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这话可别在娘跟前说,那可是咱们的表兄。娘娘家就剩下这么一个了。娘偶尔照顾下再寻常不过。”
李德志听见妹妹说人长短,不太赞同。
“算了,得亏是偶尔,要不然我才不依呢。”李娴不爽地回了一句。
她娘也是心里有数的,已经许久没有去帮衬过那个混子。这一次,大概是有事儿的缘故。
“我就是好奇娘有什么事情要找那个混子”。
“表兄。”李德志额角微跳,指正。
“好吧好吧,是表兄。”李娴无奈,只好改口。
“哥哥知道娘去寻表兄所为何事吗?”李娴见哥哥不甚在意,赶紧说道。
“我不是想惹事儿,我是担心娘跟表兄惹事。他们要是出点事情,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哥哥都已经二十了,却连嫂子影子都没见着。我只是觉得外人再重要,哪有哥哥你重要?”
李娴今年十五,马上就要及笄。
她是知道娘亲打算拿她换彩礼,好给哥哥娶亲的。
她哥不是没有说过亲,只是那些姑娘都没有看上她哥。
不是嫌弃他们家穷,就是觉得她娘这个婆婆太难缠。
嫁进来必然受磋磨。
是以,哪怕她哥不错,也算勤快,婚事也依然拖了这么些年。
说白了,倒是穷闹的。
结果她娘还总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到处乱窜,有时候甚至还不着家。
可真是愁死她了。
高价彩礼哪是那么好拿的。
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其他地方有问题。
李娴想过好日子,当然不愿意等着被卖。她想赶紧让哥哥娶上嫂子,这样一来,哪怕她娘想拿她换点彩礼。
但至少也是手脚健全,还算过得去的人家。
她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李德志听了妹妹的话,彻底沉默了。
村里像他这般年纪的,家里的孩子小的也能满地跑,大的都能打酱油。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哥哥,你可有什么心仪之人?要我说,也别拘泥于什么头婚不头婚的了,寡妇也成呐。总不能让哥哥一直这么打着光棍。越往后,越难。总不能像表兄那样吧。”
李娴的话,就像一块巨石砸在他的身上。
他动了动嘴,最后丧里丧气地“嗯”了一句扛着锄头出门了。
“这个呆子!怪不得讨不到媳妇!”李娴狠狠地跺了跺脚。
气得不行。
不成,得多催催娘。
不不不,娘那边不靠谱,还是她多使使劲。
给哥哥找个寡妇好了。
不过得条件好点儿的寡妇,要不娘肯定不同意。
很快,李娴的脑海中闪现出了好几个人选。但最好的只有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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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炎热,春婆子步履匆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汗流浃背,一脑门子热汗。
春婆子紧赶慢赶,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娘家。
“彪子,大彪子,你在屋里么?”
院子的门锁着,春婆子啪啪啪地砸门。
屋子里的周大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做着发财的美梦。
正梦见一箱子金元宝往他怀里飞呢,结果被“砰砰砰”的砸门干扰。
一箱子金元宝,全给飞走了。
“他娘的,究竟是那个鳖孙这么晦气,老子的金元宝都没了!”
如此美梦被打断,周大彪气得骂骂咧咧。
叫嚣着要给来人好看。
结果刚一出房门,就听见了他姑那独有的大嗓门。
“老姑,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周大彪满身的火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赶紧跑到院子里开门。
一边开门,一边往老姑的手上瞄了一眼。
发现老姑今天是空中手来的。
顿时心情又不美妙了。
春婆子没有注意到周大彪的神色。不过她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
“大彪,老姑今天来是有好事儿。”
“那老姑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老姑了。老姑最近在哪里发财呀?”
周大彪笑得一脸谄媚。万分期待老姑说的好事儿。
春婆子进了院子后,直奔堂屋桌上的茶壶。
伸手拎起茶壶就往嘴里塞。
然而把茶壶抬到最高,春婆子也依然没有喝道一口水。
“怎么是空的?水缸里还有水没?”
