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复合
“给。”
师柏把刚刚在贩卖机买的可乐递了一瓶给小男生。
“啊,谢谢。”卢升亚接过可乐却没打开,像抱暖手壶一样拢着。
大会堂人来人往,工作人员和观众很多,还有即将上台的学生,师柏主动提出到楼顶的天台说话。
大会堂的天台有两部分,没有护栏的地方被锁起来了,有护栏的一部分则看管没那么严格,堆放了一些杂物。
冬天的风是一年里最不惹人喜欢的,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师柏等了会没听见说话声,低头喝了一口冰可乐。
果然可乐还是要喝冰的。
身后卢升亚把拉环打开,突然开口:“师柏同学,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冒昧了,我想问问你和佘卫池同学…嗯…就是…分手了吗?”
骤然听见这个问题,师柏有点诧异。
他没正面回答:“怎么问这个。”
“啊,就是看你们很久没往来了,所以问问,对不起啊。”
很久没来往吗?师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的。
升上高二后他们很少在操场、班级这样的公共场合来往,一来为了避开老师,二来天天都能见到,师柏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佘卫池,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也是佘卫池,好像就那么必要了。
只不过在外人眼里,交情就淡了。
加上佘卫池忽然换了个alpha的身份。虽然之前表白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帖子,师柏虽然嘴上不在意但还是偷偷观察过,浏览量比以前少多了,足以见得接受AA恋的还是少数。
师柏笑了一下,挺轻松的,“嗯,分了。”
卢升亚动了动唇,这个结果他猜测过很多次,甚至是他心里隐隐期待的,但吐出过于轻松的话语总归显得不近人情。
“这样啊。”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师柏大概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没催促很耐心的等着。
卢升亚学着师柏那样灌了口冰可乐,一鼓作气,“师柏同学…我…我还是喜欢你。可能有点唐突,而且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挺突然的。本来我是不想打扰你的,但是刚刚在台上看到你的表演,我觉得…我还是想要来试一试。”
“你们已经分手的话,能不能和我试一试呢。我人挺好的。”
师柏把罐子搁在护台上,眉眼带着歉意,“抱歉啊。”
卢升亚心跳疯狂搏动,这个答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但真正听到后又觉得难过,表情一下子落寞下来,呆愣好久后,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能问问原因吗?”
“我有喜欢的人。”
对面没有意外的猜出人名,“佘卫池?可他是alpha呀。”
“他是alpha你也喜欢吗?”
这个问题师柏好早就想过了,佘卫池是alpha他也喜欢。
可师柏刚想说话对面的情绪似乎控制不住了,眼睛憋的红红的,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如果我早一点给你表白,在初中的时候,你会选择我吗?”
这个问题有点类似昨天早上物理老师给他们拓展知识层面时,所提到的平行时空理论。
把其中一项必要条件打乱,你的选择还会是最初的答案吗。
师柏当时没在意,现在顺着这个思路走了下去。如果有平行时空,他还会选择佘卫池吗?
两个人一直没有复合的原因是佘卫池说他要重新追他,而他想要适应对方alpha的身份。
如果倒退的话,他一早知道佘卫池是alpha的话会选择他吗?
师柏想起最初两人相遇的时候佘卫池吸引他的点,很乖很安静,是他一眼就喜欢的长相,他的信息素也勾着他。
现在的学生翱翔于网络,网上有句很出圈的网络名言,始于颜值,忠于人品。
师柏觉得…和佘卫池不搭边。
毕竟这货骗人。
但是吧,别人请教的时候佘卫池会很耐心地讲解。谈恋爱的时候会很听话。追他的时候也会把好一点点还回来。也不会因为有苦衷的谎言,而漠视掉它带给别人的伤害,会用全力弥补。
他馈赠给他的真挚,佘卫池同样报以热枕。
会。
世界上没有平行世界。
但有平行世界,师柏还是会喜欢佘卫池。
佘卫池应该也会喜欢他吧。
师柏无意识地去抓护台上的可乐,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回神,“不会,这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我还是会喜欢他。”
“…我明白了…打扰你们了。”
师柏摇摇头,然后神经质地瞅了一眼天台下面,“这挺高的。”
卢升亚噗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没事,就是有点遗憾。”
不过也还好。
他喜欢了三年的人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很好的人喜欢另一个很好的人,不喜欢他而已。
“那行,这地儿让给你了。我走了。”师柏忽然有点想见某个人。
“好。”
师柏刚转身朝楼梯走去,忽然又被叫住。
“能…抱一下吗?”一阵风吹过,卢升亚的声音被鼓动得很大声。
师柏顿住了,半响侧身走去。
在对方面前站立后,缓缓伸出右手。
“握个手吧。拥抱就留给下一个喜欢的人。”
天台不常有人来,大门是那种老旧的木门,缝隙很大,师柏来的时候随手随手给关上了。
他用力拉开,正打算往下走,陡然撞进一双上仰的眼眸。
佘卫池虚虚靠在墙背上,两条长腿随意搭着,手里拿着相机,小窗里模糊可见是台上的表演,听见动静微微仰头。
师柏心停了一拍,一股丈夫出轨刚好被家里老婆抓包的慌乱感涌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
怎么解释,解释有人给他告白,他顺道安慰了一下?
哪个alpha能接受的了自己的伴侣被别人告白。
电光火石间,师柏往下跨步,打算抢先在佘卫池发火前先拽着他离开这里。
佘卫池怕他跌下去,拦腰扶了一把,然后牢牢把人抓回来。
“跑什么。”
这人贴得近,说话很小声,但师柏觉得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大脑里不多的语文词语储备迅速运作,疯狂打腹稿。
一篇道歉小作文还没写完,眼前突然坠下一片阴影。
因为吹了风,两个人的唇都有些凉意,碰上去的时候,师柏被激了一下 下意识后退,对方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反扣住他的肩膀,进攻的趋势更凶猛了,攻城掠地,似乎要唇齿间不留一点空间。
佘卫池一点点品尝他嘴里甜腻的可乐味。
师柏鼻尖充斥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大手一伸,不甘示弱地回揽住佘卫池的腰回应。
佘卫池喉间闷响一声,极尽愉悦。
亲了好一会后,天台传来一声响动,师柏陡然回神匆匆抽离,两人才分开。
他吸了吸鼻子,嗓音有点沉,“你吃醋啊。”
佘卫池一点不避讳地点点头,“吃。”
这么直接倒把师柏整不会了,刚刚打好的腹稿被一个吻破坏,现在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额,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他找我是为了…额…”找我是为了告白,师柏有点说不出口。
他还在想,佘卫池忽然就淡淡道:“没事,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情侣关系,没名没分的,我不该吃醋的。”
佘卫池眼皮挺薄的,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眼尾有两条细细的褶皱,垂下来容易显得委屈。
师柏嘴里酸得厉害,怀疑刚刚喝的根本不是可乐,而是佘大师亲自酿制的陈年老醋。
他叹了口气,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佘卫池”,抬手抚在名字主人的脸上。
触手冰冷…
佘卫池主动后退了一步台阶,师柏站在上方,微微弯腰就可以看到他眼底的风暴。
“我还是喜欢你。”
“我们复合吧。”
师柏愣了一下,有点没听清。
临近傍晚,身后木门的阳光透过缝隙款款洒进来。
佘卫池拽着他,又说了一遍,“我们复合吧,想要个吃醋名分。”
师柏张了张嘴想说话,忽地头顶传来脚步声,他顾不得其他,抓着佘卫池跨下台阶,后者反手回抓,两个人像以前那样在校园里逃窜。
以前躲老师,现在躲情敌。
嗯,挺有意思的。
路过大会堂门口的时候,刚好遇上换好衣服打算进去观看其他人彩排的马优达他们。
看见两人火急火燎地从天台下来,许一袁表情不亚于看到程枫在台上给他们跳了一段女团舞。
什么情况?不是三班那omega把人叫上去了吗?怎么又和佘卫池一起来。
许一袁道:“你俩怎么在上面?跑什么啊?去哪?彩排不看了?”
一连几个问题,师柏都没有停下回答,带着人风一般掠过他。
知识点太杂,许一袁吃不下,转头请示兄弟。马优达也茫然,不过最后他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前者的肩膀,“都是小情侣的诡计。”
“你不懂。我也不懂。”
“走吧,看彩排去吧…”
到下一层楼的平台时,师柏撒开了佘卫池。
距离不算远,但是跑得太急了,冷气灌在嘴巴喉咙有点发疼,两个人肩并肩靠在栏杆喘气,佘卫池安静地等着师柏的答案。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
那个人转过头来,满眼都是笑。
“好啊。”
第82章 不尽人意
周一的早晨照例是升旗仪式,师柏参加完升旗仪式后才迈进程枫办公室请假。
程枫正想说他最近又旷课的事,听到请假的事反倒调转情绪,关切地问:“最近又怎么了。”
“这才进步多久,又放松下来了。”
师柏嗯哼了一声,“家里有事。”
程枫一边在柜子里翻请假条,一边毫不留情地戳穿学生的谎言,“少来这套,我才和你妈通过电话。”
顺利拿到假条,师柏道谢后转身,临走时非常贴心地要帮程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门还没合上,被一声轻呵叫住。
星期一的早晨是很适合训话的时间,办公室的其他几位老师都在班上,程枫看着这个以前十页校规能违法八页的学生,到现在也慢慢步入正轨,有了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头发还是像个演电影的似的,但断在额前。校服还是松松垮垮,但好歹天天穿上了,没有整天被柯主任单独拎出来批评。成绩还是够不上一本的水平,但进步很大,是今年进步最大的学生。
他忽然开口:“高二了别光顾着谈恋爱,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向优秀的一方看齐,以后的日子才会好。”
程枫带过不少学生了,不乏有在他眼皮子底下谈恋爱的,大多数人都把精力用在了对象上,导致成绩下降,少数能保持原来的成绩,对于前者他会约谈父母,而后者只要学生不过火,他也不会棒打鸳鸯。
但因为谈恋爱两个人都成绩上升且跨度极大的,程枫没有遇到过。
师柏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略微惊讶地看着他,“我…”他开口就想撒谎搪塞过去,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貌似太没有担当了。
办公室一时安静无比。
最开始程枫没把表白墙上的事当一回事,直到某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想到这事,前一秒还在笑现在的孩子玩的东西比他们那阵潮流,下一秒忽然灵光一现,越想越不对劲,逐渐品过味来。
前几天他刷短视频,偶然看到一条网络告白合集,里面有个游戏告白的,哪怕视频里热烈表达爱意的男生没有脸,看到的一瞬间他还是太阳穴猛跳。
结合起这两天和一班班主任聊天时提到学生逃课,师柏和佘卫池的逃课时间基本吻合。
程枫后背发凉,早上坐在办公室左思右想。
恰巧佘卫池抱着一叠课本来办公室交给英语老师,他几次想把人叫住,又觉得该先问自己班上的学生。
直到佘卫池主动问他怎么了。
师柏在门口站了半天,最终点点头,憋出一个嗯。
他到校门后和佘卫池会面,在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师柏直接跟司机师傅说去市人民医院。
接收到佘卫池疑惑的眼神,师柏小声解释:“市里大型的医院有五个,我在他们官网和小程序上查了一下,擅长骨科和内科的有三个,又查了一下今天坐班的医生,市人民医院级别最高,其次是一家私人医院,我们先去近的碰碰运气吧。”
佘卫池当然没意见,出租车一路疾驰到市人民医院。
门诊八点半上班,师柏两人绕到住院部找到护士值班室,里面已经有人值早班了。
师柏发挥嘴甜优势,“护士姐姐,麻烦问你个事。我有两个朋友住院了,我问病房的时候联系不到人,这里可以找吗。”
他说话放低声音时和平时完全两个样,阳光又干净,加上值班室现在不忙,为首的护士姑娘笑眯眯走过来,“你说说情况。”
“他们应该是上周一来的,打架导致的肋骨骨折,身上也有点伤,姓许。”
“上周一啊。”护士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在电脑上查起来,“那天没有符合情况的许姓患者。”
师柏眉毛缓缓皱眉,“我另一个朋友姓邓。”
“噢,那天情况类似的有一个姓邓的。”护士扫了一眼屏幕,“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应该不是你朋友。”
师柏表现出失望的神情,转而点头道谢后离去,看到在拐角铁椅上等待的佘卫池后表情淡下来。
“看来我们运气挺好,第一家就找到了。”
佘卫池扬眉,“这么准。”
“信息时代,想找人还不容易。”师柏在包里拿出帽子,给他男朋友戴上。
两人带着帽子坐在角落等了很久,医院里各种装扮都不奇怪,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大约快中午的时候,拐角处才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邓嘉是一个人来的,他肋骨伤得不算太严重,今天是来复查的,骨头确定没事,但其他伤口还需要处理,护士给他安排了单人间等候。
房间里烘着暖气,热意熏着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邓嘉站在窗口吹风吹了好一会才有护士拿着药品进来。
师柏两人挪到斜位置的铁椅坐着。
邓嘉似乎还挺忙,两个小时接了三四个电话。
医院的隔间隔音效果差,朦朦胧胧能听见一些言语,配合着表情,师柏大致能分析出他的情绪。
师柏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来了。这么大的事邓嘉家里也没见来个人。
难道说不敢告诉家里。
正想着,耳边的导医台响起一道极其耳熟的“你好”,听到的一瞬间,一股恶寒从他脚底爬上后脊骨。
师柏不敢回头去看,保持着原动作。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孟羿柯怎么会在这儿。
“403?这边往里第二间就是。”护士小姐重复了一遍问话,伸出半个身子替他指路。
等孟羿柯走进邓嘉的病房,师柏才缓缓抬头。
他们两个居然认识。
孟羿柯带来的阴影像影子一样伴随着师柏,算不得多害怕,但想起当时的情形,就不免恶心。
手指不自觉抓紧,铁把手咯得人生疼。
一双手覆了上来,掌心和指尖和铁皮一样冰凉,却很有存在感,慢慢扳开他的指头,强硬地挤进指缝。
师柏抬头,佘卫池偏头在他左脸短暂地亲了一下,然后抬头示意病房那边。
孟羿柯站在输液架边看了半天瓶子,在邓嘉眸子逐渐露出烦躁才道:“佘卫池下手挺重啊。”
邓嘉嗤了一下,佘卫池下手重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看着表面文弱正经,其实和他是一样的,就是装的。
“怎么样,继续动手还是放弃。”
邓嘉没正面回答他,把问题抛回去,“你似乎挺看不惯这两个人的嘛。”
孟羿柯做事有种诡异的突兀感,一边说着算计人的话,一边帮邓嘉调输液管的流速,动作像关心朋友身体的多年老友。
医院的玻璃窗只有门中心那么大,靠近些反倒不如原来的视角看得清楚,不靠近就只能听见模糊动静。
师柏有些烦躁,思考再三想再靠近一点的时候,一个护士端着托盘迎面走来,他太阳穴猛跳立刻调整步伐,与其擦肩而过。
佘卫池拉着他的手,将人带离四楼。到了楼梯间师柏吐出口浊气,“是我冒进了。”
“你已经很勇敢了。”佘卫池把手插进他头发里,摩挲着头皮,是安慰也是抚慰。
隔壁就是电梯,楼梯间里上下行的人不多,路过的人看到他俩只当遇到了难题,露出些许同情。
佘卫池很少说安慰的话,口才似乎并不是他的强项,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陪在师柏身边。
平时暴躁、不耐烦的情绪总会在这一遍遍安抚中让人觉得安心。
师柏揉了一把脸。
佘卫池说:“还回去吗?”
