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迟念定定地看着小喜,小喜也定定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半晌,迟念感觉自己的脸都快僵了,才道:“你说什么?”
小喜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可话说都说了,也没法收回去,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是个服务员,在婚宴上端甜品给我吃,刚刚还在卫生间帮了我,你可以帮我找找他吗?”
迟念又用那种令人心尖发颤的目光审视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他道:“找他做什么?”
“找他……”小喜说到一半卡壳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要找那个服务员哥哥做什么,他可能喜欢上他了,但他又不一定喜欢上自己了,就和迟念一样。
一想到这,他就感到一股灭顶般的沮丧,如同潮水一般要将他淹没,他低头搅弄着自己的衣摆,闷声闷气地道:“不做什么,就想和他说声谢谢,毕竟他救了我。”
迟念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虽然他说得没头没脑,既没说那个帮他的服务员叫什么,又没说他长什么样子,但小喜知道,迟念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他找到他的,毕竟他的迟念哥哥就是这样地无所不能。
小喜对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迟念偏开目光,看向窗外,他没想到一时心血来潮……也不能说是心血来潮,只是他平时工作时间不稳定,不能时常陪在他身边,这次好不容易有假,他却还要参加别人的订婚宴,他只好干脆伪装成服务员,一来可以保护他,二来也可以以另一种形式陪在他身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小喜居然还对伪装成服务员的他上心了,他还说喜欢他,他喜欢他什么地方?是平平无奇的路人脸,还是故意捏细的声线,还是练习不下千百次的虚伪笑容?
他顿时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如果只是见上一面的话,倒也不费什么事,他可以答应他这个请求。
……
迟念的效率很快,当天晚上小喜便收到他的通知,说已经找到那个服务员了。
迟念问他:“你想怎么见他?”
小喜脸上闪过一抹欣喜,他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面含羞涩地对迟念道:“他愿意见我?嗯……我还没想好怎么见他,可以让我先想一下吗,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
迟念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他这两天都有空。”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太过笃定,让小喜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真的吗?哥哥怎么知道?”
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迟念既然找到了他,问他这些问题也不奇怪。
他有些害羞地笑道:“明天是周日,我可以明天见他吗?但我还没想好怎么见他,我想今天晚上先想一下,明天早上再告诉你,只是不知道这样他来不来得及……”
迟念沉声道:“来得及。”
小喜眼里又闪过那种扑闪扑闪的光,他抿嘴笑道:“那太好了,我今天晚上一定会想好的。”
迟念看着他满面羞涩的表情,心神一荡,就好像被琴弦轻轻拨动了一般。
羞涩……他为什么而羞涩……
……
晚上十点,迟念靠坐在床上,他从床头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副眼镜,戴在脸上。
这副眼镜和普通眼镜不太一样,它只有半边眼镜,并且镜片大得出奇,几乎有人脸的一半大,镜片外表面散发着一层类似蜂巢一般的正六边形蓝色纹路。
当然,这也并不是一副普通的眼镜,这其实是一个播放器,和小喜脖子上的黑色项圈相连,项圈里的监视器会记录下他每一天所见过的人,所经过的事,迟念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戴上这个播放器,检查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当然,迟念并不是想监视他。
绝大多数情况下,小喜的一天是平淡又平常的,每天早上起床、吃饭、上学,晚上放学回家吃饭、做作业、睡觉,无非都是这些琐碎的事,通常情况下,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会快进通过,除非遇到什么值得留意的事,他才会按下暂停按钮,反复观看。
不过自从他在他身边安排保镖之后,值得留意的情况就少了,毕竟绝大部分突发事件这些保镖都可以应付,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仍是坚持每天将小喜的一天过一遍。
其实今天一天有他跟在身边,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下,这已经成了他根深蒂固的一种习惯。
不过今天不巧,有人打断了他这种习惯。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门外响起了小喜的声音:“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迟念连忙取下脸上的播放器,将它藏到床头桌的抽屉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才不动声色地拉开门,垂眼看着眼前的小人道:“怎么了?”
小喜穿着一件中长款的白色丝绸睡衣站在门外,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草稿本,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乖软的笑,道:“哥哥,我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和那个服务员哥哥见面比较好,可以和你商量吗?”
迟念沉默了两秒,开口道:“进来吧。”
小喜对他的房间很熟,他自顾自地走向他的床头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摊开草稿纸,一边用笔在上面点着一边对他道:“哥哥,我明天想请那个服务员哥哥吃个饭,但我不知道选哪个餐厅比较好,哥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小喜平时被管得很严,不怎么出门,对这些不太了解。迟念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随便哪家都可以,我想他应该不挑。”
小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哥哥怎么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因为明天要跟他吃饭的是他。
但他不能这么说,因此只好随口编了一个借口道:“你是堂堂的迟家小少爷,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服务员而已,你请他吃饭他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小喜鼓了鼓嘴巴,有些生气地反驳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认为,这和家世没什么关系的,而且如果真要说起来,我也并不是真正的迟家小少爷……”
他声音越来越弱,因为迟念正皱着眉头逼视着他,他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沉声道:“你这么说,是没将自己当迟家人了?”
小喜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小声道:“没有,谁让哥哥之前说那种话……”他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此转移话题道:“哥哥,你说我明天请他去翡翠餐厅吃饭好不好?”
“好。”
“可我不知道翡翠餐厅的口味符不符合他的口味,翡翠餐厅的口味偏淡,虽然我挺喜欢的,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万一他喜欢吃辣怎么办?”
“……他不挑食。”
“哥哥你又知道了?你连他的口味都问了吗?”
迟念:“……”
这一晚上小喜都在为那个所谓的“服务员哥哥”而烦恼,一会儿担心他不喜欢餐厅的口味,一会儿担心他不喜欢餐厅的环境,选来选去,最终还是定在翡翠餐厅。
迟念安静地注视着他,虽然那个所谓的“服务员哥哥”就是他,但看他为一个伪装出来的人格百转千回,心里却慢慢溢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嫉妒,又有点满足。
小喜一向不擅长动脑,思考这点小事就已经绞尽了他全部的脑汁,到了最后,他困得不行,一脑袋栽在书桌上,一边固执地用笔画着意义不明的线条一边晕乎乎地道:“明天翡翠餐厅见……”
他这样趴着,一截软白的后颈便露了出来,仿佛一块上好的奶油一般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迟念长久地盯着那块地方,竟一时无法移开眼神,他动了动喉咙,感到微微的口干舌燥。
不过他向来是个理智大于情感的人,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后,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刚刚那点绮念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刚他居然有种想咬他后颈的冲动,他这是怎么了?
迟念怔怔地看向小喜,一时失了神。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将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他刚想起身去书房睡觉,没想到床上的人竟翻了个身,顺势抱住他的胳膊,软绵绵地道:“哥哥,别走……”
迟念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动,他又怕吵醒他,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在他身侧躺下。
没想到他刚一躺下,身侧的人就滚进他怀里,他柔软的小脸贴在他胸膛,口里咕哝道:“哥哥……”一副依赖感十足的样子。
迟念身体一僵,他小心翼翼地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只是每次他一拉开距离,怀里的人就像只自动跟踪仪一般又贴了上来。
迟念呼出一口气,今晚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
第二天,小喜是在迟念怀里醒来的。
他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迟念结实的胸膛,他结结巴巴地道:“哥哥哥哥哥……我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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