没有喝到水,春婆子心情不太爽利。
走了这么久的路,春婆子喉咙差点冒烟,这会儿只想喝水解解渴。
其他的都得靠后。
幸好水缸里还有一缸底的水,要不周大彪还得顶着烈日去挑水。
春婆子拿着葫芦瓢喝了整整一葫芦瓢的水,又摸了一把蒲扇给自己扇风。
丝丝凉意来袭,春婆子浑身舒坦,这才感觉人活了过来。
“老姑,你快说什么好事儿?”周大彪非常有眼力劲儿地也拿了个蒲扇给老姑扇风。
给春婆子美得哼哼了两声。
“天大的好事儿。”春婆子缓过劲,笑眯眯地道。
“老姑,你就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
春婆子嘿嘿一笑,“你都二十五了,还没成亲,老姑给你张罗了一门亲事。一门非常好的亲事。”
周大彪:“!!!”
他怎么感觉他老姑在忽悠人?
他是二十五没娶媳妇没错儿,可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表弟也有二十了,还没娶亲呢。
有这种好事儿,能轮得到自己?
不是他不识好歹。
实在是这人有亲疏远近。
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对。
一瞬间,周大彪觉得老姑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春婆子见大侄子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大侄子的想法。
她赶紧说道,“那姑娘是个二嫁的。你表弟还是头婚呢,怎么能找个寡妇。这不,跟你却正合适。”
周大彪:“……”
敢情他就只配一个寡妇呗。
说实在的,周大彪不太感兴趣。
他也是头婚,他想要黄花大闺女。
凭什么表弟能要黄花大闺女,他就不行。
周大彪是个藏不住心思的。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就这么说了。
脸上还带着不高兴。
觉得老姑是这羞辱自己。
春婆子被大侄子的话,噎住了。
“大彪,你表弟跟你不一样。”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春婆子当然不会说出来。
一旦说出来,大侄子肯定要恼她。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你比你表弟年纪大,老姑当然要先张罗你的。你可是咱们老周家唯一的根儿。”
春婆子给了一个让人无法哔哔的理由。
周大彪转念一想,老姑说得也是。
这些年老姑能照顾自己,可不就是看在他是周家唯一男丁,又没了父母的份上。
要不然老姑才不会管他。
“那老姑你说说看,那姑娘怎么好了?能让老姑你说大好事儿的,肯定十分不错。”
春婆子点点头。“确实不错。她呀,是童生的女儿。不过前阵子刚刚死了男人,带着孩子归家了。往后跟夫家那边已经断了关系。”
周大彪一听是童生的女儿,顿时喜上眉梢。
又听见是个寡妇,心里有点不高兴。
紧接着又闻还带着拖油瓶,脸上的不乐意又加了两分。
“你是不知道,那时家的家底子有多厚。那时童生可是开着学堂,一个学生一年将近二两银子,附近七八个村子,只有这么一个学堂,一年也有个三十两银子呢。”
周大彪听见时童生一年有三十多两的收入,眼睛都红了。
这家世条件也实在是太好了些。
周大彪立刻心动了。
“而且那时家只有一个女儿,以前就宠得很。往后呐,这时家的东西,还不都是女儿的。”
要不是时意已经不能生,春婆子才不会把这好事儿让给侄儿。
只会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让时意这个金娃娃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哪里轮得到大侄子捡漏。
不过时意不能生的事情,可不能告诉大侄子。
大侄子若是知道,说不定就不愿意了。
多好的婚事,怎么能不成呢。
总之,春婆子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时意往娘家搂了。
周大彪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老姑,这么好的事情能轮得到我?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这跟天上掉馅儿饼有什么区别。”