“算了吧,病房隔音也听不到什么,浪费功夫。”师柏率先往下走,“无非是谈些怎么算计我俩的事。”
上次被孟羿柯算计后,师柏就把这事交给爸妈解决了,毕竟孟羿柯是成年人,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对他起不到什么影响。
后面这事他过问就少了,只知道孟家在溪平市这么多年,单单凭借他们家想要给一击重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看来,还是得回家和爸妈商量一下。
一路到早餐店,师柏心不在焉地在菜单上划拉。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只牵扯到邓嘉和背后的家庭,再不济就是佘卫池本人。却现在没想到又牵扯出孟羿柯和背后的孟家,有了孟羿柯的出场,必然代表,他不是被佘卫池牵连,他本身就是其中的一项目标。
这事太大了,涉及的人和家族又多又杂。
而且…
师柏抬眸朝正在用豆浆淹死油条的佘卫池看去。
半响,他道:“这件事我打算先回家让我爸妈查一查,孟羿柯是个无往不利的人,既然邓嘉和孟羿柯有关系,那必然会牵扯到利益相关,那他就很好查了。”
“只要查清楚原因,事情说不定就好解决了。对了,你家里没查过吗?”
师柏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累,明明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无力感像只大手拉拽着他下坠。
他的生活原本就像平静无波的水面,偶尔涟漪,某天水下忽然冒出一个窟窿,巨大的漩涡带着风浪要把人卷入其中。
缠得人无力挣扎。
“查过。”佘卫池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把剥好的鸡蛋放在盘子里,“结果不尽人意。”
不尽人意吗…
师柏端起豆浆吹气,“那希望这次能顺应人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雪花
那天师柏回家后和裴瑜夫妻好好商量了这事,裴瑜难得严肃地让他放心,这件事她会好好调查清楚的。
白天的请假条不过夜,师柏晚上还要回校,所以没待多久,出门的时候,裴瑜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等师柏露出疑惑后她又恢复了正常神色,温柔地挥手让他回学校。
彩排后的不久就是校庆的日子,整个校园焕然一新,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挂着不用上课的轻松表情。
校庆期间,学校的门禁松散,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可以邀请父母一同参加,就连外校的学生出示学生证也可以进入学校观看表演,裴瑜和师房幸被主任亲自邀请过,不过两人最近事忙,不得空过来。
师柏早上帮忙把东西搬到位后,想起这几天裴瑜都没有给他个信,于是主动打电话过去许问情况。
裴瑜接通电话后语气不似以往和他说话时的轻松,沉吟片刻,问他现在有空没,要是有空就回家一趟。
校庆足足举办两天,第一天上午是一系列领导演讲和媒体采访,一直忙到下午二三点才开始正式演出。
师柏看时间还早,和马优达打了招呼后就打车回家。
他回到家时裴瑜正在餐厅吃饭,颔首无意识地搅拌着碗里的馄饨,明显心不在焉。
他妈很少这样,夫妻两个都是公司里的事和情绪不带到家里的人。
师柏心往下跌了跌,十之八九是关于孟家的事。
“妈,再搅馄饨要成面疙瘩了。”他走上前敲了敲桌面,把裴瑜的心神拉回来。
裴瑜低头一看,果然是成疙瘩汤了,她挥挥手示意阿姨把碗撤下去,师柏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没想到裴瑜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时间久到又要走神后才道:“你爸在书房等你,上去吧。”
“那你叫阿姨再煮点别的吃,我先上去了。”
师柏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敲响了书房的门,里面传来沉稳的男声,他推开门。
书房色调偏暗,一个宽大的书架将房间分割成两部分区域,师房幸正坐在电脑桌前看东西。
两条长腿交叠,茶雾氤氲在前显得模糊,父子俩的骨相极其相似。
面前的电脑被满满当当的文字填满了屏幕。
师房幸指着自己对面的皮椅,“坐吧。”
他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温和感,但师柏听得浑身不对劲,他爸在家从来不是这副脾气…发生什么了,这一个两个的。
好在师房幸没让他继续往下构思什么可怖的内容,直接开门见山,“知道这电脑里的是什么吗?”
“有关孟家和你说的那个学生邓嘉的资料。”
师柏作势要起身凑到电脑跟前看,被师房幸抬手拦下。
“你这么看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些年没让你接触家里的生意,一来是你还小,二来是市场上的情况不允许。你也知道,孟家一直算我们的劲敌。”
师柏颔首,这他当然知道。
两家的发家路子不同,但属于一个行业的产物,后续发展走得就很像。别看两家表面和谐,偶尔还能一起颁布活动,但市场份额就那么大,你来了我就得从嘴里扯出一口肉分出来,孟家更早开始,哪里能愿意这自家的东西分出去呢。
这些年,两家暗地里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他上次了解到近两年家里发展不错,隐隐有了压制孟家的趋势,这才导致孟家急上眉毛。
不过这和邓嘉又有什么干系呢。
接收到他的眼神,师房幸继续道:“这个邓嘉家里算不得多富裕,父母名下有几家规模中等的连锁食粮店。”
“很好奇他俩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吧。”
“邓嘉家里早年就出现了资金问题,资金供不上店里的运作,店里两款产品的其中一款的生产链厂家不再供货给他们,即将面临闭店。邓嘉的父亲邓佑靠着一口气,硬生生撑到年前。只不过人力有限,柳暗花明,即将破产的边缘孟家投了资金,孟家也有那条生产链的供应,开辟了一条通道给邓佑。”
师柏眯了眯眼,这笔买卖看起来不怎么划算呀。
邓嘉家里的连锁店才赚几个钱,除非有大规模连锁的潜力,否则这么大的投入,孟家怎么都是亏的。
“这笔买卖不划算是吧。因为买卖的根本不在明码标价上面,而是你和…佘卫池。”
师柏思路很清晰,“所以爸你的意思是,是孟家主动找到邓嘉,为的就是利用他们的手打击我和佘卫池。”
邓嘉家里早就岌岌可危,缺少资金缺少货源,所以发现佘卫池是alpha的身份后正好被邓嘉当做救命稻草抓住,要是成功坑下一笔,就是挽救家业的救命钱。
然而这个主意落了空。
连锁店再度陷入僵局,邓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落败,自己从云端跌到淤泥,这时候孟羿柯找上了他。
哪怕知道孟羿柯可能不怀好心,邓嘉那么骄傲又自负到极致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身家以及身价,自然会想尽办法说服家里尽快同意接受资金,邓佑本就被压得喘不过气,加上亲生儿子的保证,可不就同意了吗。
之后孟羿柯亮出獠牙,让邓嘉一同打击掉他们两个。
更深层次一点,打击他和佘卫池,以及两人背后蕴含的家族能量。
师房幸点头,肯定了儿子的猜想。
虽然细节有偏差,不过基本没错,两家的确是这么想这么干的。
“那爸我们应该怎么做。”师柏坐不住,像个老头一样围着电脑桌兜圈子,“是先把两者的合作瓦解?然后再…”
“不,不用了。”
师柏不解扭头,电脑后面他爸的眼角垂下,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师房幸注视着儿子的肩头,企图在他身上找到另一个alpha的痕迹,“事情到这里就是我们家查到的。”
几天查到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看他爸这意思是还有其他内情?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收到了来自另一家的消息和资料。”
师柏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师房幸叹了口气,“是佘家的人,听说他们家这一辈的孩子和你同龄,之前还和你在一个班。”
师柏的心几乎在嗓子眼路过一圈,又从高处跌回原位,屋子的暖气没有多高的温度,为了通风,一侧的窗户大大敞开着,就这样他还是感觉到后背的濡湿。
半响,他点头,“那边说什么。”
“十几年前,这个邓佑靠一家小食店起家,生意刚有起色的时候被查出证件不齐全,店铺直接夭折。他之后消迹了好几年,再后来忽然结了婚,和老婆共同开店,两个人一起做到了现在的规模。”
“邓佑的店主要有两种出售链,一款低端产品做零售,直接面向顾客。另一款中高端产品,则大批量出售给一家大型超市,而这家超市就是他小舅子名下的。”
师房幸指尖碰了两下鼠标,调出文件上的图片,然后面向儿子。
师家父母是自由恋爱,两人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长大了慢慢相知相恋,两人二十几年来感情都很好,从小给师柏的家庭氛围都很温馨。
两人只有一个儿子,虽然没有早早让孩子接触公司的事,师柏却也能懂一点生意上的话术。
“而这上面的资料告诉我,邓家的店存在巨大的违法漏洞。邓佑从低价的原料厂家那里进货,一部分加工成低端产品出售,另外的大头则无资质无标准加工,借着高端产品线的掩护下,再贴牌送到超市。”
“那家生产链厂家不再供应原料的原因就在于厂家发现了这个问题,但碍于部分原因不敢闹大,只是拒绝供应。”
师柏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邓嘉背后的居然藏着这么恶劣的违法事件,他掰过屏幕仔细看上面的各种图片,图片角度大多很奇特,但看得出卫生问题不堪入目。
他不了解生意场上的事,但作为一个守法公民他知道这事有多严重,食品安全一直都是民众的一个大关注点,做食品生意的稍有不慎就容易落下大污点。
粗略算了一下,这个邓佑起码背了食品安全法里的好几项违法行为,还有商标侵权,甚至可能背后还有因为这些伪劣产品而吃出问题的民生或者刑事案件。
一桩桩一件件下来,够他进去吃多少年的牢饭了。
不过…
“这件事孟家不知道吗?爸,就算孟羿柯没有查到,他背后的人、他爸孟拓也多少能察觉吧。”师柏觉得这事越查反倒越让他心惊了。
孟羿柯和他是同辈,今年也才二十来岁,就算他爸孟拓有意让他接收家族事业,也会背后多重把关,不会全然放手的,而这么恶劣的事情没有一个合法公司会想要沾惹上。
师房幸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忘啦?孟家和我们一样,又是不是靠食品行业起家的。”
“他家转型的时候碰过两年食品,但是没有什么起色,那边的线就一直压着,交到孟羿柯手里本就是让他练手的,经营差点也无所谓,孟拓会管,但也不至于太深入。”
“这些我们都没有查到,都是靠佘家那边告知的,孟羿柯没有查到这些隐秘很正常。”
师房幸起身,拍拍儿子的肩头让他坐下,然后亲自给儿子倒了一杯茶。
做父母都是一门心思为了孩子好,起码在他这儿是,恋爱、联姻什么的都是其次,但接下来的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儿子说。
师柏捧着茶盏深思,还没注意到他老爹一脸心梗的表情。
“孩子,你知道这些都是谁发给我的吗?是那个叫佘卫池的alpha。”
师柏的表情骤然变换,从茫然到尴尬再到疑惑不解,刚刚在暖气作用下烘干的后背又密密麻麻地冒出细汗,比刚才更严重。
师房幸叹了口气,师柏再怎么顽劣、拳头硬,也比不过那个孩子的脑袋。
