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盛世来14
明盛帝起初有些惊骇, 没注意到顾璋语气上的那点变化。
但他太熟悉顾璋了,这臭小子蔫坏的时候,要坑人的时候, 总会有些端倪的,譬如现在!
回忆起被顾璋坑过的那些往事,明盛帝顿时警惕起来。
说起被顾璋坑这事,许多人真是又爱又恨。好端端地送他们保暖舒适又轻薄的羊绒衣,却偏偏要来一出“我和你天下第一好”的戏码,可偏偏他开的工厂, 加上这法子,真的让刚赤府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 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说,甚至都富裕起来!
若是没有他们恨得牙痒痒的这一出, 或者是换个人, 怕是要慢许多, 甚至两三任都不一定有成效。
这样的效率,这样实打实的政绩,怎么能让人不心生欢喜?
又想顾璋明明打算好了选一地任职, 甚至规划都做好了,说得那般美好诱人, 却又临时变卦,实在是让人想揍他一顿。
可偏偏他教出来的学生, 也确实能造出利国利民的好东西,甚至对地方适应性更强。
虽然每一个拎出来,都比不上顾璋, 但是一群人加起来带来的效益和改变却是巨大的,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任谁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毕竟一个顾璋再好,也分身乏术。若再想长远一点,人寿命有限,总有去世的一天,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这下,想揍人的心又没了,只恨不得把顾璋捧起来,盼着他能教出好学生。
诸如此类事情颇多。
只要沾上顾璋,就难免对他又爱又恨,偏偏还难以割舍,甚至不得不心甘情愿给他干活,一颗心似乎被一只小爪子翻来覆去拨弄,实在磨人!
只恨不得让人大叹一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明盛帝警惕得寒毛都竖起来,他试图采用毕生驭人之术从顾璋嘴里套话。这样既可以避免被坑,又可以得到被坑带来的好处。
不过顾璋不打算直说。
和另辟蹊径、自成体系的人辩论是傻子,而且明盛帝能被忽悠,说明太医院没能说服他。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顾璋决定给他这个996疲惫到要磕丹药上司,上一节震撼点的化学课,最好让科学的铁锤,哐哐砸碎炼丹这个大忽悠。
最后明盛帝也没套出话来。
他只知道,这次他的顾小状元忽然想坑他,是因为金药师炼制的丹药。
明盛帝转头问苏公公:“瑶光说要炼制一枚金丹,朕没听错吧?”
苏公公:“您没听错,顾大人方才确实说,要亲手炼制一枚金丹赠予皇上!”
明盛帝只感觉心咚咚地跳,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担忧。
这个要替他炼制的金丹,到底是“被坑”带来的好处还是坏处?
偏偏臭小子嘴紧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很快,报纸刊登了一则文章。
顾大人要给皇帝炼制一枚金丹!
后续会在下下期报纸上继续写出来,他们也能看!
而且顾大人还邀请全国各地丹师,去京城与他交流,一同探讨炼丹心得!
***
刚赤府,岩武城。
一个身着深青色长袍的道士,带着一个小道童行走在村落小道上。
他们已经来刚赤府好几个月了,看着百姓们收获金灿灿的麦田,看着工人们成群结队,热热闹闹地上工,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们也听老人怀旧,说着曾经的苦:“现在的冬天,可比原来暖和多了,还能吃得饱饱的烤火,给个神仙都不换。”
小童冷得搓搓手:“原来更冷吗?”
老人道:“那当然,耳朵被冻掉的人不少,冬天被冻死的老人就更多了。”
小童是随师父从南方来了,还从没想过,有人耳朵会被冻掉。
他们来到刚赤府几个月,将顾璋种下的每一处树林都查看过。
简单绘制了一张“阴阳八卦图”
没错,他们是慕名而来的,听说顾璋在刚赤府,用源源不断的树之生机,设下一座恢弘的五行大阵,化解了边关的煞气,这才使粮食增产。
尽管刚赤府同时传着科学版本的说辞,但是道士是不听的。
在他不务农事的认知里,距离田地那么远种的树,又不像施肥那样直接作用在田里,怎么能起作用?
必定是他们道家的阵法才对!
道士盘坐在草地上,面前放着一张布,布上绘着简单的图,他手里拿着卦盘和龟壳,使了百般手段也捉摸不透,愁得直皱眉头:“看着像是回龙阵,集五行之气,平阴阳之乱。”
小童蹲在道士旁边,指着布上一处道:“师父,这不对吧,这边五行属金,顾大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一处?”
道士眉头紧皱,十分遗憾道:“为师也参悟不透。”
小童天真:“那是顾大人不小心做错了吗?”
道士一脸严肃正直:“顾大人此举,定有其意,吾等愚昧未能参详,怎可妄言?”
小童理解了一下师父的话:顾大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师徒两人走到城里,恰好听到有人在谈论报纸上的内容。
原本刚赤府识字率低,又乱又穷,连税收都收不上来,报纸没有在这里设点。
不过在顾璋离开后,情况就慢慢改善了,再加上刚赤府百姓的强烈要求,这才成功申请到了报纸发行。
他们乐得每一期看报纸,想听听有没有顾大人的消息,又或者试着想一想十万个为什么板块的问题,再听一听有趣的探案故事,还有其它有趣内容。
“这期有顾大人了!!!”
“我就说吧,顾大人最爱上报纸了,娶媳妇都要在报纸上炫耀呢!”
“快念念,快念念,上面写了啥?”
在学堂上学的小子磕磕碰碰念了起来。
道士:?
小童:?
等听完,两人皆面带惊骇之色。
小童大叫道:“师父!!!金丹难道不是传说中的神丹吗?竟然有人会炼制!”
道士一把捞起小童就去找最近出发的队伍,面色激动:“走,咱们去京城!”
顾大人竟然愿意与他们分享经验,探讨炼制金丹之法!
也不知道能不能顺便请教一下这座参悟不透的大阵?
在顾璋的“撒网诱捕”之下,各地有名气的丹师,都迫不及待收拾行李,以最快的速度,朝京城出发。
***
京城,天工学校。
有关炼制金丹的消息,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一点也不影响顾璋的正常生活。
他依旧每天陪陪媳妇,给她揉揉腰、涂涂霜,然后来学校上课。
虽然多了五个皇子,但是又不带任何书童和下人,还被明盛帝下了令不可暴露身份,他还手握可以打他们手心的凶器,顾璋顿时就不觉得麻烦了。
他把人团巴团巴,直接扔学生堆里了。
几个皇子很生气!
他们本来就看顾璋不顺眼。
半大的小孩,发现自己最崇拜、最敬重的父皇,竟然对一个外人喜爱不已,赞不绝口,比对他们这些亲儿子都疼爱,心酸得一批。
还在十多岁的年龄开始,就开始被横向比较,听他们父皇不甚满意地说:“瑶光在你们这个年龄,都考中童生/秀才/举人/状元/造福百姓/赚钱养家……”
若是单纯对臣子的欣赏也还好,他们谁都能看出来,绝对不是!顾璋会到宫里蹭饭,不守规矩也不被责骂,逢年过节父皇不一定赏赐东西给他们,但是一定不会忘记顾璋。
他们谁小时候没失落地抱着娘亲的腿,昂着头不甘心地问:“顾大人是父皇在宫外的孩子吗?”
是的话也就算了,哪家父母不偏心某个孩子的?
可偏偏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而且她们母亲也让他们跟顾瑶光学,跟他交好。
这就更气人了!
父皇凭什么那么宠爱他,比他们这些亲儿子都好,原本还是心底流酸水,这下简直要气炸了。
等听到他们要去天工学校上课,还不带书童,还要被顾璋管教,赵淳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的死死看着送信的公公:“去跟顾大人学农?”
等几个小皇子一通气,都心中气极,怒道:“父皇凭什么这么喜欢他?”
身为不被偏爱、又活在顾璋这个别人家小孩阴影下的五个小皇子,他们是极其有原则的,才不要去讨好顾璋!
结果呢,他们现在居然被父皇扔给顾璋管教了!
赵淳等几个小皇子本来关系不亲密的,在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竟然难得同气连枝,形成了愤怒的海洋。
上次在演战堂,顾璋见过大皇子到六皇子,那一次直接把人打懵了之后,他耳根子清净不少。
这次五个皇子,眼熟的只有六皇子赵淳。
不过他感觉,自己不像收了几位皇子,倒像是收了五只愤怒的小鸟,不过是气鼓气涨,却敢怒不敢言的那种。
又气又憋屈、还不得不向他认真行礼的小模样,还挺逗乐。
顾璋对此不在意,一群小屁孩,他当孩子王的时候,他们都还穿开裆裤呢。
人扔进了学生堆里,顾璋就按照正常流程开始上课。
刚开始的时候,赵淳还能笼络着几个弟弟,趁着顾璋不注意他们,私底下同仇敌忾的谋划。
但是从顾璋开始搭烧烤架、从地里挖埋在土里的各种吃食,带他们用刨子把木头刮出极为光滑的槽口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九弟跑去挖土,挖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本来要哭的,结果周围同学边笑边来扶他,还调侃:“屁股疼不疼?”
九弟脸瞬间通红,拍拍屁股站起来瘪着嘴继续去挖,和地里的土块杠上了。
然后就再也叫不回来了!
紧接着是啊七弟、十弟……
在宫里被禁锢了天性,天天被要求守礼、要求苦读的皇子们,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这简直像是在一个吃素了好几年的小和尚面前,放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肉。
也许真的有素食主义者,但肯定是少数,几个小皇子显然不是。
嗷呜一口,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几个小皇子显然不是那种热爱做学问的人,更不是真心喜欢从早坐到晚,日夜苦读,除了习文就是练武的生活。
痴迷读书的书圣人,在茫茫人海里也必定是少数。
寓教于乐、边玩边学,全程都被顾璋带着四处浪,享受被知识灌溉充盈的快乐,甚至被勾起无数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样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才几节课,固执地坚守底线的赵淳也被俘获了,他甚至开心地掏出自己的小金库,做了好多实验和工具,甚至还亲手做了许多灌溉车的木质模型,可以手动拼装的那种!
在来来回回地拼装和实验中,不仅了解了各地地理环境以及农业情况,还自学了不少物理知识。
只是本人还沉浸在小型乐高的快乐中,对此毫无察觉。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弟弟的,这不,弟弟们竟然直接坐上了顾夫子带着他们,用各种粮食秸秆、植物根茎叶编织的秋千!
赵淳其实也挺想玩的,但是他已经十多岁了,不能像是弟弟们一样幼稚了!
赵淳看到旁边的同窗杜小江,他记得杜小江好像和他差不多大,他努努嘴故意问道:“你怎么不去玩?”
杜小江握拳:“我要自己做一个更大更好看的!”这样他就可以想玩随时给自己做了。顾夫子已经教过他们,怎么判断这些秸秆的含水量,怎么判断特点来选择植物根茎,怎么利用摩擦力、力学分析做出安全好玩的秋千。他可以的!
也许有一天,他能做出飞上天的秋千呢?毕竟夫子都会。
想想就威风极了!
听了杜小江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比划,赵淳可耻的心动了。
他也想踩着一个兜网状的秋千飞上天!
赵淳想,杜小江都能做出排涝的水车,再做一个厉害点的秋千肯定也能行,于是在杜小江热情的招呼下,加入了他的畅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热情似火,还煞有介事地分了工。
为了解决让他们困扰的难题,一致决定提前往后预习,看看后面的书里有没有答案。
等过足了嘴硬,痛快地脑补完日后成品后,赵淳期待极了,觉得自己遨游天空,看遍世界的痛快未来近在眼前!
等回到宫里之后,都还感觉意犹未尽,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躺在云朵里休息,腾云驾雾,好不畅快!
在明盛帝来校考他学业的时候,赵淳忍不住央求:“父皇,我想多分些时间去天工学校上课。”
明盛帝最近被顾璋承诺的“金丹”扰得心神不宁,趁机询问起了天工学校的事情。
赵淳一开始还恭恭敬敬的,慢慢就开始激动起来,高兴的时候,甚至还会比划两下,最后还夸起了顾璋:“顾夫子上课真的太有趣了,难怪父皇你这么喜欢他。”
赵淳觉得顾璋学问特别好,好像什么都知道,还和上书房的那些夫子完全不一样。赵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就是觉得跟着顾璋学习特别开心,而且每分每秒都是放松的,像是褪去了束缚,特别舒服。
难怪父皇喜欢顾璋,换作是他,他也喜欢!
要是他是父皇,他要天天招顾璋伴驾才好。
明盛帝听他手舞足蹈地说那些,即使听过公开课,也下意识觉得顾璋不会光带着学生们到处玩吧?
他校考了赵淳一些问题,发现他大多都能答出来,有的答案还颇为亮眼,可见农业知识大增,这才安心下来。
他想打发儿子走,自己继续处理政务,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顾璋那臭小子相处久了,儿子竟然不像原来那样怕他了!
还不止一个皇子,接连几个皇子都来磨他,想多去天工学校上课,少上点宫里的课。
明盛帝被磨得没办法,给他几个皇子下了个任务,打听顾璋炼丹的事情,要是能打听清楚,他就答应。
减少宫里的学业是不可能的,他都搞不定那臭小子,套不出话来,不信几个乳臭未干的皇子能成。
顾璋这臭小子老想着坑他,还光明正大地跑到他面前说,也让顾璋体验一下被人磨得没办法的滋味。
明盛帝随手转移了矛盾,还给自己找了五个小探子。
不过他没想到,五个小皇子不仅没去磨顾璋,还漏了他这边的底。
赵淳崇拜地看向顾璋:“夫子,您真的会炼制金丹吗?”
十皇子年纪最小,他声音激动:“您就告诉我们吧?这样父皇就能答应我们多来上农学课了!”
顾璋:“……”
他记得几个皇子刚来的时候,好像不这样?个个板正规矩,面色严肃,看他的眼神也很打量又防备,很符合他对皇家小孩早熟的认知。
难道他的农学课,还有把人洗成土白甜的效果?
洗脑效果也不是没有,都说三人成虎,本就被顾璋农学课吸引,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拜的五位皇子,身边所有同学都表示“顾夫子好厉害!”“能来上学真的是一辈子的福气!”“顾夫子真博学。”“顾夫子脾气好又爱笑。”
这些言论,确实逐渐在影响几人对顾璋的感官和态度。
顾璋没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却注意到,明盛帝也是会被孩子影响的。
如果不是应付不了,被缠得受不了,怎么会转移矛盾到他身上,当场解决不就好了?
毕竟总归是当家长的,难免为子女计深远。他抓住了这几个皇子,就是捏住了明盛帝的小金库啊!
而且对他暗搓搓想搞的事情,似乎也有不小的助力。如果这几个皇子们也和李老一样,在学校里和同窗相处出感情了,在长达两年多的岁月里,习惯了女子一起考试排名,一起坐在同一个课堂里,为同一个课题争辩……
习惯和潜移默化,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顾璋再看向这五位皇子的时候,不嫌弃了,像是看到了五个肉嘟嘟的小猪崽——还是很香的!
顾璋笑眯眯道:“金丹是送给你们父皇的礼物,不可以提前泄露,不过若你们好奇,那日可一起去看炼丹过程。”
自幼是孩子王的顾璋,忽悠几个孩子还是简单的。
不过顾璋确实在为丹师打假做准备,还找荆苍借来了他做出的那套简易化学实验设备。
顾璋搜集了几本这个时代的道家经典文学,据说是丹师们都特别推崇的,他坐在实验室里各种尝试“炼丹”
他当然不是要真的练丹,那玩意他会才怪了,他只是要走个过程,最后拿出一颗唬人的丹药。
首先,丹药想唬人,要药效好。
什么叫药效好呢?不用吃,开炉的时候药香扑鼻而来,闻一闻就精神一振,觉得神清气爽,这药效肯定好吧?
顾璋找了几种药香浓郁,香味格外独特,还极为提神醒脑的药材,萃取出了精华液,就跟香水瓶似的备起来。
药效这方面搞定了。
顾璋就开始翻那些经典藏书了,有被誉为“万古丹经王”的《周易参同契》,还有专门说炼制金丹的《抱朴子》一书,更有许多被当下炼丹士捧上神坛的著作经典。
顾璋一看,就感觉满篇都是大忽悠。比如《抱朴子》中写有神丹、金液等药,服用这些丹能长生不老的忽悠话术是“烧之愈久,变化愈妙,百炼不消,毕天不朽”
都是重金属,要是能被你用自然火焰,隔着炉子给百炼炼化没了,那才叫有鬼了。
还有用丹砂来制作饮食器的,还想长生不老?
不是重金属就是矿物质,简直是嫌命太长!
顾璋觉得没眼看,干脆跳着翻,一目十行,总算找到了一些他想要的内容。
比如这句【炉龙忽飞升,金丹生火云】是某个大忽悠用来形容金丹炼制过程中奇妙的现象。
顾璋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个炉龙是什么颜色,不过火云倒是好办,等会用焰色反应试试。”
顾璋做好记录,然后继续翻看。
很快他就感受到历朝历代的丹师想象力有多丰富,都是如何开启大忽悠术,哄骗帝王相信他们的丹药,甚至是长生不老的。
【虹朝满天地】
【雾坛凝紫,丹霞横天】
【大丹炉里响如雷,有紫气东来,滚滚劫云】
顾璋琢磨了一下,然后开始翻书,冒紫气、红气的化学实验有没有?他好像记得初高中化学课本里就有“紫气东来”实验,跟碘有关还是跟高锰酸钾有关来着?
化学是个好东西,顾璋顺利找到了答案,碘蒸气是紫色的,还可以从海带中提取碘!
还一起找到了会有噼里啪啦爆鸣声的几个化学反应,完美符合“大丹炉里响如雷”这个描述。
顾璋苦学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炼丹方法,又通过不断试验改进,给这个炼丹过程完美融入了一些“美妙的化学实验小现象”
如果不是怕太过真实,事后又不好揭穿,他还真想利用系统的天气预报功能,选一个由晴转阴,还有雷的天气,复刻一下“滚滚劫云”
第142章 盛世来15
顾璋蹲在软榻边, 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燕芷肚子上。
忽然感受到轻微力道,顾璋心一软,仿佛泡在一捧蜜里, 甜中又泛出酸涩来,轻声道:“小家伙在动。”
他们基地是火种基地,在末世苦苦挣扎到五十年,任凭地崩山摧,江河倒灌,经历数不清的磨难, 在资源耗尽宛如人间地狱的末世也要活下去,只为保留人类文明的火种。
可太难了。资源匮乏, 营养不足,适龄的女性早早绝经, 人人身体都有问题, 这才有了无数单方, 而有能力把自己养好的女异能者更不想闯这个鬼门关,更别说几乎人人都有心理问题。
异能者出基地千难万险也搜不到一点有用的物资,无数丧尸环绕, 时时刻刻绷紧神经,一个个基地逐渐断联……仿佛天地浩渺, 却再无同胞,独留他们一颗火种在漆黑的夜里风雨飘摇, 不知何时会被扑灭。
出生就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生活,一日比一日糟糕,没有前路, 更看不到希望,每往前一步, 每努力一分,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更艰难、更苛刻的未来,有心理问题是必然的。
燕芷注意到他眼眶发红,摸摸他的眉骨,“别难过了,顾璋哥哥。”
这不该是难过的时刻,但不知为何,燕芷就是觉得他的顾璋哥哥好像要哭了。
她坐起来伸手将人环抱住,拍了拍顾璋宽厚有力的背脊,想了想,笑道:“要不顾璋哥哥躲在我怀里,偷偷哭一下?我还可以画下来好好保存,以后给小家伙看。”
顾璋瞬间僵硬,然后缓缓抬头看她,嘴硬道:“谁想哭了。”他就是突然有些伤感。
可不能被媳妇画下来,以后给孩子看,他顾璋还要不要脸了!
顾璋委屈嘀咕道:“媳妇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说着,他手里也不停,麻溜地从旁边取出一盒乳膏,小心地一寸寸涂抹起来,然后又给她把衣服整理好。
燕芷眸光灵动,笑出一对月牙:“跟你学的。”
顾璋舌战群儒的口才这会儿是半点也发挥不出来,几个来回之后,主动举手投降,笑着讨饶道:“我给芷儿煮奶饮,可好?”
而后两人就围着小炉坐下,头挨着头,研究用花瓣碎、红枣碎、核桃碎等小料和奶一起煮着吃,香软可口,丝滑浓郁,一口下去便让人觉得满足。
燕芷双手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香奶,好奇问:“顾璋哥哥真的会炼金丹吗?”
这样的稀奇事,她可太想去看了,只可惜爹娘都不同意她去看。
还是在外头好,她能和顾璋哥哥一起去看精彩的世界。
顾璋摸摸她的头:“都是假的,你若想看,以后我一个人演给你看。”
燕芷惊诧:“都是假的?”
确实是假的,那些丹师炼制的丹药虽然有毒,但是起码还是能吃的,他的金丹可不能吃。
他可不会炼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找个会炼丹的道士把一身本领传给他,自然只能根据从明盛帝那儿看到的丹药,往回倒推。
总之,只是一个唬人的壳子。
听到这话的王氏和顾老爷子好奇了:“这不就是变戏法?”
倒是燕家两老满脸黑线。
画这么一张大旗,结果你就拿个唬人的壳子?
燕先竹的目光,都越发有了吃人的感觉,恍然间似乎写着“我看你是皮痒了。”“今天也在思考要怎么揍人。”
燕先梅也略有担忧。
顾璋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有分寸。”话一转口,他又邀请两老也一起去看。
燕先竹愣了一下,而后大怒道:“你小子连我们也想唬住不成?”
他们是那种容易被忽悠的人?!
顾璋顿时殷勤地哄道:“看看,就是去看看!”
燕先梅也为弟子说话,他虽然不太懂具体怎么操作,但毕竟在天工学校授课,也看过化学课本,见过顾璋带着学生们做简单的化学实验,隐隐能猜到一点。
燕先竹见弟弟还为顾璋说话,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胆子这么肥,都是你惯的!”
