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灯逐渐熄灭,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明冉一个人。
打扫卫生的阿姨临走时见他这么可怜的,想帮忙又记起领导说过的话,深深叹息。
她很需要这份工作,但她要是帮了苏明冉被领导知道了,会被辞退。
阿姨在他身边摆了一些治疗伤口的药,给苏明冉留了门下班了。
这间偌大的公司彻底空了。
苏明冉深处昏迷之中,他头很疼,很想一直沉睡在梦里,不想醒来。
他在梦里他回到了那个没有一点亮光的小黑屋里,外头是拐他的男人阵阵叫骂。
男人喝醉了酒喜欢吆喝,很吵闹,喝到一定程度会随即抓着他们几个孩子或者小灵姐打骂。
屋子里的其他孩子被男人的吵闹声惊醒,一个个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膝盖,瑟瑟发抖等着男人随机挑选的出气对象。
小明冉很害怕,蜷缩着自己,他害怕被挑中的是自己,也害怕男人挑中小灵姐。
对于其他孩子,男人只是打骂,但对于小灵姐来说不止如此。
男人会撕毁小灵姐的衣服,把她按在地上。
小灵姐一开始会抽泣着让男人轻一点,后面像是放弃了挣扎,由着男人造次。
男人在屋子外徘徊,最终还是走向了小灵姐在的房间,把小灵姐拉进了院子。
小灵姐挣扎着,尖叫嚎哭着恳求着男人,渐渐的只能听见男人喘息的声音。
小明冉紧紧握着拳头,眼泪一滴滴滚落,他讨厌什么都没办法做的自己,他甚至不敢帮小灵姐说话,因为一旦开口,男人会更加暴力,小灵姐受的罪更多。
他捂住耳朵,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宣宣头一次经历这些,他年纪不大,只懵懂的知道男人做着不好的事,默默地听着。
但他见小明冉哭了,有些慌张。
“别哭。”
小明冉吓得捂住他的嘴巴,非常小声地道:“别出声。”
宣宣笨拙地帮小明冉擦眼泪,也非常小声地道:“不要哭,我帮你捂住耳朵。”他认为是外头的叫骂声太刺耳,惹得小明冉很害怕。
院子外的声音渐渐停息,宣宣才把捂着小明冉耳朵的手放了下来,“现在可以说话了吗?”认真地问着小明冉。
宣宣和其他被男人拐来的孩子很不一样,他长得有些高,就算被男人打也是一声不吭,惹得男人更加狠戾地暴揍。
小明冉每次都劝宣宣要试着对男人害怕,男人喜欢对他示弱,挨打时男人下手不会那么重。
可宣宣很犟,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架势,无论男人怎么打,他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而他们这几个孩子也并不团结,嫉妒小明冉一直被小灵姐特殊照顾,冷待他,有什么好事从来不叫他。
几次下来被宣宣知道了,宣宣从来不理会他们,一直维护着他。
几次后,小明冉对于宣宣有着莫名的依赖感。
“他走了,应该睡着了,不会再来了。”小明冉吸着鼻子,“也不知道小灵姐怎么样了,会不会很疼。”
宣宣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们睡吧。”
“好。”
小明冉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小灵姐被打的模样始终睡不着,他还是害怕,心突突跳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宣宣爬起来问:“怎么了?”