自家孩子还在紧张早恋被发现,别人家孩子都已经周旋在几家生意场上了。
“孟羿柯之所以会找上邓嘉,是因为知道邓嘉和佘卫池有恩怨。邓嘉会再度对佘卫池动手,除了有转学之前的恩怨在,还有孟羿柯隐晦地引导他觉得厂家断了供应是佘家在插手。虽然两者知道的情况不一致,目的却是达成一致了。”
孟羿柯本想让邓家觉得是佘家是动手阻断了厂家的供应,却误打误撞让邓家觉得是佘家把那些非法的隐瞒透露给了那边。
为了避免这些信息从佘家传出来,也为了以前那些恩怨,所以邓嘉急不可耐地动手了。
“然而这一切,这所有的弯弯绕绕都是在佘家的授意以及引导下进行的。无论是孟羿柯,还是邓嘉,至始至终都暴露在佘家的眼皮子底下。”
“或者说,是佘卫池的眼皮子底下。”
哪怕有师房幸在旁边撑着他的肩膀,师柏还是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
力道之大让椅子成弧线飞出,撞在旁边的落地窗上。
窗外飘着雪花,洋洋洒洒地飞舞着,最后落在地上消融,溪平市不常下雪,这两年却出奇得很。
“怎么可能?他…他…”师柏开口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其中的疑点他早就发现了不是吗。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他裤兜里的手机掉在地上,但没有人在意。
师房幸示意儿子要保持理智,“孟羿柯为什么会知道那些恩怨,孟羿柯引导邓嘉时事情内情偏差那么大却能圆回来,这其中全都是在佘卫池那孩子的引导下完成的。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这些人的欲望上。
当然,这背后必然有他父母的助力。但是父母的力量何尝不是孩子的力量呢。”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欲望呢。诡就诡在佘卫池毫无遗漏地算好了他们的每一步,让他们自己往坑里走。
师柏跌坐回椅子,惊魂未定地盯着电脑上那份文件。
为什么在邓嘉袭击之前,佘卫池会带着他到AO用品店买抑制剂。
为什么佘卫池的话语时常带着引导性。
如此想来,这也说的通了。
但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为什么。
佘卫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爸,他除了发这些过来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师柏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搁在桌上。
电脑上会有他想要得知的答案,但是刚刚的信息量太过庞大,砸得他脑袋生疼,他实在没有力气自己去翻找。
“那个孩子说,事情他们已经处理到尾声了。邓嘉家不足为惧,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已经由专门的人整理出来递交到政府部门。”
“而孟家手下的食品产业也会因为这事受到牵连,不过这些还不至于对根基产业造成影响,所以他想要两家联合起来,借着这个机会对孟家整个动手,争取一举拿下这孟家这口肉。”
不过有没有佘卫池发出邀请,师房幸都没打算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但是他自己动手,远不如和别人联合来的快,一旦联合孟家想要翻身就难了。
如果没有儿子这层关系在,就连师房幸也不得不承认佘卫池是块做生意的好料。
师柏觉得佘卫池胆子是真的大。
他无意识地扣着手机壳的一角,企图用肢体动作缓解心里的压力和紧张感,没成想动作太大,一下子把手机掀翻在地。
屏幕骤然亮起,显示区一排排的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他正想捡起来,来电显示陡然闪出。
是马优达打来的。
师柏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
“喂,柏哥,你在哪儿呢?快中午了你回来了没,我刚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马优达那边有些嘈杂,似乎是在个热闹的环境里,“我们现在在大会堂听校领导演讲呢,你等会回来了悄悄进来。”
师柏揉了把头发,“嗯好,我等会回来…”
“噢对了,我之前没打通你电话本来想找佘卫池问问你在哪儿的,结果也没找到他人,他同学说他也出校了。你们在一块呢?”
佘卫池也不在学校?
他这个点…
师柏倏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图片。按照原来他们知道的情况,邓嘉会第二次找上他们,也会制定更周密的计划…
但是这都建立在图片里的事情没有爆出来的情况下。
他爸刚刚说,这些佘卫池已经交给专门的人处理了。
佘卫池他是想…
“喂!喂喂?”说话声骤然消失,师柏机械地低头看去,是他的手捏得太紧,电话挂断被挂断了。
“你们俩谈完没有?”裴瑜敲了敲门发现没有人应她,便自己推开门进来,一眼看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自家儿子面色惨白地看着手机。
裴瑜心疼了,“小柏,这件事你爸可能说的有点重。明天我们把佘卫池那孩子叫到家里…”一起好好谈谈。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倏地从旁掠过,径直奔出门去。
师柏三步并两步冲下楼梯,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开佘卫池的头像打电话。
阿姨已经煮好馄饨,看见他下来,刚想招呼他一起吃点,却只得到一个匆忙的背影。
无人接听…
师柏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字。
[佘卫池,你在哪?]
[你和邓嘉在一起是吗?]
那边没有回复,师柏退出来打电话给家里司机,让他过来接他。
然后接着又打。
他推开门,屋外被雪花装点成莹白色,世界陷入寂静,雪还在细密地洒,地上浅浅铺了一层积雪。
…
佘卫池拍了拍肩头的雪绒,抬头看这好久没踏足的地方。
二中近年来发展很少,上头重视,新修了教学楼和图书馆,以前的大部分建筑修缮改成了辅助教学地点,一栋矮小又偏僻的建筑物实在老旧没有修缮的必要,被留了下来,后来又被划分出学校范围。
邓嘉约他在这里见面倒是选了个好位置。
他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这个时间点,不难猜出是谁。
他轻笑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在震动熄灭后给这栋大楼拍下照片。
“在外面躲着是不敢进来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佘卫池缓缓收起手机,推开门。
老旧的教室里邓嘉坐在讲台上,四周都是灰尘和几个拿着棍棒的汉子。
这次倒是换了人了。
大概也是知道那些混混不管用了。
佘卫池轻笑出声,“怕就不会来了。”
邓嘉面色阴沉地站起来,“你倒是真敢一个人来啊。”
佘卫池没有再回答他,冷漠地看着周围环境。
他身后的大门没有关,风呼呼地吹,雪花飘进教室,冰碴混着灰尘落在邓嘉脸上,冰凉又刺激,他仿佛又回到那天在厕所里,他的鲜血和水滴砸脸上。
屈辱又疼痛。
邓嘉咬紧牙关,“那些东西…是你举报的!”
佘卫池无所谓地点点头,并不在意对方脸上的愤恨。
“是我。”
“让孟羿柯知道你的存在是我授意的,收集证据向上举报也是我做的,向二中领导反应你欺压、排挤其他学生也是我。”
这些话很像电视机里反派在主角临死前的得意流露,但佘卫池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得意的事。
击溃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毁掉他的前程,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佘卫池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身体里流着比他还倨傲的血。
一阵阵冷风吹过,邓嘉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热意在皮肤下涌动,心脏几乎要紧缩到停止。
恨,好恨。
他真的好恨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短短几天,家里的店全部停业整顿,连带他舅舅的超市也被牵连,现如今别说帮他们度过难关了,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他爸在家里急得头发都白了,他妈更是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不得安宁。
邓嘉想过找孟羿柯,这个局势,就算对面不想帮他,那也要一起拖着对面下水。
当时孟羿柯找上他投资自家产业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家里为了攀上这棵来之不易的肥肉,给出价格一再上涨,现下他孟家食品的产业几乎有四分之一和他们相关了。
他们倒了,孟家也跑不下了。
可是没想到孟拓为了撇清干系,硬生生砍了手底下的产业链,直接来了一招蜥蜴断尾保全自己。
这下,真的再也找不到救命的人了。
祸不单行,他以前在学校内干过的不体面的事被人举报捅到主任和校长那里,邓嘉见到过证据,直接将他死死钉在案板上。
他被停课在家,他的人生,他的一切,父母,家庭,未来,地位都被毁了。
都被毁了啊。
邓嘉瞪着佘卫池的眼睛生疼,他却感觉不到了,凭什么佘卫池做了这么多事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这!
既然,他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既然他活不了,那…
“上!往死里了弄他!”
邓嘉是嚼着名字喊出口的,话音落地的瞬间,他身边那些人的拳头也朝佘卫池冲了上去。
这些人可不是之前那些小混混,可能是邓嘉拿着最后的积蓄找的人,一个个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出拳都带着招式。
佘卫池勾腿踢开碍事的半边门,立刻调转方向格挡还击。
他从小除了读书,和那些兴趣爱好外,就是窝在训练场上训练。alpha大多性格暴躁易怒,每年社会上公布的犯罪记录里alpha的数量是最高的,为了释放压力和情绪很多alpha都会增加锻炼。
佘卫池和别人喜欢寻找不同的切磋对手不一样,因为家庭原因他很少接触其他alpha,专属的训练场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个教练,他看起来是在挥洒汗水释放压力,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直伴随他的压抑感只会越来越严重。
嗜血和烦躁长久的堆积在一个地方,被不断压缩,最终只会在临界点爆发。
这群人拿钱办事,而佘卫池把人当沙袋,两边出手都拼着狠字。
对面有的拿着钢管、有的拿胶棒,佘卫池每挨两下,他就一定要还三下。
不一会,双方都挂了彩。
佘卫池稍弱势,手臂腿脚挨了好几下,可越是这样,他越能从中获得打架的舒畅感,从而出拳更猛。
躲过椅子腿的为首的人有些讶异,接到单子的时候说对面是个高中生,他混迹场子这些年倒不会因为年纪而轻视对方,只是没想到对面跟神经病一样,一开始冷冷淡淡,越打越兴奋。
这样不行。
他们人多,耗也要耗死他!