燕先梅不认,笑着提醒道:“弟弟也是按照大哥当年传授的经验来教的。”说来也有大哥你一份。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燕先竹更气了,看着这对沆瀣一气的师徒,抖着手道:“早知如此,我就该送去一把戒尺才好!”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燕先竹拂袖而去,顾璋摸摸鼻子,也许是远香近臭,当年分开后亲密无间的兄弟俩,在京城相处久了,居然都能相互斗气了。
除了家里,顾璋最近往太医院跑得也勤。
一是担忧燕芷生产出岔子,二也是为了炼制丹药的事情。
第一版本的方案定好之后,在后续试验的过程中,由于材料和相似度等问题,顾璋还做了好几次调整。
顾璋这般心忧燕芷,亲自跑去太医院请教,成婚多年还没有收一个妾和通房,实在是让不少人咬碎了一口牙。
当初同龄的贵女们都成婚了,她们儿时比容貌、比衣料、比首饰、比家境……谁都瞧不上燕芷,觉得她一个爱烧火做工的丫头,简直掉价,拉低了她们这个圈子的格调。
但如今回头看,看看自己或者家族千挑万选的夫君,比不上顾璋。
顾璋的光辉,早就压过了所有同龄人。他想做的事情,正在做的事情,都太大了,太重要了,大多只能由朝中重臣配合。
前后三届新科进士,都无人能出其左右,被他衬托得暗淡无光。
贵女们心中叹惋,短短几年,当初一个小小的翰林小官,怎么眨眼就飞到天上了?
再看看后院,府邸里有不少妾侍,还有宠妾与她们争宠,实在是闹心。
再想想婆婆和掌家,她们嫁入的门第,几乎不可能由她们掌家,一大家子上面有祖辈的主母,主母年纪大了不管家,管家权也在婆婆手里,或者婆婆的妯娌手上。
总归是仰人鼻息,哪有燕芷自在?
甚至到现在,那样才高八斗、学问无双的顾大学士,竟然因为担忧她怀孕生产,去太医院学医了!去研究女人家生孩子的事情了!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是要多么如珠如宝的疼爱,才能做到这些?
一想到燕芷如今已经有了诰命,若在正式场合见到,她们甚至要向燕芷行礼,那种落差实在是让人心中酸涩又不甘。
“她怎么如此好命?”
可越是羡慕心酸,不想听这对夫妻的消息,消息就偏偏如潮水一样不断拍打过来。
顾璋的学校也名气如此响亮,不过一节炼制丹药的公开课,竟然惹得文武百官,天下英豪慕名而来。
顾璋当然高调!
学校的名气越大,日后抬举工匠地位,大力支持发展科技人才就越容易。
在提醒明盛帝,钓鱼打击炼丹师的同时,还能顺带提一提学院名气,简直一举三得。
顾璋也给这堂化学公开课,暗搓搓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别名【中老年保健品诈骗案大揭秘】
顾璋吆喝的新鲜事,自然是人人都好奇,堪称一呼百应。
除了明盛帝这位超级至尊受骗者外,各地有名的丹师、道长,太医院的太医,各地有权有势的富商,都齐聚天工学校。
为了看得清楚,不少人还带上了澄目莹镜。
顾璋看着来上这节化学课的人群,再次提醒道:“薛将军,你可要让下面的士兵防备好了。”
薛将军扫了一眼:“皇上自有御林军保护,剩下这些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方士,富商,为何你非要请我来一趟?”
在薛将军眼里,瘦弱的文人方士,大腹便便的富商,可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顾璋可不是杀鸡用牛刀。
他要搞事,自然要保证效果和安全,要不然一个激动变成了踩踏事件、流血事件,那可就不好了。
万一再有哪个激动的傻子趁乱抢走丹药吃掉,直接嘎了,岂不是打乱他的计划?
顾璋又强调。
薛将军绷着黑面煞神的脸答应了。
他虽然不信这群人能闹出什么大动静,但大丈夫一诺千金,他也绝对不会轻敌,故而对周围做了严密的布置。
有足够的座位,可以供来客依次就座,清楚的看到高台上大丹炉。
大丹炉用的是青铜鼎款式的丹炉,周围略带厚重的历史痕迹,饰以勾雷奔云纹,雷云纹中仿佛有游龙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古朴大气,顶天立地之感。
“你瞧,这个丹炉就不一般。”
“也不知顾道友造诣如何,师承何处,为何会炼古方中的金丹?也不知有没有增寿之效?”
“都失传了几百上千年了,他是怎么学会的?我觉得还有待商榷。”
……
侍者轻轻摇了铃铛,现场逐渐安静下来。
顾璋穿了一身唬人的装备,淡漠着脸,步子沉稳又缓,竟难得透出了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熟悉顾璋的人:???
台上这个穿着青色道袍,仙风道骨,浑身清朗正气的人是顾瑶光?
那个总是嬉皮笑脸,恨不得像是猴子一样活泼的顾瑶光?
不熟悉顾璋的人,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若是平时,顾璋肯定要皮两句,比如上次在边关逗人家说我来投毒,你们死八百回之类的话。
不过这会儿不笑又要绷着保持人设,就没说什么,怕一开口自己就绷不住笑出来,暴露了本性。
他只是冲着下方淡漠点头示意,就盘坐在炉顶前。
课代表站出来,他天性严肃不爱笑,只严肃说道:“诸位晨安,小生乃是天工学校第一届学生,任化学课临时课代表。这节课共分为三个环节,首先由顾夫子炼制一枚金丹。”
课代表说话时,炉下生起了火。
课代表退开到一边,接下来,顾璋开始掐诀,往里面投药。
不用分析都知道,投个药需要什么复杂的手势?绝对是忽悠人的,顾璋称呼这个手势为大忽悠术第一弹。
顾璋慢条斯理地处理药材,他那副不紧不慢地样子,再加上对植物的自信,神棍气质又浓郁了几分。
很快,炉内隐隐有药香传出来,一丝丝一缕缕。
就在这时候,顾璋一掌斜拍在丹炉上,被提前做了手脚的丹炉原地旋转起来,另一只手又飞快往里扔了几样东西。
刹那间,丹炉里传来嗡嗡的爆鸣声,声音越来越大,以极快的速度接连爆响,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一缕缕紫气同时从丹炉中往外逸散。
在场的丹师和道士们,无一不瞳孔紧缩,心下大骇,几乎是前后脚震惊地喊出:“大丹炉里响如雷,有紫气东来,滚滚劫云。”几乎是情不自禁提高了音量,“这是传说中金丹成丹之像!”
“这是惊动了上天,降下丹雷,让神丹渡过丹劫,老夫此生竟然有机缘看到东来紫气!”
“顾大人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得此大师传承,还能炼制,天赋卓绝啊!”
听到这些声音,认识这些道长,丹师的人,不由面露震撼。
又有一些人瞬间满脸涨红,眼露急切激动之色,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炼丹炉。
在这一刻,许多人比顾璋这个“炼丹”的人,更迫切地希望他能成功。
他们亲眼看到,东来紫气越来越浓!
又仔细听出,丹炉里的雷劫声音越来越小!
这是即将炼制成功的征兆吗?
顾璋眼看反应要结束,立马接上。
在爆鸣声结束的瞬间,一道火红色的光从丹炉中蹿出来!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丹炉上时,刚刚退后的严肃课代表,正利用光学原理,将一尊游龙像,投在丹炉上空的一团紫气中。
很弱,很淡,很朦胧,几乎难以辨认。
但对目不转睛盯着丹炉,还被丹炉上的花纹先一步暗示过的人,下意识直接认领,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是龙!”
“炉内无火,哪里蹿出来的火红色团?!”
“这是何等奇观?不会顾大人真的在炼制能让人不老不死的金丹,故而老天降下奇观吧?”
等两处奇观彻底显现,顿时就有好几个眉须皆白的老道士,差点激动得跳起来,白胡须都扯掉了好多根:“这是,炉龙忽飞升,金丹生火云!!!”
“神龙现,火云生,这、这是传说中最顶级的神品金丹啊。”
那些丹师们最为激动,眼眶赤红,手不断颤抖,嘴里不断念着:“炉龙忽飞升,金丹生火云。”
所以说诈骗为什么大多有托?
在这些著名丹师、道士的真情流露下,那些对求仙问道、丹师、延寿感兴趣的人,在满脸震撼下,也开始不断小声向周围人打听:“青云道长,可否为某解惑?”
说的同时,还做手势让人赶紧回去取银票。
青云道长素来云淡风轻,处事不惊,这会儿也难免面带激动之色,喉头滚动道:“此乃我道家先圣所传之书,传言能让人百病全消,不老不死的火云金丹!”
“相传乃神品丹药,由天地神龙派遣一丝精魄遣送而来,火云乃地心炎火,能灼烧体内污垢病痛,烧尽凡骨,锻造仙体,自如仙人一般不老不死。”
这样玄之又玄的特征,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有人问,既然有这样的丹药,为何不早早出世?
丹师们怒而表示,若金丹如此易得,轮回岂不乱套了?能炼制出这样丹药的人,几乎全靠天赋,千年难得一遇!
几乎每个人都在打听,然后以火热的目光看向台上顾璋。
幸好这些没传入顾璋耳朵里,要不他肯定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忽悠可真会说,真敢说。
丹师们眼底都浮现激动之色:“真不愧是顾大人!”
他们丹师的辉煌时代要来了!不愧是连中六元,还被誉为小农神的顾大人,这绝对是老天爷青睐的天之骄子。
只是兼职炼制丹药,就能有如此成就,若专心致志炼丹,必然能问道成仙!
他们都尝试过,想要炼制出老祖宗书里的丹药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那些神异的现象,想尽各种办法也都没法实现,简直像是老天爷给他们划下了一个禁区。
而顾璋能炼制成功,在丹师们眼里,这已经是天赋卓绝到离奇,冠绝千古的奇才。
顾璋继续炼丹,在收丹前,又来了一个震撼漂亮的异像。
在这些勤勤恳恳的“托”的烘托下,加上丹炉内,丹炉上空神异非凡的现象,在场对丹药有心的人,无一例外都沦陷了。
别说奔着丹药来的,就连燕先竹这个之前被顾璋剧透过是“唬人”的智者,在这样的气氛下,在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了神迹后,也动摇了。
会不会是顾璋那天忽悠他呢?
这么多赫赫有名的道长亲口承认,激动得涕泪四射,总不能合起伙来骗他?
顾璋在收丹前抽空往下扫了一眼。
好家伙,他的“中老年保健品诈骗模拟”不会真的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吧?
他知道人上了年纪难免怕死,更难免心中惶恐,想要买些心安,这也是中老年人保健品主攻的销售点。但是这里可都是有钱有权的人,个个都是脑子聪明不俗的,怎么会都上当?
这和幼儿园防拐演习有什么区别?各个都答应得好好地“我不会跟坏人走哒”,结果一拐一个准。
顾璋痛心疾首。
他难过的取出丹药,哦豁,丹药怎么瘪瘪的?浪过头了!
顾璋保持着难过的表情,手灵活的在下面一搓,丹药瞬间变得圆溜溜的。
在取出丹药的那一瞬间,顾璋将袖口小瓶子砸碎在丹药鼎内。
火还未灭,热气蒸腾,香气分子运动速度加快,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原本丹药就充满药香,这下药香扩大了十倍不止!
“这个药香太舒服了!”
“怕是多闻几口都能延年益寿吧?”
众人眼里不乏狂热之色,都不给那些丹师拽文的机会,那些什么紫气、神龙都不重要了!
能把这一枚金丹抢到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见顾璋将丹药取出放在一个方形小盒内,有一男子忽然站起来说道:“不知顾大人是否打算出售火云金丹?我出一千两!”
眼神的狂热兴奋和势在必得,已经完全压制不住了。
在这名男子开口的同时,几乎是一瞬间,数十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声音比一道声音高。
“一千两也好意思,五千两!”
“我出五千八百两。”青云道长一点也不敢放松,听到有人出价,紧跟而上。
“一万两!”
“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讨个吉利。”
仅仅一个呼吸的工夫,从一千两飞涨到两万两。
来者甚众,还有人不断面色涨红地继续报价,势必要买到这个金丹不可。
这个小插曲,倒是出乎顾璋意料了。
但听着一道道激昂的声音,顾璋在炼丹时还保持平淡的心,哐哐直跳起来。
一通忽悠,两万两啊!
这简直是考验他的良心啊!!!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当大忽悠,除了中老年保健品市场经久不衰之外,来钱快啊!
来钱这么快,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他都可耻地心动了!
但眼看加价越来越高,即将突破三万,奔着四万两去了,顾璋怕再不叫停,他真的就转行去当丹师了,赶紧朗声道:“诸位稍安毋躁,听我一言!”
顾璋声音都带着一丝小小的悲伤:“咱们公开课才进行到第一个部分,等第二个环节结束,诸位若还想要,我定不阻拦,将药一一装盒备好,送去诸位府上。”
顾璋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安排好的人招上来。
很快,高台上出现了前后两排,前三后四,足足七个同款炼丹炉,被安置在顾璋的炼丹炉后方。
顾璋安排道:“把实验器材也拿上来。”
身穿同样颜色、同样款式校服的人走上台来,面色有些难掩的紧张,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站在各自炼丹炉后,身边都有个小桌子,他们将材料放下。
众人呼吸一窒,顾璋这是要干什么?
顾璋道:“顾某请诸位来一同探讨金丹之法,自然不会食言,这节公开课第二个部分,便是带大家看看金丹炼制之关键。”
紧张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甚至有人激动到大口大口喘气。
丹师简直狂喜,他们能知道金丹是如何炼制的了!
第143章 盛世来16
所有来上这节化学公开课的人里, 恐怕只有薛将军一人是理智的。
也许是居高临下视角好,又或许是武将早早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也可能是被顾璋坑多了, 有了防备,在顾璋炼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条龙的来历。
看着一脸镇定忽悠人的顾璋。
再看看下面被忽悠得满脸通红的宾客。
薛将军:“……”
薛阳朔也睁大了眼睛,惊愕道:“这才几息的功夫,就开价到近四万两了,这群人都这么有钱?”
薛将军绷着脸:“……不止, 如果顾璋继续放任竞价,怕是十万两也行。”
他想, 就凭顾瑶光那张嘴,要是不怕麻烦和后果, 再黑心一些, 待价而沽等一等, 最终能卖出百万两也不是没可能。
薛阳朔也一脸震撼:“难怪他那么豪横,大几十万两的银子,说用来种树, 就真的全用来种树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看眼下这场面, 薛阳朔忽然觉得,自己曾经觉得顾璋太能花钱, 买衣料、买家具、买古玩、买各地珍惜的吃食全都一掷千金,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甚至还和他哥无意中聊过两句,还有些担忧, “瑶光手这样松,他妻子怎么也不管一管、劝一劝?不攒些钱, 日后需要用钱顶立门户的时候,可要怎么办才好?”
回京城后,看到新一册的《食神鬼斧》热卖,还带动前两册也卖了不少,又陆续看到生意火爆的澄目莹镜,燕芷手下多了间日进斗金的旺铺,玩具铺时不时上新玩具,这份隐藏的担忧少了许多。
这么会挣钱,多花点……应该也不要紧吧?
直到,今天这节公开课一看,薛阳朔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些吃的、用的、享受的和各种爱好,即使再能花钱,又能花多少?
即使顾璋再大手大脚,比京城第一纨绔都能玩,都能享受,都让人咋舌,他也根本不可能缺钱。
薛阳朔有些崇拜的感慨道:“财神爷转世说的就是顾璋吧?他要是不科举去赚钱,怕是早就成首富了。”
薛将军依旧面色黑沉,看起来凶悍吓人,但却深深瞧了自家小儿子一眼,巧了,在回京的路上,他也这么想过。
顾瑶光确实坑了点,性子也独特,让人对他又爱又恨,但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薛将军往下看,淡淡道:“再看看他想做什么。”
这会儿,高台上几个学生已经齐刷刷炼制起了丹药。
动作看起来很是熟悉。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毕竟是刚刚才看过的过程,很快就想起来,这些动作和顾璋相差无几!
这么多人都会炼制金丹?
他们看看坐在一边悠闲的顾璋,再看看炼制金丹的学生们,表情从期待、好奇、亢奋,慢慢变得有些微妙。
顾璋也悠哉地坐在侧边宽椅上,手边摆了一杯茶,还有一碟不掉渣的小糕点,边吃边喝,那懒洋洋的模样,就差翘个二郎腿看戏了。
仙风道骨的气质顿时破灭,人设微崩,许多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青云道长也感觉有些裂开,这就是被老天选中的人吗?这就是能召来紫气,唤神龙现身的人族天骄?
在场不认识顾璋的人,尤其是刚刚还狂热无比的丹师们,首次体验了一把被后世称为“滤镜破碎”“偶像塌房”的冲击。
而熟悉顾璋的人,一看到顾璋这副再熟悉不过的真实模样,仿佛有一股电流顺着背脊蹿上天灵盖,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
顾璋此举,肯定有诈!
有诈!!!
带着这份警惕,再去看高台上七个学生,无论男女、无论大小,皆可让丹炉升起紫气,唤来滚滚劫云,引神龙现身,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扭曲了。
首富钱家族老,面色不善地看青云道长:“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青云道长嘴张了张,怎么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这怎么可能?
确实已经有好几十代人,没有炼制出金丹的记载了,怎么天工学校一次就能凑齐七个?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如何,能炼制成功肯定是好事,我们也有希望能抢到了。”
千人千面,百般反应。
顾璋可不就跟看戏似的吗?
他注意力在那些丹师上游荡,看他们或面色胀红,或有些忌惮,又或者有些狂热,也不乏警惕难看的表情。
他目光在人群中游走,忽然和明盛帝对上,他一左一右是燕先梅和燕先竹,均面色复杂。
目光对视。
顾璋冲他们灿烂一笑,露出小片白牙的那种,一股鲜活劲儿宛如烈马奔腾而出。
好了,仙风道骨的气质彻底没了。
明盛帝:“……”
燕家二老:“……”
这是顾璋能做出来的事。
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明盛帝捏了捏眉心,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再继续呆下去,他不敢想可能会发生什么。
也不全是不敢想,而是顾璋这小子的想法和动作,简直比脱缰的野马还野,根本想不到!
顾璋见状,做口型道:“放心。”他是有分寸的人!
顾璋确实是好心安慰人,他总不至于真的说是明盛帝被道士诓骗了,所以他给皇帝上上课,让他清醒一下吧?
动静闹得大,但是这次坑的主要还是这群大忽悠丹师。都是化学人才啊,不拉来当免费996奴役一番,简直对不起被他们诈骗过的那些人。
只可惜明盛帝和两老根本不敢信。
燕先竹和燕先梅兄弟俩都戴着澄目莹镜,把顾璋的口型看得清清楚楚,听到让他们放心,顿时更坐立不安了。
顾璋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让他们放心?!
这能放心吗?
能吗?
不能啊!
顾璋好心安慰过人之后,就朝看台上看过去,这几个是化学实验课上表现比较好的几个人,现在看看,确实做得有条不紊,看起来很熟练。
他最后将目光落在守卫力量,还有薛将军身上。
看来还是薛将军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即使刚刚那番狂热到双眼赤红,恨不得倾尽一切也要占为己有的模样,也没有出任何乱子。
若不是有薛将军这个满身煞气,威名赫赫的黑面神在,怕是现场会有骚乱,哪里会乖乖的让理智占上风,出钱竞价?
顾璋悠哉喝茶看着学生们的表现,心中很是满意。
高台上七个学生,都一一成丹了。
成丹的那一刻,七份药香同时激发,在不断加热的丹炉下不断蒸腾,浓郁的药香宛如滔天巨浪,几乎要凝成实质,排山倒海般冲着宾客压去。
“都成了?”
“这个药香,就是刚刚金丹的药香,不会错的!”
“这怎么可能,七个人都炼制成金丹了?”
顾璋起身走到台上:“诸位可有疑问?”
立马有钱家那位垂垂老矣,极为惜命的族老问道:“这七枚,可都是金丹?”
顾璋:“当然不是。”
许多人尽管隐隐有猜测,但听到顾璋亲口承认,还是如丧考妣,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灰暗了不少。
顾璋语气放缓了些,讲道理道:“长生不老是不存在的,若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其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届时只有生,没有死,往上数十八代祖宗都活着,每个家族都极为庞大,人越来越多,土地、房屋、水源,各种资源越来越少。会有数不清的战争来争夺资源,天灾收割人命,人间在一次次清洗中犹如炼狱。”
他轻笑反问:“若真如书中杜撰的那般有能降下紫气的神灵、有神龙、有渡劫的天雷,神仙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那些面带警惕和恐惧的丹师,几乎是下意识地慌乱反驳:“胡说八道!”
“这么会是杜撰?这是仙人圣典!”
这些靠着诓骗谋生的炼丹师,心中不住的恐惧,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
在极度的震撼和恐慌中,平时再会忽悠人骗子,也没了那份自持和冷静,口不择言道:“若是杜撰,方才出现的紫气、神龙、火云又作何解释?”
顾璋微笑,他还没主动说,居然就有人往枪口上撞:“别急,这节课最精华的内容,就是这些了,由我这七名学生,给大家演示七个化学实验。”
上课嘛,直接念知识点,强行灌输太枯燥了,学起来也没意思,顾璋的性子,最不喜欢这样上课。
他喜欢先勾起学生的兴趣,然后学生自然会满怀好奇地自己集中注意力听讲,甚至在课后还会自发探索,研究原理,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不?效果多好!
他都不用解释什么是化学,也不用解释什么是化学实验,更不用文绉绉的、枯燥的像是念经一样,一个个介绍这个仪器叫什么,那个材料又叫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高台上看,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顾璋乐得清闲,甚至趁着没人看他,还吃起了糕点,慵懒的把背全部靠近椅子里,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轻松又舒服的坐姿。
高台上第一个走出来的,是荆苍的一个小徒弟,他用碘形成蒸气,演示“紫气东来”实验。
淡淡的紫气,在透明的玻璃瓶里一点点弥漫,逐渐扩散,逐渐浓郁。
方才惊呼“有紫气东来,滚滚劫云”“火云丹,这是传说中的火云金丹!”的道士和丹师,这会儿瞠目结舌,还有的人手指着高台不断颤抖。
他们亲眼目睹的紫气,竟然是假的!
竟然是人人都可以实现的东西,还只是化学这门课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实验?
第二个上前来的是个女子,皮肤黝黑,头发也略枯黄,伸出来的手看起来就是劳作的手,满是老茧,指节粗大。
这一看就土里土气,是那种农家不受宠,大字不识一个的粗笨女孩。
巧儿有些紧张,但看到夫子并没有死死地盯着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又看到不远处姜姐姐鼓励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做练习了无数倍的实验。
满堂自命不凡、心高气傲的炼丹师们,掌握钱财无数的富豪权贵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土里土气的女孩,挥手便招来一片噼里啪啦的雷鸣声。
甚至圆弧形的玻璃瓶内,真的有一丝丝白光四处乱炸,形似闪烁不断的密雷。
众人:!
