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蜜月回来以后, 段之愿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本来小小的瓜子脸,现在红润了不少, 看上去状态更加健康。
柳雯雯看见她还说:“你老公把你喂得很?好啊。”
“心情好了,胃口就好了。”段之愿笑说:“这几天吃得挺多的。”
一坐下?来,段之愿就开始补这几天落下的工作,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午休时,柳雯雯告诉她:“公司楼下新开了家店,我们?订个三?明治吃吧。”
餐是在半个小时后送来的,接过来一看,柳雯雯不止订了三?明治, 还有牛奶和蛋糕, 外?加一份榴莲千层。
段之愿不爱吃榴莲, 刚打开袋子榴莲味道扑鼻而来。
她皱眉放到一旁,胃里突然开始涌动。
来不及说什么,拔腿就往洗手间跑。
从洗手间出来时,柳雯雯等在门口, 关切问她:“还好吧?”
“我不知道你不吃榴莲, 对不起啊。”
“没关系, 从前不是这样的。”段之愿说:“上午就有点头晕,应该是第?一天复工的后遗症, 还没习惯。”
“那就好。”
回去?后, 段之愿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 再醒来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下?午张昱树给她发信息, 问:【第一天上班习惯吗?】
段之愿回复:【还好。】
老公:【晚上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
一提到吃的, 她的胃没由来又开始翻腾。
猜想大概是那个榴莲千层的杀伤力太大了,段之愿不想吃甜腻的。
她突然怀念之前两个人在北街吃过的麻辣面。
下?班后, 张昱树过来接她。
“上次不是说不喜欢吗。”
“突然就想吃了。”段之愿说:“这一次一定能吃光。”
段之愿没说假话,虽然吃得慢,但的确将满满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
最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出息了啊。”张昱树抽出两张纸,帮她擦嘴角:“今天表现不错,待会?儿老公奖励你个亲亲。”
刚好是饭点,邻座坐满了人。
段之愿小心翼翼左右瞟了几眼,不跟他搭话。
和他手牵手从饭店走出来,微凉的风瞬间将她包围。
燃城不比海洲,那边四季如夏,这边则刚刚入秋。
早晚温差大,张昱树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搂着肩膀朝夜市走。
可能是白天实在难受,晚上她的胃口极好。
一大碗面吃光居然还能和张昱树逛了好几个摊位。
加了辣椒的蒜蓉生蚝她自己吃了一大个,张昱树眯着眼?上下?打?量她,突然捏住她的脖颈:“你是我媳妇吗?”
段之愿嘴里还在咀嚼:“你干嘛呀。”
“今天这么能吃。”他把手放在她的小腹,按了按,明显比平时鼓了一圈:“不撑吗,不怕晚上胃疼啊?”
“我是觉得很?好吃。”段之愿听话地放下筷子:“是有些撑了,你吃吧。”
“嗯。”张昱树将她剩下的一半扔进嘴里,告诉她:“我多吃点生蚝,你也能多享几年福。”
“……”
北街离火车站挺近的,两个人就在这条长街上慢慢地走。
段之愿挽着他的手臂,轻轻说:“以前我经常和我妈妈一起散步,有一次我们?前面走了一对情侣。”
“我就看着他们?的背影,猜想我以后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天。”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却情窦初开。
什么心事都埋在心里,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对着月亮敞开心扉。
当时的段之愿渺小如尘埃,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直到今天她和张昱树并肩走在铺满银杏叶街道的傍晚。
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上,段之愿问他:“小的时候,我躲着你,你为?什么不放弃呀?”
“放弃老子不就没媳妇了吗!”
就像之前他和老贺说过的,根本没有女?孩敢喜欢他。
张昱树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凶,可偏偏他走过的地方所有人统一禁声,他看过的人都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
公共场合里他不好意思,但回家偶尔会捧着镜子看自己。
吓人吗?
不吓人啊。
天天早上好好洗脸,好好穿衣服。
怎么就那么吓人了?
他把镜子扔到一边,骂了一句。
妈的,吓人就吓人。
吓不死他们?!
后来,他降级去了段之愿他们?班。
一开始他眼?里根本没有这姑娘,直到连续四个月月考都在第一名里看见她的名字。
张昱树这才看向跟他距离最远的那个位置。
彼时阳春三?月,班级里温度不低。
校服穿不住,她就穿了件嫩黄色上面带着小熊图案的薄毛衣。
蓝色桌布整整齐齐铺在桌子上,垂下?来的部分看上去像新的一样。
他低头看自己的。
草。
都他妈被钱震的钢笔水给染成花了。
那天放学他就把?桌布丢到钱震脸上,指着段之愿的桌子:“给老子洗成那样的,要不就别他妈上学了。”
钱震将桌布团成团塞进书包里,问他:“树哥,那小结巴的桌布是老师新?给她的,老师就是偏向她,明明她之前那个就挺干净的,还给她个新?的。”
“她是结巴?”张昱树问。
“啊,树哥你都来一个学期了还不知道啊?”
来了一个学期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上。
哪里知道她是不是结巴啊。
说来也是奇怪,当你对人或事稍微有些关注时,你的生活里就会时不时出现有关于她的一切。
自那天开始,张昱树经常能在后巷看见她。
上学时能、放学时也能。
有一次他无聊,咬着根牙签蹲在巷口,视线随着她校服的衣摆走。
看她走路时偶尔看一眼手心,嘴里振振有词,放下?手后步伐再次提起。
一向不学无术的他好像在电视里看过这个画面。
通常都是好学生在争分夺秒背课文。
张昱树笑了一声,现实里居然也有这样的人啊。
看她突然停下?,张昱树才注意到她头顶的站牌。
怪不得每天都能遇见她,原来她在那等公交车。
待那辆车的影子彻底从视线消失后,张昱树吐掉牙签,晃了晃脑袋回了家。
再一次注意到她便是同年深冬,大雪漫天。
他打?球时装逼过了头,一个三?分球投进去后没站稳直接摔到在草坪里。
少年命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面子。
伤口痊愈期间每次一想到那天的‘盛况’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就遮掩不住的痞气更加骇人,连钱震他们和他说话都陪着小心。
他在班级一坐就是一天,无聊时的眼神刚好落在段之愿身上。
看她唯唯诺诺被人欺负不敢吭声,看她走路轻手轻脚没有声音。
张昱树突然忆起一件事,每个月清洗饮水机的工作,老师好像都交给她去?做。
到底是干干净净的女生,做什么都带着认真劲。
除夕前夕,他和吴真闹掰懒得回家,就跟老贺蹲在网吧门口,研究着过年去?哪。
然后,她小跑着过来。
冰天雪地里,呼吸都是冷的。
她送过来的烤红薯却热得烫手。
张昱树第一次感觉心脏悸动。
嘴上不在意,心却随着那道身影远走高飞。
夜晚圆月高挂,他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缕直,让他明白这种感受叫——喜欢。
张昱树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以前跟老贺说过,没有姑娘看得上他。
那他也可以追自己看上的人啊。
疑惑解开,张昱树舔了舔嘴唇重新躺下。
枕着自己的手臂,视线落在天花板上。
追忆过去?的思绪很?短暂,几秒过后,张昱树一把搂过段之愿的腰。
“幸福人生,得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摊开手指给她数。
小时候的玩具车,长大后的游戏机。
再到摩托车,跑车。
别人有的他也有,别人望尘莫及的,他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昱树说:“也就追你个不识像的费点劲,其他东西哪个不是老子伸手就来啊!”
