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鹤急召太医的时候,才得知,郭贵妃也出事了。
也是吃了御赐的蜜瓜中的毒。
原来这蜜瓜被人刻意握着竹叶青的毒牙咬过,毒液渗透进了瓜中,人一旦吃了瓜,自然就会中毒,而这蜜瓜,若不赏给郭贵妃和德嫔,那就会被裴淮之吃了去。
所以,下毒之人,其实是想要弑君。
裴淮之勃然大怒,他严令彻查此事,弑君非同小可,京兆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严查,最终查到,原来是运送贡品途中出了事,护送贡品的官员有个相好是官妓,那官妓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被牵连进了谢相一案,举家男丁被杀,女眷都被罚做了官妓,那官妓怀恨在心,于是就挖空心思,想出这种报复的法子。
等捕快去捉拿那官妓的时候,那官妓已经悬梁自尽,还留下一个字条:“恨不能手刃仇人!憾!憾!憾!”
她说的仇人,自然就是裴淮之,谢相一案,虽然罪名是祸乱朝纲,但实际是变法操之过急,得罪了太多大臣,先帝才不得不杀了他,但其实,法是先帝要变的,罪却是谢相背的,就连这官妓的父亲,也被牵连进去丢了脑袋,说起来,的确冤的很。
据说这官妓自幼就离经叛道,喜欢舞刀弄剑,和寻常温柔女儿不一样,所以被罚做官妓后,也没有和旁人一样一怨父兄连累自己,二怨自己命不好,她谁都不怨,只是一门心思把矛头对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在她心里,那帝王才是始作俑者。
什么君为臣纲,什么君父君父,生她养她的才是父,那明黄宝座的君,是将她践踏到泥中的仇人!
她不惜出卖色相,不惜忍辱负重,只为了寻找机会,能杀了他。
只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裴淮之气的勃然大怒,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大逆不道的女人,他有意将此女碎尸万段,以儆效尤,但又怕有人效仿,于是只能咬牙吞下这口气,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为郭贵妃和永嘉公主解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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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中毒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沈霜鹤陪在她床边,无论春朝怎么劝,她都不愿意离开珠珠半步。
沈霜鹤已经愈发憔悴,她简直是心如刀绞,为什么会是珠珠遇到这种事情,珠珠还这么小,为什么?
德嫔也每日来,德嫔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如果不是自己送那个蜜瓜给沈霜鹤,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德嫔哭道:“妾恨不得以死谢罪,妾是对不起娘娘。”
沈霜鹤强忍着悲伤安慰德嫔:“秋好,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想的。”
“但是若不是妾将那个蜜瓜送给娘娘,就不会……”
“可你事先并不知道那有毒,你只是好心。”沈霜鹤安慰着她:“你如果再内疚的话,本宫也于心不安。”
德嫔绞着帕子,只是哭,她着实内疚到恨不得立刻死去,这时忽然听到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裴淮之是来看珠珠的,他一脸憔悴,见到德嫔时,他草草安慰了德嫔几句,就打发她走了,然后他坐于床头,看着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珠珠,不由也心中酸楚,嘴里也说了一句:“这两天,辛苦皇后了。”
沈霜鹤拭了拭眼泪:“照顾珠珠,这是妾应该做的事。”
“唉,那女人要杀的是朕,偏偏让贵妃和永嘉为朕受累。”裴淮之抚摸着珠珠的头发,道:“贵妃即将临盆,如今也昏迷不醒,更别提永嘉才四岁,就要受这样的大罪。”
沈霜鹤咬了咬唇,她与裴淮之虽有芥蒂,但在珠珠的性命面前,两人还是愿意放弃芥蒂,假装忘记之前的不快,为救珠珠的性命努力,沈霜鹤哀哀问道:“皇上日前遍寻名医寻找解药,不知可有进展?”