巧儿本还有些紧张,开始做实验之后就好了许多,慢慢讲解起实验的原理、步骤等。
顾璋注意到了姜柔对学校中女学生的帮扶,原本这次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实验,报名的全是男子,是姜柔鼓励这个叫巧儿的小孩走到前面来。
他对此喜闻乐见,想要事成,确实需要有这样的女子,即使前路满是荆棘和刀锋,也要毫不犹豫地冲在最前面,最好还能多带些人跟在她身后,否则路是走不出来的,他一个巴掌也是拍不响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看似柔弱,很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的恭顺柔美,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姜柔。
台上一个个实验不断进行。
台下许多人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显然是沉迷此道,已经花费不少钱财买过丹药,俗称“大冤种受害人”
按理说一节课塞七个化学实验,好像太多了,效果应该会很不好。
但是现场的情况全然不同,大多数人已经咬牙切齿地把这些实验刻在脑海里,还有不少丹师、太医等人,眼中带着一股劲儿,似是不把这些研究透誓不罢休。
顾璋吃着喝着,茶水喝完了,正想再给自己倒一杯,就感觉有人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顾璋侧头,就见赵淳眼睛发亮,捧着茶杯崇拜地看他:“夫子,您喝茶。”
顾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赵淳得意:“我当然有办法。”眉宇间的得意在对上顾璋的眼神后,都化为亮闪闪的敬意,“没想到会这么震撼又精彩。”
他看着那些哥哥们都要礼贤下士,去讨教政务,去请教学问的大臣们,情绪全然被顾璋牵动,又和他一样都被这些奇绝的学问震撼,心中更是由衷对顾璋升起崇敬。
顾璋看着这双宛如初生小兽般灵动的眼睛,忍不住怀疑明盛帝不会就是喜欢这股傻劲儿吧?
要不还能是什么?
顾璋顺口问了他之前和他作对的原因,别以为他没发现,几个小屁孩刚来学校的时候,绝对憋着一股坏劲儿,不知怎么琢磨着捣乱反抗呢。
赵淳想到自己之前赌气,脸颊到耳廓都不好意思的红了,他简单说了点,然后飞快补充:“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绝对没有这么想!没有谁会不喜欢顾夫子的。”
顾璋无语凝噎,他看了看明盛帝,实在是没想到,为君圣明,识人善用,有容人之量的赵旷,居然有渣爹潜质!
还给他招黑!
哪有人成天刺激儿子,说隔壁学霸哪里哪里比你强的?
七个化学实验刚好讲完了。
课代表请顾璋上台,进行这节课的最后一个环节。
此时的来听公开课的权贵们,都从面色激动潮红,变成了尴尬、恼怒、后怕、生气等等复杂又扭曲的表情。
听到了丹药里的铅、水银等东西的危害,知道了丹药里含有的重金属,怎么能不后怕?怎么能不恼怒?
他们花了大价钱,将丹师奉为座上宾,就是捧着钱给自己下慢性毒药?
顾璋道:“七个化学实验讲完了,若诸位有疑问,可现在提出来,顾某会为大家一一解答。”
他指着自己身边的三份材料:“当然,如果有人有兴趣,也可自己上来亲自动手实验一番。”
原本还有些疑惑,听到可以亲自动手,还有最后一丝犹豫都被取代,三个名额一下被抢光。
顾璋一边教他们做,一边说着扎心的话:“这个你可以多用点,便宜,十文钱的原材料就能提取一大堆。”
高价买丹药的众人:“……”
顾璋:“别怕,大胆伸手去碰,看着吓人不会有事的。都敢吃到肚子里,还怕用手碰一碰吗?”
吃丹药的众人:“……”
看到有些诡异又恶心的一摊滋滋作响的稀软液体,脸都绿了,恶心得几乎想要吐出来。
顾璋:“这个虽然对肾有伤害,但毒性比较弱,只要不一次吃一斤,是不会立即显露问题的。”
对肾功能很重视的众人:扎心了。
什么叫不会立刻显露问题?这不就是说潜移默化,一点点伤害吗?
顾璋:“放心……”
做实验的人已经听不下去了,只恨不得一下晕厥过去才好,他这究竟是吃了多少害命的东西啊!
众人也听不下去了,放心个屁!
能不能好好说话,非要一句句都往心上戳是吧?
最后三个自告奋勇的实验者,是两股战战,腿脚发软地从台上下去的。
顾璋又带上来两只小白兔,原本该是小白鼠的,不过这会儿小白鼠难得,而且接受程度也低,他就只好将就用小白兔顶上了。
顾璋道:“这是从上上期报纸发行开始就养的兔子,是精心挑选的两只各方面都最相似的兔子。”
众人被扎的心,终于缓了缓。
顾璋还是尊老爱幼的,知道把他们吓坏了,说的话太扎心了,还懂得把自己精心养的毛绒兔子拿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兔子确实可爱,白色的,毛茸茸的,即使平日里不喜欢这种肉兔的人,这会儿心情也被极大地抚慰,觉得这两只白兔怎么看怎么可爱。
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顾璋嘴里说的,精心挑选、最为相似的图纸?
一只明显皮毛更顺滑、眼睛也更明亮,活泼一些。
另一只皮毛暗淡许多,眼珠有些浑浊,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很安静。
顾璋似乎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特意解释说道:“虽然时间尚短,其它条件控制得也不算太好,但勉强也算是一组对照实验了。”
实验?他们现在听不得实验这个词!
顾璋不容拒绝地继续说:“两只同样是精心喂养,这段时间吃的喝的用的全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只每天会吃一次丹药。”
哪一只呢?顾璋很自然地拎出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那一只。
刚刚缓和心情的众人:“……”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吃丹药,各方面都不好的兔子。
呸呸呸!
他们怎么会是兔子呢?
顾璋又道:“想必诸位家中还有剩余的丹药,有兴趣的也可以做类似的对照实验,在其它一切条件相同的情况下,长期服用丹药的那一组会如何。”
顾璋把两只肉兔放到前面,让大家仔细看了看。
在人们后怕叹息的时候,他拿出了自己炼制的那颗丹药。
刚刚还惊呼“金丹”的众人,拿着几万两银票抢着要买的富豪,这会儿都沉默了。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顾璋把那颗丹药喂给了兔子。
在这一瞬间,许多人心里还是有片刻挣扎——怎么就喂给兔子了?万一……那不是让一只兔子长生不老了!
兔子吃完,耳朵立马竖起来,特别精神,活蹦乱跳,看起来是一只特别健康有力的好兔子。
但帅不过三秒,在数不清的眼睛注视下,腿一蹬,噶了。
众人:杀人诛心啊!!!
顾璋知道自己胡乱捣鼓的丹药不能吃,也没想到这么毒,三秒就让兔子蹬腿。
顾璋顺水推舟,胡侃道:“看,越是玄乎的丹药越不能吃。要是不懂的人真吃死了,丹师还能忽悠一句,说你命不好,身体里杂质太多,或者没有仙根,所以承受不住火云金丹的地心之火的焚烧。”
确实是丹师能说出来的话。
有时候服用丹药没效果,丹师就会用各种理由来搪塞,是你哪里哪里有问题,没有达到标准,这才失败,没效果。
炼丹师们已经如坐针毡,看向顾璋的眼神也带着愤怒,这已经不是砸饭碗,砸锅灶的问题了,这是直接掀翻他们祖坟!
顾璋感觉背后有点凉凉的。
他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哪里承受得起这么凶残的目光?
顾璋顺势开口祸水东引道:“今天的化学课就到这里,想必大家也都了解到丹药的危害了,最后要感谢皇上为这节课提供的帮助。”顾璋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语气十分真诚又尊敬。
微服的明盛帝:!!!
顾璋这臭小子要干什么?
他为这节课提供什么帮助了?说他被丹师诓骗,还赠送丹药给臣子,这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顾璋语气十分真诚,把明盛帝好好夸了一通,说他冷静又敏锐,在丹师献药的时候,察觉了不对,猜想可能对身体有害,心系百姓,不忍百姓被这些炼丹师蒙骗,于是找到了自己,要将真相研究清楚,告知大家。
明盛帝啊,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皇帝!
明盛帝:“……”总算松了口气。
颜面是保住了,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也觉得有些贴心,臭小子还知道给他留点面子,没像是坑其他人一样直接坑他。
“原来这是皇上的安排!”
“皇上竟然还能为我们考虑,让顾大人这般能臣,亲自研究丹药,为我等警示丹药之害,实在是感激不尽。”
顾璋:没错,都是皇上的意思!
顾璋也一脸感动,不断点头。
了解顾璋的人,这会儿都感觉怪怪的,觉得这话最多信一半。
但从没和顾璋相处过,只听过他各种美化版传言的人,一下就信了!
是啊!
顾大人小小年纪,吃什么丹药呢?
正是最精力充沛,意气风发的年纪啊!他们都是在上了年纪之后,感觉力不从心后,才接触丹药的。
肯定是明盛帝发现的没错!
顾大人只是因为能力出众,所以被皇上委以重任,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被砸饭碗、掀锅灶、挖坟掘祖宗的丹师,怒气瞬间转移。
原来是皇上!
但也只上头了一秒,怒气可不敢冲着皇上发,又齐齐调转怒□□头——是谁?是谁自不量力去给明盛帝献丹的?!
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的道理不懂吗?没先辈忽悠皇帝造船出海,寻找仙岛的口才和本事,你去忽悠皇帝做什么啊!
露了破绽自己被下狱就算了,竟然还连累他们!
金药师瞬间成了行业公敌。
新一期的报纸发出,全国各地打着各种旗号,忽悠中老年人延寿、长生的炼丹师们纷纷连夜收拾行囊。
天工学校,一战成名。
第144章 盛世来17
这个时代娱乐少, 新鲜事更少,少有错过后续的。
几乎所有看过炼丹上篇的百姓,都眼巴巴地关注着后来的结果, 等报纸一出来,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啥?”
“那么贵的丹药,竟然买来是有毒的?这也太丧良心了!”
“花钱给自己下毒,我怎么觉得那些富贵老爷有点傻呢?”要是能在租田给他们的时候也这么傻就好了,农人十分遗憾地想。
“我听说,官府在抓那些害死人, 随口胡说的炼丹师。”
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姓都买不起丹药,在他们眼里, 丹药是富贵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金贵玩意。
对丹药不感兴趣,但是他们对报纸上精彩的炼丹故事感兴趣啊!
怎么就这么会编呢?炉子上有紫气, 还有龙在上面飞, 还跟打雷一样啪啪响, 这可太有趣了!
连那些被骗的富商什么反应都有呢!
其实被骗人的反应,在报纸上自然不会写得那么详细,但是民间早就形成了产业链, 说书先生等人会自发补全。
甚至在大宣开放的民风下,文风盛行的地区已经有了自己当地的小报纸, 其中八卦之精彩,故事之有趣, 都让人欲罢不能。
这些小报纸,还会对官方报纸的一些内容,进行“合理化加工”, 使其变得更加精彩纷呈。
传着传着,有大量发行的报纸打基础, 故事没有变得太离谱,不过“丹药长寿是骗局”“各种现象是假的”等等观念,都随之流传开来。
江陵府,杜家村。
一群小萝卜头浑身是泥土,灰头土脸地蹲着围成一个圈,看着中间的东西,表情像是在琢磨什么:“这可要怎么办?”
他们中间放着些“破烂”,表情都有些苦恼。
村长路过撇了一眼,要是以往,他肯定要骂一句调皮捣蛋,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声音嘹亮:“大河,小湖,你们又在做实验呢?要是有想法了,别管对不对,记得去书肆先留个答案。”
“好。”
“知道啦——”
小萝卜头们头也不抬,玩得专注,村长见此笑骂一声,又朝着村里排涝的水车走去。
这是他养成的一个新习惯,每次回家之前,都要去检查一下他们村排涝的宝贝。
这可是村里娃娃,为他们村的地形特地设计的,换到别的村,都没有他们村这么好使呢!
但即使是这样,十里八乡也好多人过来围观,花着钱想要借回去用一用,只因为人根本干不过它。
它能不吃不喝,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干活!
杜村长珍惜地摸摸,又好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出纰漏,这才安心往家里走。
“村长,你看见我家大河了吗?”妇人问道。
村长笑呵呵指了个方向:“在那边捣鼓东西,我瞧了,好像是报纸上说是化学的那几个实验过程。”
这节化学课公开课之后,除了上面那篇炼丹后续文章,顾璋还挑选了三个相对简单的化学小实验,将其做法和现象,放到了十万个为什么这一栏,让大家可以自己去尝试。
经过前一波出现的灌溉车,现在这次化学炼丹,尽管因为时日尚短,没有特别有创造力且实用的东西,但是天工学校的名气,早就打响。
报纸上原本不太起眼的“十万个为什么”专栏,已然一跃而上,成为百姓最爱。
许多农家家长们,也都乐意让孩子去试试,这不,妇人听村长说皮猴们可能在做实验,脸上一下挂起了笑容:“做实验好啊,要是能想明白顾大人提出的问题,说不准下一次招生的时候,就能去天工学校念书了。”
村长也感慨:“是啊,小江这孩子才去念书多久?竟然就能做出这么好用的东西,可见顾大人开的天工学校是好的。”他的语气都有些自豪,“好多人来咱们村借着用呢!”
妇人也笑道:“我也听小江他娘念叨了,学校还不贵,听说里面顿顿有肉,考试在前面还能得钱,小江只在实验室做一个兼职,就能管得了自己的开支了,根本不用家里送钱。”
说着,她的语气都有些羡慕,要是她的孩子也能去天工学校读书就好了,读书不太花钱,学了学问和本事,日后能养活自己,指不定还能有大出息!
村长也听出了她的羡慕,他何尝不是?他也时不时去想一想报纸上的问题,要是恰好有事进城,还会跑去龚家书局说说自己的答案,领取一张红纸。
许多人都与杜村长抱着一样的想法,在十万个为什么不断的熏陶下,甚至慢慢养成了看什么都琢磨一下的习惯。
为什么今年地里的苗发得晚一些?
为什么这次定好位置的水井打出来的水如此甘甜?
为什么家里今年的收成好一些?
……
想得多了,琢磨得多了,也慢慢找到一点感觉,总结出一些规律,有的百姓抓住了那一丝机运,日子就好起来,甚至一飞冲天了!
各地都冒出许多“京城美食”“刚赤美食”“宁都美食”等外地美食铺子,原本也有,但可没如今这么多人赏脸进店。
各地也喷涌而出许多特色小报纸,爆料八卦的,谈论民生的,讲述农业的……
更有做出好用物件的巧手木匠,打造出锋利菜刀的铁匠,想出画衣服轮廓,裁剪中空后,用布料放在后面试看衣服模样的绣娘……
挣钱的营生多了,能找到活干的百姓也就多了,挣到了钱,也愿意花些银子让自己过得好些,或是多吃口肉,或是多做一件衣裳,钱就积极的流动起来。
相比日子越过越有滋味的百姓,各地的丹师们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只恨不得自己真的变成一只乌龟,好缩起头来,让人抓不到他们才好!
尤其是那些夸大了效果,价钱也黑心,甚至吃死过人的丹师,害怕极了,因为其他丹师被调查后,只需要登记一下就能回来,他们是真的会被抓走!!!
京城,皇宫。
明盛帝看着手里的章程,有些诧然:“这群炼丹师真有如此本事,为何还会行坑蒙拐骗之事?”
在公开课结束的时候,所有上钩的丹师都被看押起来,普通道士放了,没害过人的也放了,剩下的诈骗大忽悠全捉起来。
金药师首当其冲。
明盛帝本打算按律法重重处置,顾璋拦住了他:“打了杀了太浪费了,这可都是人才,应当让他们为自己造下的罪孽赎罪才好。”
然后明盛帝就听到了顾璋的黑心言论。
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明盛帝:“世间真没有鬼神?”
顾璋斩钉截铁:“没有的!有咱们也不用想,绝对够不着。”
明盛帝疑惑:“虽是为了警醒世人,但随意模仿鬼神之力,如此不敬鬼神,瑶光没有一丝害怕?”
顾璋一脸坦荡地劝道:“皇上啊,咱们要试着转变一下思维,鬼有什么可怕的?世界上要是真有鬼,咱们就该高兴了,这是一种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用休息,只要烧烧纸就能干活的能源!种田、修水渠、修路、造房子、洗碗做饭……所有活都有人做了。”
明盛帝:?
顾璋还畅想:“比如种田,要是真有鬼,到时候就让他们去种田,人能种一亩,鬼日夜不休起码能种三亩吧?日夜不歇全年无休地把疆域所有土地都种上,百姓绝对够吃,国库都能多三倍税收!所以啊,要是哪天您真发现了鬼,不要怕,想办法拿下!”
所有土地都种上!
不用休息的种地劳力!
至少三倍的粮食产量和税收!
心潮澎湃的明盛帝:被爱卿这么一说,鬼好像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这哪里是鬼?这分明是助他实现国富民强,盛世安康的大好劳动力。
等听过这段黑心言论,再看到即将无偿996为社稷打工的丹师,明盛帝觉得接受能力飞涨。
顾璋这就写了个章程,主要是如何用这批丹师的,他说:“其实都是人才,口才情商都是一流,还有不弱的化学天赋,咱们完全可以让他们来研究肥料、研究新药、研究生活用品。”
顾璋自顾自的把凳子往明盛帝那边挪了挪,然后指着他写的章程,大谈特谈起来,比如设立kpi,如果半年没有产出就警告一次,降低住宿条件,一年没有产出就伙食降低档次。
这群丹师靠忽悠人挣大钱,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接受狭小逼仄的住房?哪里能吃得惯刀片拉嗓子一样的粗粮,还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荤腥?
肯定要卖力干活,研究产品。
明盛帝御人有道,无师自通道:“既然有惩罚,若做了出利国利民的东西,自然也有奖励,可以减少刑罚年限,最高可以为自己争得自由,不过这个就要设置得难一些了。”
顾璋一拍手道:“没错,就是这样!”
药品、化妆品、洗衣粉、牙膏……顾璋能想到末世里稀缺的许多东西,都和化学脱不了干系,各行各业都离不开化学。
这节公开课后,许多人纷纷气恼地扔掉了高价购买的丹药,然后怒而将胆敢诓骗自己的丹师扭送到衙门。
这个世界上,也多了一批全年无休,每天工作时长超长的可怜化学科研人,要么用智慧、要么用余生为前半生的恶事赎罪。
***
丹药一事结束后,顾璋就犯懒了。
也没别的原因,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让人只想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或者窝在暖烘烘的家里。
顾璋甚至想给学生们提前放假,让他们早早回去过年。
可惜明盛帝被每个月都有的那么两三个小发明迷了眼,将这个美好的想法,无情驳回。
为免顾璋作妖,明盛帝还提前放话:“若你放假让他们提前休假,那接下来这个月,你做几个有用的物件呈上来。”
顾璋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先保住了自己:“不放!坚决不放,天工学校的学生们都特别爱学习,怎么会想要提前一个多月休息?您肯定是听错了。”
放假没放成。
但是顾璋跟熊冬眠一样懒洋洋起来,不带动弹的,每天就是早朝、家里、学校上课三点一线。
从顾璋回京后,热闹了近一年的京城,难得在冬日安静下来。
这日休沐。
早晨是冬日里的好天气,阳光透过窗户纸洒下来,晒进了屋子里,让人觉得暖洋洋的。顾璋睁开了眼,缓了缓神,然后将目光落在身旁燕芷身上。
他的小姑娘长得好看,不是那种明艳惊人的好看,是那种清甜如春花夏果的好看,皮肤白嫩嫩的,透着点红润的血气,即使是睡着,嘴角都是带笑的。
他最喜欢的就是燕芷的笑容,那双漂亮的眼睛总笑弯成月牙,盈满了星星一样的闪亮的笑意,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看了就高兴。
顾璋也没动,怕起身的动静惊醒燕芷,也懒洋洋地赖在床上,和小呆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这是进入冬季之后的习惯。
天寒地冻的时候,能这样赖在暖和的被窝里,实在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顾璋逗了小呆瓜好一会儿,把它气得炸毛,燕芷才眼睫微微煽动,一副要醒来的样子。
燕芷意识逐渐清醒,看到顾璋后,把小脑袋往顾璋怀里一埋,闷闷道:“难受。”
顾璋心疼地搂住他的小姑娘,手顺势摸进被褥,握住了她的腿。
燕芷本能紧绷了一下,又期待的放松下来,她的夫君捏起来可舒服了,谁也比不上的那种!
顾璋摸着穴位,一点点替她按起来。
这会儿腿脚都有些肿,看起来胖嘟嘟的,也很辛苦难受,却被一双有力的手一寸寸地安抚。
燕芷一双还带着睡意的朦胧双眼,满足地闭起来。
她被按得好舒服呀!
简直比泡完温泉后都舒服,顾璋哥哥真的太好了!
她眯了眯眼睛,蹭了蹭软乎乎的小枕头,发出一声满足地长叹,就跟小猫咪一样可爱。
顾璋见她这个反应,知道她是身子舒坦了,也惯着她:“舒服我再多帮你按按,我去上课的时候,你喊红柳她们帮你多按按。”
“我有让她们按的。”燕芷立马点点头,又可惜道:“她们都没有你按得舒服,像是把骨子里的酸软都按出来了,太舒坦了。”
顾璋猜想是穴位和力度不会把握调整,便道:“那我在家多帮你按按,这段时间着实是辛苦了。”
即使怀得并不艰难,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该来的酸胀、孕吐、水肿、起夜,一一都来了,虽然不严重,但也都闹人得很。
燕芷便弯了眼睛,嘴角也扬起,声音也带着点清晨才醒来的软糯:“那我要再按两刻钟!”
顾璋轻笑,手上不停,另一只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胃口怎么样?早上想吃点什么?”
燕芷享受着舒服的穴位按摩,往暖烘烘的软和被褥里蹭了蹭,有点不乐意的含糊道:“想睡觉。”
顾璋被她这副可爱的模样逗乐,笑着哄道:“吃完再睡,我陪你睡回笼觉怎么样?”
燕芷再往下缩了缩,用柔软的被褥把脸遮了一半,只露出一双带着水汽的委屈眼睛:“不想起……”
顾璋好笑:“那就不起来,我们在床边小桌上吃怎么样?”
燕芷眼神迷茫了一下,又一点点慢慢睁圆,似乎震惊还能这样,悄声道:“这样不太好吧?”
