于抗旨,奴才这才推了她。”


    原来是真的,萧铎他真的将她的东西全丢了!


    郁灵现在就一个念头,离开皇宫。


    绮罗惊呼,“奴婢没有抗旨,奴婢是看着刘公公抗旨,才出手劝阻!娘娘离宫前一直在亲手为陛下做衣裳,衣裳刚成型,刘公公便私自藏了起来!奴婢看不过去这才、”


    “什么衣裳?!你又胡说!”刘歇着急了。


    刚成型的衣袍很快就被翻找出来。


    刘歇硬着头皮解释,“这块料子是陛下前几日命奴才去绣房拿的,算不上娴妃的东西,奴才瞧着扔了可惜,但这针线活真不怎么样!缝得歪歪扭扭的!奴才想着送到绣房让人拆了重做。”


    萧铎垂眸翻看,针线确实缝得并不工整。


    “奴才拿去丢了吧,都怪奴才糊涂,陛下要什么衣裳没有?!何必留着这料子!!”


    “这是娴妃娘娘亲手做的,说想在除夕之前制好给陛下,可惜”


    萧铎睨了一眼郁灵,“她会为朕制衣裳?”


    “奴婢不敢说谎,奴婢原想帮忙,但娘娘说不想假手他人,娘娘还说陛下喜欢云龙纹,她还要奴婢教他,陛下若不信,他们拿走的东西里还有娘娘练习刺绣用的材料,娘娘学了两个晚上才学会。”


    萧铎垂眸瞧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并不工整的线脚。


    刘歇看着绮罗,“陛下别听信绮罗,她们主仆惯会花言巧语!这等虚情假意的东西奴才这就拿去扔了!”


    他一拽,却没拽动。


    “朕的事,何时需要你做主?”萧铎缓缓抬眸。


    刘歇吓得一哆嗦。


    “你亲手做的?”萧铎问郁灵。


    郁灵泪津津的,小脸倔强,“不是,叫人拿去扔了吧!”


    清宁殿空了,横竖她是回不来了,也不想回来,越想越委屈,转身走了。


    “宫门已经下钥了,你要去哪里?”


    萧铎跟上来。


    “等天亮出宫。”


    “跟朕回养心殿。”


    郁灵此刻叛逆到了极致,恶狠狠的瞪着萧铎,“将我送给司徒珏,我再跟着你回养心殿,我算什么?”


    幽静的御花园里,两人对峙着。


    “朕准你回宫。”萧铎道。


    瞧见萧铎手里已经成型的衣袍,郁灵夺过来扔到地上,她气不过,狠狠踩了两脚,“清宁殿这样了,我还回来做什么?你身边那个刘歇还打了我的绮罗!”


    萧铎紧紧抿着唇,垂眸看着地上沾了灰的衣袍。


    她竟然敢对他如此放肆。


    “朕最后问你一遍,回来么?”


    郁灵愤怒到了极致,但是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要息事宁人,否则吃亏的是她自己,得意是淑妃她们。


    她她


    萧铎觉得他已经给她颜面了,她欺哄他在先。


    她的脸都哭花了,整个人狼狈至极。


    “这件衣裳,真的是你为朕亲手做的么?”萧铎纡尊降贵,亲自捡起那件衣袍。


    “横竖你要将它扔了,亲手做的又如何?”郁灵倔强道。


    萧铎垂眸看着并不工整的针脚,不是她做的又是谁做的呢。


    “这件事,朕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留在宫里,哪里都不许再去。”


    “清宁殿都空了,臣妾还有什么颜面留在宫里。”郁灵想想都伤心。


    “清宁殿的物件,也该换换新的了。”


    “臣妾的衣裳首饰。”


    “再添新的。”


    “刘歇伤了绮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朕会罚他。”


    “陛下预备怎么罚他?”


    “你到底回不回宫?”


    回,怎么不回,她不过离宫几日,淑妃就踩到贵妃头上去了,许才人竟然敢陷害她,还有刘歇这个死太监敢欺负她的绮罗,看她怎么整治他们!


    “陛下先说,怎么罚刘歇?”


    萧铎瞧着她一张哭花了的脸,“先跟朕回养心殿。”


    郁灵回养心殿沐浴一番,从浴殿出来瞧见椅榻上的那件衣裳,上头还有她踩的脚印,都是衣袍惹的祸事!


    “脏了,陛下捡回来做什么,扔了吧。”


    “不是要为朕制除夕穿的衣袍么?怎么能半途而废?以后接着做。”


    “刘歇都说了,这针脚歪歪扭扭的,臣妾还做什么,陛下要新衣裳,让绣房做便是了。”郁灵道。


    “朕想穿你亲手做的衣裳。”


    郁灵:“”


    他好执着。


    “你先去休息。”


    萧铎起身往浴殿走。


    等一等,郁灵微微皱眉,萧铎他今夜不会要她侍寝吧?


    第57章


    萧铎沐浴完进入内室时, 郁灵已经背对着他睡了。


    “这几日在司徒府过得很快活?”


    背后响起萧铎的声音,他竟然看穿她装睡,郁灵继续闭着眼睛。


    萧铎俯身过去, 薄唇轻轻落在少女洁白的肩胛。


    鸦睫轻颤,萧铎解开她的衣带, 郁灵再也装不下去了, “臣妾在贵妃面前胡说的,并没有与司徒珏亲近”


    “朕知道。”萧铎眸光傲然, “否则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所以衣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至于赠给司徒的那一件,臣妾派人去要回来。”


    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赠人衣袍了!!


    “好,一笔勾销。”


    男人流连少女馨香的发丝, 忽得又揪住她手指,眸光端详她的指尖。


    他在看什么啊?


    郁灵隐约记起自己那日亲手为司徒珏穿过氅衣,不会又要罚她吧?


    萧铎抿了抿唇,“是为朕做衣裳的时候扎的么?”


    啊?


    郁灵恍然大悟, 他是在看她指尖的伤, 那两日练习刺绣, 手指被针扎了好几次。


    “臣妾想偷偷做那件衣裳,等到了除夕再送给陛下”郁灵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身。


    看她对他多深情啊!


    萧铎的唇轻轻落在她指尖, “朕以为你躲懒,不肯做衣裳了。”


    “怎么可能呢!”郁灵道, “衣袍的事情臣妾虽然骗了陛下, 但臣妾对陛下的心意都是真的。”


    “反倒是陛下, 转头就将臣妾的物件都扔了。”


    “再添置新的, 比以前更好的。”


    “那个刘歇可恶, 还将衣裳占为己有,陛下一定要好好罚他!”郁灵觉得有必要吹吹枕边风了, 哪能让个死太监欺负了!


    “若非绮罗发现他私藏,臣妾的心意就全白费了。陛下预备怎么罚他?”


    “打他二十个板子。”


    “才二十个!”郁灵惊呼道,“绮罗可是伤了一大片。”


    萧铎这会儿什么气都消了,自然是很好说话的。


    郁灵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陛下就是不爱臣妾,任由一个死太监欺负臣妾?”


    “你想朕如何?”


    “五十个板子。”


    “好。”


    当妖妃也挺好的,至少能解气。


    “听你的。”萧铎流连于少女发丝馨香。


    “臣妾乏了,等明日再侍寝。”郁灵简直头痛。


    萧铎竟然真的因为一件衣袍闹了这么久,一件衣袍而已!


    “爱妃,朕等不了。”萧铎咕哝道,他俯首轻轻吻她。


    郁灵捧起他的脸,调侃道,“这就又叫爱妃了,你不是将我送给司徒珏么?我是臣妻,这会儿又算什么?”


    “臣妻你这么说,倒是又添了几分兴致。”萧铎道。


    郁灵:“”恬不知耻!


    他吻得用心,郁灵再疲惫,也渐渐沉醉


    夜深人静,寝宫富丽空旷。


    “在司徒府很快活?”萧铎缠着她,忽得问她。


    这一句突兀,郁灵脑袋昏昏沉沉的,“嗯?”


    萧铎忽得咬她的指尖,“就是用这一双手为司徒珏系衣带么?”


    什么系衣带啊?


    “臣妾没有与他亲近。”郁灵咕哝道。


    “说谎”萧铎掌心抚过她纤细腰肢,牢牢地控住。


    她没有说谎,她、啊


    轻嗔一声,她无法继续思考,一手被他捏在手心,一手揪紧了床边幔帐。


    “就这么喜欢堆雪人么?”


    少女眼底晶莹若盛这一汪清泉,泉水轻轻晃荡。


    “不、不喜欢、”


    郁灵心生恐惧,他司徒府做的事情,皇帝怎么全知道?


    寝宫里的炭火炉烧得太旺,郁灵额头微微冒汗,浓密发丝铺陈如瀑。


    郁灵想明白了,萧铎一定是派人跟踪她了。


    所以她跟司徒珏去夜市,她在为司徒珏穿氅衣,她与司徒珏堆雪人,甚至蔡全出宫寻她,他都是知道的


    “他比朕好么?”