一声口哨下五个人换了招式,三个人成圈式包围住中心的人,剩下两个则退开,打算等前面的人消耗一波后再找机会动手。
外围的人沉了口气,一股气流往空气中升腾,氤氲环绕,直逼佘卫池而去。
alpha的信息素天生自带攻击性,会攻击除伴侣外的一切异性,用信息素压制敌人,显然是个好办法。
只是可惜…
空气中的酸味缓缓飘近,和三个人互殴的alpha,瞳孔微缩。
浪花点点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嘶吼着,咆哮着,挣脱了名为理智的束缚。浓厚的酒气几欲化作实质,强硬地涌进鼻腔,掠夺口鼻里的呼吸。
溺水的强烈冲击席卷而来,一股接着一股,就像信息素主人一样强势。
酒精几乎要扼杀在场每个人的大脑。
SSS级alpha的失控的信息素可以压制任何alpha。
好在佘卫池意不在这几个人身上,扰乱车轮战的站位后就及时收敛了信息素。
为首的人捂着喉咙,默默收紧虎口的钢管,和小弟使了个眼色,两边人立马忍着痛楚给他制造机会让位。
钢管在空中带起一阵劲风。
“乓!”
佘卫池脚尖勾过钢管,往下一压,踩着管子对着对面心口狠狠踢了下去。
为首的面部狰狞,佘卫池作势乘胜追击,伸手要抓他的头发。
“碰!”
佘卫池肩胛骨被棍子击中,发出肉骨的沉闷声,木头棍子当场应声断裂成两半。
为首的和小弟眼看得手,本以为他会回头攻击身后的人,岂料佘卫池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哼也不哼一声,保持原动作捞起地上的断裂木棍,作势要朝为首的人脑袋砸去。
疯了。
真他妈疯了!
为首的蹬腿用力往旁边滚去,激起一团尘埃,木棒砸在地面又断了一截。
邓嘉看见这一幕,反倒不那么生气了,心头的火犹如浇了一瓢冰水,冻得他指尖发麻发木。
对了,这才对了,佘卫池哪那么容易打趴,总归是要败在他手里才对。
他右手探向后腰,摸到冰凉的触感。
“妈的!”小弟拉了大哥一把,为首的看清楚状况后全身力气撞在佘卫池受伤的肩头,然后拽着小弟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真特么晦气,遇到两个神经病。
五个人一路往外跑,谁也没提钱的事。挣钱可以,得有命花才行,背上人命官司,那事可就大了。
一行人跑到校门口才慢慢停下来喘气,刚刚剧烈运动完空气中的冷空气灌到肺里格外难受,等他们眼前清晰了一些,又傻眼了。
空中的鹅毛飘扬落下,佘卫池摸了一把从后背蜿蜒到腋下的羽绒服缺口。
他嗤了一下,弯腰抚着肩头按摩,一点没有劫后余生的紧张和庆幸,“可惜了,准头不好。”
“就像一年前一样。”
冒冒然惹怒敌人,又不能一击即中,反倒露出破绽。
邓嘉知道他这一语双关指的是什么,发麻的手指逐渐回暖,转变成高幅度颤抖,他能感觉到因为激动他的咽喉都开始充血了。
佘卫池嗅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让人不适的新笋味,不同于春雨新笋,这只有一股霉味,因为毫无顾忌的释放,冷风穿过都冲淡不了,反倒带到教室的每个角落。
他嫌恶的皱眉。
“是,你佘卫池高贵。可是你又和我有什么两样,一样的装腔作势。”
“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吗?当初不也灰溜溜的转学了吗?现在也!”
邓嘉的眼白泛着诡异的猩红,当初是佘卫池站着他跪着,现在总算是他站着佘卫池捂着伤口。
邓嘉缓步上前。
倏地双手高高举起,刀尖在雪光中发光。
“砰!”
“噗。”
鲜血滴落在雪地里,一条血线从手腕延生到小臂中部,流速越来越大,像关不上闸的水龙头。
嘈杂声由远及近,有人叫,有人喊,佘卫池这个名字变得清晰起来,邓嘉的悲鸣和警笛一同响起。
佘卫池一脚踹开不管不顾要给他来第二下的人,邓嘉被击中小臂,又被这么来一脚,疼得要直不起腰。
佘卫池没什么作用地捂了一下伤口,然后抬眸看向地面的血迹,“还是不一样的,我准头还不错。”
“还行,一箭四雕。”
师柏用尽平生全部力气冲到佘卫池面前,紧随其后地是一群警察。
邓嘉被牢牢按在雪地里,吃了一嘴血雪,他眼珠子死死盯着佘卫池,半响在手铐发出啪嗒声后觉悟其中含义,浑身抽搐着大笑,任由血雪化在嘴里,整个人显得癫狂又极端。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原来啊…”
警察看他这样,直接放弃沟通,“赶紧拷上了带上去。”
“这人八成是疯子吧。”另一个警察配合队友压制。
警报声还在鸣叫,由远及近,救护车出现在视野。
佘卫池被师柏掺扶着站起来,肾上腺素带起的那股疯狂褪去后,疼痛缓缓上涌,他龇牙咧嘴的师柏都不知道扶哪好了。
“医生医生!”师柏急得跳脚,“真他爹的让你死这得了。”
佘卫池还有心情开玩笑,“死不了,小伤口。”
“这特么还小伤口!”师柏看着那巴掌大的口子眼皮狂跳,人都没有血色了,还小伤口。
况且…
邓嘉被压上警车,那削骨刀也被警察收起来了,两指长一把。
师柏对着他吼:“万一他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佘卫池沉默了一下,乖巧地低头认错。
医生上来抬人,师柏也帮不上忙,连忙让开位置,嘴里不停念叨叮嘱,“你们给他查查血,那个刀万一不干净呢。”
救护车和警车驶向医院,师柏坐在一边,低着头,他有很多话想问佘卫池,但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嗡嗡嗡…”
“喂。”师柏接起来,马优达说了一句,听筒里响起一阵纷乱声,紧接着是班长的声音,“喂师柏,你现在在哪儿啊,表演已经开始了。”她顿了顿,“一班的佘卫池同学和你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成就
师柏憋了满肚子的问题和话,眼下却找不到一点空隙问出口,佘卫池的伤口仿佛还在他眼前晃,红成一片。学校那边的演出已经开始了,五班和一班的班长到处找他们两个。
表演开始的时间是下午原定的上课时间,虽然距离两个班的演出时间还有一大截,但两个人消失已经大半天了,谁也不能真正放心。
平心而论,这事是师柏他们不地道。
这是集体节目,十年校庆,也是高二最后一次最盛大的表演时刻,无论是落下不圆满的高中回忆,还是给两个班长负责人添麻烦,师柏心里都不舒服。
救护车一路疾驰到最近的医院,医院是上次师柏提到的那家私人医院,口碑好但收费贵,所以人不算特别多,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后,佘卫池走了VIP通道,很快就拿到了其他的体检报告。
除了手上的伤,佘卫池身上其他地方的伤都没有太大问题,他本来就有训练经验知道怎么躲避攻击招式,加上alpha皮糙肉厚,身体素质好,几棍不算什么,只是青青紫紫的不好看。
唯一严重的是那个为首的给的一击闷棍,肩胛骨那里一道长粗的红痕看起来很是可怖,好在只是皮肉伤,没伤到内里,骨头虽然有些疼,但养几天就会好,这点伤佘卫池不怎么在意。
这件事情算得上是很严重的恶劣事件,陪同的警察本来想带着人回警局做笔录,但佘卫池坚持在警车里做完笔录,剩下的等邓嘉这件事有近一步的结果再说。
佘卫池目前在这件案子里是实打实的受害者,而且又有背景,人的底细他们也都清楚,负责的警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那佘同学注意休息,有任何事情或者消息都可以到局里或者打电话给我们说。”
下了警车,师柏精神还有点恍惚,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饶是很多事情已经变得清晰明了,消化起来仍旧困难。
大脑里的画面和信息一点点拼接起来,汇聚成若干条丝线,最后再在眼前串联起来,像数根丝麻在他手里搓捻成粗绳,牵着他走。
算起来自从遇到佘卫池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格外精彩。
以前他总会干些逃课、打架、泡网吧的事来冲淡上学的无聊和身体里的喧嚣,佘卫池走进他的世界后,他是一点没闲着。
身后汽车一声鸣笛把他从头脑风暴里拽出来,师柏摆了一下脑袋,下意识拉住佘卫池,“回医院…”
佘卫池反手牵住他,“不回医院,去学校。”
“现在?”师柏总算完全回神了,回头看了一眼司机,猜到是佘卫池叫的网约车,“可你的伤还…”
“我的伤没事了,他们还在学校等我们呢。”佘卫池晃了晃手机,按亮的屏幕上整齐排列了各个软件的消息。
师柏哑言,半响后拉开车门率先钻进车厢。
下车两人马不停蹄往学校大操场赶,在外围师柏一眼就看见表演服外面套着校服的马优达。
马优达焦急地原地转圈跺脚,余光瞥见两人后终于放下胸口大石,舒出一口长气,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他大爷的,早知道抬把轿子去接你们俩了,私奔了啊,这么慢。”
学校花了重金租了好几台贵音响,主持人播报的声音,进校门的时候师柏就听到了,现在表演到十八号节目。
来得及。
一班是二十六号,五班是三十号。
师柏蹭了把额角的汗珠,贫道:“知道得接还不来。”
“哎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去换衣服吧。”
马优达把两人的衣服塞到他们怀里,自己则电话通知自家班长和一班班长。
时间不多,两人麻利换好装扮出来,等在后台的化妆师三两下把妆上好,舞台上的妆不追求细节,只要有个形就行。
上好妆没两分钟,一班的同学便陆陆续续到后台来准备了,佘卫池对着师柏微微颔首,后者点头后,他朝那方走去。
“班长,抱歉。给同学们添麻烦了。”佘卫池话是对着班长说的,目前却是看着侧方的其他同学。
一班班长是原来的年级第二,是个很温柔的omega女孩子。她原本也着急佘卫池迟迟没有回来,要说心里没丁点气佘卫池是假的,但现在对方真诚地给他们道歉,尤其是看到他手上还裹着纱布,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摆摆手:“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还好赶得上。你的手没事吧?”她身后不少同学也投以关切的目光,三言两语地表达着关心。
佘卫池简单概括,“出了点意外,去了一趟医院。”
一班班长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还想说什么,后台的工作人员来提醒他们要上台了。
同情的话,关心的话,友爱的话,最终都汇聚成上台前的打气。
“加油!”
“加油!!”
一班的班主任严肃又正经,带的班级风气也是如此,选的节目自然是传统的朗诵。
只是对比起那些古板站成一团的节目,多了些心意,每一句朗诵后,前面一组的同学便快速摆成词句描绘的场景人物。
服饰精美,背景古朴。
衣带飘飞间,像一帧帧古卷插画活了过来,展现在人们面前,栩栩如生。
师柏在后台幕布下看着,等到台下观众鼓掌的时候也轻声鼓掌。
人群里佘卫池忽然回头,一眼看见站在幕布后的人,嘴角自然而然地牵起笑意。
师柏可没空搭理他,把待会要用的道具抗在肩膀上,融入班级里。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背景音乐响起,十几个五班同学扛着道具冲上舞台。
他们的服装都是自己绘制的样板,很新奇,抱着道具站立后还没说话台下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一枚烟头落在枯树叶堆里,秋的金黄立马在星星点点中变成火红,一点点蔓延至整个舞台。
师柏饰演的护林员是最先发现问题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却抵不过凶猛的火墙。
火光吞没了他的身影。
用烟雾和灯光营造出的火墙吞得很快,有几分真实感,师柏站在舞台的正中央,身影即将全部隐没的时候他忽然回头。
因为人多,舞台的上方有一个悬挂的播放屏,是用来给靠后的观众看的,操作人员愣了一下,立马放大画面。
师柏的面庞面对观众,眼神里满是决绝和坚定,还有些零星的不舍,紧接着烟雾从头顶和嘴角侵蚀,最后吞噬掉活生生的面孔。
低下的观众仿佛真的有一瞬间感觉到残忍。
越来越多的烟雾吞没掉树木,以马优达为首的消防员登场。
一种红和另一种红拼命斗争,慢慢的越来越多的消防员如同刚才师柏的消失一样,隐没在烟雾之中。
红与红,最终诞生了绿色。
师柏回到后台休息处,取下帽子擦了把脸,陆陆续续有同学从台上弯腰跑回来,脸上还带着茫然,是还沉浸在表演中的悲伤和完美完成节目的喜悦对冲。
程枫在前面看了表演后马不停蹄地往后台赶,一群孩子们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正叽叽喳喳地讨论刚刚的表现。
他热烈地鼓掌:“表演得真不错!”