“我睡不着。”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我每次睡不着我妈妈都会唱这首歌哄我睡觉。”
宣宣唱得是小孩子都听过的《虫儿飞》,明明这首歌感情充沛,被宣宣唱得一板一眼,像是在念经。
小明冉听到一半笑个不停,宣宣就把他的手脚一一摆放好,再捂着他的眼睛,又一板一眼唱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仿佛有股神奇的魔力,小明冉渐渐地睡着了。
苏明冉脑子里不停地播放着“虫儿飞,虫儿飞”直到脑部逐渐放大的刺痛。
他醒了,眼前一片漆黑,隔了很久才逐渐看到窗户外折射进办公室玻璃的光亮。
艰难地从地上坐直,浑身都在痛,手指更是抽搐得厉害,胃部泛着恶心。
苏明冉捂着喉咙,在附近找寻着垃圾桶,干呕着。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胃部依旧翻江倒海。
眼睛里泛着被恶心产生的生理眼泪,就这么划过苏明冉苍白到透明的脸颊。
慢慢的,眼泪越聚越多浸湿着苏明冉的面颊,他很想念小灵姐,很想念宣宣。
如果他知道回到苏家是另外一场噩梦的开始,那么他宁愿让宣宣自己一个人走,他回去陪小灵姐,他宁愿陪着那个打骂他畜生不如的男人。
可是没有如果。
苏明冉扶着茶几站起身,两条腿因为没有力气又摔了下去。
试了好几次,苏明冉才勉强站稳,他扶着墙面一点点走出去,他不知道要去哪儿,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离开苏家的公司乘坐着电梯下楼,苏明冉强撑着走到大楼门口,一头倒了下去。
……
高升开着车接杨凌煊回去。
杨凌煊在下午巡察了地皮后被另外一个客户邀请去参观展览。
参观展览后被客户极力请去对方公司小坐。
如今的商圈,所有人都想讨好这位小杨总,小杨总家境优越,能力又出挑,接手公司时短短半个月把一些杨氏集团遗留下来的旧症,通通做得干净漂亮,业内人对他的评价很高。
高升身为杨凌煊的司机,都被人高看一等。
开车到附近楼下等待着,高升下车抽了根烟,瞥见周围景色记起下午送的那位青年男人来过。
高升换了个姿势吐烟,心里念着不知那人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处理擦伤。
高升随便想着,忽而察觉周围有动静,他以为是老鼠便没在意,甚至还在思考,这么漂亮的办公大楼竟然有老鼠。
烟抽到一半,跺着脚走了几步,恍惚看见前面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的影子,吓得高升手里夹着的烟掉在了地上,急忙跑过去。
地上的人和白天那青年的衣服很相似,脸是背对着他,高升琢磨了下继续往前走。
他靠得很近,小心翼翼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发现人根本没有动静,高升手都哆嗦了一下,怕地上的人已经死了。
又拍了下对方,觉得不像是个已经死了的人,胸膛还有起伏。
高升扶起地上的人,那人脸对着他,惊觉是白天的那个青年,“老天,怎么又碰见你了……你真是不要命了!”
感叹了会儿,扛着苏明冉往车那边走去。
他一直等的杨凌煊正捏着额头两侧下楼。
杨凌煊头部有轻微不适,今天这位客户难缠,原本以为只是参观展览,又被拖去对方公司小喝了两杯。
他晚餐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喝了酒有点难受。
到了大厦外,杨凌煊巡视一圈,走向迈巴赫,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高升没有出来迎接,而是一直在车内鼓捣什么。
打开车门,门内的空气他不太喜欢,拉开车窗吩咐高升,“开空调。”
高升应了一声,支支吾吾地道:“杨总,可能还得麻烦您。”
周围灯光昏暗,杨凌煊这才看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青年,和今天下午的青年是同一个,只是这青年比起下午脸色还要难看很多。
杨凌煊蹙眉,他并不是个多心善的人,也不从乐意管他人的闲事。
下午已经破例高升带着这青年上车,送去他要求的地方,为什么晚上还能见到?
高升小声地解释,“杨总我刚才看到他躺在门口,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死了。”
“我想着或许是下午他被撞出了内伤,所以才会昏迷,想带他去医院看看。”
“我一定先把您送回家,再送他去医院,今天洗车的钱都由我出,不会耽误事。”
像杨凌煊这样的富贵人家一般都有些洁癖,高升清楚才这么说,防止杨凌煊动怒。
但杨凌煊还是皱了眉,“高升你该知道,他现在如何,我们不需要负责。”
“可他到现在也没有醒。”高升对坐在副驾驶的青年升起了强烈的同情心,刚才扛起青年时才惊觉青年太瘦了,换位思考他要是晕倒在路边,也期盼着有人能救他。
“我只是送他去医院。”
“送他去医院?”杨凌煊语气骤而转冷,“他醒来后赖上你,要你付医药费,你要怎么做。”
高升愕然,看了眼苏明冉,踌躇地道:“应该不会……吧。”
杨凌煊闭着眼,再睁开眼时,眼里的不耐已经很明显,“请你自行处理。”
杨凌煊对没有必要的陌生人是完全没有同理心,甚至是袖手旁观。
他爸爸一直都觉得杨凌煊缺失这方面的情感,总想着改变他,奈何杨凌煊并没有因此改变。
他对任何人和事都没有过于强烈的感情,当然除了从小培养他的父母,由于过于冷血,他几乎没什么朋友。
但有一个人除外。
高升察觉出杨凌煊强硬的态度,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惹得杨凌煊不快,咬咬牙,准备把副驾驶的人背去附近的值班室,再打120。
这么一想高升顿时觉得这方法才是好办法,让120处理,都怪自己一时心急。
高升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挪人时,昏迷中的苏明冉忽而抽泣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唱歌。
高升没有管,继续挪人时,倏尔被杨凌煊叫住,“别动。”
“什么?”
杨凌煊紧紧注视着苏明冉,“他在唱什么。”
高升凑近听,“是首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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