    萧铎继续问,缠死人了。”是不是比朕好?”


    郁灵揪着他的臂膀,指尖几乎嵌入肌理。


    许久之后,天微微亮,散开的寝衣罗裙,美不胜收。


    萧铎丝毫不温柔,郁灵甚至觉得他并没有真真宽恕她,而是换了种方式惩罚她。


    男人恢复理智,到底是寒冬腊月,伸手轻轻替她拢好衣襟。


    这几日,他的心境地没有好过。


    “原来陛下是吃司徒珏的醋。”郁灵道。


    “朕没有。”高傲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她一双细腕轻轻揽住男儿后颈,怎么没有,方才他一直问她,是不是司徒珏比他更好?


    “臣妾往后再也不与司徒珏有所牵扯了,臣妾一点也不喜欢他。”


    难怪他还下令不许后宫与朝臣往来。


    “臣妾只喜欢陛下。”郁灵趁热打铁说情话。


    萧铎眼神躲闪了一下,伸手扯她的手臂,“朕去沐浴。”


    “你再抱着臣妾一会儿。”


    哼,完事就走的男人最无情了!


    郁灵清清纯纯地看着萧铎,“臣妾想陛下再抱我一会儿。”


    男人一双手臂将少女圈入怀里。


    嘿嘿,其实萧铎挺好糊弄的。


    “娴妃,朕问你一件事。”萧铎严肃道。


    “你去奉天寺祈福,与朕回来路上遭遇庄王夫妇派来的刺客。”


    “臣妾记得。”


    萧铎凝视着她。


    郁灵被他看得渐渐沉醉,狗男人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眸!


    “既然生辰礼是假的,那么你为朕挡刀这件事,是真的么?”


    啊?


    挡刀?


    郁灵愣了那么一瞬。


    “自然是真的!!!”


    因为心虚,郁灵声音也高了几分,她跪坐起身,“陛下怎么能因为一件衣袍,如此怀疑臣妾对陛下的真心!”


    她的金饭碗!!


    萧铎眸光清冷,郁灵心里没底,说不清他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应该是信了。隔日她就回了清宁殿,内务府的人已经将布置妥当,用的家具摆件比从前的更精贵。


    郁灵一下歪到椅榻上,还是宫里头舒服,她再也不敢欺骗萧铎了,往后就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金饭碗吧。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赶在除夕之前做好那件衣裳送给萧铎。


    ***


    贵妃的病一直不见好,淑妃德妃掌权,几次刁难郁灵,先是削减了清宁殿小厨房的御厨,再是减了她的月俸,一千两的月份,如今倒是只有五百两。


    顾贵妃,“后宫的权柄若一直在淑妃手里,恐怕你我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等哪日陛下来清宁殿,你提一提,将后宫之权要过来。”


    “臣妾哪能左右陛下。”


    “娴妃,你不要妄自菲薄,皇帝他对你还是很宽容的。”


    郁灵用完晚膳回清宁殿是,萧铎已经等她多时了。


    “臣妾去沐浴”


    “等等,先不急。”萧铎道,“你今日做衣裳了么?”


    郁灵:“臣妾正准备做呢。”


    郁灵只能坐到椅榻上拿起针线,今日要缝袖口。


    啊,他好烦,怎么一副监工的架势!郁灵心里很气,但她不能气。


    “陛下,淑妃这几日刁难臣妾。”


    话说出口,郁灵都气鸡皮疙瘩,她不太会告状,尤其是告其他妃嫔的状。


    “怎么欺负你?”


    “她将臣妾小厨房里的御厨调走了。”


    “朕再调回来便是。”


    “她还减了臣妾的月俸。”


    “你原本月俸一千两,朕往后给你两千两,从朕私库里支取。”


    哇,好啊!郁灵喜笑颜开。等等,她不能笑。


    “臣妾不为了这几两银子,陛下就任由淑妃欺负臣妾、”


    “缝歪了。”萧铎道。


    啊?


    “好好缝。”


    哦。


    “臣妾不想被淑妃欺负,若陛下同意,臣妾愿意代贵妃执掌后宫权柄。”


    “照你这样,除夕之夜,朕能穿上这件衣裳么?”


    “大概穿不上了。”


    “你还有空管后宫?”


    郁灵:“”该死,竟然格外有道理。


    其实她不想制衣裳,也不想管理后宫,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不太得宠的妃嫔,在后宫过着富贵日子。


    萧铎对这件衣袍很执着,在与她云雨、监督她做衣裳这两件事之间,很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隔日去紫宸殿是精神不济。


    “陛下答应了么?”贵妃问她。


    郁灵摇摇头。


    蔡全瞧着她,“娴妃娘娘吹枕头风的本事可不行啊。”


    郁灵:“”


    苍天,她昨夜并未与皇帝亲热,而是缝了一夜的衣裳!!萧铎说他今夜得空,还会来清宁殿看她缝衣裳!!


    他不是嫌她做得慢,就是嫌她针线活差。


    她当年入誉王府是为了享福的,她不是为了当绣娘啊苍天!


    贵妃瞧着郁灵,觉得她也就这么点出息了,“蔡全,今日御药房送药材来了么?”


    “回娘娘,药材送来了。”蔡全道。


    “你去将本宫今日药里的那味人参去掉。”


    啊?


    郁灵懵懵懂懂,转念一想,如今淑妃执掌后宫,贵妃这是要陷害淑妃,说淑妃在她药材里动了手脚?


    贵妃有的是手段,只要抱着贵妃大腿,她在后宫的日子都会很舒服。


    顾贵妃转头又吩咐郁灵,“夜里陛下过来,你伺候本宫喝药,就说今日的药味不对。”


    “臣妾知道。”


    郁灵心头没底,虽然与淑妃不对付,但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不做也不行啊,毕竟自己与贵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夜里,萧铎来紫宸殿探视贵妃,正好蔡全将药煎好了呈上来。


    郁灵亲自侍候贵妃饮药。


    “贵妃今日感觉如何?”萧铎道。


    顾明月的身子实在虚弱,“回陛下,臣妾还是老样子。”


    蔡全给郁灵使了个眼神。


    “娘娘,臣妾觉得这两日的药有些奇怪。”郁灵道,“少了人参之味,不知御医有没有改药方。”


    贵妃:“御医并未改药方,娴妃你多虑了,这药都是这么苦涩,不会有问题。”


    “还是仔细些。”萧铎吩咐蔡全,“查验。”


    郁灵心里头怪怪的,皇帝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啊


    蔡全取来药渣与药方,一一对比。


    “回陛下少了一味野山人参,听御医说,人参是药引,极为重要!”


    郁灵立即帮腔,“难怪贵妃的病拖了这几日,原来是有人不想她好,故意偷了药材。”


    “奴婢没有偷药材!”蔡全立即跪下,“药材都是御药房派人送来!必定是送来之前动了手脚!”


    蔡全的演技比她还好,郁灵打心里佩服,在后宫混讨生活,没点演技真的不行。


    御药房备药的医女芍药很快就被带到皇帝面前。


    萧铎道,“你故意漏掉贵妃的药?”


    芍药战战兢兢,抬眸了一眼皇帝,“奴婢不敢!是、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说上个月送进宫的人参不够了,叫奴婢这几日不必在贵妃的药里放人参了。”


    “胡说八道!”蔡全呵斥道,“御药房前几日刚进了人参,怎么就不够了?”


    郁灵帮腔,“陛下,必定是淑妃命宫人在贵妃的药里动了手脚。”


    皇帝打量她一眼,她顿时住口了,大约是心虚吧,总觉得皇帝的眼神很是渗人。


    “去请淑妃来紫宸殿。”萧铎吩咐。


    有戏。


    郁灵心里敬佩贵妃,略施小计就可以将后宫的权柄要回来。


    郁灵坐在椅榻上,懒懒散散。


    忽得觉得身侧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萧铎凝视着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神情。


    怎么?他这样眼神什么意思?


    “淑妃,你擅自命人改了贵妃的药方?”


    淑妃进入紫宸殿,萧铎质问她。


    淑妃不卑不亢,“陛下,臣妾没有,若贵妃有疑心,还请贵妃拿出证据来。”


    顾贵妃不言语,蔡全义愤填膺,“淑妃娘娘还狡辩,药渣便是证据,芍药便是人证,是淑妃你命她扣了人参这一味药材!还请陛下为贵妃做主!”


    郁灵在边上瞠目结舌,若非事先知道事情,她都要相信蔡全所言了。


    “陛下,淑妃素来与贵妃不和,她能做出这等事来毫不奇怪。”郁灵添油加醋,“长此以往,贵妃的病自然好不了。”


    郁灵越说心里没底,淑妃她神色淡然,并不慌张,奇怪。若换做从前,以淑妃的性子必定已经哭喊起来了。


    “若朕说御药房每日送药之前,都回来御书房让朕过目呢?”萧铎幽幽道。


    啊?