顾璋其实不在意这些礼教规矩的,舒服自在在他这里最重要,不过他这会儿也跟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让下人伺候用膳,这样就只有我们俩知道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个诱惑悄悄地给燕芷加了一点兴奋与勇气。
她眼底布满了亮闪闪的兴奋,“好!”
不过是偷懒不起床吃个饭而已,也能这样高兴,顾璋都被空气中传来的快乐因子感染,心也雀跃起来,揉揉她的头,让她再睡会儿。
屋子里烧着上好的银罗炭,很是暖和,顾璋随意披了一件厚实的大氅,走到屋外吩咐了两句。
很快屋内小桌上摆好了早膳,有鸡汤馄饨,燕窝鸽丝,金花团饼,八宝莲子粥……
顾璋找借口把下人都挥退,然后挪了长条形小桌案去床边,顺便把火盆里的银罗炭多加了几块,烧得更旺了些。
他给燕芷递了件在被窝里暖好的羊绒衣,燕芷乖乖地穿上,上半身就暖和起来,然后披着被子坐起来,顾璋笑着给她整了整,顿时变成一个胖乎乎的饭团。
顾璋也顺手扯下了大氅,然后取了另一条被褥,把自己也给裹起来,变成了饭团二号。
小桌上热腾腾的饭食,不断飘散出诱人的香气,在严寒的冬日,更是诱人。
燕芷从没想过,自己还能不起床,能窝在暖和的被褥里吃饭,幸福感好像要溢出来!
这也太舒服了!
身体里抗拒抵触地喊着“外面好冷,不想起床!不想起床!”的小人,都幸福的裹着小被子,好奇地探头探脑。
等暖暖的鸡汤馄饨吃下去,浑身由内而外热乎起来,燕芷脸颊上都出现了笑窝,和顾璋小声嘀咕起各种口味的馄饨,还饶有兴致地按照二十四节气,给它们分了时节。
美滋滋地吃完,顾璋给她擦了擦手,又往她的怀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任由她在床上继续赖床。
燕芷幸福窝在被褥里,觉得再也没有比现在更享受舒坦的时刻了。
她窝在床上,好奇地看着顾璋把小方桌挪开,让下人收走碗碟。又动手将屋内一扇木窗打开,内里竟然是一整块玻璃,屋子顿时亮堂了许多。
透过玻璃,能看到屋外吹着寒风,树枝摇曳。
顾璋又带了几本有趣的游记上了床。
燕芷看着最喜欢的游记,最爱的人在身侧,浑身暖洋洋的在软和的被褥里享受,又看着床边有小几,小几上摆着干果碟和微甘的花茶,只觉得高兴得要冒泡泡。
她笑弯的眼睛里像是有闪烁的星星在其中:“顾璋哥哥真好。”
顾璋揉揉她的脑袋,只觉得心里也满当当的:“芷儿更好。”
两人一起窝在床上看游记,任由外面寒风瑟瑟,也抵不过室内乐景融融。
顾璋懒洋洋地和媳妇猫冬,一家人都比他们夫妻俩勤快。
两老是闲不住的,在度过了最初的兴奋期后,也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事情。
顾老爷子是个不服老的,他找了新乐子——去天工学校的试验田到处逛一逛、看一看,看看各种不同的粮食苗。
许多娃娃知道他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好多问题还要请教他呢!
王氏则爱上了给孙子/孙女囤东西,今时不同往日,原来是扣扣索索什么都攒着舍不得丢,这会儿大方极了,看到喜欢的,合适的就买回来,囤了许多。
这种被期待、被重视、被珍爱的感觉,让人安心极了。
顾大根和秋娘依旧如影随形,暂时扎根京城,安排着各地的手下跑完最后一趟回家过年。
顾璋懒洋洋的猫在媳妇身边,一直猫到了开春。
天气逐渐转暖,宅邸里各色花卉盛开,清晨都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
清晨的露珠“噗”地一下从花瓣上掉落,打在水面上,花儿便洋洋得意地直起腰杆,春意顿时散发出来。
估摸着燕芷快要生产了,顾璋早早准备好了稳婆、女医,还找明盛帝讨了一个最擅此道的太医来府邸里住。
更是紧张地过了一遍遍流程,还用被褥一裹当作假人,带着下人、稳婆预演了好几遍。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众人,都被他给闹不会了。
有儿子的王氏和秋娘,甚至已经生过不止一次孩子的燕夫人,看到顾璋这么紧张,都有些感慨。
连燕先竹和燕先梅也啧啧称奇,互相调侃道:“这小子怕是做朝中大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顾璋是在深夜发现燕芷喊疼的,他立刻拉响了床边的绳子,整个院子都发出铃铛的声音。
预演过好几次,下人、稳婆等人全部飞快地动起来。
平时能冷静指挥的顾璋,这天就跟脑袋卡壳了一样。只觉得心都在颤抖,秋娘接过了指挥权,她亲自坐镇:“都按照之前预演的走,去把库房里的千年人参拿来备着,久安你去大厨房盯着……”
秋娘气势愈发足了,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确保每个环节都能不出差错地进行。
顾璋都被挡在门外面了,急得他在门口来回走,又趴在门缝和那扇玻璃窗往里看。
直到橙黄色的朝阳穿破夜空,天边露出清晨第一缕阳光,顾璋急得眼眶通红,才终于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第145章 盛世来18
没多久, 稳婆抱着个孩子到侧房,笑着向外头等着的人贺喜:“恭喜顾大人喜得贵子。”
顾璋有点遗憾,他还想要一个和燕芷一样软乎乎、白嫩嫩的女儿。
但是在看到小胳膊腿的时候, 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欢喜,虽然有点皱巴巴的红,但是做足了功课的顾璋,一点也不嫌弃他丑。
他小心地抱着小家伙问道:“芷儿怎么样?”
稳婆难得见当爹的抱娃抱得这么熟练,又想想燕芷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被养得好的, 肤色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没遭什么罪, 心情也是舒畅的。
她为达官贵人接生,也是识字懂点医术的, 看过报纸上的诗篇, 也听过顾璋夫妻俩的传言, 原本她是不信的,接生了这么多年她算是看透了。
但是看现在这情况,稳婆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几分:“夫人没事, 这胎养得好,生得也顺利, 等会儿收拾利索了,您就能进来了。”
稳婆重新进去产房, 很快把一切都处理干净,还把燕芷伺候得妥帖舒服,最后让人端了一碗参汤给燕芷喝。
稳婆出来后, 顾璋得了准信,他把被抢着抱的崽崽抱过来:“我带去给芷儿看一眼。”
秋娘见急匆匆仿佛傻掉的儿子, 吩咐身边的下人给稳婆包一个大红包。
顾璋抱着小家伙进去给燕芷看,看她有些发白和汗湿的发丝有些心疼:“肯定很疼吧?以后咱们不生了。”
燕芷握住他的手,委屈道:“真的好疼。”
本来在稳婆、女医面前还镇定,即使虚弱也努力笑出来的燕芷,在顾璋面前眼眶一下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谁也没跟她说过,生孩子这么疼啊。
比刀割伤了手,火在手上烧出燎泡,甚至比手长出薄茧之前磨破还疼。
她原来真的不怕疼的!
顾璋赶紧把小家伙放在床上,坐过去把人搂进怀里:“不哭不哭,疼以后咱们就不生了,都是这小子的错,我帮你打他出气!”
被放在床上的小顾,皮肤红红的,还发皱,但是什么都小小软软的,胳膊腿小小的,胎毛软软的,丑得十分可怜。
本就可怜了,还无端挨了亲爹一巴掌。
顾璋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挨着小家伙,可他像是真被打了一样,忽然就哭了起来:“哇——”
顾璋惊呆了:碰瓷你爹?
燕芷“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瞅了瞅小家伙,凑到顾璋耳朵边,压低声音道:“真的好丑。”
做功课的时候,是两个人黏黏糊糊凑在一起做的。他们都知道新生儿会皱巴、发红,像个小猴子,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丑。
“呜哇——”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顾璋手忙脚乱地把孩子交给担忧进来看情况的王氏,然后被他奶训斥了好几句。
顾璋:!!!
继他娘对他能硬下心肠后,最疼他的阿奶也不疼他了!
没天理,小红皱皮猴凭什么这么大的魅力?
顾璋可怜巴巴地去找燕芷,就见燕芷捂着嘴偷笑。
没一会儿,燕芷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嘴角还是带着笑的,不过眼睛旁边也有泪痕。
顾璋用过了热水的暖乎乎的帕子给她擦了脸,又不放心地让太医给诊过脉,确定没有问题再离开。
顾璋得了个儿子,这消息很快传开。
谁都知道顾璋特别珍重,为什么呢?因为顾璋竟然又又又休息了!
还美其名曰,要休产假照顾媳妇。
众人:???
谁家媳妇生娃还要休假?还照顾媳妇,那么多下人是照顾不来吗?
难不成是你自己亲自生的不成?
明盛帝竟然还同意了!竟然真的同意了!
有朝臣真的发自内心地疑惑,坚决道:“皇上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不会顾璋是真给明盛帝下蛊了吧?
蛊是没下,但是下了个饵。
也许明盛帝也觉得太过,为安抚朝臣,第二天就放出消息——顾家麟儿百日之后,顾璋便会从天工学校学子中选取十人,亲自去当地指点他们农耕之术。
这让他们许多人瞬间想起来了,顾璋曾经在早朝上画过的那三个大饼。
脑海中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前段时间听到“地理大作业”
最近天工学校新物件一个接一个地出,他们都快把这一茬给忘了!
虽然他们不懂这个“地理大作业”是什么,但是据说有了这个,确认无误,顾璋就能像是当初远程指导金瑎辖地农耕一样,指导各地农耕!
“这可是大好事啊!”
“我也听天工学校的学子说了,这个地理大作业更科学,有数据支持,指导农耕、提升产量的效果会更好。”
“不止,我觉得那些学生,也真的扎扎实实学到了顾大人不少本事。那次我路过他们的试验田,看到各式各样的粮食,有高有矮,有疏有密,好奇上前问了两句,本官虽不才,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学生侃侃而谈,说起来自信飞扬。”
顾璋第一次休息。
大家琢磨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了皇帝,有惴惴不安,为伥者幸灾乐祸。
顾璋第二次休息。
大家发现休假好像是他主动要求的,不敢相信这种惫懒,御史台的言官甚至想参他。
顾璋第三次休息。
虽然是以这种离谱的理由,但是众人竟也觉得,好像不是不能接受?
顾瑶光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他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顾璋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这次竟然连一个要参他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嘴上喊着要参他的都没有。
顾璋摸摸下巴,他忽然觉得,这个底线,也不是不能再往下拽一拽。
明盛帝和百官们不知道,顾璋这家伙因为他们的态度,已经开始理直气壮地悄咪咪谋划更多,堪称得寸进尺!
这个擅长踩着规则底线大鹏展翅,疯狂蹦迪,只想让自己活得更舒坦自在的顾瑶光,并没有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孩子都有了,总该收收心,变得成熟些,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当官了吧?”
经历过末世,还已经死过一次的顾璋,即将修复内心最后一丝裂痕和伤口,释放出最为热烈,灿烂如骄阳般的本性。
***
各地最近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得知顾璋在孩子百日宴之后,之前说的“地理大作业”就到截止时间,即将评选出前十后,他们简直又喜又忧。
喜得是终于要有结果了,他们也可能有机会得到顾总督亲临,指导农耕。
各地巡抚也想好好表现,在这个顶头上司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要知道他们的顶头上司可是深得陛下看重,若能得他一两句夸奖,日后官途肯定就顺利多了。
再加上当地粮食产量和税收的政绩,再往上升一升也不是梦,要知道走到他们这个高度,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往上升了!
更别说这种历史性的时刻,若能得顾璋青睐,一起共事,指不定日后就跟着名留青史了呢?
许多官员心里都门清,顾璋虽然还年轻,但是他的功绩无人能比,史书上定然会有他的名字和事迹,还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虽然也不错,官居高位,可历史上那么多高官,又有几个留下了名字,为后人熟知?
如果能蹭一蹭必定上榜的名人名气,那就不一样了。想一想那句“不及汪伦送我情”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即使是最为清正的官员,也忍不住轻咳两声,整了整衣领,然后对下属说:“咱们都府的学子需要什么资料,都以最快的速度送去!”
还有老道的,想到自己都府去的人年纪都小,要么就没有农耕经验,便道:“本官出银两,再送几个擅农事,会观气象的老农去京城,对了,再找几个采药、走镖这种熟悉地形的。到了京城,就安排他们在天工学校最近的客栈住下。”
虽然不知“地理大作业”是什么,但是观其名,再想想几次来信要的数据,多少也是能猜到的。
各地都疯狂地送人、送资料、送安慰鼓励到京城,只盼着自己家乡走出去的学子能争气些,争取到将顾璋带回来的名额,像是在摇旗呐喊:“选我!选我!”
官府的动静也刺激了百姓。
他们对自己都府去天工学校念书的学子,也忍不住有了更多的关注。
对自己都府千万天工学校的学生,还有他们这一年的成就,简直如数家珍。
“我们江陵府一共留下了十三个人,听说地理这门学问好的有杜小江他们五个,其他也不是没希望。”
“杜小江我知道,他做的排涝车咱们村还在用,后来还做了个可以脚踩转出漩涡的桨,那漩涡会推着船走,小船、水深的地方最适合,踩起来可比桨走得快多了,踩得力气够大,比水浅的地方用杆撑船都快。”
“听说他的灵感,就是从当年答对的那个‘十万个为什么’里来的,说是水里怎么怎么样,我这个脑子也记不住,反正很厉害就是了,我觉得他肯定行的!”
……
农人们抱有很大的期待,胆子大的去官府打听,胆子小的也能跑到距离最近的学子家里,找他们家人打听情况。
各地都讨论着他们当地的学子。
姜柔、林青柏、杜小江、巧儿……
在这种时候,利益当先,即使是最重男轻女的人家,也下意识地不论男女。嘴里讨论的,寄托期待的,都是名气最大,产出最多,成绩最好最耀眼的那批人。
一定要争取到机会,把顾大人带到他们都府来啊!
天工学校学子的名气,已经传遍四方。
在不知不觉中,许多天赋强,能力出众的女子,名气已经比许多高官都要响亮,都要深入百姓心中。
在这段时间里,顾璋也是高兴的。
每天在家里陪陪媳妇,逗逗崽崽,给小家伙取名字,办洗三,满月酒,天天都是高兴的。
燕夫人也欣慰,顾家不避讳,她就忍不住来得多了些,女儿本来生产后还有些情绪的波动,容易生气,容易难受想哭,结果愣是被顾璋这个女婿给逗没了。
她听着屋内的笑骂声,摇摇头,找亲家母商量事情去了,亲家母也是个厉害的,竟然找她合伙,一起开女婴救济院!
说是外头被丢弃的女婴很多,还有模有样地列出了数据,画了图表,听说是新账法同步推出的法子,很适合管家记账,对比府邸中开销,她看了都忍不住拉着亲家母的手赞叹:“这可太厉害了。”
难怪能养出这么厉害的儿子。
秋娘道:“不算什么,你能管好那么大一个家,想学肯定也能学会。你之前不是说日子无聊吗?”燕夫人听了只觉得秋娘说的委婉,没直接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夫君不顶事,日子没甚滋味,成日发愁吗?”
燕夫人一想到为官不出彩,甚至可以说一般般的夫君,叹了口气。
想当年,她也是在京城中才气能力赫赫有名、百家求娶的女子,她当年是仰慕燕家两老本事,觉得子孙定然不凡,这才选择嫁入燕家的。
谁能想到,科举时还算出彩的夫君,根本不擅为官呢?
燕夫人坐下来:“说来听听,这个救济院怎么个救济法?真有那么多被丢弃的女婴?做父母的怎么舍得?”
两个人因为对彼此好奇逐渐相互了解,感情慢慢变好,老来得了知己、成了密友,这会儿一起商量起事情。
而被燕夫人避开的屋子里,小夫妻俩的笑骂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
“哈哈哈~真的好生动!”燕芷看着顾璋动笔补了一些柔软的胎毛,q版红皮小猴子更丑萌了,笑得前仰后合。
画上是类似《食神鬼斧》的夸张、突出、抓重点的Q版画技,从来没画过人,顶多是小白团子的粗线条,也许是画多了技艺娴熟了,也许是有崽后灵感爆棚。
顾璋和燕芷都进化出了画q版小人的技能。
燕芷本来还有些闷闷的,产后胸口有些涨,处理过后也不太舒服,等看到顾璋画的红皮小猴子,顿时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顾璋理直气壮卖儿子道:“要是以后他长大不听话气咱们,拿这个画捏他小辫子。”
燕芷笑道:“那要是听话懂事,就好生藏起来?”
顾璋摇摇头,笑得更开心了:“那更要给他看了。要是他性子活泼,咱就看看他炸毛的样子,要是他性子内敛严谨,那刚好可以看看他害臊羞赧的模样,肯定难得。”
燕芷脑海中几乎都浮现出画面了。
而后反应过来,合着以后孩子听不听话,都是要被迫看这幅画的?
也不知她的小甜宝,被夫君这样逗着长大,会长成什么模样?
虽然顾璋这个当爹的,很无良拉着媳妇画红皮小猴子,但其实小家伙已经逐渐褪去了皱巴巴的红皮肤,露出了白嫩嫩的模样,看着简直像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很是讨喜。
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圆又亮,黑白分明清澈得像是山泉水,见谁都好奇地睁得滚圆。
王氏最爱给他穿一身红,再戴上一顶暖和柔软的虎头帽,帽子有时是圆圆的耳朵,有时是短短的尾巴,花纹也不同,有的软萌有的威风,唯一不变的应当是上面的“王”字。
配上他遗传的燕芷脸颊上嘟嘟的婴儿肥,但凡见到的人,都忍不住夸一句:“鼻子翘挺,眼睛黑亮,这孩子真俊,脸上也肉嘟嘟的,以后长大模样肯定好。”
但凡有人一夸。
小家伙就像是听懂一样,睁得滚圆的大眼睛一弯,咯咯笑起来。
这就让人稀罕了:“笑起来可真甜人!”
甜宝会长,专挑着顾璋和燕芷身上好看的点继承,比如顾璋挺拔的鼻子,又比如燕芷漂亮的眼睛,又白又可爱,还不爱哭,没人惹他的话,总能像是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在那儿傻乐。
你去瞧他,他也睁大眼睛看你,眼睛滚圆,看着就甜,故而王氏把甜宝这个爱称一叫出口,就让大家一致同意成了小家伙的小名。
就连顾璋也是,无论怎么嘴上逞能,但随着小家伙越来越白嫩可爱,还甜滋滋的,也舍不得欺负了。
接连的洗三,满月,百日宴。
顾府收到的礼物堆满了好几个库房。
那些与顾璋交好的,和燕家关系不错的,都第一时间送上贺礼,明盛帝都赶上了第一波,明盛帝一开头,本就想交好顾璋,却不得其法的皇子们也纷纷都送起礼来。
除此之外,因为之前种种,许多跟顾璋没有接触过的官员,也对顾璋很是佩服,心中敬重,备了一份薄礼送上。
更有许多权贵、富商,在顾璋的提醒下,丢掉了害人的丹药,把寿命和身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他们,也备了一份大礼,送到顾璋府上。
更有甚者,没丢掉丹药,而是命人去捉了兔子回来,真的做起了对比实验。几个月下来,看到结果,只觉得冷汗直冒,心中庆幸无比。平日不好送礼,这次直接送了一份大的,以表示感激。
如此一来。
顾璋明明只是个出身农家,没太多根基和底蕴的新贵,但来往官员,满月宴、百日宴来往宾客,收到的贺礼,半点不输于勋贵世家。
毕竟旁人还有政敌、保守激进等派系之分、文武官员之分,但顾璋简直是百无禁忌,谁都有可能成为被他“坑”的目标,坑着坑着就牙痒痒的成朋友了。
这不,御史台的人都有不少送来贺礼,就连千里之外的薛见雷也派人给未曾谋面的孩子,送来价值不菲的礼物。
不过收完这批礼,百日一过,顾璋就要出发了。
顾璋有点小怨念。
他还有点舍不得他家甜宝。
但是课程早就规划好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走前他还恋恋不舍地对燕芷道:“要是甜宝再大点就好了,我带着你们一起去。”
这次游学实验课走水路,还能当作是游轮旅行!
这个大胆的想法,被疼爱甜宝的长辈们无情镇压,还挨了一通训。
“没个大人样子!”
顾璋叹了一口气:“大人也不能全是一个样子吧?”
他这样不也挺好?
唉,没大人样的顾璋来批阅小山一样的“地理大作业”了。
他拉燕先梅和李成帮忙。
两人觉得事关重大,应该他亲自来拿决定,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顾璋打算如何增产,于是拒绝了。
顾璋更叹气了,十分厚脸皮地装心酸:“昨天还说我没个大人模样,现在就让小孩一下做这么多工作,人真是善变啊!”
燕先梅:“……”
李成:“……”
想少干点活就直说,别用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方法!
顾璋继续卖惨,拿着这说事。
两人额角抽抽,惨败在顾璋的厚脸皮之下,任劳任怨地帮忙分担起工作来。
这其实是个大工程,但是有了走遍各地的燕先梅帮助,还有李成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地整理,找出错处,进度一下变快了很多。
很快,按照分数高低,排名排出了十份地理大作业。
有同一个地方的学生一起进入前十,故而十份地理大作业,最后确定了六个都府,作为带领学生去实地教学的地方。
六个都府公布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愁的自然是落榜的。
欢喜的当然是被选中的。
“顾大人要来咱们江陵府了!”
“咱们都府的学子可真是争气,竟然足足有三个进入了前十。”
某地周家,夺了家主之位的周老夫人,看着榜上四个女子的名字,畅快地笑道:“好样的!虽然数量上还比不上,但都在前排,好好好!”
有些时候,只有同为女人才能感同身受。明明同样的事情,男人做就被夸,女人做就被骂,被谴责这不该是女人做的事,凭什么呢?世界上凭什么就只有女人不该做的事?
当家主,她分明做得更好。
与此同时,姜富商看着名列榜首的女儿,听着身边所有人都讨论他这个庶女,笑得合不拢嘴的同时,也有些激动。
一年多没见,也不知道姜柔在学院傍上勋贵没有?
这么亮眼的成绩,性子也贴心可人,肯定有人看中她了吧?
