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乘坐电梯来到1506,他打开房间,拿出了抽象画后面的电话卡。
此时离八点整还有10分钟。他坐在木椅上,从大衣里掏出一包烟。
血液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些毒素中竟然含有一部分at25的成分,加美莎说还需要再研究一下,等at25的分析报告出来。
另一点关于那毒素的,就是从他抽血开始算起,48小时后毒素就会完全排除体内。换句话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但渡边可不这么觉得。这两天,只要琴酒一拿出烟,就会被那家伙缠上,接着就是递来一根棒棒糖,就算用枪指着他的头也没用。
琴酒实在不想和他争执,于是决定尽量不在他面前抽烟。
当然,他不在的时候就无所谓了。
他把烟叼在嘴里,给手机上好了卡。桌上的台灯是触控式的,他轻轻摸了摸灯座,房间里有了一点光。
他静静等待着,指尖的烟已经燃了半截。表上的针指向8点,手机没有响起。
1秒,2秒,3秒,4秒......
秒针还是稳稳当当地推进,终于在它指向数字6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等了三声,接通了电话。
对面一阵沉寂,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十几秒后,一个成熟的男声从听筒中传来:“gin?”
“你是谁?”琴酒没有直接回答。
“我是阿杰丽娜的弟弟。你是gin?”对方也用了俄语。
“是我。”琴酒沉声道,“阿杰丽娜在哪儿?”
“她5年前就去世了,gin。”
心脏好像变成了一滴水,本是高高悬起,这一刻终于落了地,却也融入土里,消失不见。
琴酒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也没有奢望那人还活着。
“gin,阿杰丽娜走之前提起过你。”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她说过,千万不可以丢掉这个电话,永远,永远要等着你。”
“高兴你能够打来,gin,我以为它这辈子都不会响起了。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我很期待你回来。”
琴酒靠在椅背上,正对着那副抽象画,上面的色块像极了深渊的漩涡。
“我很好。”他说,“不过不可能回去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gin,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人接过他的话,声音里蕴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不管你在哪里,这里都是你的家。”
家?这个词太陌生了。琴酒闭上眼睛,眼前是模糊的光影。他根本记不起所谓家的模样。
“别说这些了,”琴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他没有太多时间沉湎在情绪里,“来说说交易。”
那边传来低哑的轻笑:“gin,你不需要和我做交易。家人之间是没有交易的。”
“你要的出生证明我已经差人去办了。但是这就是你要的所有吗?我现在能做的比你想象的更多。gin,你要不要回来?”
“回去?”手中的烟蒂在烟雾中忽明忽暗,“回哪里去。那个国家,已经不在了。”
听筒里一阵沉默。
琴酒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知道吗?我甚至不记得你的名字。”
“嗯......我猜到了,毕竟你去了那个组织。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认识一下,我是阿列克谢,尼古拉。”他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新的朋友,新的开始,不是吗?”
“呵呵,和我做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还是做交易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阿列克谢停顿了一下,“我想见你。”
“这个不在交易范围内。”
“不一定要当面见,让我看看你,gin。我想知道那个漂亮的小男孩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以前你总是吵着要我带你去骑马——”
“闭嘴,阿列克谢。”琴酒压低声线,语气有些暴躁。
“连生气的模样都跟以前一样,虽然我没有看见。”阿列克谢听起来更愉快了,“好吧gin,说正事。你的具体出生地已经无法查证了,所以我把你做成阿杰丽娜的正式养子。问题就在于——你的名字。我希望你能上我们家的姓氏,当然,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不用了。”琴酒说,“黑泽阵,用这个名字。”
“你确定吗?”阿列克谢的声音柔和下来,“gin,阿杰丽娜一直把你当做家人。”
琴酒搭在灯座上的指尖轻轻一颤,光线黯淡了下来。
“我知道。”
对面轻叹一声:“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已经消逝的东西总是无法挽留的,不管是人还是国家。”
“我没有时间感叹人生,阿列克谢。过去是用来缅怀的,不是用来延续的。”琴酒再次轻触那盏台灯,屋里又亮了些,“但我不会否认过去。”
“嗯哼,这确实很像你。那么,现在的你有什么新想法了吗?”