    “今日御药房送的药材,一味都没少。”萧铎站起身道,冲着内室道,“贵妃,那味人参到底去了何处,朕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萧铎言毕,离开了紫宸殿,淑妃轻蔑地看了贵妃一眼,跟着皇帝走了。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外室,只留下郁灵与蔡全面面相觑。


    遮着幕帘的内室静悄悄,郁灵觉得,贵妃万万没料到,向来没什么手段的淑妃,这次竟然反将了一军!


    郁灵尴尬至极,面上绷不住了,这、这她简直无地自容,皇帝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已经料定她也是帮凶了。


    “都出去,本宫要休息。”贵妃吩咐道。


    蔡全忧心忡忡地揪住郁灵的手臂,两人退到殿外,“淑妃何时变得如此机灵了?”


    郁灵也疑惑,淑妃料事如神,竟然料到贵妃会陷害她!


    “所幸陛下并未责罚贵妃。”蔡全道。


    郁灵觉得还不如责罚呢,萧铎的沉默比他手里的鞭子更可怕。


    偏偏夜里,萧铎传她去养心殿侍寝。


    郁灵:“”


    造孽啊,为何每次都是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咬死了自己不知情,并没有故意陷害淑妃!


    第58章


    养心殿里, 赵淑妃庆幸道,“幸而有陛下提醒,否则臣妾真被贵妃陷害了, 臣妾往后必定更加小心料理后宫。”


    淑妃心里欢喜,她一直以为皇帝偏帮贵妃, 没想到这一次他反而站在她这边, 提醒她贵妃可能为了夺回后宫权柄而陷害她。


    最有可能便是在每日的药材上动手脚。


    皇帝料事如神。


    “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已经忘了她的身份。朕不会再将皇后的权柄再给她。”萧铎道。


    淑妃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她不要重蹈覆辙,认清自己的妃位,虽然行着皇后的权力, 但不能真将自己当皇后了。


    “臣妾知道!”


    郁灵进养心殿时,正巧见淑妃出来。


    “娴妃。”淑妃泰然自若地打招呼。


    郁灵瞧见她眼底得意目光。


    “娴妃,倘若我用这手里的权势,与你换这份宠爱, 你换还是不换?”淑妃问她。


    言下之意, 便是皇帝和权力, 两者其中选一个。


    “陛下等着我,我先进去了。”郁灵挺直了脊梁, 与她擦肩而过。


    她硬撑的,其实心里满是苦水, 贵妃即使身子好转, 恐怕也失了后宫的权柄, 往后她就夹紧尾巴做人, 在淑妃手底下讨生活吧, 嘤嘤嘤。


    “参见陛下。”郁灵恭恭敬敬行礼,这会儿她丝毫不敢放肆了。


    萧铎坐在椅榻上, 手持书卷抬眸看她一眼。


    “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郁灵想蒙混过关,求求他,千万别提白天那件蠢事了!!!


    “不急,你过来,与朕说说话。”萧铎幽深的眸底含着深意。


    不不不不说话,她不想说话!!像从前那般直接粗暴就很好!!


    郁灵胆战心惊地坐到椅榻上,明明不是她想的计策,怎么最后还是她承担。


    “你、”


    “臣妾不知道!”萧铎一开口,郁灵弹坐起身,跪到皇帝足边,“臣妾真以为淑妃扣了贵妃的药,想来贵妃也不知情,误会了淑妃!左不过是一件小事,陛下就别计较了!”


    萧铎冷冷看着她,“朕没有要提此事,爱妃多虑了。”


    郁灵:“”


    该死,她太心虚了。


    “朕的意思是,你与淑妃共同管理后宫如何?”


    啊?


    “好啊。”郁灵不假思索地答应,虽然她也犯懒,但总比受淑妃的气好。


    “只是如此一来,你就没时间为朕做衣裳了。”萧铎缓缓道,“所以两者,你选哪一件?”


    这是问她是想管后宫呢,还是想为他做衣裳?那她必然选前者啊!


    “陛下衣柜的常服有数百件之多,哪里需要臣妾亲手做呢?”郁灵道。


    “后宫事杂,很辛苦的。”


    “臣妾不怕辛苦!”


    “你往后也不能时常侍寝。”


    那就更不要紧了!


    “后宫妃嫔无数,臣妾怎么能一人独占皇帝,皇帝偶尔也要雨露均沾嘛。”郁灵唇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起。


    “所以权势比朕重要是么?”萧铎问。


    “那自然是陛下更重要了!”郁灵道。萧铎好自信啊,她看中的就是他的权势富贵啊。


    萧铎垂眸就这么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这叫郁灵都不敢再在心里腹诽。


    “先去沐浴,朕等着你。”


    蒙混过关了。


    郁灵沐浴完,清清爽爽的从浴殿出来,瞧见矮几上摆了酒。


    “陛下夜里饮酒伤身。”


    “饮一壶暖暖身子,不碍事。”萧铎亲自往杯盏里倒酒,“过来,你也喝一杯。”


    也好,郁灵没有多想,坐到萧铎身边。


    这酒温热的甜滋滋的,刚饮完,萧铎又给她倒了一杯。


    接连五六杯下肚,郁灵边不胜酒力了,轻轻靠到男人肩上,男人长臂将人揽住。


    “你醉了么?”


    郁灵抬手擦拭唇边酒水,咕哝着说没有。


    男人眸光倨傲,看着少女粉红脸颊,轻声低语言,“为何要帮着贵妃欺骗朕呢?”


    郁灵迷迷糊糊的。


    “权势比朕还重要么?”


    郁灵点头。


    萧铎脸色变了,下颚紧绷,“为何不想给萧铎做衣裳?”


    郁灵说话含糊不清。


    “我一点都不想做衣裳”郁灵哭诉道,“我根本就不会啊,萧铎为何非要我做衣裳。明明绣房那么多人宫人!”


    “那你往后不做便是。”萧铎起身,揪住她要往内室去。


    郁灵神志不清了,狠狠挣脱了皇帝。


    萧铎道,“你醉了,去内室休息。”


    “我没醉!”郁灵道。


    萧铎面如冰霜,又牵起她,“你今夜喝醉了说胡话,朕当做什么都有没听见。”


    明明如此纤柔的人,他牵不动她,是他的步子太沉了,萧铎拦腰将人抱起往内室走去。


    一陷入软绵的被褥,郁灵便乖顺了,闭上眼眸。


    华贵而昏暗的寝宫里,萧铎直起腰身,冷漠地打量着少女的睡颜,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的心潮。


    “娴妃,你为朕挡过刀你忘记了么?”


    啊?


    郁灵闭着眼眸道,“什么挡刀,我那是想逃跑,结果被贼人从身后偷袭了!”


    “你还割手,以自己的血为药引,要救他,你忘记了么?”


    “因为我知道他在装病。”


    内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若酒醉的郁灵能睁开眼眸看一眼萧铎的神色,必定会立即清醒。


    然而她实在不胜酒力。


    “娴妃,你爱萧铎么?”


    “不爱。”


    酒醉的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通常人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但萧铎清晰地知道,娴妃她喝醉了只说真话。


    娴妃不爱他啊。


    他想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知道她的虚与委蛇,知道她的左右逢源,她哪里对他情深?


    那个蜜瓜,她切了瓜心最甜的给贵妃,而不是给他。


    她为他制衣是假,为他挡剑更是假,他何尝不知那个时候她是为了自己逃命!


    凌香环的事,他降她为美人,她给他脸色也并非因为吃醋,而是她在意她的地位富贵。


    他酒醉之后,她便翻脸将他扔给了其他妃嫔。


    至于那此他佯装生病,需要以血入药,那也是因为她知道他的计划,故意装给他看。


    她喜爱金银之物,在她眼里,他甚至抵不上一条珠链!


    她去江南纯粹只是想逃离他,路上甚至连一封信都不肯给他写


    许多事情,萧铎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他在清醒与轻信之间,选择了后者,执迷不悟,不肯醒来。


    幸而如今,他彻底清醒了。


    娴妃不爱他。


    ***


    隔日清晨,郁灵醒来伺候萧铎穿戴,“陛下恕罪,臣妾昨夜喝醉了。”


    萧铎不言语,郁灵抬眸瞧了一眼,男人眼眸含着血丝,瞧着似乎是一夜未眠。


    “臣妾今夜再来养心殿。”


    “你将侍寝当做任务么?”


    啊?


    “昨夜没有完成,今夜就补上?”


    郁灵手还捏着萧铎衣襟的扣子,他侧身走出屏风,自行扣好了扣子,并未再搭理她。


    这个人什么毛病?怎么一日一个脾气啊?


    “那件衣袍不用做了。”


    “为何?”


    “绣工太差,朕不喜欢。”萧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上朝去了。


    不用做了?那他前头为何闹成那样?郁灵实在不明白他。


    算了,她还乐得自在呢!