“那是!”
“老程,没有给你和高二五班丢脸吧。”
“好累啊,表演得这么好,程老师有没有奖励啊!”
程枫笑着,大手一挥,“等演出结束后请你们吃饭。”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庆贺和喊叫,学生们欢呼着程枫的名字。
现在的小孩子养的好,基本饿不着一顿饭,但是这顿饭来的意义不同,是整个高二五班同学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成果,是老师对他们的嘉奖,里面蕴含了满满的成就感和喜悦,自然就变得金贵起来。
后台的工作人员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场景今天看见了许多次。
“都累了吧,给你们定了奶茶,每个人都有份,拿了到前面好好看节目吧。”程枫指着架子上放着的两个大箱子。
师柏主动上前帮着分发奶茶,拿到奶茶的同学一边鼓吹程枫,一边对他说着谢谢。
到最后箱子里只剩下两杯奶茶的时候,师柏转身收敛笑意,很郑重地对着程枫弯腰,“程老师,对不起。也对不起同学们。”
程枫伸手去捞奶茶的手停在半空,沉默片刻后转头温和地看着低下一个个瞪着好奇眼的学生,然后才抬手重重落在师柏肩上。
“那以后就少让我操点心吧。”
说来也是奇了,程枫职业生涯里送学生去医院的次数不少,但像师柏这样身体健康又是医院常客的却只有这么一个。
“争取最后一年上一本线。”程枫挥挥手,“你们也是一样,少让我操点心就是最好了。”
“哎呀,开心的日子别提这些晦气话,老程。”
“柏哥突然道歉加煽情好可怕,总有种怀安要变天的感觉!”
“哈哈哈好中二,变天你说的那是柯主任吧。”
“今天演出很成功啊,师柏同学别内疚哈。”
师柏虽然让大家空等了两个小时,好在在表演前赶了回来,没有真正耽误,表演前的那点插曲早已被台上的热闹冲淡,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师柏不是矫情的,笑着应了声,拿过最后一杯奶茶混在人群里往前操场走。
前方压低的议论声传来,“话说师柏迟到不是很经常的事吗?怎么突然道歉了。”
“不知道哇?我也觉得奇怪呢。感觉师柏不像是会再意这个的人。不过好险,我还以为今天表演要出事故呢。”
“还好还好,我刚刚听下面掌声好大呢。”
师柏低头喝了口奶茶,假装没听见,甜蜜的味道在味蕾跳动。
他是不在乎学习成绩,也不在乎老师嘴里的风评怎么样,但有人在乎,他的意愿和行为前提是不能影响别人,况且班里同学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他都看在眼里,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大伙留下遗憾,实属不该。
“想什么呢?”
师柏抬头,佘卫池已经换好衣服站在他面前了。
“在想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师柏话锋一转,“聊聊吗?”
班级表演结束了,他对舞台节目也没有太大的观看欲望,现在找个清静的地方聊聊是最好的时机。
佘卫池没怎么犹豫地回答了他,“好啊。”
“教学楼天台如何?”
师柏想的是去教室,现在人都在操场看表演,教学楼不会有人,不过既然佘卫池提了他也无所谓去哪儿。
两场表演下来,两人出了后台才发觉天早就黑了。
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头,高三虽然不参加排练和演出,但可以来操场看,外围和前排还架着几台摄像机。
柯主任时不时带着保安巡逻,维持安保的同时,抓抓校园内谈恋爱的小情侣。
这种氛围很适合悄悄拉个手,亲个嘴什么的。
两人弯腰朝外围栏杆边摸索,动作间师柏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算着演出服,这么出去着实扎眼,而且不保暖。
师柏说:“你先去,我到更衣室换身衣服就来。”
…
平时哪怕是晚自习也很热闹的教学楼变得安静下来,脚步声和细密的背景音乐回荡在空荡的走廊。
为了节省资源,没人的教学楼暗了下来,只有安全通道的牌子泛着荧荧绿光。
佘卫池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一楼中心位置的黑板报早不知换了几茬了,天黑也看不大清晰绘画的轮廓,但他还是用指腹蹭过黑板下方的每一角。
寂静的环境很适合回忆,耳畔微凉的寒气某一瞬化作夏日的闷热,书桌上随意散着彩色粉笔。
记忆冲破黑暗,佘卫池的世界五颜六色。
推开天台的门,白天落的积雪化了又堆,踩在脚下发出莎莎声。
一阵风刮过,佘卫池站在栏杆边缘拢了拢脖子上的衣领,天台的视野还是很好,校园景致一览无余。
上一次看见还是炎炎夏日,现在树上已经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佘卫池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看着绿荫大道。
直到视野里出现熟悉的人,然后和记忆重叠。
更衣室人很多,需要排队,师柏等了许久才轮到自己,换好衣服后他扭头就往教学楼走。
一开始怕佘卫池等急了,过了几分钟又觉得让他等等又怎么了,还能冻着了不成。
雪踩在脚下的咯吱咯吱声很解压,师柏被带到一个独处的世界,这时候佘卫池做过的那些事一点点具象出来。
师柏推开门时,佘卫池听到动静回头看他。
和上一次在天台一样,他买了饮料,只是贩卖机没有了可乐,他买了雪碧。
刺激冰凉的液体刮过喉咙,师柏皱眉又舒展,“我说你答?”
佘卫池学着他的模样,点点头。
“事情的起点应该是在邓嘉身上,被他勒索之后你就立刻转了学。后来,在学校食堂后面发生了孟羿柯的事。”
“你应该是从那个时候盯上他以及他身后的孟家的吧。”
他眼眸重重看着佘卫池,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佘卫池这个人看起来安静又温和,浑身一股好学生的气质,老师家长最喜欢的孩子,但师柏却是实实在在知道了他从未像过表面的样子。
佘卫池比他想象中还要记仇,还要…在乎他。
佘卫池点头:“是,我让我爸替我查了孟家的底细。”
师柏继续说下去:“孟羿柯已经成年了,他这些年一直按照继承人培养,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接触公司业务。他家里对他要求颇高,孟羿柯想尽快做出成绩。然后你抓住这点,特意让孟羿柯知道邓嘉的存在。你料到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和人选。”
孟羿柯是家里钦定的继承人,但开始的阶段总要做出一番成绩才好看,打压佘家或者师家,继而吞并一些资源是个不错的选择。
“同时你也清楚的知道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善茬。”
孟羿柯做事阴险狠辣,他的意图是利用邓嘉对佘卫池乃至师柏出手,自己躲在后面,不费什么力气受益。
无论这件事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没什么损失。成功,他收割一片利益,失败…这事可是邓嘉干的。
却没料到邓嘉和他是如出一辙的人,邓嘉隐藏了最大的秘密,就是家里的产业是一个巨大的窟窿,不堪一击。
两人连想法都类似,邓嘉大抵是想要攀上孟羿柯,解决佘卫池和师柏的同时,想办法让孟羿柯出力替家里产业转型,再洗白。
二者互相猜忌,互相利用。
想到这,师柏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恐怖,对人心人性竟然能猜到这种境地。
一步错,满盘皆输。
他尚且是在事情全部发生后,一步一步推演出来的,佘卫池却是在事情发生前就预料到了各种可能,然后再推波助澜。
“之后的事我大多都知道且经历了。”
师柏看着眼前飘零的雪花,“我之前挺不明白为什么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你家会选择忍气吞声,解决一个邓嘉对你而言不难,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秘密的事你们赌不起,比较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疯狗呢。”
佘卫池接上他话,“还有一点。若是不能一击击中的话,就要千万忍耐。店里那些事情只能叫邓嘉的父母进去,虽然邓嘉也废了但到底是个隐患。”
“所以,我在等一网打尽的机会。”
佘卫池在邓嘉第一次袭击之后就停手了,没有暗地插手任何,如果后面邓嘉认栽,或者不那么激进,佘卫池也不会再对他怎么样,他做的事惩罚也够了。
但邓嘉到底走上了违规犯罪的道路。
刚刚他打电话给警局,那边告诉他,邓嘉指认是孟羿柯指使他这么做的,他只不过是从犯。
和佘卫池猜测的一样。
接二连三的意外加出了个杀人犯儿子,孟家的落败钉死在案板上了。
师柏忽然转身,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冷饮,“但我还想不通一件事,佘卫池。”
“你说。”
“为什么?”师柏看着他,二者四目相对,“这些事你布局的很好,有我没我都没差。但你为什么要引导我,让我一步步去猜,去找,去摸索这件事。”
师柏思考了很久还是想不通这点,佘卫池的出发点是什么,让他知道这些又没好处。
佘卫池后退一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罐子里的雪碧被他喝完了,刚刚有人挡着风口,师柏这时候才感觉到冷。
佘卫池凝重地看着他:“师柏,你有理想吗?”
理想?
师柏闻言一愣,不明白这巨大的话题偏差。
这种东西已经许久没有人跟他提过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小学的时候,语文的命题课文。
当时他写了什么早不记得了,他妈在他小时候念叨过几次让他继承家业的话,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师柏一时卡了壳,佘卫池目光沉沉,“你觉得警察怎么样?”
师柏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警察?他整天逃课打架,不被警察抓都是好的了。
佘卫池的目光像是利剑扎进胸膛,师柏被他剖析了个干净。
十七岁的师柏还那么青涩。
能够拥有那些珍贵又正向的品质已经非常难得了。见事永远是旁观者清,对于人清自身也是这个道理,师柏自己看自己很难,佘卫池却明明白白。
他滋养出善良仁慈,尊重理解,这些美好的品格,同时智慧坚韧,这一切不是上帝赐予的偏爱,而是他本身所滋养的东西。
一箭四雕。
解决了孟羿柯和孟家,替师柏报仇。
解决了邓嘉,了结了后患。
一条伤,足够他卖一段时间的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希望通过这件事师柏能够认清自己。
佘卫池筛选了无数种职业,最后还是觉得师柏很有做警察的潜质,除了善良坚韧,师柏拳头也很硬。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错,这次引导师柏展现出在侦查和反侦察里的优秀水准。
“我…你…你是…是因为想让我自己觉得自己有当警察的天赋?”师柏纠结的语无伦次。
他简直没想到佘卫池会从这方面出发。
那佘卫池之前的举动也说的通了,引导他发现踪迹、探查线索,试探他的反侦察能力。
脑内一团东西极速闪过,接着平地惊雷。
那之前佘卫池替他补习…
难怪这人一直那么克制,目光一直放在成绩上。
佘卫池知道他这个时候想喝水,慢慢掰开他手指,把自己的半瓶雪碧塞进他掌心。
“是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呢。
佘卫池眸光柔和地看着男朋友,师柏的表情呆呆的,有几分木气,距离也太近了,和之前他站在天台往下看时完全不一样。
佘卫池是alpha,还是SSS级alpha,与之相匹配的是浓厚的占有欲。分手的那段时间是他最苦痛的日子,只能看着师柏每一次和他擦肩而过,再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有多余施舍。
每天都只有天台上的一点时间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师柏。
他无数次想冲下去告诉师柏真相,无数次忍了下去,然后在下一秒又起念头,反反复复。
他忍了十几年,不能功亏一篑,他身上还有父亲们的期望和心血,且他也不想仅仅只得到师柏的同情心。
佘卫池很贪心,他不止要师柏的身在他那儿,心也得在他那。
那个身影一次次出现在绿荫大道上,身披斑驳的金色斗篷。
少年的脚下是广茂大道。
他想成就他。
在无数走向罗马的征程中他想让师柏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师柏会见识不一样的风景,得到实现理想带来的成就感,这不是物质所能带来的享受,站在先辈的肩上感受世界的庞大,感受精神富足。
师柏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优秀,他终究会醒来,或许是二十三岁,或许是二十五岁。
但佘卫池想要师柏站在光华的道路上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以后无论何时师柏回望成功的路上一定有他,他占据他以后的人生中每一秒。
他们永不分离。
这是师柏带给他的精神富足。
这是他胸腔里汹涌的占有欲,爱意,最合适安放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写到这了!
