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潋春光 > 59. 暗潮 她与他之间暗潮流动。……
    寒风寂寥,雪花从天际纷纷扬扬飘落,天地上下冰寒。这个时节对行兵的马儿和士兵来说都极其困难。


    苍茫浩荡的雪地之中,有军队绵延不绝,如同蚂蚁一般前行。


    军队最前头,祁宴坐于马身上,身边人道:“副军尉,风太大了,此时行路士兵们也觉煎熬,不如歇一歇。”


    祁宴回首看一眼身后士兵,士兵们脸被冷风刮得通红,身上满是冰雪。


    祁宴道:“风确实太大,但现在若不走,晚些时候遇上下雪便更不好了。再有十几里路就到晋国边境的大营,叫士兵们打起精神来。”


    祁宴顿了一顿:“等到了大营,士兵们便不用着急赶路,可在那里休整。我与你们分别,先带一支队伍回去向大王复命。”


    一旁的左盈皱了皱眉,出声道:“可副军尉,您身上的伤势……”


    祁宴看着前方的道路:“我无事。”


    左盈目光抬起,马上少年腰佩宝剑,面容鲜明俊逸,轮廓深邃,多了些沉稳之气,这段时日,祁宴几乎没日没夜奔波,憔悴了不少,在外人眼中,楚国之乱被平息得极其顺利,可背后都是他在不断调度。


    尤其是他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就又要启程返回晋国。


    左盈知其性格,一味劝也没用,只道:“副军尉此刻急着赶路,不好好休息,若是落下了伤病,便是日后再如何调养也无济于事。”


    祁宴默了一刻:“我知道,不会拿我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过再如何慢,都得赶在年关前回去,将楚废太子押送到晋国王都。”


    听他提起废太子,左盈眉心不由皱起,“属下还是觉得,应当将废太子就地将其诛杀,以永绝后患。”


    祁宴口中呼出热气:“是,废太子再如何也是楚国王室,一日不死便仍有可能东山再起,但晋王与身边之人商议后,还是决定让废太子入楚,囚之为质,借机要挟楚国。此事只能我回去后,与晋王再细细商量。”


    风骤然发紧,吹得祁宴身后玄黑的披风猎猎飘飞。


    祁宴压低身子,回身道:“儿郎们,我们走快一点,赶在天黑前到下一个城池!”


    “是!”士兵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祁宴到了下一个城池,与大部队分别。


    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风越紧,雪越骤。千山鸟飞绝,枝寒而鸦静。


    雪天行路本就困难,快到王都时,队伍遇上大雪封山,又足足耽误了两日。


    今日就是除夕,晋国的王都绛城,洪硕得知祁副军尉便要回王都,早早就来到宫门口等候着。


    午后时分,天还是铅灰色,洪硕瞧见路尽头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随着军队走近,人影一点点放大,洪硕连忙迎上去。


    “副军尉总算回来了,大王一听您今日会回来,早早就派老奴来城门口迎接您。”


    祁宴翻身下马,扶洪硕起身:“公公请起,不必作礼。外头天寒,我们入宫去说。”


    洪硕连连应下,看到队伍之后有一辆马车,疑惑看向祁宴,“那车内之人是……”


    祁宴压低声音:“楚废太子。”


    风扬起车帘一角,露出车内之人苍白的面容。


    遥想数月之前,楚太子送公主入晋,衣冠楚楚,满身风流,前后不过数月,却沦落这般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祁宴道:“大王现在是否要见废太子?”


    洪硕摇头道:“今日是除夕,大王不处理政务,大王的意思是,不急这一时,待年后再说。”


    “好。”祁宴跟随洪硕入宫。


    道路之上处处都是忙碌宫女,忙着为树木挂上红幡,宫中张灯结彩,可见新年到来的气氛。


    洪硕道:“今晚的宴席,既是除夕之筵,也是为您的接风洗尘之筵,副军尉这一次立下的是头功,大王极为高兴,给您擢升的王旨已经拟好。”


    洪硕抱拳:“奴婢贺喜将军了。”


    祁宴轻轻一笑,收回目光问道:“我不在时,王宫可有发生何事?”


    “并无大事,各宫都挺好的。”


    祁宴与他绕过长廊转角:“大王的头风之症如何?”


    洪硕笑叹道:“这还得多亏楚公主在侧,每日细心为大王按揉头穴,大王头风已经好多了。公主会讨大王欢心,大王也极其青睐公主,前些日子还说该给公主指婚,看大王的意思,应当会将公主留在晋宫中。”


    祁宴脸上笑容微落,“大王准备给公主指婚了?”