她也没有不识像吧。
那时候他太凶,所以她害怕呀。
后来她不也追到咸城,又从咸城回来燃城了吗。
段之愿说:“要是不费劲的话,你也不会?珍惜。”
“那你可说错了。”
“当初要是老子给你个眼神你就过来,咱俩能多幸福好几年。”
段之愿‘噗嗤’笑出了声。
抱住他的腰,嗅着他身上洗衣粉淡淡的味道,说:“那我们以后每天吃完晚饭都出来散散步,争取多活几年。”
这样也能弥补那些年不小心错过的幸福时光。
“那行。”
话音刚落,张昱树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快步朝宾馆的方向跑:“睡前也得运动运动!”——
段之愿今天要邮寄一份合同译文。
眼?看着上班要来不及了,她踩着拖鞋往返于洗手间和衣帽间。
张昱树就慵懒地躺在床上,看她娇小的身影来来回回。
段之愿将密封好的邮件扔到柜子上,告诉张昱树:“快递八点就到了,你记得帮我给人家啊,邮费你来付千万别忘了。”
张昱树不吭声。
几分钟后,段之愿穿戴整齐从衣帽间跑出来,一下?子来到他跟前。
捧着他的脸轻拍几下:“醒醒醒醒。”
“醒着呢。”张昱树攥着她的手腕咬了一下?:“连个早安吻都没有就想让老子帮你干活啊?”
段之愿低头吻了他一下,又嘱咐:“千万别忘了啊,我走啦!”
关门声响起,张昱树嗤了一声。
走得倒是快。
小没良心的真能敷衍。
八点一刻,张昱树趿着拖鞋慢吞吞下?了楼,火车站早上最不缺的就是上班族。
各个步履匆匆,还真难看见像他这样懒散的。
收快递的人等了半天,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咽下所有不情愿。
张昱树没有完全睡醒,怕错过时间。
胡子也没刮,表情看上去?恹恹的,整个人带着江湖气息,谁还敢抱怨他。
收了快递回执,张昱树将条形码发给段之愿,总算完成了任务。
恰逢宾馆有个房间的水管坏了,他刚躺下?又被吴真叫起来。
等忙完这一通,困意彻底没了。
将烧烤店的生意交给霖子以后,他成了闲老板。
每月月底查个账,发个工资就完事。
闲来无事,想起有个朋友开了个纹身店,这几天在朋友圈刷了屏,还邀请他过去?看看。
张昱树开车去?了,画册本摆在他眼?前时,他歪着脑袋笑出了声。
“这他妈什么东西?”
“这纹在胸口或者小腿上,回头率最他妈高!”老板告诉他。
人家给他推荐的图案是个半裸着的女人,一张脸妩媚动人看上去?十分精致。
张昱树可不敢纹。
家里那个知道了能给他哭得脑仁疼。
他翻了几页,视线最终落在几串英文字母上。
他问:“你懂英文?”
“不懂。”老板摇头,说:“但你可以把中文告诉我,我找老师翻译。”
他怕张昱树信不过他,特?意强调:“老师可有六级证书!”
张昱树睨了他一眼?:“我媳妇还是专业翻译呢。”
顿了一下?,又说:“还是找你们老师给我翻译吧。”
“好嘞!”老板说完,给他找了张纸:“树哥,你想纹什么,写纸上。”——
张昱树回到家里,手臂内侧还隐隐作痛。
几个小时后,他嫌保鲜膜碍事,直接给扔到垃圾桶里。
眼?看着段之愿下?班时间快到了,张昱树套上衣服来到出版社楼下。
车刚停好就见段之愿从里面走出来。
他把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视线悠远落在她身上。
看她左右环顾,小跑着过来。
胸前鼓鼓随着跑步的动作晃了晃,张昱树视线一沉。
等段之愿上了车,他便开口:“怎么感觉你大了不少啊?”
“我本来就这样。”段之愿别扭着拽了下?衣领,说:“今天穿得针织衫,显得。”
“那以后多穿。”他说:“我爱看。”
回家的路上正好是夕阳下坠时,天际一片火烧云被烫红了脸。
前面十字路口张昱树朝相反方向拐去?,走不是平时熟悉的路。
段之愿问他:“我们去哪里呀?”
“到了就知道。”
十分钟左右,他把车开到一处地下停车场。
从中央扶手里拿出蓝牙钥匙,驾轻熟路找到停车位。
段之愿奇怪地眨眨眼,问他:“这是哪里?”
下?了车,他牵起她的手:“我们的家啊。”
秦静雅和姥姥从咸城回来了,那个家里张昱树待得拘束。
火车站宾馆又离她上班的地方太远,蜜月那几天,张昱树就托朋友打?听新?房子。
今天要来了钥匙,带她来到他们的新家。
这里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近,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
今天是带她来熟悉熟悉路。
段之愿看着空旷的房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指着一个房间:“这个就我们?俩住。”
又指着另一个:“这个给我妈妈——”
“哎哎哎!”张昱树适时制止她的话:“给谁啊?”
“她都有房子了,还给她留个屋子,你这是要跟你妈过一辈子啊!”
“都多大了还找妈妈。”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纠正?她:“这个房间,适合做婴儿房。”
段之愿微怔。
也是。
他们?俩已?经结婚,将来要组建自己的三口之家。
是要给小孩子留个房间的。
半晌,段之愿抿了抿唇,突然问他:“你会不会累?”
“嗯?”张昱树没反应过来,笑得浪荡:“不累啊,把?白天熬过去?不就为了晚上跟你贴一会儿吗。”
“不是啦……”她说:“我什么都考虑不到,你会?不会?累呀?”
她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姑娘。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在她心理疾病最严重的那些年里,每天吃什么,穿什么都是秦静雅帮她准备好。
她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学习计划或者是生活习惯都由妈妈和老师来安排。
她要做的,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
所以养成了起床早读,上课、下?课、吃饭、预习、睡觉这种机械般的生活。
以至于当初张昱树突然闯进她的生命里时,她是无措又害怕的。
没人教给她应该怎么面对,怎么解决。
她又不好开口去问。
只能每天活在纠结中,稀里糊涂由张昱树带着走进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突然袭击,但她潜意识还是习惯每天重复做一样的事,不去?创新和思考未来的生活。
所以当现在站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听张昱树跟她说这是他们?的新?家时,她还觉得很?新?奇。
得知需要给还未出生的宝宝留房间时,她甚至有些激动。
段之愿跟张昱树说:“我什么都不懂,你操心这么多事情,会?不会?很?累呀?”
“那你告诉我,你开不开心?”
张昱树问她。
“嗯。”她点头:“很开心。”
“那我就不累。”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满眼?都是她,满眼?都是真诚。
“只要你开心,我为你做什么都不累。”
第62章
新房在准备装修这段时间?, 段之愿和张昱树几乎都住在宾馆里。
一个星期他能让段之愿回一次家,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她留住, 但哪怕是段之愿再单纯也不可能每次都上?当,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才肯放她回一次家。
段之愿在他纹身的当晚就发现了,任由他另一只手胡作非为,只顾着惊奇地捧着他的手臂仔细端详。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人家的纹身,从前都是在电视里能看见。
手指试探着摸了摸,还能摸到凸起的红肿。
“真是纹上去呀。”
“嗯。”他看着她:“你给翻译一下??”
段之愿仔细看了看,薄唇微抿。
突然腼腆地笑:“你把那句话纹在身上?了。”
他手臂上是两段英文字母。
The hot sun rises in the East.
and the sunset remains hot.
这是当年她在咸香山上留下的那句话。
【炽热旭日东升,日落不改滚烫。】
当初还在上学, 想法比较矫情。
每天被爱情包裹着, 脑海里琢磨了一会儿?, 就想出?这句话来。
现在看见他将自己的创意纹在身上?,内心陡然?萦生出一阵莫名其妙的欣喜。
她随意想出来的一句话,有人铭记一生,视作珍宝。
“疼不疼呀?”