    坏事传千里,贵妃污蔑淑妃扣留药材之事,今日闹得朝堂上人尽皆知,御史台弹劾贵妃专横弄权。


    御书房里,慕容循与司徒珏来议事。


    慕容循道,“淑妃娘家的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陛下以贵妃生病为理由不追究,怕是要落个处事不公的名声。”


    “贵妃虽有错,但也没到专横弄权的地步。”


    “贵妃没有么?”慕容循道,“比如娴妃,比起陛下,娴妃她更听顾贵妃的话。你瞧,顾贵妃想要收回后宫的权柄,娴妃她不惜帮着顾贵妃欺骗陛下。”


    “臣观察了,娴妃对贵妃那可是鞍前马后地效劳啊。因为娴妃一直都知道,讨好贵妃比讨好陛下更有用。陛下病了,娴妃可有侍候?再瞧瞧贵妃病了,娴妃几乎亲自侍候汤药娴妃显然对贵妃更上心,这其中就没贵妃弄权的原因么?”


    司徒珏,“可是娴妃伺候陛下也很上心。”


    “那为的是巩固贵妃的地位!”慕容循睨了一眼,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娴妃对谁都比对陛下上心。是吧,司徒珏?娴妃从江南回来,还给你带了件衣袍。”


    司徒珏沉默不语。


    慕容循越说,思路越广,“上一回在郊外行宫狩猎,遭遇刺客,陛下同你都受了伤。娴妃来探视,将药给了你。”


    “你能住口么?”司徒珏道。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傍晚,郁灵在贵妃宫里用晚膳,萧铎也过来了。


    三人不常一道用膳,尤其是入主皇宫之后。


    贵妃今日难得有胃口,待滋补的鹿茸鸡汤一端上来,郁灵边亲手给贵妃盛了一碗,她还贴心地用勺子晾了一晾。


    “贵妃小心烫。”郁灵道。


    贵妃今日身子好些了,只有她好了才能重夺权势,自己便可以继续高枕无忧了。


    郁灵拿起筷子,眼角余光瞥见皇帝并未动筷,反而看着贵妃的那碗鸡汤。


    还真是难伺候,自己不会盛一碗啊?


    郁灵又笑着给皇帝添了一碗,但是这一锅汤里只有两个鸡腿,一个鸡腿已经给了贵妃,还有一个郁灵想自己吃,所以她给皇帝盛了个鸡翅膀。


    然后笑着递到了皇帝手边。


    看她多贴心啊!虽然他早上对她阴阳怪气的,但是她不计较。


    “陛下快喝一碗汤暖暖身子。”


    而后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将鸡腿舀到自己碗里,嘿嘿。这可不是普通的鸡,是山间捕获的野味,这个时节不易得。


    郁灵一边吃,一边贴心地给贵妃布菜。


    萧铎垂眸看着碗里的鸡翅,将碗推开了,“朕不吃鹿茸。”


    “啊?陛下为何不吃?”郁灵睁着好奇的眼睛。


    “陛下吃了鹿茸会长疹子!”蔡全惊呼道,“快快将鸡汤端下去,都怪奴婢一时糊涂了!”


    郁灵这才隐约想起来,立即用筷子夹了块鱼肉到萧铎碗中,讨好道,“陛下吃鱼吧。”


    “陛下不吃鱼,嫌腥。”贵妃道。


    郁灵:“”


    他怎么这么难伺候!这不吃那也不吃的!


    郁灵又将鱼肉夹到自己碗中,她并不打算给皇帝夹菜了。


    “连一个宫女都知道朕不吃鹿茸。”萧铎侧首,看着郁灵道,“娴妃,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


    膳桌上的气氛一时凝滞了。


    这


    “臣妾下次一定记住。”


    萧铎看她的眼神里含着谴责,还有其他的情绪。自从他知道衣袍的事情,郁灵总觉得他没有真正原谅自己。


    蔡全打圆场,“娴妃只是一时忘记了,其实她对周围人还是很上心的,比如贵妃不吃羊肉,她就记得很牢。”


    萧铎站起身,“你们用吧,朕回御书房。”


    “恭送陛下”


    郁灵心里闷闷的,“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陛下怎么就走了?”


    顾明月也没有什么精力想太多,“大约是政务太忙吧,蔡全,命人重新炖一盅鸡汤,一会儿派人给皇帝送去。”


    郁灵用了晚膳离开紫宸殿,赫然发现萧铎竟然在廊下等着她。


    她今夜没打算侍寝的,微微蹙眉。


    “为何给朕盛鸡翅?”萧铎开门见山问她。


    啊?因为她也想吃鸡腿啊。


    “臣妾给陛下盛了鸡翅么?”郁灵装傻。


    “记得贵妃不吃生姜,却记不住朕不吃鹿茸是么?”萧铎并没有打算给她留颜面,敞开了质问她。


    “臣妾、”


    郁灵刚要解释,就被萧铎打算,他语气冰冷,“你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么?”


    主子?


    “臣妾不是奴隶又不是狗”


    郁灵觉得自己就是倒霉,他不知在哪里受了气,又往她身上发泄她又不能同他理论。


    “讨好贵妃有用么?”萧铎幽幽道,“没了朕的宠爱,你又算得了什么?”


    郁灵听得一头雾水,睁着无辜的眼眸。


    很好,萧铎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样甚好,慕容循说得没错,原来娴妃这些年讨好的对象从来不是他,而是贵妃。


    而他一直被她骗得团团转。


    郁灵瞧着萧铎脸色不好,“陛下,贵妃有病在身,臣妾今夜还是回紫宸殿照看贵妃吧。”


    她说完就又折返了贵妃寝宫。


    紫宸殿里,贵妃靠坐在椅榻,满脸愁容,“娴妃你过来。”


    “弹劾本宫的奏疏里,有一条是说本宫占着四妃之首的头衔,却多年无所出,还不许皇帝立后。”


    郁灵知道,皇嗣一直是贵妃的心事。


    郁灵:“臣妾每每侍寝,陛下都会让臣妾喝避子汤。”


    所以也别指望她了。


    “臣妾觉得陛下还是希望娘娘将身子养好,能为陛下生下龙子。”


    娴妃抿了抿唇,将郁灵拉到身前,“本宫是石女,无法生育。”


    啊?郁灵瞠目结舌,贵妃是、贵妃是、


    “陛下一直都知道。”贵妃道。


    难怪皇帝与贵妃


    “如今淑妃掌了后宫权柄,本宫遭弹劾,倘若不想想法子,你我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贵妃道。


    郁灵觉得这不必贵妃明说,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往后必定艰难,特别是等其他妃嫔诞下龙子。


    “但是若你我有皇子傍身,你我的处境便不同了。”


    “可是陛下”郁灵觉得皇帝是瞧不起她的,她亲耳听他说过,她不配生育皇子。


    “先不论避子汤。你总是往紫宸殿跑,会叫淑妃有可乘之机。”贵妃道,“譬如今夜,你留在紫宸殿,皇帝又怎么可能招你侍寝?”


    贵妃的意思很明确了,叫郁灵想尽一切办法怀上龙嗣。


    “陛下没有用晚膳,你一会儿送些羹汤去御书房。”贵妃道,“本宫真心希望,你能早日怀上龙嗣。”


    贵妃将弹劾的奏疏给郁灵看。


    奏疏上不但弹劾了贵妃,还将郁灵比作妲己褒姒之流,说皇帝该将她剃了头发送到庙里去。


    这本奏疏还是淑妃的父亲写!该死!郁灵心想可惜她没有个在皇城当官的爹!否则她也要父亲弹劾淑妃!气都气死了!


    她的头发浓密,精心保养,她才不要被剃掉!


    “本宫知道你为难,但眼下想要解困,只能是皇嗣了。”


    贵妃命人重新炖了一盅鸡汤,郁灵端着去了御书房。萧铎正在处理政务,脸色不太好,“不是要照顾贵妃么?怎么又过来了?”


    “臣妾念着陛下还未用晚膳,心里挂念就过来了。”


    萧铎已经看穿了娴妃的本质,满口谎言。


    “你有何事求朕?”


    那她也不能直接说她想要一个皇嗣吧,会被萧铎扔出御书房的。


    郁灵正色道,“臣妾仔细想了想陛下的话,觉得臣妾身为陛下的妃嫔,更应该来侍候陛下,而不是侍候贵妃。臣妾往后必定会更尽心照顾陛下!陛下怎么能怀疑臣妾对陛下的一片心意,快,趁热喝汤吧!”


    萧铎看着眼前温热的鸡汤,“你最好没什么事求朕。”


    “臣妾不是那么势利的女人!”