春婆子闻言,伸手在周大彪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说什么呢。这天上哪里会掉馅儿饼,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筹划。”
周大彪愣了,“不是,老姑你这话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春婆子“啧”了一声。“那小寡妇个昨儿个刚回家,哪里会这么快找下家。我这不是让你早点动手,免得让人摘了桃子,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周大彪:“……”
“老姑,你这话,人家没打算说人家?我还以为你都跟人家说好了,就等我去提亲呢。敢情这事儿,八字都没一撇。”
全部都是老姑自己瞎高兴。
春婆子这一次没留手。
狠狠在周大彪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你个小混蛋,你真是要气死我,你也不想想你这条件,人家能同意嫁给你?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
不是她看不起周大彪,实在是周大彪烂泥糊不上墙,扶都扶不起来。
这么大一个大小伙子,壮劳力。
结果每天只会瞎混,不是在县城跟人家瞎混,就是在家里躺着。
听说还跟一些寡妇不清不楚。
一点儿出息都没有,人家时童生哪里会看得上周大彪。
哪怕是时童生要给女儿招赘,也轮不到他。
打从一开始,春婆子就没想过走正道儿,而是用歪门邪道,让时意不得不嫁。
能让对方不得不嫁的招数,当然是失了名声,没了清白。
春婆子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把心里的想法一说。
周大彪眼神是越来越亮。
“老姑,姜还是老的辣,你这主意好极了!妙啊!”周大彪给老姑比了一个大拇指。
春婆子得意地笑,“那是,你老姑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当然厉害了。今儿个你就收拾收拾东西,上老姑家住去。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可得给我一个大大的谢媒钱。你表弟表妹,你也得拉扯一把。”
周大彪连连拍胸脯。“那是必须的。老姑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你就是我亲娘!”
姑侄两个这屋子里细细谋划了一番,院子里传来一老一少的诡异笑声。
“这周大彪家干啥呢?大白天的笑得怎么阴险渗人,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管他闹不闹鬼,咱们离这混子远点儿就是。可千万别让他沾惹上。”
“走走走,赶紧走。”
说完,两人疾步而驰,几乎快要飞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人就远离了周大彪家。
对于春婆子与周大彪的算计,时意当然不知情。
时父的小学堂中午有休息时间。
离得近的,回家吃饭或者休息。离得远的也不会特意跑回去。
家里有钱宽裕的,交上一笔钱,就能在学堂里吃饭。
没钱的就只能啃点干粮,或者菜窝窝团子。
家里雇了秋婶夫妻,就是为了负责这些琐事。
其实时家的日子很不错的。
李氏的日常生活就是绣绣花,照顾照顾夫君。
洗衣做饭扫洒劈柴这些都用不到她。
可以说,李氏的生活,就是李家村里所有妇人羡慕的生活。
哪怕她没有儿子,让时童生断子绝孙,可人时童生就跟着了魔似的,把李氏宠上了天。
宁愿绝后,也要守着李氏过日子。
更别提,李氏没有公公婆婆,夫君还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
这让女人如何不羡慕。
她们简直羡慕哭了好不。
就因为羡慕嫉妒恨,所以传起时家的流言蜚语,更加热衷。
仿佛就能把李氏踩在地上,赢了一回似的。
当然,对着李氏她们是不敢的。
毕竟是童生夫人,而且家里还有孩子在人家学堂里进学呢。
哪怕现在没有的,往后儿子孙子也要靠人家启蒙,哪里敢明面上说人长短。
但在背地里嘀咕,是明摆了的。
幸好李氏不怎么爱出门,这些难听的话,没传到跟前,她也只能当不知道。
这也是李氏早上不太乐意女儿出门的原因。
怕那些长舌妇,欺负她女儿性子软,在女儿面前说些难听的话。
“爹娘,咱们这儿已经有多久没有下过雨了?”