她语气软糯, 不经意的撒娇声让张昱树心里一酥。
‘不疼’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又被囫囵吞了下?去, 张昱树剑眉蹙起:“疼死了, 你?想个办法给我?止止疼吧。”
下?一刻,清凉的风吹拂在他的手臂上?, 带着她独有的香气, 痒痒的沁人心脾。
张昱树喉结上?下?涌动, 抬起手一把将她固定在怀里。
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笑死了。
高中时他腿缝了十几针都没喊过一句疼。
纹个身而?已, 一支烟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段之愿的唇被他采撷过后更显得娇嫩欲滴, 他看得失了神?, 指腹划过,告诉她:“这样才能止疼, 记住了吗?”
她哪里记得住,思绪早都已经飘到外太空,能记起的只有他手臂上的纹身。
眼睛木讷地看着他,连点头都不会了。
张昱树勾起嘴角低低地笑,活脱脱像个施了蛊占尽便宜的风流少爷。
低下?头对着她的脸蛋又亲了几口。
好?在他只对一个人风流。
这样风流就变成深情,轻佻也是深爱——
这天一家五口人出来吃饭。
秦静雅在饭桌看段之愿的脸,摸了摸,突然说:“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张昱树抢先一步回答:“能吃能睡像小猪一样,能不胖吗?”
他又笑了一声:“妈,愿愿都多大了你?还摸她的脸,干脆你?给抱怀里喂她吃饭得了。”
“还说呢。”秦静雅瞪了他一眼:“我?都一星期没见我?女儿?了,要?不是今天吃这顿饭,我?还以为被你?拐跑了。”
“拐也是她拐我?。”张昱树颇为得意,说:“你?看愿愿才跟我在一起多久就胖了一圈,你?养了二十多年还给她养成干吧瘦。”
段之愿拧着眉毛开口:“我喜欢瘦。”
一看就是站在自己妈妈这边的。
张昱树笑得张扬,又跟秦静雅说:“成,今天这顿饭结束让愿愿跟你回家,你?们好?好?叙叙旧,明天我再接回来。”
这一家里唯一的宝贝就是段之愿。
她抿着唇笑,在桌下?偷偷敲打张昱树的腿又被他反手握住。
上?菜时,秦静雅依然?习惯性将鱼眼睛夹给段之愿。
高中时因为听说鱼眼睛明目,秦静雅有空在家就经常给她做鱼吃。
段之愿也很喜欢吃鱼,可这次刚刚夹起来,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又将餐盘推得远了些,闻不到腥味才慢慢好点。
张昱树看着辗转到他碗里的鱼眼睛,问:“干嘛?嫌我?眼睛不够亮啊?”
“不是。”段之愿说:“胃有点不舒服。”
“那待会儿?给你?买点药。”说完给她夹了个糖醋里脊:“吃这个,开开胃。”
酸酸甜甜很快压下?不适,段之愿的胃口渐渐提上来。
只是那道鱼从此一口未动。
秦静雅问她只说觉得腥,可桌上?的人都吃了,没人吃出?腥味来。
这顿饭吃完,张昱树结了账后先跑到不远处的药店买了盒胃药,又老老实实将人送回家,下?车时还不忘偷偷摸一把。
临睡前两人视频了好?一会儿?,张昱树问她:“胃还疼吗?”
她摇头。
张昱树:“明天下班我过去接你。”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第二天中午他就接到了段之愿的电话。
张昱树睡得迷迷糊糊,接起来就问了句:“想我了?”
那边安静了一瞬,段之愿声音很轻。
“张昱树,我在医院。”
张昱树倏然坐起身,困意悄然?散去。
“怎么?回事?”
“你?别着急。”她说:“我在等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张昱树风风火火赶到医院,一晚上过去下巴上冒起青茬。
看见段之愿规规矩矩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忙脱了上?衣给她垫着。
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真的假的?”
“还在等呀。”
“怎么?发现的?”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到了午休吃饭时,饭盒盖子一掀开,又是一阵呕吐感。
她在洗手间吐到昏天暗地,走路都不稳。
柳雯雯帮忙给她打了杯热水,挤了点柠檬汁。
笑着说她:“最近怎么总是吐?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话一下将她点醒。
昨晚闻到鱼腥味有些想吐,今天刚闻到饭菜的味道又要吐。
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种情况。
见她不说话,柳雯雯揶揄的表情收敛,又问:“真的怀孕了吗?”
“我?也不知道。”段之愿说。
“天哪,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你下?午请个假去医院检查检查吧,这可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她看着张昱树,含水的双眸眨了眨。
突然用力敲了下自己的头:“我?真是太笨了,都没有想到这点。”
不只是她没想到,就连张昱树自己也没想到。
昨晚还给她买了胃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将近一米九的汉子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坐在那一条腿下?意识地晃荡。
想攥着段之愿的手腕又怕劲用大了。
“怀不怀都没关系啊。”张昱树说:“你?没生病就好?。”
说是这样说,段之愿看见他的眼睛一直朝她肚子上?瞥。
她将手放在他抖动的腿上:“那你会不会失望呀?”
“我?失什么望。”他否认:“不失望。”
下?一秒,广播通知段之愿去医生办公室。
张昱树赶紧站起来,扶着她的腰:“快走快走!”——
从医院出?来,段之愿的手放在小腹。
脑海里还回荡着医生的话。
原来她都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仔细想想第一次感觉头晕恶心时就是蜜月过后,原来在那时候就已经怀上?了,只不过两人谁都没在意,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张昱树不会节制,她说不过他也纵容随他去。
好在孩子没有受到影响,在她肚子里健康地成长。
向来话多的张昱树,今天也词穷了。
挠了挠脑袋,心里的顾虑和她一样,半天才开口:“幸好……”
段之愿点点头:“嗯,幸好?。”
他俩商量了一会儿?,张昱树最终还是决定这段时间让段之愿回家去住。
不是他不想照顾,而?是他突然?胆怯,对自己毫无信心。
他就是一粗手粗脚的男人,心思再细腻也细不过人家的亲妈。
哪怕万般不舍,还是把人送回了家。
得知她怀孕了,吴真也买了好多东西送过去。
嘱咐她孕期要多休息、多吃补品。
家里人一个比一个关心她的身体情况,问东问西直到天黑才将时间留给张昱树。
一个白天足够让他消化这件事了,晚上?他把段之愿按在床上?,耳朵贴着她的肚子听。
段之愿笑出?了声,指尖拨弄他的头发:“现在哪里能听得到呀。”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张昱树不信,贴得更近:“一定能听到的,不然?不能那么?演。”
想听就让他听,段之愿也不拦着。
拿起床头看了一半的书继续读,才读了几行?字书就被他抢去。
张昱树说:“别看了,累眼睛。”
“不累呀。”
从下?午回了家,她就什么也没干。
张昱树就差亲自帮她上洗手间了。
之前还笑话秦静雅摸她的脸,今天他连晚饭都执意要?喂她吃,还是她红着脸拍他的手才肯放弃。
段之愿说:“我没那么?脆弱,明天还要?上?班呢。”
“还上班?生完再上吧。”
“那可不行。”她说:“别人都是预产期前几天才会休假。”
“你不一样。”张昱树告诉她:“你?怀的是老子的宝贝,你?多休息一阵。”
“……”
第二天,在段之愿强烈要?求下?,张昱树不得不黑着脸送她到出?版社。
临走时还说:“给你带的水果全都吃了,一点也不许剩,晚上?我?过来接你?检查。”
“放心吧。”
看她拿着包下?了车,和往常一样步伐轻盈迈上台阶。
背影依旧如同少女,一点也看不出她已为人妻、将为人母。
张昱树轻轻舒了口气。
好像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以前他还见过孕妇挺着肚子吃火锅的呢。
到底是他媳妇。
怀孕了还这么坚强。
照这样来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很坚强。
目送她进?去后,张昱树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转头去了商场。
母婴店里的婴儿?衣服那么?小,那么?奶,他简直不敢相信得是多脆弱的小娃娃能穿上?这么?小的衣服。
男人独自一人来买母婴店很少能见到,售货员走过来询问他孩子几岁。
张昱树说:“一个月。”
“那还穿不了这么?大的。”她从别处拿来个小肚兜,问:“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不知道。”张昱树说:“现在还看不出来。”
售货员怔愣片刻,迟疑地问:“……怀孕才一个月吗?”