这次回来,他可要好好帮姜柔参谋参谋。
京城。
顾璋站在一艘大船面前,这是明盛帝下令为出海,对船进行革新技术而新修的一艘船。看着一包包系统兑换的种子种出来的粮食登船,对着身后的学生们,顾璋振臂一呼:“出发!”
相比离家时已经脱胎换骨的学生们,对归乡也十分期待,对这种和同窗一起的游学模式更是激动,齐齐意气风发地大声应道:“出发!”
第146章 盛世来19
船上。
顾璋饶有兴致地东瞧瞧西看看, 他对船的研究确实不多,主要是因为基地在内陆,基本没有用上船的机会。
不过他瞧着, 这艘船确实不错,顺着滔滔江水行驶,并不会有太多摇晃,速度也快。
这一年多,他为了上课,也把那些基础学科的知识都研究了个遍, 这会儿也能看出风帆、动力都不错,相比好几年前进京乘坐的那艘商船, 进步不小。
“顾总督!”一道激动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顾璋顺着声音望去,是个熟人。
是之前被明盛帝派去边关的一百名精兵之一。
顾璋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身着水师军服的精兵双目炯炯有神, 身板笔直, 带着从边关带回来的铁血气, 这会儿面色欣喜地对顾璋解释道:
“我们回京后不久,就听到了朝廷要组建水师的消息,要挑选一批官兵去组建。邢威说这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兄弟们商量了一下,有一半都去了。”
“邢威说的?”顾璋问。
“邢大哥说, 您跟他提过海外的事,他觉得这个建议可能是您提的!兄弟们都觉得您想做的肯定没错, 除了有家眷的,没牵挂的都去报名了!”精兵声音兴奋,语气都透着点崇拜。
顾璋想起来, 他好像是跟邢威提起过广阔的海外天地。
他看着对方这双“跟着您走,肯定没错”的锃亮双眼, 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就这么信任他?
顾璋提醒道:“海上其实很危险,并没有那么好拿军功。”
“当兵哪有不危险的?在边关您还亲自领着大伙去和匈奴打呢,不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不仅打得痛快,得军功也快,更能往上升。”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您看我的军职,这要是在京城,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升到这么高。”
他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自己笨不要紧,要学会跟着聪明人走!
顾璋见他锐意进取,浑身都洋溢着拼搏的干劲儿,也不再劝了,而是和他简单聊了起来,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等回到船舱后,他琢磨了一会儿,拿出信纸写了一封信给钱家,水师一天天发展,玻璃窗和一些其它玻璃制品,也该陆续面世赚钱了。
这封信将会在下一个补充物资的港口送出去。
隔天,顾璋就听到船上的学生们都开始讨论起“顾夫子深入草原”“顾夫子智谋过人”等等一系列边关的事情。
时不时就能听到船上四面八方传来惊呼声,还有小团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神色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顾璋:“……”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大嘴巴?
“顾夫子,您真的带着他们把匈奴放风筝一样溜啊?”
“顾夫子,我想听你带队去神不知鬼不觉抢了匈奴牛羊的事,用的什么办法?那都没说清楚,我怀疑他根本自己都没琢磨明白。”
顾璋才到甲板来晒晒太阳,就被一群好奇的眼神盯住,一眨不眨的,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你。
顾璋忽然觉得,是不是该在船上也给学生们布置点功课?
***
航线是按照距离远近来排的,没过几日,他们就到了第一个都府。
江陵府。
顾璋出来站在船头,天工学校的学子们发现快到了,也纷纷从船舱中出来,站到顾璋身后。
抬目远眺,依稀能看到一座繁华热闹、满是人烟的巨大城池,城池周围,也有数不清的大片良田,一块块分布着。
船越来越近,码头上等待的人们也激动起来。
“大人,您看那肯定是顾总督的船。”有人激动地高声喊道。
前来迎接顾璋的官员们,还有闻讯而来的两岸百姓,都顺着这道声音,朝着这艘大船上看过去。
只见船头立着一位俊朗的青年,衣袍迎风而动,身板如松,有种格外突出的气质,站在一群人的最前方,像是一轮耀眼之极的骄阳。
让人一眼望去,就再也忍不下心挪开目光。
衣着统一的学子们,错落地站在后方,精神头十足,看起来也十分鲜亮,生机勃勃。
岸边的官员和百姓们,微微仰着头看巨船越来越近,只觉得一股强大浓郁到要溢出来的磅礴自信和生命力,如江中的潮水一般,不断朝他们迎面拍打而来。
“是顾大人!”
“顾大人带着他的学生们来咱们江陵府了!”
“不愧是顾大人和天工学校的学子,看着就觉得厉害!”
不少百姓,尤其是附近农人,看到他们盼了好些年的农神终于出现在眼前,忍不住潸然泪下,高兴得不能自已。
顾璋听着两岸的声音,心情也有些激荡又复杂。
以往这种场面,都是在他已经做出成就,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如今他还没踏足这片土地,只是看着他要来,就有这么多人欢迎。
果真是,人的名树的影。
船速度逐渐变慢,往码头里去,周围百姓热闹又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更大了。也不知谁起头唱了一句当地的调子颇为欢快的民谣,越来越多人跟着唱了起来,加入了这场大合奏。
这首民谣唱得是丰收的景象,是粮食满仓的喜悦,唱得是和亲朋好友一起载歌载舞庆祝丰收的快乐。
看到顾大人真的到来,他们高兴啊,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
这是从他们农家走出去的官,这是他们农人的农神啊!
顾大人来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遇到老天爷稍不顺心,就要遇到饥荒卖儿卖女了,再也不用担心要挨饿了!!
洪亮又淳朴的歌声齐齐地在码头上空盘旋回荡,数不清的嗓音带着欢喜和激动的合唱,显得激荡又昂扬。
这是当地的民谣,顾璋听不太懂内容,但却看得见百姓们热泪盈眶的面容,还有一双双期盼欣喜的目光。
顾璋回头,本想问问杜小江等人这歌唱的是什么,却发现学子们多也眼眶通红,含着泪光。
这种数不清的百姓满怀情感的齐声歌唱,无论何时何地,都足以让人动容。
顾璋看着学生们此刻震撼又感动的情绪,也没说什么,让他们静静地体会着此时的心情,只盼他们都能记住现在的感受,日后将一身所学用在正道上、用在百姓身上。
当地官员们看着自发聚集的百姓,还有眼前自发形成的景象,只觉得震撼不已。
写过不知多少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本”“为官者需重民心”,直到亲眼看到这一幕,原本平淡的字眼,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变成直冲灵台的强烈触动,让人浑身酥麻,久久不能回神。
船靠岸。
开始慢慢往下运行李,是一个又一个的大木箱子,里面有试验田里的良种、收成,也有各种花里胡哨的自制器材,测量工具等等。
码头上的工人开始工作,要将这些都搬运到人力车上,再运送到马车和牛车上。
当地知府率先上前来行礼:“江陵府知府谢运,参见顾总督。”
巡抚紧随其后,紧接着是一批官员。
顾璋道:“不必多礼。”
谢运上前来道:“江陵府已经为顾总督和天工学校的学子们准备好了下榻之处,也备好了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随下官前去休息?”
顾璋也觉得一路有些乏,也对学子们道:“休整一天,明日开工。”又对谢运点头示意,“带路吧。”
学子们顿时忙碌起来,有当地学子见亲朋好友的,有宝贝自己的器材,怕被人不小心颠簸损坏,跑去照看的,还有按照顾璋农学课上教的那样,十分自然地去和旁边农人交谈打听的。
顾璋从码头往外走,瞥见码头工人搬运、移动行李的工具,是一种带轮子的车和挑东西的长木棍组合起来的工具。
面对又大又重的大件,会集齐数人之力用长木棍像是扁担一样挑到车上,装满一车后运走。
顾璋回头对一助教道:“给他们布置个小作业,你去跟他们说,想办法改一改,这个太费力。”
助教立马点头,朝学生堆里跑去。
学子们顿时兴奋起来。
纷纷好奇地跟在挑夫和力工后面,围着他们看。
“主要功能就是把沉重的行李、货物搬运到这个车上。”
“这个设计好粗糙,不过这种越简单,反而越想不到从哪里入手。”
“顾夫子给提示了,说这个太费力!”
学子们睁着满是好奇心和求知欲的大眼睛盯着,挑夫和力工都有些不自在。
这会儿正是夏季,他们大多光着膀子,只穿了个麻布短裤,浑身是汗,肩膀上搭着一个汗巾。
忽然被一群穿着好衣裳,还有名气的读书人盯着看,追着看,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差点干活的时候都要同手同脚了。
于是当有学子开口说想要一个看看,他们立马就同意了!
结果他们还没把货装好,就看见这群“文弱书生”撸起袖子,举着挑重物的结实长棍,灵活地跳上车,一群人一拥而上。木棍一插,绳子一捆,也不知怎么弄的,等再散开的时候,那根熟悉的木棍就硬插了半截进车里?!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文弱的小姑娘,踩在那根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木棍上,轻松撬起了一个大木箱。
挑夫和力工:???
巧儿声音响亮又得意:“我就说这里肯定可以吧?力臂和力矩算下来都刚刚好,最是省力。”
然后众人就目瞪口呆的看见,踩着长木棍撬起的那个大木箱被放下,刚好被套进绳子里,旁边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学生,拉着木棍穿插进木箱上方的绳套里。木箱被抬高,而后顺着倾斜木棍一滑,稳稳当当地落在车上。
挑夫和力工:???
还没离开的百姓:???
在顾璋随性布置了作业后,就忍不住暗暗往这边瞧的官员都顿住脚步,惊骇得停在原地。
巧儿从车上跳下来,站到姜柔身边,满脸自信地抱着胳膊道:“这次又是我们更厉害。”
杜小江和他身边几个人都不服,指着车板一处道:“在这里开个口的话,会更省力,使用起来更简单。”
姜柔浅浅微笑:“那会占用车内空间,固定死了也不够灵活。”
有一人张张嘴,抓了把头发,把林青柏拉了过来:“青柏你来说!”
林青柏只瞧了一眼,就没兴趣地瘪瘪嘴道:“杠杆原理省力而已,没意思,爹肯定不会奖励我大鸡腿的。”
除了天工学校的人,码头上的其他人听了,都忍不住惊愕。
听这些学生的意思,这好像还不算什么,不仅有好几种方案能争论,甚至连学子们吃的一根大鸡腿都更有吸引力?
谢运忍不住了,他向顾璋请教道:“天工学校的学子,竟然都这么聪慧的吗?”
顾璋迟疑片刻:“……也算是吧。”顾璋给讲了讲天工学校几个比较有名气,应用也广的发明过程,不过也道:“还是出来走走能产生更多的灵感,要是见不到今日这一幕,怕是这些学子一辈子也想不到做这个。”
官员们听完了,都震撼于顾璋和天工学校学子的能力。
所以这玩意,真是顾总督亲眼看见,然后随手布置了个小作业,天工学校的学子们当即就做出来了?
江陵府的官员们,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如果顾璋能带着这群学生,把他们江陵府转悠个遍该多好?
翌日。
吃饱喝足,休息了一夜后,顾璋带着学子们到外面街道:“不急着出城去村庄,我们一路看看,燕夫子教的都还记得吗?”
江陵府的那份地理大作业,现在人手一份。
听了顾璋的话,就松散开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队伍,观察起当地情况来,又不断与手里的那份地理大作业比对。
顾璋也亲自考察起来,他观察此地水网密布,即使是城里,也有诸多河道,小流,到处都能看见撑船的小贩、送货的小舟,老道的渔夫。
他带着学生往外走,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从这条水道到另一条水道,无论看到年轻妇孺,还是看到经验老到的渔夫,都上前攀谈一番。
每当和一个人聊过,他就在手上江陵府的地理大作业上写几笔。
就这么一路走出了城。
从城门口到村庄,需要些时间,他们雇了好些人力三轮车,又租借了些自行车,慢悠悠地往村落里去。
路上,顾璋便开始授课,准确来说,是“讲题”,讲解他们手上的这份地理大作业。
既然耗时耗力做了这份地理大作业,收集汇总了当地的天气、温度、湿度、降雨、土地、地形地貌等等信息,顾璋自然不可能弃之不用,还跟个老黄牛一样傻乎乎地一个个去亲自带着学生干活。
要不他教学生干什么呢?
他讲解完,喝了口水,然后道:“都好好消化,一共只有六次学习和实践的机会,学好了,日后你们的家乡,将由你们亲自来建设。”
这一刻,许多学子,尤其是农家出身的学子,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沉甸甸的重任。
水流、植物、土壤、气候、害虫,那些曾经在农学课上学过的许多知识,曾经在实验课上、在试验田里学到的内容。
顾夫子亲自带着他们,将这些学问和知识,变成了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应用到土地上的能力。
顾夫子会带着他们对比数据和现实情况,教他们如何面对和处理变化无穷的土地和粮食。
“原来不同地方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这和咱们在京城试验田里种的,大不一样啊!”
“所以顾夫子说了,不能以固有经验来套,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实地考察,将方方面面都了解清楚,否则咱们的一个疏忽,百姓可能就会损失一年的收成。”
“要了解当地四季的气候和温度,四周植被情况、留种的好坏,土地肥力,之前一直种得都是什么东西……这些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收成。这么复杂了,顾夫子竟然还能判断收成大概能增加多少,简直太厉害了!”
顾璋带着学子们四处看,天工学校的学子们,努力吸收着他一股脑灌输进来的知识,还不断地做笔记。
有关民生,百姓,谁也没有藏私,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或者忙里偷闲的时间,相互交流着想法,借阅彼此的笔记。
渐渐地,他们整理出了一本叫做“顾璋曰”的笔记。
起初这本笔记不厚。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笔记逐渐变成了书,顾璋都没想到,这本学子们编写的笔记,往后传承了几千年。
在新的时代建立之后,农业领域都还在学习这本书。国家政务人员选拔考试,都还在继续考这本书的内容。
如果顾璋有投胎转世,说不定也要学习这本“顾璋曰”的内容,还要进行苦哈哈的考试。
不过现在,顾璋还不知这份笔记会有这种走向,只偶尔看了一眼学生来问问题的笔记本,嫌弃地指着一条记录问:“我是这个意思吗?!”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句话?
第147章 盛世来20
顾璋将六个不同方向的都府, 分成了三趟。
中途会回京休整,也会买了当地的小吃、布料、特产带回京城。
种田归种田,要是出门太久, 他怕他家崽崽会不记得他这个爹。
顾璋不仅从外面往回带,每次回来,还和全家一起在京城买买买。
这还不够,金家这些年细水长流、稳稳当当的玩具铺子,仿佛打了一针鸡血,各种适合不到一周岁小娃娃的玩具, 一个接一个地喷涌而出。
这玩具是谁做的,谁想出来的, 用脚趾头想他们都知道是谁!
京城百官:“……”
他们怎么看,顾璋都不像是去公干了, 那乐呵劲儿, 买买买的劲儿, 真的太像是那些闲散的世家子弟出门游学玩耍了。
“儿子都有了,顾大人怎么还不成熟起来?”
这是许多京城官员都不约而同地纳闷的事情。
顾大人别的事不能按照常态论处也就算了,怎么一岁年纪一岁人这种事, 也和旁人风格完全不同?
其中感触最深的,还是从顾璋儿时就了解他的那批人, 燕先梅、明盛帝、燕先竹、荣大学士……
他们从好多年前,第一次被坑, 了解了顾璋的性子后就开始盼啊盼啊。
等大些自然就好了,现在还小,性子跳脱也是正常。
等以后考中进士, 穿上官服,戴上官帽, 肩膀上担了责任就知事了。
等娶了媳妇就自然成熟了。
等日后有孩子就稳重踏实了。
等……
呃,他们惊愕地发现,一时竟找不到说辞了!
还能等什么?
总不能等顾璋两鬓生出白发,进入花甲之年的时候,再变得稳重成熟些吧?
更让人错愕的是,即使想到了顾璋日后鬓生白发的模样,他们也想不到顾璋成熟稳重、安安稳稳做事,不作妖不坑人是什么样子?
一闭上眼睛,就是顾璋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像是带着明媚的春光,又像是藏着狐狸一样的狡黠。
“即使是老了,他肯定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让人又爱又恨的老顽童!!!”李老尚书愤愤然说道。
“急什么?”燕先梅给好友倒了一杯清酒,抚了抚白胡须,慢悠悠满足道:“老顽童也挺好,每天高高兴兴的。”
也许是学了几分顾璋的促狭和随意的心态,年纪更大的燕先梅心态也平和多了,他说:“而且等他老了,又坑不到我们了,也是小年轻去受苦咯~”
李成端起酒杯的手一顿,有些微醺的脑袋忽然被老友带偏——是啊,等那小子老了,他都成一捧灰了!
再想想那时候的百姓的日子,李成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是极!是极!”
顾璋这个任务确实轻松,至少相比在边关兢兢业业的几年,这一年可谓放松。
都是他最自信的领域,还有足够多的听得懂他想法的学生去践行。
他甚至有时候只用提点一下,学生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拿出好几种不同的方案。
从京城附近出发的游学船,去了三个方向。
迎来送往的百姓越来越多,感情越来越热切。
顾璋还注意到,有一个微小的变化。
来两岸欢迎、送别他们的百姓中,多了不少女性的身影。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发现姜柔正偷偷组织女学生们站在船头,站在船体两侧,大大方方地迎接两岸百姓的喜悦。
她并没有直说,只是有意无意地邀请:“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去甲板上走走?”
“我最近观察船和水流,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要一起去讨论一下吗?”
“这儿是你的家乡吧?那当然要站到船头去,你家乡的百姓都会为你自豪的。”
除了第一次停靠最激动,人最全,后来次数慢慢多了,许多学子也就不在意了,尤其是路程中间停歇靠岸补给,都是直接在船上睡觉,或者船舱中学习,研究做实验。
但有姜柔的组织,每一次停靠,每一次有百姓看到天工学校的游学船,看到这艘代表了丰收和希望,代表了知识和地位的船时,都能看到身穿统一样式校服,身上撒满阳光的女学生。
她们穿着那身天蓝色的校服,和其他学子侃侃而谈,似乎和那些科举的书生没什么不一样,不,甚至比那些科举的书生看起来还要耀眼。
每一次!
每一次都能看见。
不管是偷偷从家里跑到岸边的女孩,还是刚刚遭受了酒后丈夫毒打的媳妇,还有家中条件不错,但一直接受着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教育的女子……
她们听说着天工学校女学生的人生,听到周围人对她们赞不绝口的评价,犹如看到在重重黑夜中燃烧的一簇篝火,抱着一丝希望,勇敢了一次,想去看看。
这点微弱的希望,好不容易鼓起的一丝勇气,从没有一次落空。
被叔伯两家抢走田地和家产的寡妇,紧紧地抱着枯瘦的女儿,泪流满面,小女儿眼里也带着羡慕:“娘,我也想去天工学校念书。”
“嗯,”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哽咽一下,“红枣聪明,肯定也能的。”
她想送女儿去天工学校读书,去过船上女孩那样的生活,别像她一样。
不同的岸边,有不同的人生百态,不变的是饱受欺压和束缚的痛苦,和迷茫中被光束照亮的期盼。
“他爹,女儿养好了,一样出息。”
“那是姜柔吧?她竟然能说得一群男人服气低头?”
“阿妹,你看那边。那个姐姐原来也和我们一样在家喂猪洗碗捡柴,现在不仅穿新衣服,没人骂她赔钱货,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慕巧思,真好听。”
……
在这场足足有六个都府受益的游学中,六个都府获得了足够的良种,全新的耕作技巧和方式,还有根据不同土壤、气候等量身定制的肥料……
顾璋的名气,如无处不在的太阳光,洒在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种在了无数农人的心上。
天工学校的名气,也节节攀升,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并非完全因为农耕,毕竟农耕周期长,短时间内只能看到有改变,而且名气大多落在顾璋头上。
如日中天的名气,盖因无处不在、层出不穷的“小发明”“小改变”
比如在码头,用原本就有的木棍、绳索和运输车,随手一改装,就轻松多了!!!
又比如前些日子,在某地农家借宿的时候,发现他们烧的黑煤块一坨坨的,不仅不暖和,有些质量不好杂质多的,还要警觉着不能让它半夜熄灭。
学子们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随手借了树枝,往煤球中间捅了几下,这个困扰当地农家好些年的问题,竟然就解决了!
要知道这煤球,往年可是半夜熄灭,冻死过人的!
明盛帝看着顾璋呈上来的奏折,还有一份天工学子的“报告”,按照上面说的做了几块满是深长孔的蜂窝煤,亲身体验和对比这两种的好处。
试过之后,他有些喜悦,又忍不住好奇:“天下这么多人烧煤炭,怎么瑶光教出来的学生,能想出来这么改一下?又方便,不易灭,烧起来还火力更旺,更暖和。”
苏公公想了想:“想来还是顾大人教导有方,学子也是聪慧的,所以在农家遇到这个煤球,这才能想到改成蜂窝状。”
明盛帝也翻看学子写的报告,上面写着题目、目的、原理等等,他这一年已经看过不少报告了,习惯了这样的格式,觉得还挺简洁明了的。
他去看原理那一栏,上面写着,燃烧需要氧气,从中间插孔增大了燃烧体和氧气接触的面积……
明盛帝揉揉眉心:“氧气又是什么气?瑶光他可还真是什么都琢磨,连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琢磨出好几种说法。”
苏公公笑道:“您那次召见燕老,他不也说了吗?顾大人自小聪明,能洞悉世界万物运行的真理,八岁那年就跟他聊,天上怎么下雨,水又怎么回到天上。”
“以顾大人那出其不意的性子,琢磨什么都不奇怪,要是哪天听说他去研究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给它们编个牛郎织女的故事,怕是大伙都不奇怪。”苏公公语气夸张,给主子逗乐。
明盛帝忍俊不禁:“确实,这一听就是瑶光能做出来的事。”
明盛帝看着手上的奏折和报告,感慨道:“天工学校的学子,个个都是着眼于民生的栋梁之才啊。”
要是他们是官员,这都是能让人往上升一升的政绩。
类似的小发明、小灵感数不胜数,一开始还偶尔有顾璋的“提点”“出题”,等到后来,学子们慢慢就形成了习惯。
用眼睛看民生,关注身边细节,少一些理所当然和视而不见的麻木钝感,积极用脑子想办法解决问题。
这样的习惯,随着跟在顾璋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养成得越来越自如,慢慢竟像是变成了深入骨血的、顺手为之的小事。
小事一件件积累下来,天工学子在许多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举人、进士,官员还高。
早先走科举这条路的读书人,都对天工学校的学子嗤之以鼻,觉得这是不能走科举之路的人,退而求其次去学的“奇淫巧技”
但是这接近两年时间过去。
别说没条件科举,或者不擅长科举的读书人了,就连许多擅长读书科举,已经考中秀才、举人的读书人,都忍不住有些心动。
他们想去天工学校求学!