裴淮之点头道:“你且放心,所有名医都已寻到,正在研制蛇毒解药,朕就不信,集结这天下之力,还解不了一个区区蛇毒。”
沈霜鹤心里大石总算放下了些,她垂眸道:“多谢皇上。”
说完这句后,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再也无言,一阵沉默后,裴淮之瞟了沈霜鹤一眼,然后移开眼神,为珠珠掖了掖被角,神色已染了些冷淡:“朕是永嘉的父皇,自然会救她,至于朕和你的事情,那是两码事,你放心,朕不会迁怒永嘉不救她的。”
沈霜鹤愣了愣:“妾没有这个意思。”
“有与没有,都不重要了。”裴淮之冷冷道:“反正在皇后心中,朕早已是一个薄情寡义之徒了。”
沈霜鹤又是一愣,她想辩驳,又不知从何辩起,更何况,如今珠珠生死未明,她实在无力与裴淮之争吵,于是只好苦笑一声:“不管如何,妾都替珠珠感谢皇上为她寻医问药,等珠珠醒来后,妾一定带她去向皇上叩头谢恩。”
裴淮之听罢,不置可否,只道:“你好好照顾永嘉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朕还要去看郭贵妃,就不久留了。”
说吧,裴淮之就站起,沈霜鹤也没有半点要留他的意思,她如今心力交瘁,实在无暇去顾及裴淮之情绪,裴淮之脸上挂不住,“哼”了声,就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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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过了三日,御医还是没有研制出蛇毒的解药,沈霜鹤简直是心急如焚,眼见着珠珠一日比一日衰弱,她只能将珠珠抱在怀中,然后催促春朝去打探消息,但是春朝每回都空手而归,最后一次,她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御医道此毒本来是无药可解的,郭贵妃和珠珠都是靠名贵药材才勉强吊了一口气,如果两日后再找不到解药,只怕两人凶多吉少。
沈霜鹤听后,搂着珠珠哭的肝肠寸断,那边金銮殿里,裴淮之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不仅是为了珠珠,还为了郭贵妃,以及她腹中好不容易怀上的儿子。
难道他裴淮之,这辈子真的没有生儿子的命吗?
裴淮之颓然坐在龙椅之上,他抚摸着龙椅的把手,难道这万里江山,真的要便宜裴昭这小子吗?
不,凭什么?
凭什么一切都是他的,父皇母后的宠爱是他的还不够吗,连这江山,也要归于他吗?
裴淮之又是愤慨,又是不甘,他咬牙切齿:“周安,你告诉那些庸医,假如郭贵妃死了,那他们也别活了,都跟着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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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之重压之下,御医们都吓得不眠不休,翻遍医术,研制蛇毒解药,终于赶在最后一天,勉强写出了一个方子。
只是这方子,需用千年何首乌做药引,而千年何首乌,库房中恰巧有一只。
裴淮之欣喜不已:“那还等什么,还不拿出来做药引?”
周安扑通跪下,战战兢兢道:“可是皇上,这千年何首乌只有一只,只够做一碗汤药,而……而中毒,有两个人啊!”
裴淮之愣住,一只何首乌,两个人,他拳头慢慢捏紧,周安跪伏在地,都不敢抬头,半晌之后,忽然裴淮之的声音传来:“周安,拿去救郭贵妃。”
周安都不敢抬头看裴淮之表情,只是磕头道:“奴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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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传到了凤藻宫,沈霜鹤整个人都怔住了:“你说……皇上拿千年何首乌去救郭贵妃,不救珠珠?”
春朝哭的泣不成声:“娘娘,如今这可怎么办啊?”
沈霜鹤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在地,还是春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喘息着拉住春朝:“春朝,你告诉本宫,你听错了!你快说,你听错了啊!”
“奴婢没有听错,这是周安公公亲口告诉奴婢的!”春朝哭道:“如今周安已经去库房领了何首乌,正在为郭贵妃熬药呢。”
沈霜鹤全身都在发抖:“为什么?珠珠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三日前还说,他会救珠珠的,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珠珠死的!为什么他现在又变卦了!”
春朝含泪:“因为郭贵妃怀的,乃是皇上心心念念的皇子!”
“但那是个未出世的孩子啊!他怎么知道那一定是个皇子?为了一个不确定的胎儿,他就要不顾珠珠的性命吗?”沈霜鹤一把拂开春朝:“不行,我要去求皇上,我要去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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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鹤急的都没有乘坐凤辇,急慌慌的就跑到御书房,她跑的太急,还摔了一跤,钗环都散落一地,膝盖似乎也摔出了血,沈霜鹤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她也不顾仪容是否整洁,而是强忍着疼痛起身,继续往御书房方向跑去,春朝也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跑着,只是终于到了御书房,沈霜鹤还没踏进房门,就被周安拦了下来,周安道:“娘娘恕罪,皇上今日不想见娘娘。”
沈霜鹤咬牙,什么不想见她?分明是他心虚!沈霜鹤推开来扶她的春朝,她望着御书房紧闭的房门,悲从心中来,她高声喊道:“皇上不想见妾,那妾就长跪不起,直到皇上愿意见妾为止!”
说罢,她就重重跪了下去,跪下的那一刹那,她膝盖又是一阵疼痛,她却浑然不觉,仍然满怀希冀的,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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