他点头:“嗯。”
“……”
“这就不用着急呀先生。”
张昱树拿起一件衣服前后端详,摆摆手:“不用你?管,我?自己看就行?。”
“……”
最终,他在店里逛了四十多分钟,在售货员恭维的笑容中拿着二十几个购物袋离开。
段之愿下?班刚一上?车,张昱树率先检查了她的饭盒。
见空空如也,又抬眼问她:“水果真吃了?没偷偷扔掉?”
“怎么?会。”她说:“我真的吃了。”
她没有说谎,吃是吃了,但也分给同事们不少。
因为张昱树给带的水果实在太多了,就算平时她没怀孕的时候也吃不了这么?多。
一个苹果两个香蕉,半盒草莓,还有十几个蓝莓外加半根胡萝卜。
更不要说再算上秦静雅给她准备的午饭。
光是看着就饱了。
张昱树摸了摸她的肚子,忽然?眼前一亮,问她:“孩子是不是长大了?”
“……”段之愿叹了口气:“是你把我撑的。”
这样他才肯相信。
两个人又去了趟超市,买了好几种水果打算明天上班给她带。
一回到家段之愿就看见姥姥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小孩子的衣服。
她觉得震惊,因为昨天才检查出怀孕。
今天家里就出现小孩子的东西了。
姥姥捧着一件嫩绿色的小衣服爱不释手:“这个适合三个月以后穿。”
又拿起一个红通通的肚兜:“这个刚出生就能穿。”
段之愿正要?说什么?,张昱树率先开口:“姥姥。”
他拿出手机:“再给你看看我?买的婴儿?床。”
“……”
段之愿放下?包包也凑过去,指着这些衣服:“这都是你买的呀?”
“是啊。”张昱树说:“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干脆都买了,还有很多男女都能穿的。”
说完就转过头给姥姥介绍婴儿床的材质和好?处。
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转而?来到厨房。
秦静雅正在做饭,段之愿问她:“妈妈,你看见那些衣服了吗?”
“看见了。”秦静雅点头,笑道:“小树一早上就过来了,他和你?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段覃也属于未雨绸缪那种人,虽然?没像张昱树这样迅捷,但也是在离段之愿出生好久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切。
客厅里是姥姥和张昱树的欢声笑语,厨房里段之愿一边摘菜一边听妈妈说。
“小树那孩子看着混,不像好?人,没想到对你还真不错。”
“他比你?爸都细心。”秦静雅说:“从前怀你?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上?班你?爸都没有天天送我?。”
“可是爸爸很温柔呀,从来都不对你大声讲话呢。”
秦静雅点头:“那倒是。”
厨房的玻璃门突然被用力敲了两声,把两人吓得一滞。
对上?张昱树得逞的笑脸后,秦静雅斥他:“没个正经样!”
张昱树也不在意,吊儿?郎当走进来站到段之愿身边:“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背着我和我媳妇说悄悄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让我?媳妇干活呢。”
他将段之愿手里的豆角拿在自己手里,整个一副护老婆的样子。
俨然将段之愿列为自己的所有物。
秦静雅听了抬了抬眉:“那就快把人领回家去,自己伺候着。”
“我?这不是怕愿愿想你半夜偷偷哭鼻子吗。”说完,他食指轻佻划过段之愿的脸:“对不对啊媳妇,哭没哭鼻子?”
他想和段之愿亲热从来不在乎身边有谁,秦静雅一开始也不习惯,看见他俩腻腻歪歪就赶紧躲开,现在已经习惯能做到自动忽视了。
段之愿推开他的手:“我?才没有哭,你?就会小题大做。”
“噢,记错了。”张昱树说:“是我?想妈妈想哭了,所以妈待会儿?把排骨单独给我做一份放辣椒的呗?”
他花言巧语能让人瞬间?发笑,连秦静雅都能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段之愿靠在他怀里玩手机里的拼图游戏,身边摆着小孩子的衣服。
张昱树说:“婴儿床放咱们新家了。”
那里装修得差不多了,壁纸颜色是段之愿喜欢的珠光白。
窗帘也是她说好看的卡通图案。
张昱树知道她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于是将橱柜每一扇门都用了不同颜色。
但没有全都告诉她,因为还想给她个惊喜。
相信等段之愿生完孩子,一定会喜欢。
张昱树说:“等你休息咱俩再去一趟商场,你?也给孩子买点东西?。”
段之愿笑了一声,仰头看他:“会不会太早啦!”
她的小腹依旧平坦如初,摊了摊手:“我完全没有做妈妈的感觉呢,再等一段时间?吧。”
“好?。”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63章
赶在第二年夏天的尾声, 一场大雨覆盖炎热,夏风清凉。
段之愿的预产期到了。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 前一晚就把生活用品收拾好,这一天对他们来说并不突然。
可张昱树就是坐不住。
在产房门外和吸烟区来来回回地晃。
脑海里回忆的都是段之愿安慰他的话。
说来也真是够操蛋的,明明是她进产房,却要反过来安慰他。
张昱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爷们。
终于等到门打开,他第?一个凑过去。
段之愿生了小女孩。
女孩皮肤红润光泽,脸蛋胖嘟嘟一点也没辜负她孕期补充的营养。
等护士交代完了出生时?间后,张昱树看了几眼忙问:“我媳妇呢?”
段之愿紧随其后被推出来,意识是清晰的, 看上去有些疲惫。
没?说几句话, 就在推回病房的路上睡着了。
张昱树的视线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帮她抚平额前碎发,再轻轻抚摸她的脸蛋。
比刚进去时?更苍白,唇色看上去也黯淡不少。
姥姥过来看了看段之愿,跟他说:“没?事, 让她睡一会儿吧, 你去看看孩子。”
张昱树这才来到女儿这边。
小朋友刚出生不算好看, 但在他心里是最美好的存在。
浑身上下是淡淡的粉色,手指那?么细那?么小。
只?看一眼, 心就会融化。
这是他和段之愿生命的延续, 他愿意许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只?要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
到此刻, 张昱树才体会到生命的真谛。
突然感觉曾经那些年岁活得都不算太明朗。
好像是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年, 直到遇见段之愿才知道人生困难大于享受, 爱而不得似乎更普遍。
但好在他是幸运的,不得最终也得到了。
现在有了女儿, 他突然又有新的体会。
肩上扛着的担子更重了,但并没?有因此而厌恶生活。
反而更加期待看明天的太阳升起。
看自己珍惜的人露出笑脸。
指腹轻轻滑过女儿面颊的这一刻,他和她的体温是相通的。
那?便足矣。
段之愿在三天后出了院。
这天万里晴空,云朵覆盖在蔚蓝之上。
出院又被送到月子中心,每天好几个人围着她转。
段之愿的性格还是不太能接受被围在中间,水泄不通的感觉。
好在有张昱树每天陪在他身边逗她开心。
两个人商量了好久,最终决定给女儿取名字叫灼玉。
张灼玉。
这天晚上,灼玉躺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
张昱树靠在床头将段之愿搂在怀里:“在这里一个月了,明天就家开心吗?”
“开心。”她点头?,又问:“那?明天可以带我去吃麻辣面吗?”