第86章 他很好
师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佘卫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了让他告诉他他眼前有条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路。
试着走走,去看不一样的未来。
他的大脑完全放空,一遍又一遍去看空中的雪花,企图找到这不是真的的证据。
然而每片雪花都不同状态的自由坠落,告诉他这不是幻觉,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为了他好拼尽全力。
师柏是没有想过警察,但他曾经想过自己的以后,每每这时候身边就有很多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的人,给他推荐各种方向,无外乎那些体面又金贵的职业,最重要的是从中可以关联他们的利益。
设身处地的思考,真正站在他的位置出发的只有佘卫池一个。
师柏就像一颗风中飘扬的蒲公英种子,自由又洒脱,扬在空中,浸过湖边溪流,晒过灼灼烈日,怎么开心怎么来。
只是偶尔不知道该飘向何方。
直到某一天有个人问它:你想不想发芽。
于是他胸腔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从未有过的畅快,驱使着他的向上攀爬,冲破土壤。
师柏点点头:“…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佘卫池替他扫过额前的雪粒 “不急,还有一年呢。”
“走吧,先下…”
佘卫池后言被截断,因为对面的人扯着他围巾强迫他低下头,话音都淹没在唇齿之间。
师柏是一时兴起也是情绪上来了,所以手劲难免大了些,凑上去的时候牙不轻不重地磕在对方嘴唇上,佘卫池猝不及防地一滑,整个人重量都压了下来。
一招回应后,佘卫池一手撑在围栏上,一手搂住他,反客为主。
软物来往串门很急,一会你追我赶,一会上下交叠。正经男朋友之间,做起这些来,合理又自然,连信息素也没怎么收敛,随意包裹住对方。
两人都带着报复性的意味。
师柏攀上佘卫池受伤的手臂,轻轻摩挲着纱布的粗糙,心里叹气,于是吻得更深入了。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佘卫池裤兜里的手机正好响起。
“你们老师找你?”师柏指腹蹭过嘴角。
佘卫池按熄屏幕,牵住他的手往下,“不是,闹钟。”
“你设闹钟干嘛?”师柏关上铁门。
“等会有个节目。”
佘卫池往上报节目的时候和安排节目顺序的工作人员沟通过,给出的理由是班级团体表演和个人放在一起可能来不及准备,那边倒也爽快解释了,排序是随机抽取,但是参与者两场表演临近的话会调开的。
佘卫池第二予Yankee兎场表演被安排在十点,也就是结尾的时间,倒数第二。
现在过去,时间很合适。
“你要上台表演?我怎么不知道?”师柏完全在记忆里找不到相关知识点。
佘卫池一本正经:“秘密。”
师柏:“……”行吧。
高中的表演活动可比初中热闹多了,初中还是懵懂状态的学生到高中大多开了窍,是最有活力的阶段。展现自我能力的,真正喜欢表演的,还有某些alpha,一个个跟开屏的花花孔雀似的,表演节目报名都报了一溜。
只是五花八门的表演看到后面难免疲惫了,不少同学看着表演台开始打瞌睡。
佘卫池抱着吉他上台时,清楚地看见前排同学一脸无语。
吉他绝对是校园表演的热门单品。
多到能把观众看烦的那种。
佘卫池没在意,调了一下话筒高度,安静等待背景音乐。
音乐声响起,指尖扫过琴弦。
“听我说,”
“可以听我说,”
“我有时懒惰有时脆弱,”
“有时像个未经世俗的孩子,还不懂复杂与颠簸。”
佘卫池开口是清亮的男声,已经过去变声期的男生嗓音是纯粹的好听,处于接近男人的那种。
这首歌不考验琴技,但alpha的歌声句句到位。
台下低头偷偷玩手机的同学们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上方,工作人员把镜头从吉他上切到佘卫池脸上。
“哇,帅哥哎!”
“这人谁啊。”
“噢,我有印象!是咱们高二年级的大佬,从第三冲到第一的佘卫池,班会老师拎出来说过,荣誉榜上有他照片。”
师柏没有进操场,里面人多,想要挤进前排是不可能了,他找了个没人的小道抄近路到了靠近表演台的栏杆外。
佘卫池的目光从话筒移动,在人山人海里翻找。
转到某一个方向时,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立刻锁定位置。
师柏从微光里抬头,嘴角擒着笑意看着台上的人。
“不要失落”
“就这样听我说”
“若没有曲折怎懂快乐”
“开心和难过总要找个人说说”
“日子总会变好的”
原曲的曲调缓缓的,有种徐徐道来的述说感,佘卫池唱出了原曲情绪的同时,却平添了一份缱绻。
像是恋人耳畔的低语。
师柏忽地想起学校废弃的储藏室,那个时候易感期的痛苦包围着他,佘卫池就抱着他用断了弦的吉他唱歌。
不怎么在调上,他也没听完。
只记得怀抱很温暖。
今天,佘卫池再次把那时未尽的歌曲续上。
隔着铁丝栏杆,隔着攒动的人群,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他却再次感受到伴侣滚烫的温度。
底下听过这首歌的观众很快发现不对劲,佘卫池进歌的词和原歌不一样。
而且…曲子也好像不一样。
这首歌的背景音乐是佘卫池在录音棚录好的,钢琴,贝斯,小提琴,都是他一遍一遍弹奏录好,再剪辑到一起。
录音棚的老板是他爸的朋友,也挺不明白他这种行为的,直言可以找几个会音乐的一起上,被他拒绝了。
简单的曲子,他录了好几版。
选了最满意的版本,唱给他最喜欢的人。
“听我说”
“可以听我说”
“我跨过千山走过灯火”
“飞快的掠过,春去秋来的颠簸”
“那不停呼喊的院落”
在这首歌开始前师柏一直是对表演无感的,然而佘卫池一句一句的唱歌时他发现他喜欢上了。
他忽然很庆幸没有去后台,这个角度,他们可以互相看见对方。
师柏张开嘴,跟上节奏,和台上的人哼唱同一首曲子。
“不要失落”
“就这样听我说”
“若没有失落怎懂快乐”
“开心和难过总要找个人说说”
“那个人总会懂的”
附近教学楼响起今天最后一声铃声,几栋楼的铃声传到操场,很吵,佘卫池没有受到干扰,仍不紧不慢地唱着。
台下的人都醒了。
有人哼起曲子,唱着简单的词,一个两个,很多很多个。
“噔!”
最后的尾声,操场边缘的照明灯亮起。
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操场,照亮了所有孩子的青春,喧闹,安静,不平凡的,默默无闻的,无所遗漏。
他们唱着同一首歌。
给青春里高中最后一场盛大的表演。
“听我说,可以听我说”
“我跨过千山走到灯火”
“开心和难过总要找个人说说”
“总会懂的…”
佘卫池缓缓吐出一口气,和着栏杆处的人相视一笑,抱着吉他走向台阶。
最后两首节目,不用回后台了。
灯光骤然又变暗。
怀安中学的校庆持续两天,学校购买了一批的烟花和彩烟,第二天的表演不会持续到晚上,在下午六点就结束了。
那最佳的放映不就是第一天晚上么。
“乓!”
“乓乓乓!”
绚烂夺目的烟花冲向天空,扫除暗色。
…
“喂妈。”师柏洗完澡出来,还没来来得及吹予Yankee兎头发,他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知道打回来。”裴瑜回忆儿子发短信发来的解释,“明天要不要回来一趟。”
师柏啊了一声,按住拿着毛巾来替他擦头发的手,“嗯,我明天回去。”
母子俩聊了一会闲话就挂断了。
师柏这才示意佘卫池继续,干爽的毛巾揉搓着发尾,后者拿来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虽然有暖气,湿润的发丝还是很快变得冰凉,随着暖风在佘卫池指尖律动。
师柏躲了一下,自己吹不觉得什么,在佘卫池手里就感觉头皮痒酥酥的。
佘卫池把人扳回来,然后低头。
等头发吹干,两人都不知道亲了多少次。
重归于好,干什么都带着报复性,非要把之前欠的都补回来。
…
“回来了啊。”裴瑜从厨房里探头,招手让师柏去餐厅等着吃饭。
“妈你怎么自己动手,上班累人就让阿姨做吧。”师柏把包搁下,进厨房帮忙端菜。
“小事,都有阿姨帮厨。”裴瑜揽过他往餐厅走,“今天你尝尝,有樱桃肉和清蒸鱼呢。”
“好啊。”
师房幸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桌,“来儿子,坐。”
“今天佘家那边也就是SW集团,派了律师和负责人到我那边沟通,我同意了他们的合作意向。”
师房幸基本不在家里讨论生意上的,今天是个例外。
“他们那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邓嘉那边为了减轻处罚指控孟羿柯为主要责任人,他是受了教唆才冲动行事的。”
师柏点点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身处绝境,狗咬狗罢了。
裴瑜替他夹了一块红肉,“佘家那边的律师和媒体已经把食品安全的事捅出去了。惹上人命官司和根本问题,舆论不会放过他们的。后续就简单了,只要不让孟家把这事压下去,再把把以前的龌蹉事翻出来。两家出力,他们翻不了身了。”
师柏塞下一口肉干点点头,出奇的心情波动跟平静,或许是结局早就预料到的缘故。
这件事涉及到师柏生命安全,师房幸和裴瑜才会告知他。
说完以后饭桌再度陷入安静。
吃完饭后,裴瑜陪师柏回房间。
两夫妻平时忙工作,加上孩子大了又是alpha有领地意识,所以裴瑜已经很久没进过师柏的卧室了。
“收拾的干净吧。”裴瑜笑眯眯的。
“干净,张姨手巧嘛…”师柏回头对上她的眼神,意识到什么住了嘴。
可能不是张姨手巧,是他妈最近很勤快。
“妈,你上班那么累,最近又和爸忙孟家的事,这些小事就不要自己动手了。”
师柏没住校时卧室都是自己整理的,不让旁人插手,领地意识很严重。只有住校后才让阿姨进去打扫,但也仅限于床铺外的地方。
裴瑜听着儿子关切的话语,心里又软又暖。
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看着师柏把背包挂上衣架,裴瑜倏地记起师柏还没有落地架高的时候,小小一个,却皮的不行。
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这孩子就更叛逆了。
整天和隔壁院子的小孩打架,同龄人里就没输过,遇上年纪大他的,就记着仇第二天把人车链子绞了。
实打实的混世小魔头。
那个时候裴瑜和师房幸都年轻,不知道怎么缓解孩子的情绪,一来二去,反倒把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拉远了。
于是家里再没人提过以前。
裴瑜总在想师柏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懂事,以后要找个多厉害的omega才能管住他。
只是现在他大概不需要一个厉害的omega了。
“小柏,和妈妈说说佘卫池那孩子吧。”裴瑜尽量温柔开口。
“…妈,你知道了。”师柏腰背倏地全绷直了。
“嗯,我从你们班主任那里问到的。”裴瑜笑了一下,“他没想告状,言语上有一点误会,他以为我们知道,然后就说了。还提到你成绩上升很大程度归功于他。”
“说起来,我还见过那孩子,帮你搬寝室那天。”
师柏钝着脸,表面看着平静,心里疯狂打腹稿。
“他很好。”
“额,他是SSS级alpha,基因是森蚺系,然后是年级第一,再就是长得很好看,脾气很好…”
门外,师房幸夹烟的两指没忍住抖了两下,然后深吸一口。
是不是聊跑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语文很差.柏
ps:本章出现的歌词均来自歌手周深的《听我说》
第87章 别心疼
升上高三的日子简直和以前的高中生活完全不一样,每天机械地重复一件事,那就是学习和复习。
