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叹着气，满心惆怅地往自己的休息舱走，而回去的路上，还没忘记在心底给韦斯特狠狠记上一笔。
只是刚刷开休息舱的门，贺允的脚步便猛然顿住。
房间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脚边的地板上是被扔下的脏污的作战服，书桌桌板上搁着一个陌生的终端，而房间最里边，令人无限遐想的水声透过浴室半掩着的门传了出来，清晰无比地落进了贺允的耳朵。
此时此刻，这间专属于他的休息舱里，满满的都是另一个人的痕迹。
贺允深吸了口气，反手关上休息舱的门。
同一时刻，浴室里的水声冷不丁地停了下来。贺允还没来得及摆出一个合适的表情，谢忱已经围着浴巾出来了。
瞥见门边的贺允，谢忱脚步一顿，冷着一张脸若无其事地去翻贺允的行李箱，只不过，在从贺允那一堆各色衬衣和作战服里翻出自己的那件白衬衫时，冷冷清清的眼神终于松动了几分。
白衬衫上已经沾满了贺允的味道。
谢忱的耳朵尖儿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你……”
贺允回神，想问谢忱是不是误会了，想解释那个莫须有的omega纯粹是维斯塔在给他扣锅，但当他看到谢忱光裸着的瘦削背影和单薄的肩膀时，想出口话不自觉地拐了个弯儿。
“咳。”他喊了谢忱一声，“屋里温度低，你别……别着凉了。”
说着，不等谢忱回话，贺允便转身敲醒了门边的家务机器人，让它收走了谢忱换下来的衣服，然后撂下一句“我去洗漱”后迅速躲进了浴室。
可是一进到浴室，贺允就更后悔了。
被使用过的浴室里水雾缭绕，不大的空间里，充盈着谢忱洗澡时逸散出来的信息素味道，冷然的香气勾得贺允头脑发昏，本想借着洗澡冷静冷静，却没想到越发不冷静了。
等贺允磨磨蹭蹭从浴室里出来时，谢忱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贺允的——正坐在书桌边一脸冷意地翻看着终端。
贺允平复心情走近，一脸严肃地开口：“谢忱，韦斯特说的那个omega，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话还没说完，谢忱的终端就递到了他眼前。
贺允定睛一看，上面赫然是他在主脑那里的ao匹配记录。
每隔六个月，主脑就会从数据库中为帝国的ao公民进行匹配率测试，作为公民择偶结合登记的参考。自从贺允分化以来，帝国主脑已经为他匹配了无数次，都没有筛选到任何一个跟他匹配相合率达到60%的omega。
看到上面长长一串不超过10%的匹配率数据，贺允眼神一松。既然谢忱已经看到这些匹配率了，那他的清白已经能够证明了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跟他匹配的omega！
然而，当贺允从终端上移开视线去看谢忱时，却发现谢忱脸上的表情却跟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不仅没有雨过天晴云开雨霁，反而更加脸色晦暗目光沉沉。
“抱歉，少将阁下，擅自翻看了您的匹配信息。”
“啊，没事，不是说过了么，我对你没有……”
没有秘密。
只不过贺允话还没说完，谢忱已经冷着脸收回了自己的终端，从座位上起身。
这些天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很少用“少将阁下”和“您”这样的尊称了，但现在，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这样的礼貌和疏离。
“看样子，主脑并没有为您匹配到一个合适个omega，所以……恭喜您找到了亿万人之中那个唯一的omega。”
主脑都找不到的omega，贺允却自己找到了，想想看，这该是多么微小的概率，多么好的运气呢？
但尽管如此，就算是说出了违心的“恭喜”，也并不意味着他会选择从贺允身边离开。
贺允被谢忱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砸得脑子一懵，正想接着解释，却见谢忱往前走了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后，抬眼冷然地看着他。
这一刻，贺允突然悟了。
本以为谢忱在看到匹配率后会知道韦斯特是在胡说八道，却没想到谢忱的思维能发散得那么开阔。
于是他也不着急解释了，就这么低头看着谢忱，坏心眼地等谢忱说出更惊人的话来，只是在那双幽深的黑眸里，藏了一点难以被谢忱捕捉到的笑意。
沉浸在幽暗情绪里的谢忱没发现贺允眼底的神色变化。
直视着贺允的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重新被一层久而未见的冰寒覆盖，连声音也是：“你的omega也坐过你的机甲么？韦斯特见过？是什么时候？”
接连说出这三个疑问句的时候，他把“你的omega”几个字咬得很重，听在贺允耳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酸。