生了个孩子,段之愿的口味和之前大不相同。
她开始喜欢吃辣,这一个月也时?不时?就问张昱树,可不可以给她买一碗北街的麻辣面。
都被张昱树残忍否决。
产后的女人心思细腻,为了这事还委屈好久。
张昱树隔三差五就要哄,愁坏了脑袋终于把这一个月熬了过去。
今天她用期盼的目光又提了一遍,张昱树低低地笑,惯着她:“行,吃。”
说完,又问:“你不想跟女儿多待一会儿啊?”
“就吃一碗面的功夫。”她说:“吃完了再抱她嘛。”
张昱树到底还是没叫她去,中午给打包买回来一碗。
虽说调料放得很少,但也足够让段之愿解馋了。
张昱树靠在旁边,声音懒散,吓她:“让你妈知道了,看她骂不骂你。”
“这不是没在她身边嘛。”
出了月子,她就回到他们新家。
隔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段之愿总算住进了这里。
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选择的窗帘和壁纸,只?觉得幸福感爆棚。
只是幸福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女儿离不开她。
灼玉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时?常在夜半时?分哭。
小家伙不安分,不肯在摇篮床里睡,一定要埋在妈妈怀里才肯老?实。
每到这时?候段之愿就会起床把她抱在怀里。
这一次,张昱树自告奋勇:“来,我抱着,你睡。”
段之愿轻手轻脚将灼玉放在他怀里,手臂刚刚舒展了一下,就听张昱树慌乱出声:“完了完了……”
她像是有心灵感知一般,一离开段之愿的怀抱眉头就蹙起。
睡梦中开始大哭,哭到睁开通红的双眼。
张昱树泄了气,将灼玉重新送回段之愿那。
待等她完全睡熟后,才轻声开口:“脾气也太大了吧,爸爸抱一下都?哭。”
段之愿弯弯唇,说:“脾气大还不是和你一样。”
“我脾气还大?”张昱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差跪着和你们娘俩说话了。”
段之愿想笑,又怕吵醒灼玉,只?得忍着问他:“那你说说,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不凶吗?”
倒也是。
自从和段之愿在一起之后,他都?忘了曾经那些光辉岁月了。
张昱树垂下眼,心情好了不少。
突然说:“脾气差点也挺好,不当包子不受欺负。”
剩下的半句他没说。
——省得像你妈那样——
日子久了,张昱树就发现灼玉的脾气好像只对他。
每次段之愿走到摇篮前,她就乐得只?蹬腿,好像在等着她抱。
但张昱树一过去,她立马晴转多?云,气得眉头立马拧起。
段之愿在的时?候就会告诉他:“那就先别抱了,等睡着了偷偷给你抱抱。”
张昱树点头?说好。
可段之愿不在时?,他才不会扮演慈父。
单手就把灼玉抱起来,手掌不轻不重拍她:“再给你爹哭一个试试。”
语气冷得犹如窗外的飘雪。
一双丹凤眼瞪起,教训她:“没有我能有你?”
“老子抱你一下就给我唧唧歪歪,真以?为不敢打你是不是?”
他咬着牙,样子凶狠。
灼玉本来瞪起的眉眼就渐渐平淡下来,一双澈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最终努了努嘴。
笑了。
呵,就没?有他拿不下来的人。
当初段之愿再不情愿不也得老老实实听他话吗。
张昱树抬了抬眉,又强调:“知道你爹的名声有多?响吗?那?都?是给你打下来的天下,以?后都?是你的,现在你还不让你爹抱?”
等他抱着灼玉玩了好一会儿,发现灼玉犯困才给重新放回摇篮里。
这时段之愿才发现。
一脸惊讶:“她肯跟你玩了?”
“是啊。”张昱树扬着眉:“乖得很。”
走近一看,灼玉的确没?有哭,手掌里还攥着张昱树一根手指,跟着他的节奏来回地晃,时?不时?咯咯笑流出口水。
“那?你们好好玩。”段之愿说:“我去翻译个文件。”
即使现在在休产假,工作上的事她还是能做尽量做。
总觉得这第二种语言要是放下了,再捡起来很难。
必须得时?时?刻刻复习,这样才能找回最初的自己。
段之愿做什么都认真,工作起来更是忘我。
等再回过神来是张昱树抱着灼玉送到她怀里。
“喂奶。”他说。
段之愿接过来,正喂着,忽地听他说:“什么味的啊?”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
顿了一下,又看向他。
他目光灼灼盯着,看得她不自在。
只能背过身去:“你去做饭吧,我有点饿了。”
张昱树没?动,靠在椅背上,将腿搭在她纤细的小腿上:“我也饿了。”
很明显。
俩人的‘饿’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从她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里,他没?那?么心急,反正自己有手。
实在觉得无趣的时候,段之愿也有手。
哄着她哄了这么久,一年也过来了。
之前医生说段之愿过于瘦弱,身子单薄,侧面提醒过这种事可以暂停一下,等孩子长大一点。
张昱树答应了。
现在灼玉已经会看大人脸色,他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意思了。
“她吃饱了,也喂喂我呗。”张昱树说。
段之愿背对着他,耳朵尖都?红了。
小孩子还在跟前呢。
青天白日,这人真是讨厌。
灼玉一边吃一边睡,等彻底睡熟后段之愿将她轻轻放回摇篮。
见她又要哭,忙轻轻地拍。
直到她眉头舒展开后,才松了口气。
刚直起腰,突然手腕被一把抓住。
她直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段之愿推他,小小声:“小心别把女儿吵醒了。”
“好,我们去客厅。”
“……”
除了睡觉时?间,灼玉几乎经常在妈妈怀里,要么就是在客厅爬。
地板上铺满了小孩子专用的软垫。
所以一点也不硌人。
张昱树问她:“我这一年表现够好了吧。”
段之愿咬着嘴唇点头。
的确好的出乎她的预料。
听医生说她身体瘦弱,他就生生忍了一年。
偶尔深情难耐时?,也只?是吻她,或咬一口她的下颌。
张昱树单手褪下T恤,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那?你今天也得给老子好好表现。”
……——
张灼玉三岁这年,顽皮程度难以想象。
经常气得段之愿喘不过气,一向心平气和的她偶尔也会抬起手作势要打她。
前几次灼玉还会害怕收敛,后面慢慢发现妈妈不会真打她,便开始彻底肆无忌惮。
房间里的玩具要摆到客厅,段之愿才收拾好的童话书又被她扯出来放到厨房。
每到这时?,段之愿就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张昱树。
张昱树就会走到灼玉跟前。
本来就凶巴巴的一张脸,面无表情时更是让人害怕。
都?不用他多?说一句话,灼玉就会耷拉着眉眼,将弄乱的玩具一个一个放回原位。
爸爸的威严也就能维持一天,第二天对于灼玉来说依旧光辉灿烂。
晚上,段之愿哄好她睡觉后回到卧室。
捶了捶腰:“小孩子睡着了可真好。”
世界都?安静了。
她利用每晚灼玉睡着的时间看书,张昱树则会去厨房给她煮个宵夜。
今晚的宵夜是小馄饨,撒上胡椒粉和小半勺辣椒油。
段之愿吃得很开心。
她在看书?,张昱树就站在她身后帮她捏肩膀。
捏了几下她就缩着脖子:“不行不行,你力气太大了。”
张昱树笑说:“大小姐,那?我再轻点。”
熄灯之后,段之愿靠在他怀里,忽然听他说:“要不明天把灼玉送我妈那。”
“妈要守着旅馆忙不过来吧。”段之愿说:“没关系的,反正白天是你管着,我也就休息和下班能看她一会儿。”
张昱树的手覆上她的下颌,不轻不重捏了两下。
“明天我得跟她算算账,都?给我媳妇累瘦了。”
第?二天他送段之愿上班回来后顺带拿了两个幼儿园的宣传单。
“张灼玉,明天就给我上学去。”
小孩子也知道上学就失去了自由,瞬间红了眼睛跑回自己的房间。
张昱树说:“别人家的孩子都上学了,就你每天在家气你妈。”
“我还小呢!我不要上学!”