“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也明白我能提供什么。”琴酒又确定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关于交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十天后我会用其它号码联系你。这张卡已经不安全了。”
“好吧,我明白了。我想,我的同事们会很开心的。期待你的来电,阵。”
*
琴酒挂断了电话。他收起烟蒂,清理了烟灰缸里的痕迹,把那张电话卡取出来,掰断后冲进了下水道。
他乘着电梯下了一楼,此时的大厦门口聚了不少人,大多是年轻人,许多人头上戴着玩偶发箍,或是手里抱着各种颜色的kami兔子,看上去都是来参加灯会的。
他随着人群往广场走,点开光屏打开了直播间的弹幕。现在他需要一些信息,关于玩家的。
琴酒很确信,有个港口黑组的玩家就在这里。刚才在西餐厅里,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身材粗壮,穿着粉粉绿绿的衣服,身上还画满桃心的男人。
那个打扮和身型,极有可能是在神川宴会上出现的那个猪头面具玩家,也就是拿“魔法棒”道具的那人。
【gin终于开直播了!我想死你了!】
【老婆,你能不能出门多走走】
【哥们儿,小心啊,这里****】
【****是个菜鸡,有啥好怕的】
琴酒走过一连串小摊,来到“玩具枪打公仔”的摊上,那里围了一堆人,大部分是小孩儿,除了中间一位格格不入的青年。
渡边雅彦,他正举着一把玩具枪,打掉对面最后三个玩偶上的小气球。
“唔哇!好厉害!”
“全部都打下来了,这也太帅了!”
“大哥哥我也想要娃娃!”一个小女孩儿对着他露出渴望的星星眼。
渡边食指在嘴边左右摆了摆:“不可以哦,小朋友,这是要拿来送人的。”
“你要送给谁?”琴酒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gin!”渡边见他过来,咧开了嘴角,“看我给你打的兔子!”
琴酒望向对面掉在地上的几个半人高的兔子还有他面前一大框小兔子,它们五颜六色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情和动作。
“给我打的?”琴酒简直想把这人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要这种东西?”
“gin......不喜欢吗?”渡边有点慌张。
“我不喜欢。”琴酒走到他跟前,瞪着他的眉心,“苏兹,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我......”渡边的脸又浮起一团红晕,“我以为gin会喜欢的。”
“老板,不喜欢的话要不然就别带走了?”旁边窜出来一个戴着黄色兔子发箍的男人,“我给您退钱还不行吗?这些娃娃您不喜欢的话,带走也是浪费啊。”
作为摊主,他是真的心疼,这个男人只花了500日元,打了30多个娃娃,苦茶都快给他打没了,简直是无耻至极!
“啊,既然gin不喜欢的话,那就不要了吧。”渡边搭耸着头,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谢谢您!老板真好——”摊主说着就要去抱那几个箩筐里的玩偶,一只黑色手套却挡在他面前。
琴酒顺手抓起离他最近的一个黄色兔子:“谁说的不要?”
他单手提着那兔子的一只耳朵,丢到渡边怀里:“这个你留着。至于剩下的......”
绿色的眼眸转向刚才冒星星眼的小女孩:“全送你了。”
“真的吗?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是我的天使!”
她小手触碰到琴酒的裤腿,一脸仰慕地望着琴酒:“哥哥是大好人!”
听到“大好人”这个词,琴酒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往后一撤,躲开了小孩的手:“走了,苏兹。”
渡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琴酒已经退到五米开外去了。他把兔子往包里一揣,追了上去。
“gin!等等我!”
渡边蹿得有点儿快,琴酒突然脚步一顿,他一下子撞到了背上。
琴酒捕捉到了那个人——戴猪头面具的黑组玩家。右上角飘过的弹幕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嘿嘿嘿,恶魔在你身边咯】
【这小子,上次就是他惹的gin吧】
【什么奇葩审美,一个壮汉穿得这么少女色】
【gin,快回头看看你的狗狗啊!】
琴酒扭回头,正对上渡边的鼻尖,他侧开脸,往后挪了一步:“你在干什么?”
“gin,”渡边皱起眉,“你刚才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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