自从校庆天台和佘卫池谈过之后,师柏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感动是真的,感悟也是真的,但究竟要选择怎样的道路还得他深思熟虑想想。
他想了一个假期,时不时拉着佘卫池到街上看人来人往,看每个人步履匆匆干着什么。
某次水果摊大爷被偷了东西,他下意识要去帮忙,跑了两步,逮住小偷时忽然觉得佘卫池看人很准。
升高三的时候他妈找他谈过这个问题,留在国内还是出国进修,留在国内就得加倍努力,他们不希望用需要捐东西的方式把他送进什么学校,出国则要学习相应的金融专业,不能再混日子了。
师柏开口就是我想当警察,把裴瑜和师房幸吓得一愣。
之前和他妈谈心的时候师柏并没有把佘卫池为他做的那些事全然告知。
这次,他把自己的想法和佘卫池的意见全拎了出来说。
听完师柏的长篇大论后,裴瑜和师房幸两夫妻难得陷入沉默,家庭氛围一下子安静不少。
意识到孩子对未来有自己的认知了,裴瑜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两夫妻也不再避讳,当着师柏的面谈论职业规划。
作为长辈他们自然看得比师柏要长远,大事上不能只考虑一腔热血,还有从业后的职业发展,可能遇到的问题等。
好在家里是有这方面条件的,尤其是师柏的爷爷辈。除了子承父业,走这条路是师家父母乐意看见的。
裴瑜越分析越觉得警察是上佳选择,之前师柏没透露这方面意向,她也就不敢研究,现在仔细分析下来这是完全符合师柏状况的。
这么看来佘卫池那孩子是真不错,连这个都能考虑到。
裴瑜在心里重重给佘卫池记上一笔。
在学校的日子,师柏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偶尔挤出时间上网吧打游戏放松放松,缓解一下精神疲劳。
佘卫池的成绩趋于稳定,整整一个高三都是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成绩,无论是月考,联考,还是大考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高二时时不时和第三四五竞争的情况再也没有过。
直让师柏瞪傻了狮子眼。
虽然两个人复合了,但该认真的时候从未逾矩,佘卫池勒令师柏背单词和长句时比老师都严厉。
这对小情侣程枫的重点关注对象,他背地里站在窗户外偷袭过多次,几乎每一次两人都无比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连触碰都很少,唯一变化的只有翻开的书页,从语文到英语,再从数学到物理。
师柏经常解完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才发觉程枫站在窗口,被发现的程枫一本正经地转身走上讲台,开始守晚自习,每每这个时候师柏才会短暂地放开桌下和佘卫池牵着的手。
下晚自习回寝室,两人也没闲着,抓紧时间复习。
虽然师柏的成绩在逐步上涨,够得上一部分学校线了,但分数这个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能选择的学校才会更多。
学到关灯的时候,周遭一片寂静,高三了周围寝室的学生也不闹腾了。黑暗里,师柏才会抓着佘卫池急急地接吻,拥抱。
得空的周末晚上,接吻和拥抱才会进一步发展,佘卫池的手游走在被衣料覆盖的皮肤,带起阵阵涟漪,关上门窗信息素肆无忌惮地飘扬。
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下,这点点触碰都足以叫师柏眼眶通红。难得的机会,佘卫池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从唇到脸,再一寸寸向下,是锁骨和胸膛,最后是散发致命香味的腺体。
修长的手指探进裤腰的时候,师柏常常像热水浇灌的大虾,弓起腰背,整个人也红的不像话。
等到佘卫池抬手摸索纸巾的时候他才松开牙关,压抑又急促地喘息。
然后轮到他帮助热心同学佘卫池。
到了高三下学期师柏的成绩有了质的提升。
正常时候老师在台上讲的题目主要不超纲太过,他都能听懂。
有时候还能顺带给被高考逼疯的许一袁同学讲讲课。
临近考试的前一周,学校基本再不会给学生压力了,连老师都会适当劝同学们玩一玩,找个公园溜达放松什么的,不要紧绷着神经。
作为高三下学期唯一的一个完整周末,师柏非常期待,但期待的同时还有点小迷茫。
不为别的,佘卫池的生日又快到了,他上一个生日师柏记得很深刻,所以在百忙的复习中也记起这件事。
佘卫池的生日是高考那几天,他父母是打算避开高考的时间,延后或提前过,最好的日子就是金榜题名的时候过生日,喜上加喜。
不过学校通知放了假期,佘卫池想提前过,正好邀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作为高考前的放松。
学业紧张,师柏压根就没想起过礼物这回事。
虽然佘卫池说了不用他准备,但一想到上次他过生日,佘卫池包了一个花圃,从外地转种了一颗和他年纪一般大的柏树以及各种各样的花,他就不心安。
放学的下午师柏一边等人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和风旭日,云卷云舒。
身边偶尔路过几个高三的朋友,哪怕是放假也一脸苦痛,懒洋洋地和他打招呼。另一边的小吃摊,几个高一的学生正兴高采烈的讨论这次研学会去哪儿。
时光荏苒,师柏有一瞬间的恍惚,扭过头看着几个学弟学妹垂头沉思。
…
佘家那边的准备是,等孩子高考完了,身份证上的年级刚好成年,届时的升学宴也是生日宴,同时也是宣布继承人的日子。
一天下来全是商业社交。
所以佘卫池想要提前和几个小同学出去聚聚他们是同意的,全当考前放松了。
不过到底是要高考了,就算是玩,准高考选手们都收敛着。
下午的计划是去游乐园。
园区里,师柏心痒难耐地看着天空的大摆锤,身边几个人齐齐后退,难得那么整齐过。
段胜北说:“明天早上我还要背单词,这玩意坐了以后脚沾地得晕一两天。”
“对,”许一袁无比认同,“我今晚还要写作文呢?”
“??你卷谁呢?假期不玩满12点?”
几人转移阵地,这个游乐园最吸引游客的点是一半区域的水上乐园,飞天潜艇,水滑梯,漂流船,人造巨浪…
然而…他们一个都玩不了。
水池边,姜乐拉着汪可丹报团取暖,唯恐一点水渍溅在身上。
姜乐惊恐:“凉水,会感冒的!”
“考场上要是感冒咳嗽,或者流鼻涕鼻塞可太影响人了。”汪可丹退到台阶上,“要是再有头晕,发烧…”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姜乐神神叨叨,“坏的全变好,好的跑不了…霉运扫扫开,好运滚滚来…”
游乐园的另一小半则是人造的地下城景观。
师柏扫了一眼牌子,[地下溶洞]
马优达推了一下眼镜,眉目深沉,“这个地同音低不好,这个‘下’字也不好。”
佘卫池看了一下排队人数,“里面人有点多。”
师柏:“……”
最后一个个筛选下来,一行谨慎的高中生玩了第一个项目,旋转木马。
因为“马到成功”。
接着是第二个项目,高空摩天轮。
这个项目比第一个正常多了,起码不用被小朋友围观。
只是师柏觉得这和“高中”并没有直接关系。
摩天轮是两人一座,师柏和佘卫池自然而然地坐一个车厢。
一轮的人全部进入车厢后,摩天轮缓缓启动,师柏没玩过这么安静的游乐园项目,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部。
不大的空间,容纳两个人正好,师柏和佘卫池肩并肩挨着,佘卫池正在看窗外是风景。
师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周遭的建筑一点点被吞噬,随着上升,视野里只剩下湛蓝的天空。
窗户上的排气孔吹进来细密的风声,师柏沉了一口气,感叹道这种环境让人很放松。
摩天轮的每一个车厢都会绕过最高点,停在云端里。
师柏忽然来了兴致,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期待最高点的来临。
前面一个车厢已经绕过最高点了,马上就轮到他们了。车厢一点点挪动,两侧只有白云蓝天,身边只有爱人。
啪嗒。
属于师柏和佘卫池的5号厢停在半空。
每个车厢在最高点都会停留十秒时间。
师柏俯瞰着这座城市,用以往没有的角度。很美,没有霓虹没有灯光,像蚂蚁一样的人穿梭在大街小巷,车子排队穿行。
视线移动,看着脚下更能直观的感受到高处。
师柏心头一动,手探向裤兜。
最后五秒,佘卫池扯过师柏接吻。唇碰着唇,润热的触感让师柏投入其中。
等从车厢里出来后,师柏才想起刚刚那么好的气氛浪费掉了。
傍晚,他们一起去了家口碑好的餐馆吃晚饭。当然,也是口味清淡的菜。
吃完饭后,众人躺在椅子上看着风卷残云的餐桌,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蛋糕呢?!
马优达当即要打电话定一个,被佘卫池拦下。
他父母定了一个蛋糕,因为不确定吃饭的位置所以地址填的家里。
马优达撇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半,吃完蛋糕回家不算晚。
说实话,从佘卫池转学来开始就给人的感觉带点神秘,尤其是发生了一系列作为朋友才知道的事后,佘卫池在他们眼里就更有神秘感了。
一伙人兴致勃勃地喊着要好好参观参观。
佘卫池在酒店给司机发了信息,出酒店门时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许一袁哇偶了一声,“宾利哎。”
衡佘山庄外两辆车缓缓滑入,停车的地方距离主屋被一片草坪隔开,佘卫池暂时充当“导游”角色带他们进去,顺便满足同学都参观欲,介绍着草坪的绿植。
马优达听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无奈地拍了拍师柏的肩,低声道:“你见过佘卫池父母没有。”
师柏心里念叨着其他事,压根没注意到这方面,被马优达这么一提醒,他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他和佘卫池父母的第一次见面。
师柏一个激灵,瞬间哪哪都不自在了。
许一袁还没意识到,凑过来加入悄悄话,“佘卫池家好有钱,所以你们是豪门世家,强强联姻吗。”
师柏:“……”求你闭嘴。
不过好在今天不算佘卫池真正的生日,佘卫池父母都没有在家。
餐厅里摆着蛋糕,阿姨提前准备好了餐具。大家一起唱着简单的生日歌,象征性地在佘卫池脸上摸了两下奶油,表示祝福。
生日歌唱完以后,一群人正正经经坐在餐厅,一板一眼地戳着餐盘里的蛋糕,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
师柏:“…真是够了,要不看电影吧。边看边吃。”
要他和同龄人在餐厅大眼瞪小眼,怎么想怎么不对。
许一袁第一个站起来,“看,看什么都行,你们都不说话,我坐在这浑身难受。”
姜乐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几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看恐怖片。
佘卫池家里有小型的观影厅,很适合几个人坐在一起看,恐怖氛围拉满。
他们选了一部泰国的片子,前面的部分很平常,不怎么恐怖,观影到一半的时候,佘卫池被电话叫出去。
师柏看着门口的缝隙,弯腰钻出观影厅。
出门后,他叫住路过的阿姨,“阿姨,麻烦问一下佘卫池的房间在哪里啊。”
他记得电话里让佘卫池回房间帮忙传文件什么的。
“噢就在楼上,走廊的第二个房间。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就好。您继续忙吧。”
师柏顺着楼梯往上,这一层似乎都是卧室,没有阿姨保姆忙碌,很安静。
“噔噔。”他找到第二个房间。
房间门没有关,敲门的动作就把门推开了,师柏往里走去,轻声唤了两下,无人应答。
不在吗?
还是回去了?
师柏想了想,点开气泡给佘卫池发去消息。
[你在哪儿?]
对面回得很快,像是预知到他不在观影区,反问回来,“我爸书房,你在哪儿?”