张灼玉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他,突然爬下床一把抱住张昱树的大腿。
“爸爸抱我!”
张昱树面无表情看着她。
张灼玉努了努嘴,又伸出藕白色的小手:“爸爸,抱!”
待和他一般高以?后,张灼玉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保证道:“我以后不气妈妈了,我不要上学。”
当天晚上,段之愿下班后就看见客厅前所未有的整洁。
那些玩具车、洋娃娃统统没有扔在地上。
她猜想灼玉应该在别处搞破坏,放下背包和钥匙就进了她的房间。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灼玉自己的房间也干干净净。
声音突然从卧室传来,段之愿推开门。
张昱树坐在地上,拿着手机在看。
灼玉就趴在他身边,专心致志背对着段之愿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进了一看,段之愿笑出声来。
灼玉拿着新买的水彩笔,正在慢慢描绘张昱树手臂上的纹身。
本来是黑色的字母,愣是被她图得五颜六色。
有空白的地方也被仔仔细细填满,像是在玩图画乐园。
灼玉描得正开心,突然发现段之愿回来了。
赶忙放下笔跑到她身边:“妈妈,你回来啦!今天累不累呀?”
段之愿说不累。
灼玉偏偏扯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双手握拳给她敲腿。
段之愿微怔,看向张昱树。
却见他一脸坦然地扬起下巴,唇角上翘。
俨然是一副邀功的模样。
晚上,段之愿刚给灼玉讲完睡前故事,就听见张昱树在浴室喊她。
原来是水彩笔在身上的时间太久了,怎么也蹭不掉。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手臂上被女儿画得花里胡哨,还带着蝴蝶结和花瓣图案,一脸颓败地站在那?里。
“这让我怎么去店里查账。”
段之愿说:“没?关?系,明天给你找个长袖穿吧。”
“夏天你让我穿长袖?”
“那?不是你女儿的杰作吗。”段之愿说:“这是灼玉对你的爱,接受吧。”
张昱树属于被动接受。
白天教训完女儿,见她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里,不吵不闹,看背影都?觉得可怜。
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张昱树就问:“要不要爸爸跟你玩?”
结果张灼玉就拿出新买水彩笔,一脸兴奋地过来了。
“能不接受吗。”张昱树说完,突然瞧了段之愿一眼。
问她:“你觉不觉得灼玉现在长大了。”
“是长大了,一出门就想跑。”段之愿试着用洗衣液蹭他手臂上的颜色。
瞧她认认真真的模样,张昱树一把搂过她的腰,将自己身上的水蹭到她身上。
“你说咱俩要是再要一个,性格是不是就像你了?”
又乖又听话的小孩子谁不喜欢。
“……”
“要不要?”
段之愿推他:“不要。”
下一秒她就被横着抱起,只?得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张昱树,我说,我说不要。”
“不要。”张昱树将她放到洗手台上,双手按住她的膝盖,分开。
“都?听你的。”
他说完就弯下腰。
不要也可以有另一种方式。
……——
段之愿昏昏欲睡,被抱回卧室下一秒就卷着被子坠入梦境。
张昱树从鼻间发出一声气笑,戳了戳她的脸。
见她眉头蹙起,就没?再敢碰。
他吃饱喝足,拿起手机给钱震发了个信息。
“地点选好了吗?”
钱震很快回复他:“选好了,就等嫂子放假了。”
过几天过节,段之愿能放一个星期的假。
他们商量着不带孩子出去玩几天。
地点选在枫城,因为记得段之愿之前说过,枫城很美。
等他们下了飞机才发现,枫城只是用美来形容实在过于简单。
这座城市是个古城,风景秀丽,建筑物古色古香。
走过一条著名的古街时?,他们入乡随俗每个人都换上一套汉服。
段之愿选了一套浅黄色,上面绣着白色小雏菊的汉服。
走出门才发现张昱树居然换了一套纯白色深衣,外搭一条相同颜色大氅。
手持一把折扇,整个人看上去一副翩翩公子样,如果不看脸的话。
他一换上就后悔了,这古代汉服太紧,又不透风。
穿上只觉得喘不过气。
折扇在他手里晃到重影,他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攥着段之愿的手往出走:“快逛快逛,买完赶紧回酒店,老?子把这身衣服换了……”
段之愿拦住他,手扶在他肩膀上自己端详。
赞许般点点头?:“张昱树,你知不知道你这身衣服看上去很贵气很君子呀?”
“是吗?”张昱树晃了晃脑袋:“就是古代的王爷呗?”
“差不多吧。”段之愿点头?。
“那你就是王妃?”
“不是啦。”段之愿想了想,告诉他:“应该叫福晋。”
张昱树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大氅瞬间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他也不热了,满脸得意:“走吧福晋,相公给你买衣服穿。”
一身汉服从早到晚,回了酒店张昱树就立马洗了个凉水澡。
出来时?总算神清气爽,抬头?看见段之愿正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桌前摆弄什么。
张昱树将毛巾搭在颈间,悄悄凑过去。
原来是之前她买的十字绣。
抻开的长度能到她腰间,张昱树说买这么大的得绣到猴年马月。
段之愿却不以?为意,宝贝似的装进包里,告诉他:“你需要做的是别让灼玉看见给我弄坏了就好。”
现在,他看着段之愿在上面画出三个人影。
两高一矮,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
女孩子爱玩的东西?,张昱树get不到其中的奥妙。
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床上快活快活,也能表达对家庭的爱意啊,何必摆弄那?些浪费时?间。
张昱树将毛巾扔到她面前:“给我擦擦头?发。”
下一秒,段之愿忙将毛巾拿起来,紧张拂去上面的潮湿:“小心一点。”
“你男人都快累垮了,你还在意别的?”
张昱树吃醋了,提着她的手臂给人提到床边,按着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我和它掉河里你先救谁?”
“……”
第64章
今天是段之愿的生日。
这是张昱树第一次赶上她的生日。
曾经那几年分分合合, 命运不作美,总是让他错过?这一天, 那些遗憾最终只能被锁在箱子里?,不见天日。
前?一晚下了雪,早上?万里?无云,因为白云早已坠落到地面。
一脚踩下去?松松软软,回头一看全是来时的痕迹。
段之愿挽着张昱树手臂,呼出的白气升上?空中,问他:“我们去哪里呀?”
树挂支出被?张昱树拨到一边,他说:“今天带你玩点好玩的东西。”
车驶出小区, 坠落到繁华的街段。
尽管是冬天, 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张昱树所说的好玩的是将她带到游乐场。
冬季游乐场有些水上活动暂停, 他就?带她来到室内。
当段之愿稀里?糊涂被?按在在激流勇进的飞车上?时,有些后怕地问张昱树:“这个?吓人还是海盗船吓人呀?”
她小时候跟班级春游做过一次海盗船,至今记忆犹新。
也是她倒霉,胆子越小越被老师安排到龙头位置, 上?下摇摆时幅度极大。
等结束后腿都发软, 连走路都不会了。
还把老师给吓到了, 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是不是有心脏病。
这件事一直记忆犹新,尤其是刚刚被?张昱树半强迫抱上?来, 她裹紧雨衣回头看他:“我害怕。”
“当然是海盗船吓人了!”张昱树用支起的两条腿夹着她, 手臂环在她身前?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室内这个?路程短, 坡度也不大, 就向下冲的一次很刺激, 没?关系有我在。”
被?他紧紧包裹着的确很有安全感, 段之愿靠在他怀里?,在最后向下冲刺的一瞬间, 能明显感觉他俯下身,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钢铁一样硬的手臂将她箍得很紧。
罗曼蒂克取代了后怕。
段之愿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呵护在掌心的人。
水打湿脸庞也不觉得难受,因为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出来后,张昱树问她:“刺激吗?”