那都是实打实对民生、对百姓、对社稷有用的学问啊!没看见天工学校学子的产出吗?没看到他们学过那些知识前后的不同吗?
若是他们也能学到顾大人两三成学问,日后不论在什么地方当官,既能顾全农耕,还能造福百姓、做出政绩,还愁不能官运亨通吗?
不少幼小的孩童都大声向父母抗议:“我要去天工学校念书!我要去跟顾大人学他的学问!我不要念书考科举了啦!”
更大一些青少年,不少立志为国为民的学子,也忍不住心潮澎湃,在考进士前,若是能去天工学校学习几年该多好?
他们都看到了,顾大人带着天工学校的学生们站在船上,那么多人为他们的到来欢呼,为他们即将带来的改变歌唱,这才是他们想要实现的抱负和理想!
这些读书人的家长:“……”
他们忙着安抚哭闹的孩童,又苦口婆心地和脾气倔强的青少年讲道理,还要拦着已经成年口袋里有钱的读书人一腔孤勇地上路。
心累.jpg
即使天工学校再好,也不能放弃科举,这才是入朝为官的正途啊!
***
顾璋才不管他身后搅动的风云。
赶着在年关前,将最后一个都府忙完,顾璋再不去找工作狂明盛帝,直接大手一挥:“从今天起放假,都回去过个好年!”
“好诶——”学生们欢呼,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现在回家乡,那可算是衣锦还乡!
人群中少了个傻乎乎喊“爹”的声音,顾璋也高兴。
林青柏那大傻个,终于在船到达他的家乡时,在当地百姓的注视和欢呼,还不断用乡音呼喊他的名字的情况下,恢复了原来的记忆。
原本跟狗狗一样粘人,人群中见到就要上赶着贴过来,现在改成不好意思地躲着他走了!
顾璋很满意。
顾璋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这家伙,见到他努力装作无事,一本正经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笑眯眯地调侃:“怎么不喊人了?”
“今天还要拉着我的袖口,喊着要买鸡腿给你吃吗?”
林青柏臊眉耷眼,满脸涨红,每每讨饶般躬身行礼,嗫嚅地喊出一声:“顾夫子。”
顾璋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了!
这次换林青柏这家伙不自在了!
顾璋到宫里,去和明盛帝汇报各地情况,说了他直接给学生们放假回家后,又紧接着说了这个消息。
听到学生们已经放假回家,明盛帝心痛得差点脱口而出:“怎么能这么早就把人放回去休息?你小子休息不算,竟然还带坏你的学生!”
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为林青柏抹了一把辛酸泪,他想到林青柏傻的时候都不错,为他说了句公道话:“朕可听见雷说,当初分明是你先哄骗他,说你是他爹的。”
好意思!
小小年纪,说自己是人家爹!
顾璋想起来了,但他没有半点想反思的意思,脸不红气不喘道:“为师为父,师长也是半个爹了。”他说着还理直气壮了起来,“要不是我,他指不定已经死了,再生父母怎么不算呢,可不能说是哄骗!”
明盛帝以为他说人家会死在匈奴。
顾璋却想的是这家伙自焚而死的事。
这家伙算是天之骄子,这会儿恢复理智了,总该多出力干点活了!
顾璋美滋滋的打算了,然后耍赖地找明盛帝要来了比其他官员更长的加长版假期,一溜烟跑回了家。
他也放假喽!
早朝上,文武百官看到那个空缺的位置,竟有那么一丝理所当然的感觉:“顾大人果然忙完又休假了!”
寒冬腊月的,又刚刚忙完六个都府增产的事情,要是顾璋能老老实实来上朝,他们怕是才觉得稀奇!
白雪皑皑,天地都裹上了银装。
顾璋披着金貂裘,大步步入了烧着千金难求的银罗炭的屋内。
屋子里摆满了各种玩具,学步车,木马摇摇椅,精致漂亮的万花筒……
燕芷哄着裹得厚实成一团的崽崽,见顾璋进来道:“顾璋哥哥,甜宝今天好调皮,不肯睡午觉。”她戳戳自家儿子的脸蛋,仿佛有人撑腰了一样得意。
顾璋笑着立马表态:“我来收拾他,给你出气!”
“听到没,再不睡你爹要来收拾你了。”燕芷点点小家伙脑门,软笑着吓唬道。
“呀!”
等身上寒气散去些,顾璋这才靠近床边,走近他就看见甜宝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可爱,还随着咿咿呀呀的声音,挥舞着小拳头。
见到顾璋走过来,更精神了,软乎乎还没什么力道捏紧的小手,就朝他衣服上华贵亮丽的纹路摸过来,眼睛一弯:“呀!”
顾璋颇为好笑:“也不知道随了谁,这么喜欢漂亮明艳的东西。”
要说这点,夫妻俩还真是半斤八两,顾璋能穿朴素衣服,也爱锦衣华服,看到什么新鲜布料都好奇,不论是走动间犹如浮光跃金,还是听说穿在身上清凉贴肤,不管多少钱,反正都要买回来试一试。
燕芷也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穿得讲究,爱些女儿家的漂亮的首饰,俏丽的颜色,她也舍得花钱,喜欢就买,还让花心思让自己铺子里的绣娘换着花样做衣服。
夫妻俩对视一眼,再看看五指微微张开,高兴的啊啊拍着漂亮重瓣莲花绣纹的甜宝,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欢喜,笑得露出了才长出来的小白牙。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璋弯腰把不肯睡觉的崽抱在怀里,吓唬道:“你再调皮不睡觉,我就把你用被褥裹起来。”
裹得紧紧的,看你还怎么动?
不到周岁的甜宝才不听这些话,其实也听不懂,他只知道爹娘今天都在,还有大漂亮,兴奋地咿咿呀呀去抓他爹伸过来的手。
小小肉肉的手,抓住了顾璋的一根指头,摸起来硬硬的,和娘不一样,他不免好奇地张开抓人的小拳头,来回好奇地握了握顾璋手上有厚茧的地方。
“呀?呐呐!”小家伙觉得好像和往常捏惯的手不一样,又转头去看同样身上漂亮的娘,另一只胳膊从顾璋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往燕芷的方向伸去。
燕芷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要顾璋干什么,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甜宝的手心里,让他好捏着。
左手右手都捏到后,小家伙兴奋地咿咿呀呀说着婴语,不断挥舞着双手。
“来,甜宝喊爹!”顾璋迫不及待地引导他喊人道:“跟着我学,爹。”
甜宝自顾自地玩得高兴,其实也听不懂顾璋想说的意思,但是还是被顾璋的笑容和兴奋感染,眼睛一弯,笑得酣甜。
夫妻俩闹了一会儿,不仅没把小家伙哄睡着,反而带着玩得更兴奋了。
顾璋有种做坏事的兴奋,低声道:“要不今天就不睡了吧?”
现在不想睡午觉,那就不睡呗,等会儿困了自然就睡了。
燕芷也点头,不想动静闹大了让长辈知道,免得被教训,低声道:“那我们教孩子拜年?”
顾璋十分没原则的祸祸崽崽:“刚好咱们明天抱着甜宝去讨红包!”
自从有了甜宝,他在家里的地位,简直直线下降!
夫妻俩抱着小家伙坐在罗汉床上,然后一边握着小家伙的小肉手,一边做可爱讨喜的要压岁钱的动作。
小家伙起初还觉得好玩,乐呵呵地配合,配合上他那副又白又俊的小脸,真的比年画上抱着锦鲤的童子还要讨喜。
不过小孩子兴趣转移的快,很快就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伸手抓紧了自己的小衣,抗议道:“啊啊!”
顾璋和燕芷还打算哄哄,就见甜宝眼睛一闭,皱着小眉头强调:“呀呀!”
顾璋这个当爹的正教得起劲儿,他四处看看,从不远处的桌上端来一碟小奶糕,说是一碟,只有三块,整整齐齐地摆在精致的小碟里,飘散着甜甜的奶香。
顾璋哄道:“看起来好好吃的小奶糕,甜宝不想吃一块吗?”
最爱吃甜滋滋、又香喷喷的小奶糕的甜宝,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瞄。
燕芷见状捏起一块:“既然甜宝不吃,那我和你爹就帮甜宝把这些香香软软的小奶糕吃掉吧。”
甜宝立马瞪圆眼睛:“呀!”
“哈哈哈,”顾璋不禁开怀地笑起来,点点他白净的额头嘲笑道:“你啊,就知道惦记着吃。”
这对不靠谱的爹娘,用本该小家伙过年多得的三块小奶糕,骗得小家伙团团转,学会了奶呼呼的拜年动作。
第二天,还抱着小家伙四处讨红包。
惹得一阵稀奇和欢喜。
又见顾璋领着甜宝讨完还不算,又给媳妇讨,再给自己讨,还可怜兮兮地说:“甜宝都有,我现在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了。”
听听这像话吗?!
给小孩那是压岁钱,你这么大只,娶了媳妇有了娃,还好意思讨要压岁钱?
你顾璋差这么点钱吗?
自然是不差的,家中长辈们也是不差的,但是家中长辈差了他的厚脸皮,纷纷无奈拿出准备好的给孩子的金元宝,红封,给了顾璋和燕芷各一份。
这个年过得热闹欢快极了,是阖家团圆,染满了嬉笑怒骂。
等到年后。
学生们陆续从各地赶来天工学校,还各自给顾璋准备了年礼。
尽管顾璋不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弟子,但是天工学校的学生们,都把顾璋当作正经行过拜师礼师父一样尊敬。
学生们都知道,许多行过拜师礼的师父,都没有他们顾夫子这样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这天。
姜柔单独找来了,脸上有些犹豫。
顾璋好奇她过来是为什么,要知道尽管姜柔是学堂中最优秀的女学生,也是他属意的斩棘人,但是两人几乎没有私下交流过,不是课堂就是实验室。
姜柔声音依旧柔美,只是与原来虚无缥缈的没有根的浮萍比,现在多了一些底气:“顾夫子,学生有一事想请教。”
她说着,就干脆地拿出了图纸,递给顾璋。
顾璋一眼看过去,就明白是珍妮纺织机,哦,不对,现在可能要改名叫姜柔纺织机了。
他虽然不懂得织布原理,也不知道怎么做这个东西,但是一看这个构造,还有机器结构里纺织的东西,就瞬间明白过来。
这就是那个能大大提高织布效率,打低布价,让家家户户都能穿得起衣服的纺织机。
顾璋道:“这个纺织机看起来不错,你应该不是来找我解决技术难题的?”
姜柔从不单独找他问这些,一般都是自己琢磨,或者在公共场合问。
姜柔沉默了下,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除了农业方面的东西,她一直想为女孩们做点什么,选择要做的东西,多多少少也都和降低女性的辛苦有关。
但真的做出纺织机之后,她犹豫了,这个机器能一口气纺织十五根线,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她担忧:“但是一旦真的放出去,很多原本做这个行业工作的女子就要失去饭碗,回家讨生活了。”
女子能堂堂正正地说出来的工作,本就没有几个,稳婆、媒婆、织布、刺绣这些行业女人占了主力地位。
姜柔有些犹豫,她想要长久的立足在外,往上爬,就觉得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异类,而是需要更多的女子从家里走出来。
织布机是好东西,可也有可怕的一面,原来十五个人能做的活,现在一个人就能做了,那剩下的十四个呢?
她们可不像是男人一样,这个活没了,还能有数不清的活等着去做。
姜柔眼底有些挣扎,但看向顾璋的眼神很坚定:“我相信您。”顾夫子传授她们这么多知识,肯定不是希望她们带着满肚子知识回去相夫教子。
顾璋也不意外被她察觉,毕竟刀落在自己身上才敏感,更何况她是个聪明人,他只道:“我觉得还可以等一等,把织布机做得再完善一些。”
姜柔沉思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图纸离开了,她也好奇,顾夫子能用什么办法?她是没有想到什么破局的好办法的。
目前来说,好像只有她们天工学校的学生有希望,可还是人数太少,太势单力薄了。
送走了姜柔,顾璋想了想,入宫去找明盛帝了。
明盛帝这会儿正在批改奏折,来自户部的奏折。
他心中是高兴的,今年瑶光走得不算早,春耕没赶上,但是一年种两季的地方还是赶上了。
尽管家家户户增产不多,但是那么大一片土地,加起来税收的增加就多了。
再加上这两年天工学校产出不断,带动了各行各业的发展,各项税收都明显增多了。
明盛帝松了一口气,因为投入远洋水师,干瘪下去的国库,终于慢慢充盈起来。
眼瞧着,他终于要过上国库富裕,不用扣扣索索算着过日子的生活了!
明盛帝也实属凄惨,继位这么多年了,每次好不容易富裕起来,都要遇到事情返贫。
他想,这次内忧外患都无,肯定没问题。
见顾璋来了,高兴道:“瑶光可休息够了?”
顾璋颔首,也高兴道:“当然休息够了,皇上我跟您说,人休息足了啊,就是容易出现精妙绝伦的灵感,我想到了一个好东西,可以让咱们整个宣朝都富裕起来!”
想要富,先修路!
原来修路的话,明盛帝肯定犹豫,他爱民,除非迫不得已,很少征苦劳役。
但是现在不同了,马上各地都要有粮食,有钱了!这种挣钱的活,辛勤的百姓和农人都乐意抢着干。让人都动起来,男人都动用完了,机会自然都出来了。
顾璋语气真诚又热情,仿佛掏心掏肺为明盛帝高兴:“不仅是富裕,对政令的传达,粮草的调度,各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好处!”
明盛帝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东西,只因这是从顾璋嘴里说出来的。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一个咯噔,手下意识地护住了户部呈上来的奏折,似乎是护住了什么东西?
他的国库!
第148章 盛世来21
若国库是挂在腰间的钱袋子, 这会儿肯定被手紧紧捂住。
明盛帝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确定建设远洋水师,花了不少银子, 紧巴巴地过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现在国库里刚刚有点钱!
怎么每当他稍微富裕点的时候,国库刚宽裕两年,他的爱卿就要来一个让人肉疼,却又根本舍不得割舍的主意?
顾璋的那双乌亮乌亮的眼睛,仿佛在说:“真的不要吗?真的不会心动吗?这绝对是好东西。”
谁能忍住好奇不问?
反正他赵旷忍不住, 这可是顾瑶光都觉得不错的新点子!
“说得这般天花乱坠,到底是何物?”明盛帝心中猜测, 想过了有利于农耕的农具,还想过了武器, 可无论想多少种, 好像都不能和顾璋描述的好处完全对上。
顾璋道:“水泥路。”
“水泥路?”听到这个名字, 明盛帝脸上不由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奇道:“这是什么路?”
又是水、又是泥的,让人下意识联想到下雨天黏黏糊糊的黄泥路, 实在是让人生不起好感,也想不到它能有什么好处。
顾璋简单描述了一下这种路的好处, 不仅坚硬干燥、还极为平坦,无论什么天气, 都不会受太大的影响,在上面通行,速度会很快等等。
明盛帝不太能想到这样的路该如何制成, 但是顾璋连“金丹”都能炼制,既然说能做, 肯定也是有办法的,他微微皱眉:“如此神路,为何要起名为水泥路?”
这名字实属配不上这条神路。
顾璋:“……”
问到点子上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取名。
他马上就忽悠道:“之所以叫水泥,是因为制作过程看起来像是和面一样,在用水和泥巴。”
明盛帝顿时看向顾璋,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半分,露出讶然的神色。
他知道他的顾小状元没个正行,但是也万万没想到,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会去玩水和泥巴!!!
顾璋发现他脸上的惊讶之色,顿了顿,脸都不红一下地说:“我看当地的小孩都喜欢这样玩,就准备带点回来给孩子玩。”
哪个小孩小的时候不喜欢玩沙和泥巴?
虽然甜宝好像是小了点,也是能为他爹背黑锅的年纪了!
明盛帝额头抽抽,什么叫做“带回去给家里孩子玩?”,他看分明是顾璋自己想玩。
不会错的。
不过水、石灰、沙子?明盛帝心说:这三种材料听起来好像还挺便宜的。
不像是修建城墙,为了坚固,还要用糯米和糊糊。
“这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怕是真的和雨后的黄泥一样又湿又软,真的能变成坚硬平坦的路?”明盛帝觉得若真能成,那可真是奇了。
看着桌案上户部的奏折,明盛帝又开始隐隐心痛了,修路啊,这可不是一点钱就能完成的事,怕是比养远洋水师还要费钱。
他道:“这样,先修一条出来看看。此事事关重大,需在早朝上与百官商议。”
这流程顾璋很熟。
之前远洋水师也是一样,明盛帝考虑过后,派人去搜集了许多资料。最后在早朝上商议了好些天,最终才定下来。
顾璋去折腾天工学校的学子们了,美其名曰“作业”“考试”。
费心费力教导学生,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能任务下放,自己轻松点吗?
顾璋心安理得,美滋滋地吃茶赏花,和媳妇爹娘一起逗娃,等待最终成果。
主要流程和原料顾璋都已经给了,但是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
主要是石灰的获取有些难度,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用炸药,但是顾璋私心暂时不想将这种杀伤性武器做出来。
不过天工学校的学子们都很给力,林青柏直接想出了一种靠着强力碰撞不断粉碎的机器,虽然噪音有点大,哐哐哐就跟砸山一样,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
其它小问题就更不费什么功夫了。
等所有的材料和工具准备好,顾璋就在一节户外实践课上,带着他们将沙堆成一座小山包,然后用锹将中间挖空,变成甜甜圈模样,然后往中间的凹陷里加入水和石灰,再不断用锹翻动,使其混合均匀。
很快,黄色的沙、浅灰色的石灰,水就混合在一起,慢慢变成了深灰色的软泥一样的质感,十分柔软。
“这,真的能当路吗?”
“加了水,比平常的泥土还要稀软了,跟河底的淤泥好像。”
“是会发生化学变化吗?可是我看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现象。”
学生们边干活边谈论。
这活虽然看起来有点脏,但是每天接触泥土的学子们也不嫌弃,即使是几位皇子,平日里练骑射,这会儿翻一些泥沙也很轻松,不仅不觉得累,还十分好奇。
这东西真能修路?
“实践出真知,”顾璋安排道,“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每个人修一米,等修好了,过两天咱们亲自来看。”
赵淳兴奋的拌泥,觉得那种有些沙沙的感觉格外好玩,大声道:“夫子,咱往哪个方向修啊?”
顾璋想了想:“往演战堂的方向修,我来画线。”
同样是京郊,演战堂距离天工学校不远,考虑到体育课这个因素,顾璋时不时也会带他们过去玩玩。
很快,学子们哼哧哼哧地开始修起来。
别看一人只有一米,但是路的宽度有三米多,每个人负责的区域也不小了。
尤其是对没经验的新手来说,一下是水泥下多了,一下是怎么也刮不平,上面留有条纹。
还有一个不注意,直接踩进去留了脚印的!
若让顾璋用一个词来形容修路现场,那肯定是——鸡飞狗跳。
互相帮助、传授交流技巧,忙活了一个时辰,这节课才算结束。
顾璋把学生们都放回去了,然后找了些人,将后续一段修完。
剩下就只等着干了。
转眼就是两天。
天工学子们可都盯着呢,等到顾璋宣布彻底干透,可以走上去的之后,学生们都好奇地走到路边。
十皇子最小,他好生打量一番,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用脚尖轻轻在上面点了两下。
“真是硬的!”
“这也太神奇了。”
“这一段路是我修的,上面我还留了一片叶子的纹路做记号!”
顾璋:“……”
这才是真小孩,看谁还说他不稳重?他可不会做这种往水泥路上偷偷留痕迹的事情!
他淡定地往路上走,整个人都踩在水泥路上,顺着往前走,看看质量怎么样。
见顾璋整个人走上去,也一点事都没有,学子们纷纷大起胆子往路上走。
“前两天还又稀又软,你陶泥都松散,这才两天,竟然真的变得这么坚硬!”
“这路走起来好平坦,要是马车在上面走,肯定很稳当,不会颠簸吧?”
“这路多好啊,以后下雨天出门就不用踩一脚泥巴了!”
杜小江兴奋地喊了几个同窗一起,跑回学校里踩了几辆三轮车和自行车出来。
一行人有男有女,都眉飞色舞地踩着车往水泥路上来,还大声喊着:“让一让啊,让一让!”
这一刻只有欢喜兴奋和潜移默化养成的习惯,没有性别之分。
几辆车平时用来搬运实验工具,方便出行,学院里大部分学子都骑过,大家都知道它们平时是什么速度。
这会儿一出来,顿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杜小江冲在最前面,感觉刺激得简直不能呼吸,迎着风畅快地呐喊:“啊——”
两条腿可卖力了,简直像是风火轮,领着车队一路风驰电掣,如闪电般往前冲。
被风扫过的顾璋:“……”
嗯,不气,要体谅傻娃子没骑过马,没试过在草原上奔腾。
车队“嗷嗷嗷”地过去了,看得退让到路两边的学子们,也都面露惊奇之色。
“车在上面走,看起来真的一点也不费力!”
“骑起来肯定感觉也好,平坦又舒服,不会颠簸得屁股疼。”
顾璋也受到气氛感染,要了一辆自行车,在这条道路上飞驰起来。
等玩过两圈之后,顾璋觉得过瘾了,他收拾收拾回家,到点下班!
刚好明日休沐,可以写写折子,然后想一想怎么在早朝上吵……商议此事。
顾璋回家了。
但学子们欢呼热闹,动静可不小,直接把微服来演战堂的明盛帝招来了。
在演战堂刚刚成型的时候,明盛帝就稀罕,后来被顾璋带着躺赢了一回,那种“梦回吹角连营”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忘怀,他便抽出空闲时间来,琢磨如何通关。
“外面什么声音?”明盛帝问。
苏公公应道:“是天工学校的学生们,他们在修好的水泥路上骑车,高兴地欢呼,故而热闹了些,声音便传了进来。”
明盛帝:?
他那些机智聪慧的栋梁之才,竟然因为骑车,高兴成这样?
在明盛帝脑子里,浮现出小儿那种玩具车,于是更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住了。
不会在学了顾璋的学问和本领的同时,这些学生也把他那个洒脱不羁的性子给学去了吧?