    没有是不可能的。


    夜里席榻间,郁灵主动脱了外裳去吻萧铎。


    萧铎兴致不高,如冰山一般,无奈郁灵热情,在他耳边说着情话,到底被她撩拨得起了念。


    知道她是个娇气的人,有的时候甚至很敷衍他,但今夜浑然不同,完完全全邀宠的姿态


    “你这般邀宠,是为了贵妃,还是为了朕?”萧铎质问。


    郁灵满眼都是他,觉得萧铎生得好看极了,她没有回答,只是凑上前去吻他。


    他的唇也好看。


    萧铎并不温柔,甚至故意折磨她,直至郁灵精疲力尽,沉沉睡去。


    男人看着边上雪白身姿,浓密的发丝遮挡着她瓷白脸颊,那本弹劾贵妃的奏疏里,也要他削了娴妃的发,让她去庙宇里清修。


    他才舍不得。


    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发丝,真的是一张格外乖巧的脸。


    “现在急了?知道真正该讨好谁了?”他声音清冷,在空旷华丽的寝宫里显得渗人。


    指尖划过她精巧的鼻子,唇角。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萧铎深知自己万般迷恋她的身子。


    虚情假意又如何,横竖她是他的。


    郁灵在睡梦中转了身,揉揉眼睛,继续毫无意识地睡。


    萧铎唇边浮现淡淡笑意,她娇气死了,哪里像是二十岁的人。


    郁灵含含糊糊地梦呓,“臣妾一定会生下皇子,好巩固贵妃的地位”


    男人的手停顿在空中,唇角笑意消失殆尽。


    第59章


    郁灵睡得正熟, 周围暖意融融的很是舒适,忽得有个外力扣住了她的膝。


    诶?


    她骤然惊醒,紧接着便看到了萧铎近在咫尺的脸, 额发遮挡了他的眼眸。


    “陛下?”


    下个瞬间她就说不出话了。


    萧铎从不这般,他从不这般, 她伸手要去推他, 手腕被紧紧扣在枕上。


    隔日清晨,郁灵双眸布满血丝, 精神不济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


    “过来,伺候朕更衣。”萧铎冷声吩咐。


    该死他的语气能好一点么?他对宫女都比对她温柔!更何况他们昨夜、


    郁灵为他穿衣,这会儿脸上都装不出讨好的神情了。


    她手臂很酸。


    “让宫女过来伺候陛下更衣吧, 臣妾累死了。”她撒娇。


    还不如当个宫女来得省事,这个男人她是一天都伺候不了了!


    “什么都累,朕白养着你么?”萧铎道。


    郁灵真想狠狠地咬他一口。


    更完衣裳,郁灵准备回清宁殿。


    “不急, 将避子汤饮了。”


    郁灵眼睛湿漉漉的, “臣妾能不饮么?”


    面对萧铎冷峻的目光, 郁灵鼓起勇气,“避子汤很苦, 是药三分毒”


    萧铎就这么凝视着她,唇角若有似无含着不屑的嘲讽。


    郁灵心虚, 她不敢看萧铎的眼睛。


    “是贵妃教你的么?”


    啊?确实是贵妃教她这么说。


    “好, 那就不喝了。”萧铎答应, “朕这几日政务繁忙, 恐怕去不了清宁殿了。”


    郁灵困惑, 他的意思是倘若她不饮避子汤,他就不招她侍寝了么?


    若换做从前, 她觉得挺好的,但是如今


    “爱妃,夜里再来御书房吧。”萧铎道抬手轻轻抚她的脸,“朕等着你。”


    “好、”郁灵心情顿时就开阔了。萧铎一直都是个很好忽悠的人呐,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回到清宁殿,郁灵再一次遭到淑妃刁难。


    原本内务府每月初一送来新鲜花卉装点寝宫,这个月却被淑妃节省后宫开支为由给砍掉了,绮罗却说她亲眼看着,内务府将成束的花卉搬进了淑妃与德妃寝宫。


    “这时近年关了,内务府送来的物件却少得可怜,瞧瞧这几盏新的宫灯,哪里有点喜庆的意思。”绮罗抱怨,“往常过年前时,贵妃掌权,我们宫里头可是堆满了年货!淑妃她们也不曾受过苛待,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往后啊,我们的吃穿用度,可都要看淑妃脸色了!”


    郁灵恼火,她没有惹任何人,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富贵日子!


    她转头就去贵妃跟前告状了。


    “后宫权柄在她手里,皇帝如今又不管后宫的事,你告诉本宫,本宫也没有法子。”贵妃道。


    蔡全,“贵妃说的是。但如若娴妃你怀上龙子便不同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郁灵觉得贵妃主仆设想得太好了,“如若陛下不许我生下龙子呢?”


    “怎么可能呢?”贵妃道,“萧铎他如今最想要的便是皇储,蔡全,将东西给娴妃。”


    蔡全取来一个小匣子。


    “这是本宫特意找李御医要的祖传秘方,已经做成药丸,你每次服侍皇帝前吃一粒,不出三个月必定能怀上龙子。”


    “娴妃放心,此药并不伤身,若能成功生下龙子,往后你与娘娘都高枕无忧了。”蔡全劝她。


    郁灵接过小匣子,这药丸治标不治本啊。


    贵妃有所不知,她侍寝几年,偶尔也有不喝避子汤的时候,并未有孕,哪里次次这么幸运呢?


    她身子很好,所以一定是萧铎他的缘故!


    萧铎自己必定不会承认。幸好张御医每月都会给皇帝请平安脉,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询问他一番。


    皇帝有病就得治呐!这种事自己不上心!


    萧铎政务繁忙,郁灵夜里去御书房时端了亲自做的汤羹。


    “臣妾记得了,陛下不吃鱼,不吃鹿茸。”郁灵一副,看我对你多好,快夸夸我的神情。


    萧铎眸光淡然温和,“爱妃辛苦了。”


    他喝了汤,此时宫人送了一碗汤药进来,冒着苦气,郁灵顿时皱眉,不会是避子汤吧?她就知道萧铎不会那么好心。


    但她却眼睁睁的看着萧铎亲自饮下。


    “陛下生病了么?”


    萧铎嗯了一声。


    她就知道他的身子有问题!


    “是什么病呐?臣妾怎么不知道?”郁灵佯装关切,小手抓住了皇帝的胳膊。


    萧铎侧眸看着她,反问道,“爱妃觉得朕这是什么病?”


    身子亏空,无法生育?她自然是不会这么说,会被萧铎扔出御书房的。


    “不过是近日疲劳,让御医开了补气血的药罢了。”萧铎道。


    他肯定在说谎,只是为了男人的尊严罢了,郁灵在心里叹息,那她也给他保留些颜面,不戳穿吧。


    好了,不说这个了,她要告状了。


    郁灵坐到萧铎身边,她觉得今夜萧铎的脾气特别好,萧铎伸手揽过她,“怎么了爱妃?”


    “陛下不知道,淑妃又刁难臣妾。”郁灵道,“她不许内务府往臣妾宫里送新鲜花卉,她还”


    郁灵一口气说了十几条,凭着淑妃怎么闹就好,就是别来干涉她的富贵生活!


    “爱妃上回污蔑人家扣贵妃的药,她不报复回来,才是不正常。”萧铎很冷静的道。


    郁灵:“”


    该死,竟然很有道理。


    “陛下就看着淑妃这么欺负臣妾么?”郁灵捏紧了小拳拳捶打皇帝胸口。


    萧铎眸光沉静地看着她。


    郁灵也不好继续演了。她当不来这种吹枕边风的妖妃!她输了!她认输!


    此时外头太监通报,说是张御医来请平安脉,郁灵顿时就精神了,这不就叫她撞见了么?


    张御医提着药箱进来,切了会儿脉,“陛下身子康健。”


    康健?


    “可是陛下他不是在喝药么?”郁灵疑惑。


    “那药是、”


    “说了是补药。”萧铎打断御医的话。


    郁灵愈加狐疑,就算时候被萧铎训斥,她也要问了,“张御医,后宫这么多年都没有皇子降生,是不是陛下的身子不大好?”


    她问得也算婉转吧。


    张御医面色一惊,娴妃可真是好胆量啊,“陛下的身子康健。”


    “既然康健,为何不能生孩子呢?”


    张御医:“”


    娴妃是真的不怕死啊,私下问问也就罢了,皇帝还在这儿呢。


    “许是缘分没有到吧!”张御医背起药箱跑了。


    郁灵觉得皇帝的身子肯定不好,张御医不敢说实话罢了!


    萧铎冷眼看着她。


    “陛下不要怪臣妾嗷,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郁灵挺直腰杆,振振有词,“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张御医方才分明心虚了。陛下年近而立,尚未有子嗣,必定是身子哪里有问题。”


    “朕没有问题,朕很好,爱妃过于关心朕了。”


    郁灵没有听出男人波澜不惊语气之下的杀意。


    “臣妾身为陛下的妃嫔,自然要关心陛下。”郁灵道,“臣妾觉得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子嗣,还是要自己上点心。”


    “爱妃有什么好提议?”


