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兄弟阋墙四字,公子忽咬了咬牙,突然背过身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而寤生的身后走出了另一名年轻男子,他走到寤生身前,行了一个大礼。
尽管其他人都与他不曾相识,但根据公子忽的反应,以及此处出现新人的惯例,这位恐怕便是公子突了。
大抵是因为寤生在场,这两兄弟并未作出什么特殊的举动,即使寤生心中已然有数,父子三人也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连武姜都只是嘲笑地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息姑看在眼里,不禁扪心自问,等到他看到允的时候,他能否克制住自己。
快了,就快了,息姑清楚的记得,他是在他摄政的第十一年“意外”而亡。而今天,这不知来处的后世女子就要读到“隐公十一年”了。
【隐公十一年开头,是一场激烈的辩论赛,好吧可能也不算很激烈,但是发生在两国国君之间,就显得格外滑稽有趣。事情的发生源于两个小国要来朝见鲁国,在这时间段小国朝大国还不算很常见,但等春秋出了霸主就是必做的事情了。】
【这两个国家都没什么名气,一个叫滕国,一个叫薛国,大概位于山东以及山东和江苏交界的位置,就算不是鲁国的属国,也估计是依附鲁国过活的那种。】
【但明明都是没什么地位的国家,他们自己也是要争出个高低先后的。这场辩论争的就是大家都已经到这里了,谁先对鲁隐公行礼这件事。其实如果放在今天,一起来不就行了嘛。但是在当年,谁先行礼就意味着谁地位更高。】
【薛侯先开口了,他的理由是“我先封”。周朝的诸侯并不是一次性封的,比较大规模的分封主要发生成康之际,以及宣王时。潜规则默认,早分封的诸侯国地位会高一点。】
听到这里寤生哂笑,郑国作为宣王时所封之国,虽为同姓,却向来在大国中少些底气。毕竟无论是晋卫还是齐鲁,都是周初分封之国,历史悠久而肩负重任,郑国从地位上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不过如今自已并非如此。
【长辈先行嘛,听起来是不是很有道理。薛国的祖先名为奚仲,嗯不是仙四里面那个,可能那里面也只是借用了这个名字。奚仲居于薛地,又是夏朝的车正,有官职必有封地,所以薛封于夏朝。】
【这里需要说一个问题,就是神话和传说的区别。夏朝以及更早的五帝时期,对我们而言都是传说,传说并不一定是虚假的,它可能是在真实的基础上有所加工,进以神化,从而有了许多不现实的因素。太史公著《史记》也是从五帝写起。】
【但神话则不同,神话中最常见的母题是感生和创世,这其实包含的是人对自己来处的思考,存在一些哲学方面的意义,它反而是纯粹由人创作而来的。所以神话的诞生,事实上是要晚于传说的,大部分人可能并不能分清这两者的区别。】
【说这个意思就是,夏存在,不过政治形态是什么样子不太好说,也许是个部落?而奚仲的官职,可能也只是周人对夏人的想象,和我们今天想象周人类似。不过既然当时人都认同薛国的传承,作为外交辞令,它还是合理且有效的。】
在场的周人吃了一惊,对他们而言,夏的确是许久以前的事情,几乎只存在于口耳相传之中。而小疯却说,他们如何看待夏,就如同荧幕里以她为代表的后世人如何看待他们。
那确是极为漫长的岁月,难怪与他们所知晓的世界迥异。
不过,在这悠久的时间中,他们的史事居然还能够流传到后世,哪怕只剩下鲁国的国史而他国所载皆已不存,也是极为难得了。
这其中文字的存在,恐怕居功甚伟。
【薛国发言完毕,轮到了滕国。滕侯说,我还是周的卜正呢,而且薛国是庶姓,我绝不可能在他之后。他说的也没错,现在已经是周朝了,当然要按周朝的规矩来。早封确实地位高些,可怎么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呢,对吧。】
【鲁国嘛,最是知礼,鲁隐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就派人去请薛侯。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说,周朝的会盟规定的次序就是同姓为先,异姓为后,如果我先和薛侯您会见就是破坏了规矩,以后怎么敢再和任姓诸侯相见。】
【薛国就是任姓。滕侯和鲁侯的这两句话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庶姓”和“异姓”。“异姓”所指,为周姻亲之国;而“庶姓”则是无亲,无亲意味着其实被排除在了周朝的统治秩序之外,也符合薛国说它封于夏朝的说法。】
【鲁国和薛国是有姻亲的,所以鲁隐公在劝说薛侯的时候暗箱操作地转换了辞令,毕竟“庶姓”这个说法中鄙夷斥责的隐含义还是有点明显的。而既然鲁侯都这么给面子了,薛侯也就顺水推舟就坡下驴了,毕竟他还没强到可以无视规则。】
【呃,为什么一边叫鲁侯一边叫鲁隐公,这个问题之前不是说过嘛,尊称都叫公,死了的也都叫公。但是鲁国本身的爵位是侯,就好像郑国的爵位是伯,齐国的也是侯,然后宋国的是公。】
【是不是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公侯伯子男所谓的五等爵位,至少通过这四个国家来看,大小好像并不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的。这个其实是和外语刚好对着翻译的,先秦的等级不一定是这样。这种翻译导致的历史遗留问题很多,比如封建。】
【封建的问题以后再说了。我们继续往下,在经历了薛侯和滕侯争长的事件之后,鲁国与郑国再一次合作了,这回他们想要去伐许国,还又准备拉上齐国一起。】
寤生眼睛微眯,看向息姑。作为战争的胜利者,他以为息姑与他心照不宣,两人本应相视一笑才对。结果却发现息姑的眼神始终在空间中四处扫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但是按照目前的进度,似乎并没有提到某个值得关注的人。寤生饶有兴致地顺着息姑的视线游走,最终竟然真的让息姑找到了。
“羽父……你终于来了。”鲁侯息姑的语气莫名,似爱又恨。
早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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