上百个有顾璋这样学问的学子,能让人高兴得晚上做梦都被乐醒。
但是上百个顾璋的话……明盛帝捂了捂心脏,想到顾璋的性子,有点不敢想那个画面。
明盛帝有些艰难道:“走,去外面看看。”
等出来时,只看到一批人风风火火“嗖”地一下离开的背影。
明盛帝瞬间忘记此前的担忧,一把抓紧苏公公的胳膊,语速都变快:“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他不是没见过自行车!
明盛帝干脆地往水泥路上走,他稳了稳心神,来来回回把这一小块水泥路踏了个遍。
顾璋一点也没有夸张!
明盛帝想到飞驰而去的天工学子,又想到这条路相对便宜的原材料,心中琢磨起了顾璋提起过的种种好处。
几乎是立刻,他就想到了许多惊人的好处。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连明盛帝这样的心胸,都忍不住吐槽道:“工部那些官员,和天工学子相比,简直像是吃干饭的。”
比不过顾璋教出来的学生。
还比不过顾璋随手给孩子带的泥巴玩具!
就光是做的那些玩具,都比工部所有人都强。
苏公公可不敢接这个吃干饭的话,皇上可以骂,可以嫌弃,他可不敢,只宽慰道:“这世上哪有人能和顾大人比?他可是您钦点的六元及第的奇才。”
若是平时,明盛帝也该消气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许这次刺激太强,他仍有些不满:“天工学校的教材,他们可都读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次掀起了“满朝文武争读天工学校教材”的风潮之后,几乎每个官员家里都备着一套教材,但是后来都没什么动静了。
苏公公只能努力替他们圆场:“也许是平日太忙,没什么时间苦读这些书。”他顿了顿,“而且皇上您也知道,顾大人曾经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好他的学问的。”
平正豪那次想要将女学生赶走,让科举出身的学子取而代之的事,没有成功,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涟漪。
当时那一丝涟漪不显,但是在许多官员苦读无果,感觉头秃,还有人怎么也没法说服自己,两个不一样大的小球为什么会同时落地?
即使读懂了也只是懂了,很少有天工学子那种“灵光一闪”后,他们也逐渐地、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明盛帝想到这些,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些分明也是社稷和百姓需要的人才。”
说出这话的同时,他耳边忽然想起顾璋曾经那句霸道蛮横,仿若大奸臣说的话——“那肯定不是您的问题,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努力,或者科举考官有问题,不能为您选出想要的人才。”
虽然这话说的是林青柏迟迟不能科举入仕,但此刻,明盛帝忽然觉得有些道理。
科举考官出的题目,确实没选出他想要的人才,总归是哪里有问题的。
明盛帝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正想吩咐苏公公召顾璋去宫里见他,忽然想到今日休沐,那小子肯定不乐意,于是临时改口道:“你去告知薛将军、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就跟他们说,瑶光在这儿新修了一条新路。”
消息送到的时候,薛将军正在家中演武场练武,听到有小太监来将军府,也没太在意。宣朝武将待遇很不错,除了逢年过节,明盛帝要是遇上了适合武将用的武器,或者有人献上了兵书,都会找机会赐给武将们。
“新修了一条路?”这倒是第一次听说,薛将军面容严肃,他可从没听过顾璋还会修路:“什么时候修的?怎么没听说?”
被苏公公派来的小太监也不太清楚,只能笑着道:“听说就是这两日,好像是顾大人这次游学,在外面想出来的新东西。”
薛将军面沉,习惯性严肃绷紧脸庞,即使没什么杀气和情绪起伏,也吓得小太监赶紧离开,比来的时候走路速度都快了不少。
薛见雷干脆利落吩咐道:“备马!”
在路上,他还在疑惑,水泥路难道是水和泥巴修成的路?皇上还特地告诉他,显然是让他过去看一看。
等看到了演战堂和天工学校中间的那条水泥路后,薛将军觉得自己被诓了,这么坚硬的路,怎么可能是用水和泥做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条路上骑马的速度也太快了!
兵贵神速,这个道理没有将领会不明白。
无论兵马移动,还是从后方运送粮草,不同的军队之间相互支援,有了更快的速度,战斗力必然大增。
这路是怎么来的来着?
薛将军黑着脸,问身边同行而来的管家:“刚刚宫里来人说,这是顾瑶光给孩子带的玩具?”
管家也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道:“好像、好像是这么说的,还说是小孩爱玩的泥巴。”
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荒唐了,好像顾大人可以随意地揉圆搓扁。如若不然,软乎乎的泥巴,怎么就一下子变成硬邦邦的路了?
还这么平坦,跑马起来这么舒适!
薛将军想明白了,这事问谁都没用,要找就要找顾璋这个根源:“走,去巡抚总督的府邸。”
这水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顾璋这小子不会又要高价卖出去挣钱吧?
想到五百两一瓶的神仙水,又想到灭敌无数却被拿来在婚宴上放来好看的烟花。那小子是个能花钱也能挣钱的,还真说不好!
事关国力,可不能真卖出去给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人了。
薛将军调转马头,立即朝着顾璋家里的方向奔去。
在呼啸后退的劲风中,薛将军想,顾瑶光要是投身武将世家,那肯定是个武将天才,不仅能打仗,还能自己管后勤的那种!
薛将军速度很快,薛见雷雷厉风行的性子就是和他一样,父子一脉相承。
没有提前的拜帖,但是薛将军觉得,以他对顾璋的了解,他不会在意这些小礼节。
见到门房,薛将军自报家门,而后直接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地问道:“你家顾总督在家吗?”
那威严吓人的模样,差点让门房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在。”可不能让这尊凶神恶煞一样的壮汉跑进去找顾大人。
幸好薛将军提前自报家门,门房将这个下意识的念头压下去了。
核验了身份后,他小心道:“请薛将军先下马,入府喝茶休息,小的这就去通报。”
薛将军还是第一次来顾府。
关系好不好是一方面。
顾璋在文臣中做到了极致,还有那么高的民心,他这个武将若太过亲近,那是害了他。
这座宅邸,顾璋当年匆匆布置就足够漂亮,成婚后花了更多的时间,一点点调整到最符合他们心意的模样,现在整个宅邸美得像是仙境。
宅邸中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各种精美绝伦的摆件,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各处,完美地融入风景中,既实用,又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活泼灵巧的鱼儿在水中游动,蜿蜒的溪流载托着花瓣涓涓流淌,到处都是盛开的时令花卉,到处都是馥郁的香气。
薛将军被请进来之后,就被这样的风景闯入眼底,被无处不在的花香裹挟。
他头一次生出了自己好像是个大老粗的想法。
等他离开,身上不会染上花香吧?
要是旁人,他多半要嫌弃,住的宅子弄得这么精致,没点雄浑大气的男儿气概,多半是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
不过薛将军这会儿见顾璋过来,张了张口,只是夸道:“宅邸布置得还挺漂亮。”
顾璋笑道:“多谢薛将军夸奖了。”
两人在待客的正厅坐下后,薛将军就开门见山道:“我得皇上吩咐,去看了你新修的那条路,此路很好。”
顾璋:?
他不是打算明天进宫的时候再说吗?
燕先竹也趁着休沐来看甜宝,陪着玩了好一会儿,听闻薛将军到来,也往正厅这般走,正巧听到薛将军这个问题,于是笑道:“不怕薛将军笑话,水泥路是瑶光这小子为了哄儿子才机缘巧合做出来的,十分神奇。”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小水泥台,上面印了一个软乎乎的小手印,忍不住炫耀心思地递过去:“您瞧!”
这是顾璋昨日带回来的一点水泥材料,因为树叶落在水泥地上痕迹的启发,高高兴兴地做了几个小手印,小脚印的水泥台,就跟砚台差不多,不过砚台中间是凹下去的墨池,这个是凹下去的小手印,小脚印。
水泥湿的时候和泥一样好洗,水一冲就没了,也不用担心什么,顾璋一个没忍住,捏着甜宝的小手按了好多手印。
最后的成品,看起来就像是小娃娃一巴掌拍下去,力气大到在坚硬的石头上都能留下手印。
不仅有甜宝小手印的模样,还寓意着小家伙力气大,身子骨结实,深得老人们的喜爱,很快就被瓜分完。
薛将军摸着凹进去的小手印,凶悍的面容都柔软了几分,他水泥在变硬之前真的软乎了,他直接说:“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水泥之事,水泥修成的路,对提升军力有很大的作用。”
……
与此同时,先后有官员收到明盛帝的通知,好奇地去看了一眼水泥路。
每个人在看到这条路之后,都冒出各自不同领域的想法。
“好好好!这路能促进各地交流,商业肯定能更繁华。百姓日子变好,税也会变多。”
“若造价不高的话,能修到偏远地区就好了!政令能更快传到,现在咱们对那些地方的掌控力还是太差了。”
不少官员也觉得此话有理,俗话说的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因为距离太远,消息传递得太慢,对距离较远的疆土,朝廷总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翌日,早朝。
顾璋提出修建水泥路的提案后,这些人一个个出列,陈述自己的想法。
每个人立场不同,说的角度也不同,比顾璋一个人想得可丰富多了,还有切实有力的论据,简直把水泥路吹到天上去了。
没见过水泥路的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仿佛才休了一天的假,自己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同样站在最前排的李老尚书,看着这一个个人出列说着慷慨激昂的话,舞着胳膊的激动模样,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这模样好熟悉,难不成顾璋也给他们画饼了?
随即,他连忙在心里连呸三声,什么画饼?顾瑶光那张嘴简直魔性,他都被带到沟里了!
第149章 盛世来22
看着这些突然冒出来为水泥路说话的人, 顾璋有点懵。
都发生了什么?
他应该才是今天这场辩论的主力军才对!这群队友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顾璋努力回想,水泥路确实是前天才硬化,上路实验, 而且昨天是休沐。
所以唯一的答案是……天杀的,这群卷王!!!
就不能好好休息吗?就不能好好睡大觉吗?就不能陪陪孩子,出去吃一吃美食吗?
都是明盛帝带的这个坏头!
顾璋心里暗暗谴责,坚决抵制这种行为,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在这群卷王衬托下, 变成咸鱼一条了。
等这一波人发表完意见,一面倒的风吹了一会儿, 把人的反骨吹起来了!
起初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官员,拧紧了眉心, 也开始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窦天工一人分饰两角, 先把此路的好处大夸特夸, 然后又站到了反对方去:“不过臣觉得也还是要谨慎些,再观察一些时日为好,这种路由软变硬,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轻易大量铺设。要是有后患,届时损失怕是不小。”
有大臣率先提出了反对, 反对方的火也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戎景山也出列问道:“此路造价几何?不同车辆在上面速度会有多快?铺设的时候人力消耗多大……”
紧接着有户部的官员也算起来:“投入和产出的比例也需要考量,如今农耕大盛,民力投入耕作的回报会不会更高?”
在现在蓬勃发展的态势下, 人力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
所有事都是要人来做的。
无论士农工商,其实都不能算是国之根本, 国之根本永远是人口。
顾璋嘴角上扬,笑容更灿烂了。
许多官员看到他这样笑,忽然觉得后脖颈有点凉,几乎是下意识浮现一个念头:顾瑶光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水和泥修成的路?
还是又想休假了?
还是又想祸祸谁了?
想不到!
就顾瑶光那个想法的跳脱劲儿,心都要突突突地跳出来了,也想不到他还能怎么造作?
不过是修个路而已,笑得这么灿烂做什么!
越是想不到,反而越是有点发慌,许多官员如临大敌地看向顾璋,尤其是那些曾经被坑过的。
顾璋撸起袖子参加了这场战斗,把刚刚反对派提出的问题一个个答了,该怼的也怼回去。
一副“这路绝对值得推广,天下第一好”的嚣张式自信。
顾璋其实也不是不知道水泥这玩意的那部分劣势,要是真那么好,他们基地也不会隔一段时间就修修补补了。
但是宣朝的朝会就是这样的风格,尤其是大佬云集的朝会。
从当下的角度看,所有人提出的所有政策,最后是好是坏都是未知的。读史书的都知道,当时觉得再完美的政策,再自信的决断,几百年后也可能被骂,当时被许多人反对,只是小部分人坚持的政策,几百年后反而可能被夸。反之亦然。
想要让自己的想法能实施,首先就要自己够硬气,你自己都支棱不起来,谁还会信任你?其次就是要说服一帮大佬觉得你行,找出无数论点打败看衰的人。
这事在朝会上吵了五天,这五天不乏官员跑去那条水泥路打卡,最后以顾璋胜利告终。
主要是谁能吵得过他?
说预算,顾璋叭叭叭就给你拉出具体的人力、材料费、工钱……然后又算路修好之后的收益,还给你算能给最底层的百姓创造挣钱的机会。
算得人头昏脑涨,好像有无数个数字显性,哐哐往脑袋上砸过来。根本跟不上啊!
说路本身,顾璋又开始叭叭科学,物理化学地理都扯进来,他还能把自己见过的水泥路的用处都说出来。
明明水泥路都没见着一条真的,还没修一条城城相通的水泥路,但顾璋愣是说得跟真的一样!
大多不懂理科,还有些偏科的文官们:“……”
和场上大佬相比,文理都不太擅长的武将们:“……”
有谁能来收了这个家伙?!
简直是欺负人!
但说不过,队友还一个个都被顾璋给拉到对面阵营,最后一小批负隅顽抗的官员都只能含泪认输。
于是工部开始绘制路线图,每一条路、每个县城连接府城的路都修是不可能的,首先要找出性价比最高,都府与都府相连的路线。
户部也开始配合,要算出这些路的具体预算来。
兵部也积极参与,一群高大威猛的壮汉,成天跑到工部去嚷嚷:“这肯定要修一条!”
生怕工部那些家伙,只考虑百姓民生,没把他们军队的战略部署考虑进去。
调兵遣将的事,还是他们武将最懂!
还有技术学习,材料准备、材料运输、质量验收等等考虑事项,要培训的技术员,顾璋也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一切都确定下来!
这些技术员,也有不少是对天工学校感兴趣,慕名到京城来的,好些原本都是无田无家、或者遭遇意外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人。
走的时候都高高兴兴地说:“都说有天工学子的地方好找活干,果然没骗人,京城真的是什么活都有!”
修路的政令一发出去,看到待遇、伙食等信息,与刚赤府的百姓听到种树的反应一样,都乐坏了。
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除了种田,掌握的其它技能真的很少,这种力气活,是他们最不怕的。
“说是要修路,走起来没有灰尘,下雨也没有泥巴的好路,这活我肯定能干,我盖房子可是一把好手!”
“我也想去,我想挣钱买金家铺子的沙盘模拟打仗的玩具,十二岁的要不要?我可有力气了!”
“等挣了钱,咱家今年养的猪就不整头卖了,自家杀了留一半吃。过年吃杀猪菜好不?”
……
报纸上同步刊登了这次修路的报酬和伙食,百姓知道得多了,还有不好做假的新账法,更有眼睛比鹰还锐的顾大人在,一层层的官员们谁也不敢贪这些钱。
各地都开始如火如荼地修路了。
在修路的时段,路边还自发地衍生出各种小摊,价格便宜实惠,又创造出不少挣钱的机会。
朝着四个不同方向,连接重要都府的主干路,一点点成型。
钱是哗啦啦地往外花。
国库又可怜兮兮的瘦身了。
明盛帝心疼啊!
他是不是年号没取好,命里缺点财气?要不国库怎么就是充盈不起来呢?
他忧愁的拿起笔,学着户部新账法里的坐标轴,从自己登基开始,画了一条以时间为横轴的长线。
他又在上面画国库银子变化的折线图,变多—变少—变多—变少……
把年份一标注,再把转折点一看。
明盛帝:!
许多小起伏还算正常,每个大起大落都跟他的顾小状元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跳和这根线一样上蹿下跳,跟旁边的苏公公道:“你说财神和吞金兽,怎么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苏公公没看他写写画画的东西,只听这个说法,便笑道:“您这说的可不就是顾大人吗?当年婚宴,可一口气把从钱家挣来的钱,全花出去了。听说顾大人从小就说‘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吗’这话实在是洒脱。”
他惯常搜集这些关于顾璋的消息,偶尔明盛帝疲惫了就说给他听听乐呵一下,这招一向好用,今儿却有些扎心了。
是啊,原来根源在这!
明盛帝看向这个折线图,叹着气给它取了个标题——【顾璋挣钱顾璋花,谁也别想带回家】
真是想不通,哪有人这样花钱的?
顾璋第二天就看到了这个折线图,还是跟书画一样被装裱好的,看起来精美得很呢!
明盛帝特地拿出来给某人看看。
顾璋探头一瞧,乐了。
他才不怕明盛帝的严肃脸,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大大方方拿在手上看,笑眯眯道:“这不错,您可把它保护好了,等以后传到后世,说不定还能成一段佳话。”
顾璋觉得自己可厉害坏了,把国库当私库花啊,他都没意识到啊!
要是以后那个史官写他花钱大手大脚,铺张浪费之类的,他就把这个图往他脸上一甩,然后说:“好好看看,认真写,可别把小爷给写小气了。”
“什么布料、首饰都不值得一提,那能值几个钱?写来我都嫌自己小家子气,写这个,现成的证据和材料!”
顾璋想想就乐呵,不仅不阻止,还对明盛帝道:“皇上,您都打算装裱了,不如再盖一个章?这才能证明是您御笔所画。”
以后指不定还能上拍卖会,卖个百八十万的。
明盛帝:“……”
就不该低估这小子的脸皮,真的是比城墙都厚实,连身后名都不顾了???
“死都死了,还顾及往后的名声做什么?随便夸,随便骂,反正我也不疼不痒的,日子过得自在快活不比什么重要?”
尤其注重名声,想当一个明君的明盛帝:!
他拿出画来,不仅没有让顾璋受到一点冲击,反而自己被创了个人仰马翻。
时人最注重名声,顾璋这个“只管眼下快活”的想法,实在是让明盛帝有些接受不了,头都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他摆了摆手,赶紧让人把这个画卷成卷轴,撤了下去。
顾璋有些恋恋不舍地追逐着那副图离开,提醒道:“苏公公记得要盖章啊!”
等回过头来看明盛帝的面色,顾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可能是对这时的人冲击力大了点?
名声对这个时代的人好像真的挺重要的,他努力横向比较了一下,也许无异于“穿三点式随便出门都行,反正关键点都护住了”这种说法的震撼和不能接受?
顾璋难得良心发现了一回,放温和了声音和语气,劝道:“没什么好发愁的,不就是国库的一点钱吗?很容易就赚回来了。”
顾璋说完心里点点头,他还是很善良的,他可还想着明盛帝这个996上司能活到九十九的!
这样的话,理论上他至少能开心地浪到八十八。
即使知道挣回来的钱有可能还是保不住,但谁能抵挡得住家里囤钱囤粮的诱惑呢?
明盛帝道:“说来听听?”
顾璋说:“我给您出个主意,等路修好了,您就收过路费。”
明盛帝没好气道:“哪有走路还要收银子的?”
“怎么没有?”顾璋理直气壮地举出例子,“您绝对听说过一句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不就是吗?”
明盛帝黑了脸:“那是匪寇所为!”
他觉得今儿顾璋就是诚心来气他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那八岁的小皇子都比他成熟稳重!
不,就顾璋家的两岁的甜宝都比他懂事!
顾璋看着炸毛的明盛帝,觉得今天快乐值直接冲满,见明盛帝嫌弃的挥手赶人,乐颠颠地回府了。
今天又是没有任务,提前下班的一天!
顾璋回府路上发现了一家新开的淮扬食铺,回家就领着一家人出来吃饭。
水泥路一点点修建着,使用了足够多的劳动力,这活男人居多。
顾璋也时不时去京城外的那条路上看,也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注意到的小问题,比如带踏风和红枣出去踏青玩耍,走了几次之后,踏风就不乐意上水泥路了,他给做了马蹄铁。
同样的问题也偶尔会冒出来,不过都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
水泥路似乎开了这个新年的好头。
各式各样的点子,都在天工学子的手上迸发出来。
顾璋也好奇了解了一下,原来过年回家这段时间,天工学子们都被寄予厚望,听了许多人的难点和痛点,还被期望能帮忙提升一下家乡粮食产量。
等回来学校,几百个臭皮匠一讨论、一交流,那灵感的火花呲呲呲的往外冒!
时间转眼过了两个月,慢慢进入了夏天。
确实如顾璋所想,在他有意识地引导下,越来越多的男子得到了挣钱的机会。
然后人就不够了!
人口就那么些,农耕也是大事,占了大头。各行各业也都需要人,木匠、铁匠、铺子中迎来送往的小二、酒楼的洗碗工、码头的搬运工……在蓬勃向上的社会里,到处都需要人,到处都是挣钱的机会。
许多做生意的商人,都要提高了工钱才能请到人,要不人就跑去别的铺子打工了!
人都是利己的,而且底层百姓可没那么多讲究和规矩,能挣到钱,能多吃一顿肉,多买一件衣服,那才是真的。
许多女子看到外面许多工作机会,率先走了出去。
像是糕点铺、杂货铺等等铺子招人的时候,就能看见有能说会道的妇人上前:“掌柜的,这活我也能干!我嘴皮子可溜了,最会招待客人,肯定说得他们买咱家的东西,高兴得下次还来!”
这妇人能说会道,那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不知道多少吵架的街坊邻居都是她劝好的。掌柜也听说过她的名气。
现在想招个嘴皮子利索点的小二也太难了,反正也招不到人,不如试试?
就连各大学院,都因为有钱读书的学子多了,厨子忙不过来,要请更多的厨子。
可现在厨子也是稀缺的啊,生意好的酒楼养着比原来多一倍的厨子,再有手艺不错的厨子,都自己去卖吃食了!
也有平日里在家里掌勺的泼辣女人去找了要招人的管事:“您看我能行吗?”
管事有些犹豫,厨子大多都是男人,他怎么能招个女人?
那泼辣女子胆子很大道:“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了,家家户户都是女人做饭,凭什么做饭的活计就只要男人?我做饭可不比男人差!”
她可是每次都听报纸,有文化的女人,谁也别想糊弄她!天工学校里,女学生虽然少,但是都在前头。还有个叫姜柔的,可聪明了,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那管事也是个性子绵软的读书人,被泼辣女子这么理直气壮的一输出,还真的应了,“咱们先试试,若学子觉得好吃……”
她自信的打断道:“肯定好吃,我的手艺,甭管是村里大席,还是村里的猪,都哼哧哼哧吃得可香了。”
管事大惊失色,村里的猪?