    “自然得找个这方面的御医好好瞧一瞧!臣妾觉得陛下不要讳疾忌医,还是得勇敢面对。”


    萧铎盯着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朕会考虑。有爱妃这么关心朕,可真是朕的福气。”萧铎道,“时间不早了,去沐浴吧。”


    “好,陛下等着臣妾。”郁灵凑过去轻轻啄吻男人脸颊。没想到她说的话,他竟然听得进去。


    夜深人静。


    郁灵沐浴完坐在龙榻上,想起贵妃给她的药丸,思虑一番还是吃了一颗。


    此时萧铎正好从浴殿出来,“你吃的什么?”


    郁灵道,“安神丸。”


    萧铎并没有在意,熄了灯火。


    黑暗中,郁灵察觉萧铎扣住了手腕,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下个瞬间她的手腕就被缠上了布条,困在床栏。


    “爱妃。”


    “嗯?陛下。”郁灵心慌。


    “你不要哭。”


    郁灵哭到喉咙沙哑,途中郁灵狠狠踹向男人的腹,却又被他困住。


    萧铎他怎么不去死!!


    “爱妃,朕的身子有问题么?”天亮之前,困着手腕的绸缎终于被解开了。


    郁灵眼睛哭得通红,咬着唇不答。


    萧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抚过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角,擦拭她的眼泪,附在她耳边警告,“往后再那样议论朕,朕就弄死你。”


    郁灵这才想起来,萧铎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见过他在密室之中手持长鞭的恶鬼模样


    郁灵曲着右腿仰躺在龙榻上,她现在就一个念头,与萧铎同归于尽。


    他实在太过分了。


    “今夜还来御书房给朕送汤羹么?”萧铎问她,神情玩味,含着深意。


    郁灵知道了,他就是欺负她,萧铎记仇,上一回衣袍的事,他从未真心原谅过她。


    “不敢来了?”萧铎一边自行穿衣,一边调侃她。


    萧铎穿戴完毕,而郁灵衣衫不整,她翻了个身趴在龙榻上,心情不太好。


    男人的手心轻轻贴合少女后腰,玉体横陈,纤秾有度,着实很迷人。


    “你该庆幸朕对你还有兴趣。”萧铎道


    郁灵不止这一夜去了御书房,她一连十多日都去了御书房,她很听话,每次侍寝前都会吃贵妃给的药丸,那一盒药丸很快就见底了。


    这一夜,郁灵小腹坠坠,觉得不大舒服,时近年关,外头大雪纷飞,她不打算去御书房了。


    坐在椅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


    绮罗:“奴婢去请太医?”


    “信期将至的缘故吧,不必请太医。”


    半个时辰之后,郁灵揪着毯子侧卧在椅榻上了,一头青丝披散肩身,额头渗出薄汗,发丝黏连。


    一阵阵的绞痛,郁灵觉得自己快病死了,一定是这个月频繁侍寝的缘故。


    “我为何要嫁给萧铎如果我当年没有嫁给他该多少若我当年能嫁给庆王怡王就好了,跟着他们远离皇城,在封地过过太平日子那该多好”


    她是贪慕富贵,但是她从不曾肖想如此泼天的富贵。


    “参见陛下!”


    郁灵听见外头宫女的声音,他怎么又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郁灵强撑着从椅榻上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陛下”


    时近年关连夜大雪,郁灵迎出去,心里头发虚,萧铎他听见了么?应该没听见吧。


    “臣妾今夜身子不适。”一句话下逐客令。


    萧铎瞥她一眼,“朕来清宁殿就这一件事么?”


    萧铎氅衣上沾了雪花,她亲手为他拍去。


    “朕还未用晚膳。”萧铎语气冰冷。


    嗯,他没有听见。


    “好,臣妾知道了。”小腹一阵绞痛,郁灵咬着牙将氅衣交给了宫女,“吩咐传膳。”


    正好郁灵也没有用膳,晚膳都备着呢,否则小厨房再做起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皇帝正饮茶,郁灵也跟着坐到椅榻上。


    “时近年关,淑妃一人忙不过来,除夕宫宴的事由你管着。”萧铎吩咐道,“上一回朕不是教你如何筹备宫宴么?”


    “嗯,臣妾遵命。”郁灵掌心扣在矮几上,她觉得小腹的绞痛越来越要命,皇帝说话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了。


    她病得实在不行了,弯腰轻轻趴到矮几上。


    萧铎饮完茶才留意到她。


    “还没用晚膳就困了?”


    郁灵不吭声。


    “你怎么了?”萧铎发现异样。


    郁灵病得脸色苍白,一手揪着小腹,满目泪水,她觉得、觉得有一柄刀在腹中搅,割开了她的血肉。


    她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形容可怜极了。


    “来人,去传御医。”萧铎吩咐。


    绮罗正好在廊下,立即去了。


    萧铎看着痛苦万分的人,幽深的眼底显得格外冷静,“你吃了什么?”


    “嗯?”郁灵眼底绝望。


    “她给你吃了什么?!”萧铎怒道。


    郁灵咬着牙不回答,下一瞬萧铎丢下她转身走了。


    她都要死了,他却走了?郁灵捂着腹部倒在榻上,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


    雪静静地落。


    紫宸殿里一片祥和,贵妃这几日身子好转,用了晚膳正在饮药,忽得廊下传来声响,急促脚步声冲着寝宫而来。


    “陛下?”顾明月站起身,萧铎他衣着单薄,冒雪前来,来得很突兀。


    “都出去。”萧铎吩咐。


    声音格外平静,却吓得殿里的宫人们立即按照吩咐行事。


    “陛下过来,怎么不穿件大氅?”顾明月起身。


    “你给娴妃吃的什么?”萧铎开门见山。


    两人衣着华贵,相对而立,在萧铎身边多年,顾明月从不曾见他这幅模样。


    她的笑意也消失了,面上不自觉地彷徨,“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那些药丸是什么?!”萧铎怒不可遏。


    “臣妾也是为皇嗣着想。”顾明月道,“陛下可是嫌弃娴妃的家世?可是她入府这么多年,对陛下忠心耿耿,她是个能生育的女子,臣妾觉得若陛下叫她孤独终老,那未免也太、”


    萧铎的脸色,叫贵妃不敢再往下说。


    萧铎问,“从哪里得的东西?”


    “李御医家的祖传秘方。”顾明月道。


    这就够了,他只想知道这些。


    “但是臣妾、”


    萧铎转身走了,并未再听贵妃一句辩驳。李御医连夜被传唤进宫,得知娴妃竟将那一盒子药碗全吃了,倘若娴妃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还有命么?


    “这药丸一月只能吃一粒,娴妃她、她连着吃了十多日,难怪腹痛!”


    既知道了问题所在,那便对症下药,李御医立即去煎药。


    郁灵仰躺在榻上,人已经虚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哼哼唧唧,带着点儿苟延残喘的意思。


    “自作自受!”萧铎立在榻边,冷冷地道。


    再一阵绞痛袭来,郁灵痛哭出声,伸手去揪男人的手臂,“陛下”


    垂眸看着榻上捂着小腹翻来覆去的人,她很少生病的。


    男人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坐到榻沿,将她抱到怀里,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


    少女贝齿几乎将唇咬出血,呜咽一声之后埋入男人颈窝。


    “你怎么那么无情”


    “你要朕怎么对你有情?”萧铎道。


    后半夜,李御医的药才煎好,郁灵饮下之后,渐渐便好转了,无力地靠在床栏上,狼狈而憔悴。


    “往后,贵妃给的东西少吃。”萧铎道。


    郁灵双臂横在腹上,咕哝道,“应该不是吃了什么。一定是侍寝太多次了,往后再也不侍寝了。”


    “不是你非要来御书房么?”


    “臣妾都这样了,陛下一定要争口舌之快么?!”


    “现在有力气了?”萧铎道,“方才怎么哭的,忘记了?”


    郁灵侧躺在榻上,捂着腹,眉目瞪着萧铎,他就不是个好人!


    余下的整个信期,郁灵的身子再没有不适。之后一连七八日,萧铎政务繁忙,也并没有来清宁殿,贵妃那儿他也不去了,郁灵不想再去御书房,贵妃几次三番地耳提面命,她也没有听进去。


    淑妃风生水起,紫宸殿的门庭冷清了下来,贵妃身子虽然好转,但对于后宫诸事,完全插不上手了。


    郁灵觉得贵妃并没有做错事,不过是生了一场病而已,就失去了一切。唇亡齿寒,她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宫里,渐渐有了皇帝要立淑妃为皇后的传言。郁灵也愁,倘若她能怀上龙嗣就好了,她是第一回 真心实意地有了这种期盼,即使是公主也好,更合她意,往后她也有依靠了。


    这一夜,萧铎传她去御书房。


    皇帝正在御案前写字,“爱妃这几日怎么不来御书房?”


    郁灵心里有些畏惧,她觉得就是前些日子太频繁的侍寝导致那次病痛。


    萧铎有些疲乏,但并不妨碍他对娴妃的兴趣盎然,她是最好的药。


    “过来。”


    她狐氅还未褪,他就拉她坐到怀里,“怎么几日 未见,你还生分了?”