贺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谢忱又道：“当然，少将也可以不说。不过，我保证，无论那个omega是谁，那都是他的最后一次。”
他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朝着贺允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一边笑着，还一边伸出手指重重在贺允胸口点了两下。
“那会是他……最后一次碰到你的机甲，最后一次在活着的时候，被称为‘你的omega’。”
嗓音寒凉，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
就算谢忱在贺允面前很少表现出他的攻击性，但作为能被快穿世界认定为反派的星盗头子，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像面对贺允时的那么无害呢？
贺允毫不怀疑，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omega，那个omega恐怕很难见到明天早晨的太阳了。
只是，贺允却丝毫没有被谢忱威胁到，甚至看到谢忱表情满脸阴郁的时候，反而觉得他有些可爱。
于是在谢忱即将收回手的时候，贺允倏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手掌顺着他腕骨上滑，最终握住了白皙冰凉的手指尖。
谢忱眼神闪了闪，想挣脱，却被贺允抓得更紧。
“我没有不回答。谢忱，我说过，我对你没有秘密。”
贺允叹了口气，那双幽深的眼睛里闪过星星点点的无奈笑意，“如果你问的是韦斯特提到的那天……那是我从帕特星系离开，在z85星港和韦斯特汇合的那天。”
谢忱闻言一愣。
贺允从帕特星系离开的那天，不就是……第一次临时标记之后，贺允从地下城基地脱身的那天么？那天他不在，正在参加第一次军演的“谢岚”是他的手下，可是手下只说了贺允乘坐军校的备用星舰回了首都星，没提过贺允带着omega啊。
贺允在他指尖上捏了一下，提醒他专心。
“那天，我们刚在你的休息室里临时标记过，我身上沾了你的味道……”他喉间溢出一抹轻笑，低头凑到谢忱耳边小声道，“你的信息素冷冷的，香香的，很好闻。所以，韦斯特他认错了。”
谢忱豁然抬头，眼神里满是愕然。
贺允却还是在笑。
“所以，没有那个亿万人中唯一的omega。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只有一个超s级的alpha，坐过我的机甲，韦斯特也见过，就在今天。”
话音稍顿，贺允补充道：“他才是那个亿万人里的唯一。”
谢忱完全呆住了。
他眼神从惊愕转向迷茫，嘴唇动了两下，发出一声微弱而疑惑的“啊”。直到大脑终于从贺允的话里提取到关键信息，他心底才后知后觉地情绪汹涌。
但贺允才不管他现在心底在想什么。
他揉了一把谢忱的头发，笑着追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明明误会了生气了，还要到我这里来？”
“用我的浴室，穿我的衣服，还不听我说完解释，就要杀我的omega？嗯？”
谢忱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就算他敢当着贺允的面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绪，但当贺允这样带着揶揄“质问”他的时候，无论他脸上神情有多淡然，心底都无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羞恼。
但慌乱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很快，谢忱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我是来找你拿芯片的。”他垂着眼睛看向地面，“就是矿洞实验室拆下来的那个监控器芯片。”
他强调：“我只是想知道，监控记录里面到底有什么。”
贺允“哦”了一声，放开谢忱，从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那枚芯片放在桌上，跟谢忱的终端挨在一起。
但他仍旧没有放过谢忱。
“只是看监控录像吗？那你可以在自己的休息舱里洗完澡再来。”他抬起谢忱的下巴，“穿着脏衣服来拜访主人家，好像不怎么礼貌？”
想起在机甲里发生的那一幕，贺允眼底泛起沉沉的笑意，一步一步引诱道：“除了芯片之外，你还想要什么？想要的话，就说给我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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