这些有本领、有胆识的女子先一步走了出来,市面上原来很少有女子的岗位,慢慢有了女子的身影。
见到她们这些“引路人”,缺钱的女人们也鼓起勇气走出去找这些曾经没她们份的活干,没钱可比什么都可怕!
有了她们占据了岗位,后头再有女子出来求职,难度似乎就低多了。
都有先例了,怕什么?缺人就招进来!
对面铺子都有了,我也能招!
旁人铺子里都有,我招一个也不稀奇,手脚可麻利呢。
走出来工作的女子比例小幅度上升,到一定比例之后,就停滞了。
太多女人被困在家庭里了,要洗衣、做饭、带孩子、料理家中琐事,一个家总是需要这么一个人。
在某天下课时,顾璋对姜柔道:“现在应该不需要犹豫担心了。”
姜柔道:“不担心了,多谢您指点。”
她从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办法。
不需要流血与牺牲,不需要硬碰硬地据理力争,就这么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达成了目的,还是这样惊世骇俗,违背世俗礼法的目的。
她喜欢这样的方式,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喜欢硬碰硬的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若真做了,这两年哪里还能得到父亲和家族的支持?更不会有现在的名声和成就。
这是一种温柔到让人震撼的强大。
润物无声,却让人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强大到无法抵抗,却也温柔得让人舍不得抵抗。
姜柔细细品咂,她觉得这也许会成为她此生行事的准则,她也想做一个这样强大的人。
不只是硬碰硬能赢,而是强大到让人心悦诚服,甚至不忍心拒绝这份强大。
顾璋帮忙牵线,让纺织机以技术专利的方式入股开了纺织厂,和他那些来钱的营生一样,每月分成。
纺织厂招了很多女工,也让很多底层的织娘失业,她们为一次能织十八根棉线的纺织机震撼,有些埋怨发明出纺织机让她们失业的人,却不得不在心底认同,这是个好东西。
有些玩得好的姐妹,不甘心回家过伸手要钱的日子,咬咬牙,凑了钱买了纺织机,小作坊就开起来!
也有些人勇敢地步入其它岗位。
顾璋本也觉得就是如此了,他也只想到这么多。
不过学院的女学生们做得更出色,陆续发明出了“河流滚筒洗衣机”“自动喂鸡器”等等机器。
比如河流滚筒洗衣机,是用木头或者竹子围成一个圆筒,中间放上搅拌的轮子和拍打的木片,倾倒着放在河边,在流动的水中,只要像是蹬自行车一样踩一踩动力轮,一大桶衣服就会在不断地在流水中拍打搅拌,被洗得干干净净。
若做得大一些,完全可以支持一个村的人使用,连小孩都能踩动。
这其实不难,相比纺织机,或是天工学子其它发明,这里的技术含量并不高。
但顾璋注意到,这些发明无一例外是学校中女学生做的,还大多是底层来的女孩,单论这一批,穆巧思比姜柔都要表现得出色。
也是啊,不洗衣服的人,怎么会想到做东西出来,让洗衣服变得轻松呢?
顾璋轻笑一声,看了看天空中灿烂的晚霞,迎着晚霞散步回家。很多事情他也做不了,甚至意识不到。
能救女子的,终究只有她们自己。
不过三年任期也快到了,他也该好好想想,要怎么安排天工学校这一批学生了。
肯定是要入朝为官的。
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和名气,入朝为官肯定不难,难的是全部都入朝为官,老古板可多着呢。
朝中儒家学派的古板官员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阿切——”
谁惦记他们呢?
第150章 盛世来23
顾璋多了个想做的事,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还有不短的时间,办法总是会有的。
他每天上上课, 听各地的学生们聊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顺便给出出主意,传播点灵感。
然后再回来给燕芷聊,两个人一起琢磨复原各地的好吃的,顺便再逗逗娃。
这天,顾璋按照惯例腾出一个悠哉的夏日午后, 在凉悠悠的书房里,喝着冰饮, 阅读着四方朋友的来信。
骂骂咧咧带火气的占一半。
洋洋洒洒带喜欢夸奖的占一半。
甚至有同一批信件里,同一个人前后写了两封信, 前一封大夸特夸, 后一封就火冒三丈, 以笔锋来看,几乎能看出有个暴跳如雷的小人,气得头顶直冒白烟。
要不是亲眼看见, 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样风格两极分化到割裂的信件, 居然全是写给一个人的。
顾璋倒是笑得开怀,他乐呵呵地写着回信。
他写完给薛见雷的回信之后, 又拿出下一封,是金瑎写来的。
前面是交流现状,金瑎说他现在在地方当官感觉不错, 相比之前头一次,现在已经得心应手了。
还说他家小孩哭着喊着不要念科举的书, 要去天工学堂学做玩具,甚至还背着小包袱离家出走,无奈小包袱里只装了一条小裤衩一件小马褂,一块碎银子,一本化学书,一包最爱的糕点,还没走出府邸的门,就被他这个当爹的给逮回来了。
【哈哈哈,你是没看到他委屈巴巴包着眼泪瞪我的样子。好像没被我抓住,真的能出走成功一样。】
【还不理我。吃饭的时候,小倔包就只扒饭,不夹菜,眼泪叭叭掉,可给我心疼的,给买了好多玩具才哄好。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其实原本信件的画风也不是这样的,大多是与时下文人以信会友一样,关心对方的现状与生活,交流学问,分享书籍,探讨为官的政策心得等等。
最开始是在边关,开始了“你吃不着”“这个可太好吃了”的吃货互损,等后来顾璋炫耀了一次自家甜宝之后,慢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金瑎:谁家还没个孩子了?!
再到后来,互损完了,又转头开始爆料自家崽的糗事。
顾璋想到短腿小不点背着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地要离家出走的模样,眼中带笑,又继续往下看。
后面这件事就更稀奇了。
【还有个事,瑶光你可得给我评评理,这事情你说的话最有说服力。】
顾璋好奇地往下看。
原来是金瑎这次任职的地方,也有一个地方小报,挺受当地百姓欢迎的,他就披了个马甲,时不时写写诗,发发文章。
他前段时间下去巡查,看到巧儿做的洗衣滚筒,还有风吹着成片晾晒的衣服,颇有所感,写了首诗赞美这种省时省力的工具。
报纸上另一个当地小有名气的文人,却刊登文章说那都不值得一提,不过是洗几件衣服罢了,大力称赞另一种搬运车。
言语间是看不起这种帮女人洗衣服的工具的,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金瑎正暗搓搓欣赏大家对他马甲号的反应,想听大家夸夸他的诗写得好,最好还能听到两句好听的,说细致入微,确实有他写得这么好之类的。
突然被这么一撅,哪里还能忍?
两个人都不服气,就这么一来一回在小报上交锋起来,吵出了火星。
顾璋:“……”
没想到啊,这年头除了诗人有粉丝,咸甜豆腐脑有站队,连发明都有粉丝了?
他是搞不懂有什么好争的。
而且这种东西,几乎能预料到,根本争不出结果。就跟语文阅读理解一样,选哪个答案都能说出花来,都有道理。
【瑶光你来评评理!都是你教的学生做出来的,你说说哪个好?】
顾璋乐了,合着他变成“参考答案”了?
他说A对,那就是A对。
他说B对,那就是B对?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曾经有次语文课,老师先把A选项讲得很有道理,后来发现看答案看错行了,正确答案是B,又能很快面不改色地把之前讲的圆回来,又把B说得头头是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厚脸皮和口才,和这位儿时记忆中的语文老师,未尝没有关系。
毕竟那次太过震撼,以至于他小时候偷偷观察了很久这位老师的言行。
顾璋翻看了随信件一起寄过来的几张报纸。
双方都翻来覆去挖掘己方的优点,又各种角度不断说明己方为社会带来的效益更高。
“傻不愣登的。”顾璋轻笑一声,提笔打算给对方回信,在墨汁染上信纸的瞬间,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灵感。
这是个好办法啊!
既然百姓们各有各的喜欢,各有各的理由,那他不如来个大评选?
名气是个好东西。
他不在乎,觉得无所谓,可其他人在乎,甚至看得比什么都重,还身前身后名都要。
顾璋立马换了一张信纸,开始忽悠人了。
他在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一套逻辑自洽的忽悠词,说自己毕竟是当夫子的,不好评价谁更好谁更差,这会打击学生的灵感和积极性,他写着:【灵瞻诗词让我惊为天人,文章也绝妙,若灵瞻想知道答案,不如投稿到官报上,让更多人来评评理?】
他还“十分贴心”地给出小建议说:“若想要更多百姓站在你这边,我建议你写几首朗朗上口的,不需要太多文化,一听就能明白的诗歌来说其好处。”
金瑎一看,就感动得泪眼汪汪,瑶光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看看这些贴心的小打算,这不就相当于让他赢吗?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金瑎风风火火地整理出来,给大宣第一日报投稿,还在小报上约战,让对方也投稿,一起见真章!
顾璋脑子里有了大致的造势框架,先跑了一趟皇宫。
不出他所料,明盛帝也有让天工学子入仕的念头。
顾璋:“我就知道!”
当年能追到鹿鸣宴上去给他安排差事,明盛帝这个惜才的,恨不得把有才华的人都拉来给他做事,怎么可能半点不心动?
明盛帝顿了顿道:“这事,有得头疼。”
往浅了说,这事撼动了科举这个实行了千百年的制度。
更是触动了现在百官的利益。
他们都是一步步千辛万苦考上来的,凭什么有人能直接入仕?那日后谁都能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再也不用读书了,想个办法,找人买一个利国利民的新发明,是不是就能直接入仕了?
还有,科举上来的是天子门生,而天工学校的学子都是顾璋一人门生,若开了这个口子,顾璋的人脉就太可怕了。
旁人是年到老了,才能党羽遍布整个朝堂。
他小小年纪,上交好朝廷重臣,中有桃李满天下,下有无数百姓交口称赞。
上上下下好像没有人不喜欢他!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皇上从来没对哪个臣子这么亲近过,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只要对上顾璋的想法和提议,深沉的帝王谋略和心计,都不见了踪影,要什么给什么。
即使偶尔嘴上骂两句,任谁都听得出来是维护的!
譬如皇后、亲王等许多人,都忍不住暗暗心惊,然后在言语中试探过明盛帝。
明盛帝这个十层滤镜拉满的人,听人夸他的宝贝蛋听得舒服,心情大好地应道:“瑶光这般风光霁月、生机勃勃的年轻人,谁会不喜欢?”
试探的人小心翼翼地表示:“顾大人确实聪慧也讨喜,薛将军、燕丞相、戎家都挺喜欢他的,连素来重规矩礼法的李老尚书,竟然也能去天工学校教书。”
都是权势不小的大臣,甚至是他们想要结交拉拢的对象,顾璋都相交甚密,可谓朋党满朝。
明盛帝也没有半分往猜忌这方面想,还笑骂道:“那小子惯会偷懒,点子又一个接一个的,要不是有诸位爱卿兜底接手后续事项,他指不定要闹罢工。”
顾璋想做的事情都大,要么需要的人力物力多且杂,要么很关键不容有失,年轻的官员经验少,根本担不起这些重担,重臣们这就一个接一个和顾璋熟悉上了。
然后就开始哼哧哼哧地干活,原本悠哉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要是正主一起干还好,偏偏正主直接溜了,这能让人不气吗?恨不得边做边骂!
明盛帝说着说着,就把顾璋又夸了一遍,然后感慨般总结出“朕的顾小状元就是这么受欢迎。”
这种信任,将试探的人都噎住了。
也是这份喜爱,让明盛帝为他担忧,隐隐察觉到顾璋想做的事之后,提醒道:“可没那么简单。”
顾璋笑眯眯:“简单那就没意思了,要有点挑战才好玩嘛。”他可不喜欢沉寂得像是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
要时常有点新乐子、新挑战才好。
顾璋这双笑得亮晶晶的乌眸,明盛帝看到就感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又有人要被坑了!
他微微警惕地问道:“你想怎么做?”可别连他一起坑了,这小子胆大包天地什么都敢做,就仗着自己舍不得训斥责罚他!
顾璋确实胆大包天,一脸神秘的表情,卖关子道:“不告诉您,不过肯定热闹就是了。”他喜欢热闹,最喜欢那种热腾腾的、满是喜悦和向上的人间烟火气。
顾璋想了想自己藏在深处,更为大胆地让女子也一同入朝为官的想法。他没说出“放心”之类的话来宽慰明盛帝。
他还是很诚实,很善良的!
明盛帝看着眼前这双乌亮的眼睛,好像说“看我多淳朴善良的一个人啊!”,十分无奈,但这么多年自己纵容出来的性子,也真是生气不起来。
他甚至有点难得被人卖关子的好奇和期待,于是只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顾璋摸了一把明盛帝的心思,确实如他所料。这样的话,想要天工学子入仕不会太难,但是带上学校里的女孩们就不一样了。
顾璋决定先点一把火。
而引火的柴,也很快登上了报纸。
金瑎和人在小报上的争论,稍微收敛了一些,披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登上了大宣第一日报。
顿时掀起了一小股议论的声音。
顾璋趁机找到龚家书局,和这个老合作伙伴一起打算搞事情。
龚老爷:“全民评选?”
这倒是个新说法,从没听说过!
顾璋点头:“这不第一批天工学校的学子要毕业了吗?学得好不好,谁学得更好,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当下大部分书院、学堂都是考试来看评判学得好不好,但龚老爷脑子也是很灵活的,结合“全民评选”这几个字,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天工学校教的学问,都是实打实的对百姓有用的学问,哪里是考试能考出来的,当然是要问百姓才最有说服力。
龚家书局对这个活动喜闻乐见,都是人气啊!
不仅能扬名,而且学子来一趟投票,来都来了,是不是也会顺手买点书?
很快。
顾璋又十分好意思的占用“十万个为什么”的版面,表示会有这个活动,将会选出“最伟大的十个发明”和“最有才华的十名天工学子”
他表示这将是天工学校这一期学生的毕业成绩,让百姓亲自来选!
本来为“洗衣机”和“搬运车”议论纷纷的百姓们,忽然就被这个消息砸中。
各地的龚家书局立马展开活动,放出又高又大的海报:选出你觉得最棒的发明,最优秀的天工学子。
有十个名额,只要有百姓选这个发明,这个学子,就会积累票数,每三天更新一次前十名,悬挂在大海报上,剩余候选人和候选发明,就用黑色小字张贴在下面。
上面是宽敞显眼的大海报,下面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排列的名字,谁受得了自己喜欢的发明和学子落在下面的委屈?
起初投票都是零零散散的,从第一次榜单公布起,瞬间激起了民愤!
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战斗。
没有进入前十的不高兴,大喊:“怎么没人给他投票?!”
进入了前十的也不高兴,看着排名愤愤然,诸如“凭什么某某在某某前面?”这样的话,层出不穷。
有洪涝和积水的百姓不高兴:“杜小江怎么才第八?他们知道日夜不休的排水有多累多苦吗,从种下去到收获,每时每刻都心惊胆战的,排涝水车绝对是最棒的发明!”
减轻了生活负担的女性们也不高兴:“凭什么洗衣机的票数那么低?衣服不用你们洗是吧?穆巧思起码要排前三位,这么稀奇的东西都能想出来,她可厉害。”
在纺织厂上班的女工也不高兴,能一次性纺织十八根线的纺织机,难道不应该是最伟大的发明吗?简直是神迹!
竞争激烈,位置不断变化的排名就是这样,除了第一,谁都不满意。
顾璋倒是对此很满意。
热度这不就来了吗?
百姓原本可能模模糊糊地接受这些好处,但是这么一辩论,一吵架,好处有多大就自然而然就想清楚了,对发明这个东西的天工学子,也会有更明确的感激和认同。
是某某学子做的东西,让他们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
这架吵得可凶了!
但这会儿,很多百姓拉票的方式都还比较朴素,只抓着人就说这个好,有多好,然后叮嘱:“一定要去给他投一票啊!”
顾璋就悄咪咪的,派人去把金瑎写的那些“通俗易懂”“接地气”的诗词歌赋,稍微传播了一下。
读书人一听金瑎看着质朴,实则灵气四溢的诗,忍不住心生喜欢,投洗衣机一票!
这可是衣食住行四大项之一,解放了多少人力出来?这诗写得可真好,让人忍不住来回品读。
很多并没有受到具体某一项发明好处的中立百姓,听金瑎这么一忽悠,再看读书人们都投票,也跟风投票。
就这么一拉票,洗衣机竟然冲到了第一!
金瑎:“……”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是觉得洗衣机不错,但是也没觉得这玩意能排名第一啊!
很多文人看到这个排名,也觉得不对了,然后去追根溯源,“盏零”这个人是谁?怎么还臭不要脸的写诗拉票呢?!
只是把“灵瞻”这个字颠倒了一下顺序,然后根据音随便取了马甲名字的金瑎:“……”
回忆了一下各种细节,顾璋又坑他!!!
怎么就这么猝不及防?总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挖个坑?
金瑎一边低调的不冒头,生怕被揪出来,一边写信给顾璋质问他——我们共同分享崽崽黑历史的革命友谊呢?去哪里了!
这家伙,真是操蛋!
顾璋淡定的装作没看见他的吐槽,反而还回信邀请他再多写点,多夸几家,喜欢哪个夸哪个。他试图说服道:“反正都被骂了,不如多夸几个人。而且夸得越多,他们还好意思说你是给某个选手拉票吗?”
顾璋给金瑎灌输理念:“你不是拉票,你这是真心实意的对天工学子的欣赏!”
分明是忽悠人的歪理,到顾璋嘴里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
其实写完吐槽质问的那封回信后,金瑎气就发出来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到顾璋的回信之后,他还真又写了好些诗词。
大多是在他辖地上用过,他觉得确实还不错的发明,还有想出这些东西的天工学子。
在顾璋这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发力下,战火二次升级了。
所有人都开始想方设法的拉票。
会写诗的写诗、会写文章的写文章、连说书先生都开始编故事了。
即使是普通的劳苦大众,也有人站出来,改编了唱了一辈子的山歌,儿歌。
这些内容,不约而同都是在赞美某个天工学子,又或者在描述某件发明有多好,有多妙!
随着投票、拉票的不断进行,有些认同和欣赏,已经在许多人心中扎根了。
许多种宣传方式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竟然是儿歌。
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竟然都比不过儿歌的传唱度。一个人唱过了,当天就能有一群小孩手拉手唱,第二天,全城小孩就都会唱了。
顾璋好奇的找人打听,找会唱的人唱出来听听看,听的时候,也下意识想到“小么小二郎~”“我在马路边~”
有时候还真是神奇!
顾璋闹这么大动静,京城官员也当然是有所耳闻的。
他们来打听,你闹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会变得这么激烈,还是百姓们对天工学子们太热情了。”顾璋一脸淳朴,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顾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其实我都很吃惊!我本来只是懒得想毕业的考核方法,然后干脆让大家去选了,这样我也能轻松点不是?”
来询问的官员们:“……”
你是轻松了,龚家书局上上下下多忙啊!
自己出个点子,然后忽悠一堆人来帮忙干活,然后自己乐呵呵的轻松自在。
这一看就是顾瑶光能做出来的事。
顾璋不认:“娱乐懂不懂,娱乐!”
他理直气壮地说:“看看现在多热闹,大伙多高兴啊。”
全民评选活动如火如荼的不断进行着。
其实这个评选制度并不太完善,因为各地交通问题,总票数没法实时更新,所以各地其实都是部分数据。
但是顾璋不在意,他又不是真想靠着这个来选前十,能造势就好,这些小事不重要。
每个地方的投票都异常激烈,几百号人,争取这么稀少的十个位置,能不激烈吗?
到最后,有些怎么都争取不上前十的支持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吆喝着能不能多一点名额。
在许多百姓看来,这个张贴的海报,就跟科举公布的那个榜单没什么区别。
只有上面是“考中”的,后面都是落榜的。
发现造福他们的天工学子“落榜”,想着曾经看过那些落榜考试失落的模样,真心感激的支持者们是真的揪心啊。
他们是真心想回报一些,为学子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怎么就不能多一些名额呢?科举都不止录取十个人。
顾璋又不傻,名额多了就没什么劲头了,还会有这么热情卖力的拉票吗?
顾璋本打算就这么慢慢等热度不断上升,直到最后结果出来。
结果这天,他忽然收到薛将军的暗示,不,也许能称为明示,“马蹄铁虽小,也不起眼,但其作用绝不可小觑。”
顾璋在年初的时候发现红枣和踏风在水泥路行走不适,想到马蹄铁,不过具体步骤,也是放到天工学校里,让擅长的人去完成复杂的工艺和过程。
不过现在,那个成功把马蹄铁做出来的学生,没进入前十。
薛将军这是在为他鸣不平啊!
顾璋拍拍胸脯:“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薛将军安心地回去了。
也许是快临近结束了,顾璋这几天竟收到好几拨人的暗示。
估摸着是之前偷偷使过劲儿,但是对票数的涨幅还是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这会儿就只能想到来找他这个主办方。
来人都纷纷隐晦地表示:“这么好的设计,怎么能被埋没?”然后一顿猛夸,紧接着用眼神暗示,要怎么操作,你懂的。
朝中官员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喜好和偏爱,都觉得自己看重的人和东西,当得起前十这份荣誉。
至于被暗示的顾璋嘛……当然是对这种走后门的行为喜闻乐见啊!
他开始当“代言人”了!
以他的名字在官报上发表文章,但是说的话,写的文章,都是诸位大佬来找他说的话。
比如一号大冤种薛将军,顾璋那篇文章的大意,大约就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薛将军大力推荐,马蹄铁好处多多,有好处一二三四五,这么多优点,难道不心动吗?不想为它投出你宝贵的一票吗?”
薛将军脸这次是真黑了,黑了好几个度。
顾璋人气多高啊?如果他去参加这个全民选举,怕是票数要比所有学子票数的总和还要多。
他一拉票,原本在激烈斗争中隐隐稳定下来的局面,陡然又发生了变化。
紧接着,这种“顾璋代言”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顾璋的下场,又带起一阵浪潮,战火三次升级,进入最为激烈的白热化阶段。
几乎八成的百姓都加入了这场激烈的竞争中,即使是路边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贩、桥洞下的乞丐,张嘴也能说出几个天工学子的名字,再加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发明。就连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要被抓来被科普倾诉一番。
所有试图走后门,又被顾璋强行代言的人:“……”
懂什么叫走后门吗?顾瑶光你个不讲武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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