    “陛下不传唤,臣妾怎么敢来御书房?”郁灵伸手勾住萧铎的脖颈。


    她的手有些冰凉,但萧铎不在意,他手心探入她层层叠叠的衣袍,“你今日气色倒是不错。”


    这是嘲讽她上一回生病要死要活呢。


    郁灵主动去吻他的唇,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嘴巴太坏!


    萧铎掌心拢着,她肌肤如琼脂般,她这个人鲜活而灵动。皇帝也没什么心思沐浴了,外头降雪呢,又近年关,这样的天气他也没什么心思处理政务。


    他要与他的宠妃在一道。


    小半个月未侍寝,郁灵觉得自己也是想萧铎的,但心里惴惴不安,怕下个月再经历那样的病痛。


    萧铎很温柔。


    但这只是引她沉醉的手段罢了,渐渐的就不温柔了,她的指尖探入男人浓密的发丝。


    郁灵觉得每一次短暂的分别,他的手段就更高明几分。


    灯火之下,少女雪白晃眼。


    郁灵清楚地知道,他循序渐进地突破她心里的底线,而她也放纵他。


    天将亮时,萧铎抱她在怀里,附在她耳边道,“你身子不好,往后不要吃乱七八糟的药,避子汤也不必喝了。”


    这个瞬间,郁灵有了错觉,她觉得萧铎其实是喜欢她的在意她的。


    她壮起胆子道,“若是有孕,该如何是好?”


    萧铎微微一顿,“自然是要生下来,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郁灵感受着萧铎的体温,肩身披着锦被,窗外落雪静静,她觉得有些开心。


    “爱妃,明日再过来。”萧铎道。


    “好。”


    “除夕夜,宴后,也跟着朕回养心殿。”


    郁灵点头。


    隔日清晨,她醒来时萧铎已经上朝去了。萧铎对她忽冷忽热的,他心情好的时候会纵容她,心情不好了,就非要将她弄醒,伺候他洗漱。


    她看着华贵的幔帐,轻轻抚上小腹,她昨夜什么都由着他了。


    若再不有孕,那必定是萧铎有问题。


    此时幔帐外忽得有了动静,“娴妃似乎还没醒?”


    “先将陛下的药碗端出去吧。”


    “陛下究竟是什么病?”


    “我在御药房听说,这药是专门供男子饮的避子汤,不知陛下为何要饮。”


    “嘘,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就行了。每次娴妃过来陛下才饮,这不是昭然若揭么?”


    郁灵躺在榻上听得很清楚,恍若在冰天雪地被人从头浇了盆冷水。


    那碗药


    萧铎明明说是补药。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萧铎装模作样同意她不饮避子汤,其实自己背着她偷偷喝,他眼看着她前段时日来御书房来得那么频。


    戏弄她很有意思么?看她跟看笑话似的吧!


    昨夜还说什么若她有孕就生下,皇子或者公主,他都喜欢!


    这个骗子。


    第60章


    郁灵下午去紫宸殿时, 贵妃命李御医给她诊脉,“娴妃娘娘身体康健,只是臣没有诊断出孕脉。”


    贵妃面上明显失落, “本宫知道了,张御医也说皇帝身体无碍, 怎么皇嗣如此艰难呢?”


    李御医道:“臣也没有个头绪。”


    郁灵腹诽道, 你们不知道我知道啊,狗男人精明着呢。若不是贵妃催促她, 她也不稀罕。


    待李御医一走,贵妃又对郁灵耳提面命,“如今本宫信任的人唯你一个, 你侍寝时,皇帝可有、”


    许多私事,即使女子之间也不也好开口。


    “娴妃,这也关系你的将来, 你若自己不上心, 到时候淑妃若刁难你, 恐怕本宫也保不住你。”


    贵妃与她说了许多话,郁灵听着, 贵妃的意思是因她的缘故,才怀不上子嗣。


    郁灵如实道, “娘娘命人去偷偷查一查, 陛下私下里在喝什么药, 皇嗣之事, 绝非臣妾可以左右。”


    “陛下在喝什么药?”贵妃正经问道。


    “贵妃应该猜得到若陛下继续饮这药, 臣妾即使再尽心,也怀不上龙嗣。”郁灵觉得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


    之后她便回了清宁殿, 歪歪地躺在美人榻上。


    累死了,这日子过一日算一日吧,今夜她也不打算去御书房了。夜里萧铎也没有派人唤她过去,贵妃也不再派人催她去皇帝跟前。


    郁灵帮着淑妃一起筹备宫宴,也算是过了个太平的除夕,只是原本答应给萧铎做的衣袍没有做好,一直搁在柜子里了。


    她夜里得空,取出来继续做,想着就当萧铎明年的生辰寿礼吧。


    年关过后,皇宫里总算闲下来了,这个冬季,皇城雪几乎没有停过。


    皇帝要去行宫休养几日,除了近身的宫人太监,谁也不带。郁灵觉得这样挺好,她可以过过清净日子了。


    不想清晨萧铎命人通知她,收拾物件,随他一道去行宫。


    郁灵:“”


    于是天还未亮,郁灵睡眼惺忪地靠在龙辇一角,“臣妾还未去贵妃那儿请辞。”


    “怎么她是你主子?你做什么事还得她同意么?”萧铎语气不善。


    郁灵觉得萧铎纯粹就是离不开女人,才将她一并带去行宫。


    郁灵:“”


    “臣妾信期将近,恐怕不能叫陛下尽兴。”郁灵道,筹备宫宴已经叫她精疲力尽。


    “信期将至,那便是还未至。今夜你不必休息了。”


    郁灵心里不平,这是人说的话么?


    而且她总觉得萧铎如今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


    宽绰的龙辇里,郁灵瞧见门口放置着一个樟木箱子,两人的行礼多,但其他都装在后头马车上。


    “陛下这是什么?”郁灵心想这必定是珍贵之物,玉玺?珠宝?


    “朕送你的东西,你打开瞧瞧。”


    郁灵喜笑颜开,萧铎送她的大多是珠宝,翻开木箱却见是一箱子细软衣裳,衣裳也行吧,她也很喜欢。


    “多谢陛下。”


    萧铎唇边笑意游离。


    郁灵这就觉得不对了,她提起其中一件衣裳。


    “你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衣裳朕很喜欢,特意命人制了这么一些。”


    这轻薄的料子根本不是冬天的衣物,郁灵立即丢进箱子,简直脏了她的手!


    萧铎这个人生得仙人之姿,外人看觉不知他如此重欲。


    郁灵觉得自己当年就是被这幅皮相欺骗了。


    萧铎抱着手臂,眸光倨傲地后靠着车壁,如今他心如明镜,这个女人对他没有丝毫的情意。


    这并不重要,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贪恋她的美色,那便好好享用,等腻了,就弃了。


    行宫里有一处天然温泉池子,夜里萧铎遣散了宫人,带着郁灵进入其中,当冰寒的身子浸入池子,温润的泉水拂过肌肤,郁灵满足地微喟叹。


    一头青丝用簪子束起,靠坐池壁,瞧见萧铎步下来,他一头青丝披散,郁灵不禁又想,他生得真好看啊。


    取下一支素雅的玉簪,待他来到她面前,郁灵好心地替他绾起青丝,“如此一来,头发便不会沾到池水了。”


    她弄完之后手垂落下来,指尖还未沾染泉水,萧铎的手心便包住了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轻啄吻。


    郁灵脸上忽得就生热。


    他现在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天降小雪,泉水温热,此处看远景美不胜收,“就在这池子里,好么?”萧铎含蓄问她。


    他竟然还会征求她同意了?


    唔,郁灵应了一声。


    但她又想起如今宫里的形势,背过身去,伏在池边,“从誉王府一直走到今日,贵妃尽心尽力,将后宫打理得甚好,陛下却生生地夺了她的权柄,臣妾替贵妃觉得委屈。臣妾与淑妃一起筹备除夕宫宴,觉得淑妃实在担不起管理后宫的职责,臣妾觉得陛下还是重新重用贵妃为好。”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按照淑妃的行事,后宫将不太平。


    听着哗啦水声,男人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的肩胛,一双手比跟着从背后缠上来。


    “你倒是忠心,时时刻刻想着你的主子。”萧铎语气不善,“腰低些。”


    那便不说了。


    手臂挡住了唇,却又被他扯开了。


    “四周无人。”萧铎道,“你怕什么?”


    雪夜、温泉、烛火,真真是个浪漫的夜晚,萧铎抬手取了她的发簪,任由她的青丝蜿蜒在雪背,真真美极了。


    “依你便是。”萧铎道。


    “嗯?”