“你卧室。”书房这种地方有时候比卧室更私密,师柏不好过去。“那我出来等你吧。”
“不用,你随便找个位置坐会儿,或者可以随便逛逛,我一会就过去,等我。”
师柏收好手机,肆意打量着佘卫池的房间。
比起佘家其他房间,佘卫池的卧室不怎么大,偏冷色调的整体风格,布局和寝室有点像,一边生活气息很浓,师柏可以想象到佘卫池平时睡在这里的模样。
另一边摆放了很多架子,一眼扫过全是书本,历史典籍、积分方程、中外名著,还有一些科普类书籍,另外就是和学习相关的用品,测量仪模型什么的。
师柏感叹真不愧是得第一名的男人,家里全是书。
旁侧摆了一架钢琴,师柏手欠按了两下琴键,清脆悦耳。再往外则是阳台。
师柏被学霸震撼到了,打算到阳台外透口气,拉开门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致钉在原地。
佘卫池卧室的阳台简直不像阳台,更像是乡下农家小院的院子,这里栽种了很多花还有水果。
每一种都长得枝繁叶茂,花期不一样的植物,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花开。
这里的每一种师柏都觉得眼熟。
有茉莉,有多肉植物,有铃兰,最奇特的是居然有一架葡萄藤,虽然没结果子,仍看得出是有人精心照顾的,还给搭了架子。
夏天这里乘凉应该很凉快吧。
师柏被震撼到思绪跑偏。
他弯腰欣赏着每一种植物,低头嗅嗅又抬手戳戳,末了钻进葡萄架子下。
他爷爷奶奶退休以后没和孩子一块住,自己到乡下过起了田园生活,打理了几块地,不多,但师柏每次回去都有水果和蔬菜吃。
院子里就架了几颗葡萄藤,快成熟的时候葡萄有好几种颜色,特别好看,比市场上卖的贵价品种更吸引人。
师柏时常躺在他爷爷的摇椅上乘凉。
佘卫池养花种树的爱好和他爷爷这么相似,说不定老了也一样喜欢躺在葡萄架子下面,师柏笑了两下,环视四周找椅子。
椅子没找到,意外发现葡萄架子后面还有一扇门。
这位置,应该是放农具和花材的吧。
正好有盆花的泥有些干了,师柏握上把手推门,想要帮它浇浇水。
哎!?
师柏保持着推开阳台门的动作,表情呆愣又茫然。
里面的确是一个储藏室,但却不是放的农具和肥料,而是…
门后像另一个世界,空间和佘卫池的卧室一样大小,不同的是这里摆了许多的架子,上面也没有放书和用具。
师柏被吸引着走进,目光轻轻落在最近的架子上。
那是一把玩具手/枪,很老土的样式,现在的小孩都不会喜欢的那种,看情况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再往下是几颗悠悠球,款式老旧,部件却很新。
前面这些师柏还能勉强当作是佘卫池小时候的玩具,储藏在这里,那么后面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第二个架子,其中一层有篮球和球鞋。
有纸牌。
有围棋。
还有很多,这些物件的错落每一件似乎都是按照小孩的成长顺序摆放,说是用过的东西舍不得丢留作纪念也不对,这里的每一样都很新,像是从包装盒里拿出来就摆在了这里。
而且很干净整洁,不像是搁置了许久。
师柏望着前方被遮挡的另一个架子,只觉得那里像有潘多拉的魔盒,吸引着他前往。
他平时还挺有分寸感的,哪怕是男朋友,第一次见到的东西总要问一句再碰,但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
架子摆放如图迷宫入口,形成弯曲,师柏忍着心头的火燎转身。
背光的位置立着一座沙发,旁边则是最后一个架子,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只一眼,师柏就感觉到咽喉被掐住的窒息感,眼前那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干枯了,被制作成干花的铃兰花束。
高一的时候,去展览馆参观时马优达调侃时提到的茉莉葡萄香信息素拟味香水。
还有,谈恋爱时他送给佘卫池的各种小礼物。甚至还有他的笔,不要的习题集,换掉的钥匙扣。
他拿起被玻璃相框保护的照片,是学校官网上的图片,佘卫池把它们打印了出来。
里面照片的一角被捏的有些皱巴巴的,是这里唯一旧的东西。
应该是佘卫池意识到照片要被刮花了后才裱起来的。
这里放的都是佘卫池拥有但不曾真正拥有的东西。
师柏在架子的阴暗面伫立良久。
他想起第一次邀请佘卫池打篮球的时候,佘卫池很熟悉规则,但是完全不会打,混在他们之中十足十的好学生模样。
其实不是好学生,只能不能去学。
因为不能被发现的身份,所以没有朋友 没有玩伴,只能封闭自己。外面架子的书只不过是用开麻痹自己的产物罢了。
师柏倏地明白了点信息,为什么佘卫池的成绩会突然进步,从第三四名稳居第一。
他在控分。
没有伙伴和社交的日子,他一直在学习,不分昼夜的学,什么知识都照收不误,小时候游戏产业不发达,佘卫池能消磨时光的东西不多。
痛苦了学,难过了学,渴望了学,这样的高强度状态下,成绩想不好都难。
之前维持在第三四,想必也是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
师柏以前知道佘卫池的十八年很孤独,但等代表孤独的东西真正摆在眼前时,他才切实感受到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师柏机械地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被火光晃了眼才想起这是别人的房间,匆匆要收回。
“怎么到这儿来了。”身后的声音充满无奈。
佘卫池看见他两指中的烟,一下子就明白了。
有时候男朋友太聪明也会很麻烦。
“想抽就抽吧,这里没易燃物品。”佘卫池温柔地用指腹蹭过师柏的眼尾。
师柏没动,“佘卫池,你累不累啊。”
累不累吗?
累的,很累。
作为一个正常发育的小孩他也会想要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但是小时候他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早早得知他是alpha后,他的神经变得有些敏感。
哪怕只是很小的事,他爸也不会同意他去做。别的小朋友在一起堆沙子,他只能隔着玻璃窗看。同龄男孩子的枪战游戏就更不可能了。
后来,父亲把爸送到心理诊所治疗,他生活才宽松点。
不过,他性子也定形了。加上分化的来临,他自己也会自觉避开人群,在遇到师柏之前他没有一个朋友。
佘卫池蹭他鼻尖,“以前累,和你在一起就不累了。”
“草,”师柏推了他一把,很用力,“老子给你讲正经的呢。”
佘卫池跌在沙发上还不忘伸手扯师柏一把。
两个人的重量使得沙发凹陷了大片,佘卫池弓起的腰背正好是师柏腹部塌陷的形状。
这个角度,佘卫池能看到后者露出的尾椎骨两边腰窝。
按下去手感应该很不错。
佘卫池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身上的人抖了两抖,很像即将攀登顶峰的时候。
当然,胳膊狠狠被砸了一拳。
师柏:“给你讲正经事,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垃圾。”
“黄色废料。”佘卫池非常坦率。
对面架子摆放的很多东西都是他偷偷昧下的。
他不愿也不敢示人的秘密被最爱的人发现,然而师柏却没有任何责怪,还问他累不累。
佘卫池现在就是架在篝火上的人,胸膛燃着最激烈的火,一触即发。
但是…
算了,就一个星期了。
再忍忍吧。
有时候佘卫池自己都会怀疑这么憋着会不会憋出病来。
师柏横他一眼,重重吻下去。
佘卫池现在是真受不了一点点刺激,这个吻的诱惑实在太大。
扶在腰上的手猛地一按,上方的人发出呜咽,被佘卫池愉悦接受,接着毫不客气地索取。
师柏整个人成倒置的半圆,各种骂声都被堵在唇齿之间。
“呼。”
佘卫池虽然没吃够,但知道分寸,忍了那么久不在乎这一时,松开了怀里的人。
“靠!佘卫池你特么…”
“师柏!佘卫池!你们在里面吗?”马优达和许一袁一齐高喊,声音隔了两道门传进来。
两人齐齐对视,发现对方皆是把其他人忘在了观影厅。
师柏高声回应:“在!马上过来。”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抚平皱巴的衣摆,推门出去。
“靠,看恐怖片你们自己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许一袁满脸愤恨。
天知道,那张鬼脸怼到他面前时他想叫师柏,却发现座位空空如也时有多恐惧。
师柏回忆起这部电影还是他选的,难得良心发现,“我的锅。”
马优达余光瞥见两人嘴角,顿时福至心灵,拉住继续要叭叭的好兄弟下楼梯。
回去时的座次变了一下,一个方向的一辆车,佘卫池临时找会开车的阿姨多开了一辆车出来。
佘卫池和师柏以及汪可丹一辆车,小姑娘住在小区,这个点人挺多的,到小区门口就让他们回去,但师柏还是坚持把人送上单元楼后才离开。
出了小区门后,师柏这才发现这个小区周边还挺热闹,有医院,有集市,旁边还有天桥。
他忽然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佘卫池很喜欢看着窗外或者楼下发呆。
师柏:“佘卫池,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痛苦的人。”佘卫池看着脚下疾驰而过的车流,“有时候心烦了,无法排解的时候就会看看。”
师柏沉默下来,站在天桥一眼就可以看到人生百态。
但是…
师柏道:“佘卫池,巴掌打在脸上,不会只有两巴掌的脸才会痛的,一巴掌也会。苦难不值得比较等级。”
他说着碰上他的发尾,很心疼,当一个人去比较痛苦的程度时,往往是病态的。
佘卫池眉眼温柔地牵住他手,“我知道的,苦难不值得比较,人都会感到痛苦。所以,经历挫折时往往要珍惜手里拥有的,才能走出困境。”
这个世界很奇妙,有天生财富的富贵种,有倒霉透顶的穷人孩子,但没有人会始终如一的幸运。
富豪可以因为危机而破产,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会面对自然界不可避免的危机。
若是一味的盯着痛苦看,就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珍惜手里拥有的,紧紧依偎美好,向前看才会自己的广阔风景。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算倒霉,毕竟他衣食无忧,父父和谐,隐忍的日子也能看到尽头。
况且,他现在找到生命里更珍贵的珍宝了。
师柏从他话里明白佘卫池没有陷入到低谷情绪里就放心了,调侃,“看不出来你个alpha还挺文艺。”
佘卫池笑了一下,又凑了上去。
“礼物呢。”
师柏:“什么礼物?今天又不是真的生日,要什么礼物啊。”
佘卫池也不恼,伸手在裤兜按了一下,“那这是什么?”
师柏啧了下,乖乖掏出来。
佘卫池看着包装精致小巧的盒子,眼神询问这是什么,要师柏打开,极力使用寿星公的权利。
指尖用力,两枚正正方方的符纸躺在盒子中央,旁侧是两颗珠子。
“这是什么?”
师柏摸鼻子,“昨天去之前那个寺庙求的黄符,保佑金榜题名的。另外那个…之前在山顶的时候求姻缘的寺庙不是没开门吗,我昨天一早就去排队了。开过光的。”
时间紧急,他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应景。
有始有终嘛。
佘卫池勾着黄符一角装模作样,“戴哪里?”
算了,寿星公最大,师柏安慰着自己。他让佘卫池弯腰,黄符绳穿过脑袋,坠在脖颈间,看了两秒,复又伸手勾过衣领往里塞。
佘卫池抬手,懒洋洋地示意继续。
师柏好脾气地把珠子上的安装扣打开,挂在手腕的红绳上,细小的红绳叮铃哐啷坠了好几样坠子,每个还不同样式。
师柏噗嗤一下笑出声。
“等会再笑,仪式还没完呢。”佘卫池取出盒子里的东西一一给师柏戴上,明明很正常的动作,甚至这些东西属于神圣那一类的,他做起来却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有点暧昧又压制在边界后方,沉积在庄重和严肃之下。
师柏忽然想起那些婚礼新人,在司仪和宣誓下,包含爱意地交换戒指,亲自给伴侣戴上。
佘卫池按压着胸口,眼里的波涛不加掩饰,“也算借花献佛了。”
“师柏。”
“嗯?”
佘卫池一贯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没和别的情侣一样取小名。
“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师柏看他表情严肃也收起了调笑,“你说。”
“人天生生下来便依照本能做事,吃喝睡,但随着长大,我们将进食定为三餐,也不会毫无节制的睡眠。人面对愤怒时,会激发出内心最深藏的恶,愤怒、攻击、杀人、但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控制,扼制冲动。”
“本能是可以控制的,我会时时刻刻爱你,时时刻刻控制我alpha的本能。”
“所以,终身不可标记也好,忍受易感期也好,它和以前的压抑不一样,我自愿沉溺其中,因为有你在身边。我爱你。”
师柏叹了口气,在阳台房间里那点情绪他以为自己掩饰的挺好,没想到还是给佘卫池看出来了。
除了心疼这只alpha的过去,他还心疼alpha的未来。
“佘卫池,我心疼你…”
佘卫池贴上他,“别心疼我,爱我。”
标记无关紧要,你的每一声“我爱你”就是对我最好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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