原主以前每日里只知道绣花赚钱,男人回来了就围在男人身边转。再不就是照顾女儿。
她的脑海里,还真没有多久没下雨的记忆。
闻言,时父皱眉,“似乎已经快两个月了。从三月份开始,就没怎么下过雨。唉,今年的年景怕是不会好。”
他自个儿靠教书为生,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可怜的是靠天吃饭的老百姓。
一旦收成不好,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在府城友人的来信中有提到渝州那边发了大水,已经有了许多流民。”
时父的话,让李氏也开始紧张起来。
“那可怎么办。”
“夫人不用太过担心,咱们这边离得远,而且朝廷已经派了钦差大臣赈灾,应该会好起来的。”
李氏的一听朝廷已经开始开始赈灾,离得也远,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那如果今年收成不会好,那咱们得提早做好准备。”
别人的事情她管不了,还是多管管自家的事情为好。
“咱们家地不多,总共也就十亩地,又全都佃了出去。往年风调雨顺的,也够咱们一家子嚼用了。可收成不好的话,粮食并不够吃。”
时家条件好,都是以大米白面为主食,加上供着学堂的午饭,每年佃户交上来的粮食基本没什么剩下的。
“娘说的是。咱们现在有四口人,可不得多买点粮食存着以防万一。反正粮食这种东西,耐放得很。多买点一两年的,也放不坏。”
总之,多多益善。
甚至时意还想趁着现在水源还算充足,在农场的仓库里多存储一些水,有备无患。
时父无语地看着妻子女儿,“你们这也想得太远了些。”
“不多想着点儿不行,现在可不是只有咱们两个老骨头过日子。咱们还有女儿跟孙女儿呢。对了,荷花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想好了一起去改户籍。”
本来荷花是外孙女儿。
不过现在女儿归家,荷花改姓时,这外孙女儿当然变成了孙女儿。
“你觉得时莲怎么样?莲花也是荷花的意思,不过更文雅些。”
时意十分无语地看了她爹一眼,“爹,我不是说了不要什么花儿草儿的么。沈家全是花,乍一听还以为是沈家人呢。”
时意这话直接让时父炸毛,“我再换,我再换。有凤来仪,就叫凤仪好了。”
时意点点头,“那也行,就叫时凤仪,小名就叫小仪好了。”
若不是自己是个起名废,她自己就能来。何必麻烦时父。
不过凤仪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算了,时父喜欢就好。
于是时小朋友的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时凤仪,有凤来仪。
“明天正好是休沐,我们一家都去县城走走,顺便把需要买的东西都买上。”
“特别是粮食。”时意提醒道,“其他东西比如食盐糖药材这些常用的也得备上一些。”
“好好好,都听意儿的。意儿想采买什么就采买什么。”
女儿受了那么大委屈,李氏还怕女儿会伤心过度一蹶不振,现在看女儿喜欢操心的样子,那是举双手赞成。
忙点儿好呀,忙了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了。
唉,女儿真是命苦,怎么就摊上这样狠心的婆家。
想起这些,李氏又想哭了。
心情不爽的她,伸手趁着时父不注意在时父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莫名其妙被掐的时父一个激灵,差点惨叫出声。
“嘶,夫人。”
时父看着李氏的眼神中,带着求饶和不解。
李氏一看时父这模样就来气。
“怎么,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事情啊。意儿的婆家是你说的,都怪你这个有眼无珠的,错把鱼目当珍珠。”
“夫人,你这词儿用得不太对。错把鱼目当珍珠的意思是把鱼眼珠杂混在珍珠中,比喻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没念过什么书,只靠着时父闲暇时学上那么一丢两丢的李氏顿时恼羞成怒。
“好啊,竟然还敢嘲笑我。意儿的命这么苦,不就是你眼瞎,才把女儿推进火坑的!”
李氏究根结底,不爽得很。
时父见李氏要收拾他,赶紧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时意:“……”
吃得好撑。
不行,她得去消消食儿。
何家村村尾沈家。
沈老太翻出了的破损的砚台,碎裂墨条,断成两截的毛笔。
越翻,沈老太的骂声就愈大。
沈老头看着这些精贵的东西,全让时家人给祸祸了,心痛不已。
这些可都是钱呢,加起来都要一二两银子了。结果让沈家人砸了个稀碎。
昨天应该让他们赔钱的,十倍十倍地赔!
沈老头心里诅咒了时家好几遍,心里才觉得痛快了些。
而后喊了家里唯二识字的大孙子提笔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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