段之愿点头,然后又摇头:“不好玩。”
下来了才开始回味,说不好玩是因为害怕他又带她去更吓人的项目。
肩膀倏地一沉,她被揽到他怀里:“那我带你玩碰碰车去?。”
这个项目还不错,因为是在地面上?。
可?张昱树坏死了,明明两人一人一台车,他时不时就要过来撞她。
穿越人海巧妙绕过其他人也要过来碰她,每一次她躲闪不及被?撞得低呼,都会听见他得逞的笑声。
“碰碰车当然要?碰你,不然叫躲躲车好不好啊?”
在游乐场玩了一天,张昱树又带她来到餐厅。
到了才知道是他早就订好的。
头顶是一盏淡紫色水晶灯,光影坠落在桌面上形成玫瑰花瓣形状。
桌上?是鲜艳的紫色鸢尾花,整个餐厅里弥漫着独特的清新。
像是六月的清晨,雨后初晴路过?花坛,丁香花与蔷薇碰撞的味道。
芬芳馥郁却不觉得浓郁。
一份奶油蘑菇汤让段之愿彻底打开味蕾,再加上?鲜酥的芙蓉包,刚刚被他撞了好几次的火气也顷刻间消散。
段之愿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游乐场呀?”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过?个生日还要到这里来。
张昱树抬眼:“你小时候来过吗?”
“没有。”她摇头。
小时候经常生病,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不感兴趣,每天将?自己困在方寸之地,两眼?空空、脑袋里?也空空。
张昱树说:“我也没来过。”
“你居然也没来过?”
“嗯。”张昱树说:“我爸我妈太?忙,旅馆向来都是越放假越忙,从来都没?有休息的时候,所以过生日或者过年我都会收到好多钱,他们只告诉我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游乐场哪有自己来的,自己来太?没?意思了。”
“所以我都和朋友去?游戏厅再长大了就去网吧、酒吧。从来没?来过?这里?。”张昱树放下刀叉,问她:“我这算是以权谋私。”
段之愿眼?里?漾出笑容,缩了缩肩膀:“那今天也算是我陪你玩。”
看她开心地笑,张昱树垂下眼点点头。
之前?和秦静雅喝得那顿酒,话题量太?大了,包含了两个人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情?。
秦静雅告诉他,有一天晚上?,段之愿突然过来找她,小小的身体在颤抖。
“妈妈,明天是我的生日。”
鲜少主动?开口,也是她第一次提到有关于自己的事,秦静雅点头:“那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吧,去?游乐场好不好?”
安静了好一会儿,段之愿才轻轻摇头:“算了,游乐场是三个人一起去的地方。”
她落寞的背影让秦静雅心如刀绞。
这件事被张昱树知道后他也安静了许久,最终用了一瓶酒压下心中的酸涩。
最让人觉得无力的便是回不去的曾经。
他没?有能力去?补偿段之愿逝去?的童年,只能在未来的每一天竭尽全力让她感受到幸福。
他只要看见她嘴角上?扬,这一天就?没?有白白度日。
就?是值得的。
这些,张昱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段之愿问他:“待会儿吃好饭去?哪里?呀?”
张昱树抬了抬眉,故作神秘。
今天一天他都守口如瓶,并未把行程透露给她。
段之愿努了努嘴,埋头吃饭。
未几,又开口:“去哪里都行。”
餐厅有同城邮寄服务,张昱树见她爱吃芙蓉包,特意又要了两份直接邮寄到家里?。
再出来时天色已经变暗,深蓝色犹如黎明的海岸,潮涨潮落是她的心跳。
段之愿刚打开车门就见副驾驶上放着一束香水百合。
上?车以后张昱树问她:“喜欢吗?”
“嗯。”她点头:“喜欢的。”
他送她的东西,她从来都没说过不喜欢。
每一样也都合她的心意。
车一路行驶过?熟悉的街道,各种霓虹彩色招牌划过她的眼眸,最终停在了一家滑雪场门口。
过?了这么?多年月,滑雪场的牌匾已经换了无数,最终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准确勾起段之愿的回忆。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大胆来滑雪,又因为自己胆子小又摔了一跤。
将?原本跃跃欲试的热情彻底浇息。
最后是他莽撞地走过?来,强迫着带她从山坡位置一直滑到山脚下。
用行动给她描绘出风的形状,以及雪花飞舞的痕迹。
那是她鲜少能体会到的温暖。
张昱树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护着她下了车。
段之愿问:“你要教我滑雪吗?”
“今天不滑雪。”他说。
滑雪场里最近几年多了很多项目,其中一项就?是活力板。
与普通滑板不一样,活力板只有两个?轱辘维持平衡,而且靠腰以及双脚前后晃动来保持前?进。
张昱树亲自替她戴上护具,上?去?之前?段之愿突然胆怯。
摇着脑袋后退好几步,求饶的眼?神看着他。
平整的滑板她都不敢玩,更不要说只有两个轱辘的活力板了。
即使?带着护具,摔一跤也肯定会疼。
而且还很丢人。
张昱树却坦然地朝她招了招手:“别怕,我教你,保证不让你摔倒。”
室内的灯光堪比白日里的太阳光。
自上?而下打在他刚毅的脸上。
他浅浅地微笑,本是一双狠戾的眼睛在看她时只剩满目柔情?。
鬼使?神差的,她点点头扶着他的肩膀站上了滑板。
本来并不平衡的滑板偏偏在他的扶持下,变得异常平稳。
段之愿的心慢慢放下来,一步一步跟着他说的去学?。
才走了几步,突然问他:“你怎么会这种滑板的?什么?时候学?会的呀?”
“上?学?的时候学?过?你忘了?”刚说完,张昱树突然想起来:“小书呆子当初只知道学?习。”
他们上?学?那时候,体育课只需要?上?课时集合,听老师说几句话,再围着操场跑两圈后就可以解散自由活动。
所以男孩子们打篮球的比较多,女孩子们则是围坐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学?习的学?习。
段之愿通常会捧着一本练习册,找个干净一点的花坛边安静地坐着。
一节体育课下来,她刚好能写完一个单元的习题,或是一张卷子。
对滑板最初的印象还是当初她被?纪律老师罚去?打扫体育馆,张昱树抢着帮她干活那次。
根本不记得老师什么时候还教过?这些。
“真的忘记啦。”段之愿说:“体育老师居然还教过?这个?吗?你们所有人都学?了吗?”
突然,她停顿一下,又问:“那老师也是这样教你的吗?”
她指的是手把手,肩扶肩,贴得这样近。
恨不得抓着她的腿替她滑。
张昱树刚想回答,却见她抿着唇笑。
他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段之愿笑得眉眼舒朗,说:“就?是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感觉很滑稽。”
“老子的四肢可比你协调。”张昱树语气带着洋洋得意,跟她说:“老师演示一遍,我就?会了。”
“哪像你这么?笨,扶着你还不敢走。”
段之愿看着他,面露不悦。
“哪有你这样的?我就是害怕所以才需要?你扶着嘛,那我不要?学?了。”
她说完就?要?下去?,可?活力板虽然踩在她脚下,听得却是张昱树的话。
他不让她下去?,她就怎么也下不去。
劲使大了还会向后仰。
“呦!”张昱树说她:“小刺猬这就?生气了,说你两句还不学?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大脾气?”张昱树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捏她的下巴。
“以前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小猫呢?”
“我才没?有。”段之愿说:“那以前我教你写题的时候,可?没?这样说过?。”
以前她叫他学习,给他讲题。
什么时候不是仔细又耐心的,哪里?会说他笨,她都只讲他聪明的。
张昱树笑了一声:“行,是我的错。”
“那我求求你跟我学习好不好?”