    “贵妃的事,依你。”萧铎语气笃定。


    连萧铎自己都混淆了,或许是为美色所惑,或许也是理智告诉他,像从前那般相安无事便很好。


    回到寝宫,郁灵换上萧铎带来的衣裳,对他百般讨好,若贵妃能重新掌权,那便太好了,她什么都无需担忧,一切如旧,他要饮药就继续饮吧,没有皇子便没有皇子,什么都不要拆穿就很好。


    行宫除了宫人就他们二人,郁灵有些肆无忌惮了,但她觉得萧铎喜欢她这般。


    他夸她的声音动听。


    郁灵一双手捧着男人脸颊,一下一下啄吻,“陛下,明日堆一个雪人给臣妾好不好,就像多年之前在王府那般。”


    她想起来了,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最初一开始她不知萧铎真面目,为他的皮相所迷,觉得他脾气温和,真心诚意地接近过他。


    当年,他为她堆过一个雪人。


    “好。”萧铎答应。


    隔日清晨,郁灵起床洗漱完预备去用早膳,忽然发现院子里竟然堆起一个雪人。


    这雪人,竟有人半身高了!


    “这雪人是”郁灵询问宫女。


    “奴婢也不知道,晨起时就在那儿了。”


    她隐约想起来了,似乎是萧铎堆的?昨夜她随口说了句想要一个雪人,他天还未亮就爬起来堆了?


    郁灵心情愉悦了几分。


    萧铎带着侍卫去林间狩猎了,他真的精力充沛,天气严寒,那雪人一直未化,她坐在殿中,从窗口瞧过去正好。


    早膳时,一个宫女捧着热茶进殿,左右瞧了瞧,“娘娘,贵妃从宫里带消息过来,说她已经叫人偷偷换了陛下的汤药。”


    宫女说完,放下热茶就走了。


    郁灵手持筷子僵在原地,贵妃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在皇帝的汤药里动手脚,倘若叫萧铎知道,他必定大发雷霆。


    更何况他已经答应,等回宫后就命贵妃重新执掌后宫。


    下午郁灵惴惴不安地去了小厨房,果然在小厨房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宫女漱漱,贵妃的人,今夜负责给皇帝煎药。


    郁灵命漱漱出来,将她拉到隐蔽地方,“贵妃命你换药?”


    漱漱点头,“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做得天衣无缝。”


    “不许换。”郁灵道与她分析了利害,嘱咐她千万不可以动手脚。


    漱漱最后总算是点头了。


    郁灵吩咐不止今夜不换,往后都不可以随意动皇帝的药,万一被皇帝发现,那可是牵连许多人。


    等郁灵一走,漱漱回到药炉前。


    “怎么了?”宫女瑶儿道。


    此番贵妃派了她们二人来行宫,漱漱将娴妃的话转达给了瑶儿。


    “娴妃就是胆小怕事。”瑶儿道。“煎药的人就你我二人,怎么会被人发现,等娴妃诞下龙子,你我必定会跟着飞黄腾达。你听我的,换了。否则到时候贵妃不知怎么罚我们二人呢!”


    漱漱听了,改变心意,“你说得对!”


    天色将晚时,萧铎从猎场回来,寒冬腊月,难得猎了一头鹿与几只兔子,命人炙烤了鹿腿用作晚膳。


    正在炙烤的鹿肉香气扑鼻,郁灵馋得很,萧铎便用银刀割了一片喂给她。


    郁灵用碗去接。


    “瞧你娇气,直接吃吧。”萧铎笑她。


    郁灵直接咬了鹿肉,“果然很美味!”


    “朕瞧你怎么像是头一次吃,前几个月朕也不猎了几头么?”


    提起这件事,郁灵便心里不平,“陛下还说呢,上一会儿臣妾就没有吃到。鹿肉烤完了,刘歇分发给旁人,其他人都有,就臣妾没有!”


    萧铎想了想,“谁叫你去摘那些野果?好了,今日这鹿腿都是你的了。”


    郁灵想想翻旧账确实没什么意思。


    鹿肉真鲜美啊。


    两人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晚膳,无奈她食量不大,大半个鹿腿还是进了萧铎的肚子,“明日随朕一道去,朕教你骑马。”


    “臣妾会骑马,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你就教过我的。”郁灵道。


    话说出口,她心里突然一颤。其实这几年她不太常提起从前王府的事。


    “朕教过你吗?朕自己都忘记了。”


    是啊,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们都忘记了。


    “那明日你骑马跟着朕,朕教你挽弓狩猎。”萧铎道。


    郁灵捧着一碗温酒喝,热气腾腾地吃了一通鹿肉,她脸上都冒汗了,“好。”


    “今夜,还想泡温泉么?”萧铎忽得问。


    “陛下想泡温泉,臣妾就陪你。”


    “那便泡一会儿,暖暖身子。”萧铎道。


    啊,不够暖么?吃吃喝喝这一通,她的身子早就暖融融的啦。


    “那个雪人看见了么?”


    郁灵点头,她脸颊绯红,“还没化呢,若过几日日头强些,就化了。”


    “若化了,朕再给你堆一个。”


    “好。”


    少女睁着一双灵动眼眸,她身上裹着狐袄,长发披散,肤白盛雪,萧铎瞧了她一会儿,才移开眼眸。


    “像这样就挺好。”萧铎道。


    确实挺好。


    “在行宫多住几日吧,横竖你在宫里也无聊。”萧铎道。


    那可就太好啦!


    郁灵觉得心里头很怪异,酥酥麻麻的,说不是什么感觉,忽得凑过去轻轻啄吻萧铎。


    萧铎手持匕首正割着鹿肉,不动声色地垂眸,眉宇间有些笑意,“先用晚膳,不要心急。”


    不要心急?!哼!


    好好一个男人可惜长了张嘴!


    吃肉饮酒,直至深夜晚膳才算结束,郁灵吃得很饱,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


    “怎么像怀了孩子。”萧铎带着点儿嘲讽的语气,隔着衣物轻轻触她的腹。


    “你才怀了孩子!”她拍掉他的手回怼,在外头她更放肆一些。


    萧铎没有恼,反而笑了,眉眼间像是冰山化开一般。


    膳后,宫人送汤药进来,萧铎瞧着手边的药,忽得问她,“娴妃,你喜欢孩子么?”


    郁灵想了想,“喜欢,臣妾堂姐的孩子就很可爱。”


    萧铎抿了抿唇,“今日朕吃了鹿肉,便不喝药了吧。”


    他的意思是他不喝避子汤了?


    但郁灵不敢这么问,她必须装作毫不知情。


    此时张御医过来了,今日是御医每个月请平安脉的日子。


    “朕无碍,你回去吧。”萧铎将人打发走。


    郁灵听得耳朵生热,两人默认了这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夜晚,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臣告退。”张御医也嫌自己多余,皇帝悠哉悠哉在与妃嫔用膳聊天呢,只是他忽然闻见了一股药味,“陛下这药”


    “这药朕往后便不喝了。”萧铎道,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张御医皱了皱眉头,端起药碗轻闻,“这药有问题!”


    此话一出,郁灵心里骤颤,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裙边,她明明已经嘱咐漱漱不要动手脚了,她是不是没听话?


    “怎么?”萧铎眼神凛然。


    “有人换了陛下的药!”张御医肯定道,“气味不对!”


    张御医如临大敌,立即取出银针测验,此事非同小可,这说不定是一剂毒药!


    “去将行宫围死,好好彻查,是谁动了手脚。”萧铎严肃吩咐。


    糟了。郁灵在边上不动声色,心却已经高高吊起


    今夜的行宫注定不太平。


    膳房的一众宫人被押到了皇帝面前,萧铎毫不留情,命人用刑,“若无人招供,那便打死。”


    郁灵在哭嚎的人群中看到了漱漱,她脸色惨白,向郁灵投来求救的目光。


    但此刻郁灵哪里敢轻举妄动,一不小心就引火上身。


    声嘶力竭的哀求声中,忽得有人指着郁灵道,“今日奴婢在膳房见过娴妃娘娘,她与负责为陛下煎药的漱漱说了好久的话!!!”


    花厅里膳桌上还放着温热的鹿肉,萧铎亲自用刀片给她食,明明如此温柔的夜晚,就这么毁了。


    郁灵坐在椅榻上,揪着裙边,她已经不敢看萧铎的眼神了。


    明明不是她做的,她却格外心虚。


    张御医回禀道,“陛下,臣已经查验过了,药里无毒,只是有人将陛下的避子汤换成了一般的补药。”


    事实真相,昭然若揭。


    “朕知道了。”萧铎命人将宫女带出去,“张御医,你也退下。”


    郁灵低着头,她能感受到萧铎的目光,能听见宫女们离开的脚步声,还有殿门合上的声音。


    萧铎静得可怕。


    “你竟敢算计朕?!”


    他怒斥的瞬间,紧紧扼住了她咽喉的同时,她重重跌倒在榻上,华裳铺陈,金钗跌坠,狼狈不堪。


    她怎么解释?说这一切是贵妃所为?她并没有什么歪心思?说她只是劝漱漱不要动手?


    郁灵看到萧铎幽深眼底中熊熊怒火,这一刻,萧铎真想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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