他的手向下滑,揽住她的腰:“媳妇,我错了。”
这样说段之愿才肯继续学?。
只是她四肢实在不算协调,好不容易能滑出去?几米,就?轮着胳膊要?摔倒的样子。
最终还是在张昱树的鼓励下慢慢坚持。
不到两个?小时,段之愿总算是学会了活力板。
已经可?以做到不需要张昱树贴身保护,自己就?能滑行很远。
张昱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段之愿抽出两张纸帮他擦去?,告诉他:“要?不你休息一下,我自己也行。”
“不吵着回家了?”
“不了。”段之愿说:“我自己能行。”
学习过程中无数次想要放弃,说了好几次要?回家。
但最终还是在张昱树的坚持下学会。
现在只恨当初在学校没有好好学?,只是一心沉醉在枯燥的试卷里?,不然这份快乐早就?领悟到了。
不过?仔细一想,当初哪怕是她想学?,老师应该也不会像张昱树那样教得那么?仔细吧。
段之愿沿着场地周边一圈一圈地滑,之前?还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几圈过?后已经无所畏惧。
所以当人群中有个小女孩不会的时候,她还告诉别人正确的姿势。
这些张昱树都看在眼?里?,他抱着肩膀坐在一边,看学成的小徒弟教导别人。
霖子这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
店里今天又有闹事的,他们已经把人控制住了,问张昱树怎么?办。
以前?有他在的时候,他那群神出鬼没的兄弟们也在。
通常都会教训一顿再报警。
张昱树抖着腿,理所当然——
刚张开嘴,突然一顿。
“报警吧。”他说。
霖子告诉他:“报警的话要结账可能不会那么?快,而且他们还砸了店里?一块玻璃。”
张昱树说:“没?事,好好配合警察工作,结账和赔偿晚几天也没事。”
电话那端安静了两秒钟,应该是惊讶于他的转变和处理方式。
随后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树哥。”
挂了电话,张昱树长长叹了口气。
看段之愿玩得开心,还带着刚刚的小女孩手牵手一起滑。
他就去了趟洗手间。
等再回来时小女孩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站在段之愿身边。
滑板放在她脚下,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昱树皱眉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听见他俩正在说笑。
银铃般的笑声是段之愿嘴里发出来的,这时候也不怯场了,看来是聊得挺开心。
张昱树抬起手,刚要?搂上?段之愿的肩膀,突然听见那男人说:“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吧,愿愿。”
段之愿刚要点头,倏地肩膀一沉。
偏过头才看见张昱树的侧脸,流畅的下颌线微动?。
“是她生日,怎么?的?”
男人微怔,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段之愿:“这是……?”
段之愿:“这——”
“我是他对象。”张昱树扬着下巴开口。
“这么?久没?见了。”男人脸上?略显惊讶:“你都交男朋友了。”
“是啊。”段之愿问他:“那你呢,最近怎么?样?”
……
这下轮到张昱树怔住。
他天生凶相,气势摆在那里?,还从来没有过被晾在这里的时候。
自爆家门之后这俩人还能聊起来,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心里?的火瞬间窜上?来,张昱树一把揽过段之愿。
重新找回自己的主场:“这是谁啊?不给你老公介绍介绍?”
段之愿这才开口:“这是汤琦,是我姥姥家那边的亲戚,之前?一直在燃城生活,还和我们家住得很近,前?几年搬家了。”
汤琦的姥姥是段之愿姥姥的亲姐姐。
两个人也算是远方亲戚,小时候经常能见面。
两家相处的也很好,只不过是最近几年住得远了,所以没?被?提起来过?。
段之愿说:“汤琦是我哥哥。”
话音刚落,张昱树放下搭在她肩头的手:“原来是哥哥啊。”
……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随后汤琦有事先走。
临走前对他们身后招了招手。
张昱树回头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小孩。
小孩拿着滑板跑过来,喊汤琦爸爸。
随后两个?人离开。
周遭喧嚣,张昱树的耳朵更甚。
他黑着脸问段之愿:“那是你哥怎么不早说。”
“你都没?有给我机会。”段之愿拧着眉毛:“突然过来还把我吓了一跳,本来打算待会儿就?带他来见你的。”
“老子不是害怕你个软包子被人欺负。”
张昱树将?她半敞开的拉链向上?拉:“还是第一次看见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段之愿抿着唇笑出声:“那是我哥哥呀,小时候经常来我家和我玩,我不理他他就自己在旁边陪我,对我很好的。”
“是是是,对你好。”张昱树说:“就属老子最坏。”
很明显,他现在是又醋又尴尬。
正别扭着生气呢。
段之愿拿起滑板小跑着追上他:“之前还说我小气,明明是你最爱生气。”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拨开送到他嘴边。
“吃吧,刚刚那个小女孩给我的。”
张昱树张嘴吃了。
“人家告诉我这是她剩的最后一颗糖,给善良的姐姐的。”段之愿探过?头看他,澈明的双眼?眨了眨:“那我就借花献佛,给最大气,从不吃醋的哥哥。”
“我是你哥哥啊?”张昱树看着她。
“嗯。”段之愿点头:“你吃哥哥的醋,那你就?当哥哥呗。”
话音刚落,她突然失去?重心,被张昱树拦腰抱起。
“老子要当你老公,当他妈什么?哥哥!”
……
从滑雪场出来后,段之愿突然问他:“你可?不可?以再带我去滑一次雪啊。”
她说的滑雪可不是踩着雪板,而是和很多年前?那样。
只有他们两个?,四周万籁俱寂,偶尔有烟花升上?天空,风和雪也都围绕他们两个旋转。
整个世界的主角都是他们两个?。
张昱树都明白。
一颗糖就让能他面色如春,抓起她的手。
“这还用你说?”
他早就?准备好了。
这一次用的不是轮胎,而是个带着软垫的木凳。
木凳被?削了腿,平整得铺在高处,坐上去舒服很多。
这次也不再用皮带,而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根粗绳。
道具这么?齐全,看的段之愿愣了神。
问他:“你还真想到这些了?”
少年时只顾着让她体验滑雪的乐趣,考虑不到那么?多。
做的一切只为让她开心,无关风花雪月还是浪漫与否。
这次则不一样。
当张昱树拖着她滑到山脚下后,段之愿正兴奋着,突然感觉脚尖碰到个?什么?东西。
本以为是石头,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盒子。
她看了眼张昱树,只见他抱着肩膀,视线落在她身上?,脸上?是满面春风。
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礼物。
盒子打开,一株永生花出现在她眼前。
娇艳欲滴的玫瑰盛开在风声萧萧的雪夜里?。
透明的玻璃罐里它像是与世隔绝,有种慵懒又妖冶的美。
段之愿捧着玻璃罐站起来,张昱树将她腿边的雪拍下后站起身:“好看不?”
“好看。”她的视线一直固定在上面,目不转睛。
看了一会儿又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张昱树的脖颈。
被?风吹凉的鼻尖埋进他炙热的颈窝。
突然开口:“我觉得好幸运啊。”
“张昱树,我遇见你真的好幸运啊。”
惊喜层出不穷,想象到的,想象不到的。
时时刻刻能体会到被呵护,被?捧在掌心的感觉。
他的爱意毫不遮掩,敢对全世界宣布。
经得起考量也经得起试探,段之愿相信这份爱也一定经得起时间。
就像这株永生花一样。
浪漫、美丽,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词汇形容。
最关键的是——
永远不会腐朽。
张昱树低头吻了下她的头顶。
轻拍她的背。
“愿愿,生日快乐。”——
我曾怨恨岁月悠长,直到遇见你。
因为这人间有你,所以我爱屋及乌,爱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万物总有腐朽,我对你的爱除外。
——全文完——
2022.5.31
《一个小结巴》林缠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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