    “是,不只公主,便是您,大王也说将军到适龄的年纪了。”


    洪硕好半天得不到他的回答,也识相不再说这事,道:“大王在殿内等着您,估摸这个时候,楚公主应当也在。”


    祁宴看到前方出现的王殿轮廓,不由加快脚下步伐。


    三个月不见,不知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


    到了殿门前,祁宴看着紧闭的殿门,长吁了几口气。


    洪硕笑道:“将军不必紧张。”


    祁宴嗯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而入。


    大殿中烧着暖盆,温暖如春,方一进来,热气扑面而来,便融化了他盔甲上的雪珠。


    殿门口摆放着一只紫檀木落地屏风,梅影丛生,映照出远方一道少女纤长的影子。她安静跪坐着,陪在晋王身侧,窗外雪影落在她身上,一派端庄优雅。


    隔着屏风,二人目光遥遥撞上。


    当祁宴从屏风后绕出来,少女乌黑的眸子定住,随即绽放出灵光。


    祁宴朝着前方走去,俯身大殿之中跪下:“臣祁宴,负王命平息楚乱,今日复命还朝,叩见大王。”


    晋王抬手:“起来吧。怎么盔甲都不换一下就来了?”


    祁宴缓缓起身:“臣才回来,迫切想见大王一面,便顾不得这些事了。”


    他朝卫蓁看去,卫蓁唇角浮起微笑。


    晋王嗯了一声:“祁宴,此番你立下大功,做得极好,寡人之前答应你会犒赏你,此言不假,不过你也先别急,且好好思量一番,想清楚了再与寡人提。”


    祁宴抱拳:“是。”


    晋王看向卫蓁:“你先下去吧,我与祁宴说几句话。”


    卫蓁垂眸:“喏。”


    她从地上起身,裙裾划过地面,周身环佩碰撞,抬眸与祁宴对视,缓缓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公主。”祁宴忽然唤了这么一声。


    卫蓁回过身来,晋王也随之抬起头。


    祁宴蹲下身,将那枚落在地上的那枚香囊捡起,朝卫蓁递去:“公主,你的香囊掉了。”


    卫蓁伸手接过,微笑道:“多谢将军。”


    祁宴道:“无事。”


    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与他背着晋王,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望。


    二人的指尖触碰,只是短短的一瞬,却好似诉说了千言万语。


    卫蓁将香囊重新扣在腰带上,往殿外走去。


    祁宴回过身来,却对上晋王目光,那一眼颇为深沉。


    “到寡人身边来。”晋王示意他上来。


    祁宴在晋王身边坐下,迎着对面人的打量,晋王道:“与寡人好好说说,这三个月你在楚国的事。”


    祁宴便将自己如何联合楚国旧臣,再到如何架空楚国王室的细节一一道来,其中涉及颇多细节,晋王安静地聆听着。


    待祁宴复命完,天色已近傍晚。


    洪硕从帘幕后走出来,低声道:“大王,姬瑛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晋王看一眼祁宴。


    祁宴垂着眸,神色毫无波澜。


    晋王道:“让她进来吧。祁宴,你先去换件衣服,等会去赴宴。”


    祁宴告退离开,晋王疲倦地闭上眼,借此间隙养神,片刻之后,大殿之外响起交谈声,声音影影绰绰透过窗纱传进来。


    好半晌后,声音才彻底安静下去。


    殿门被推开,姬瑛走进来,却是面色苍白,双目失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晋王道:“不是来找寡人的吗,做这一副模样给谁看?”


    这道声音充斥着威严与寒意,激得姬瑛身子一颤,连忙垂首:“祖、祖父。”


    晋王冷眼看了她片刻,不耐道:“刚刚在外头,祁宴与你说何重话了?”


    晋王虽平时对姬瑛虽与一众王孙不同,却也并不算多疼爱她,姬瑛对晋王也是敬畏与害怕居多。


    晋王的问话,她不敢不回。


    “方才孩儿看到祁少将军在,便与他随口聊了几句,谈及了他的婚事……”


    晋王眉心一锁。


    姬瑛一回想,脸上倍感无光。


    她得知祁宴回来,第一时间便来王殿,想看看能不能见上他,她在外头等了许久,双腿都被冷风吹僵了,才等到祁宴出殿。


    她与他攀谈,唤祁宴表哥,询问晚些时候的宫宴,能否与他坐在一起。


    甚至害怕他不答应,她鼓足勇气重提了几年前旧事,存着与他亲近的意思。


    若是祁宴直接拒绝便算了,对方却笑着柔声道:“抱歉表妹,我已有心仪之人。”


    这便是明晃晃表示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直接堵死了转圜的路。


    姬瑛颤着唇瓣道:“祁少将军说,她已有心仪的女子。”


    晋王嗤笑一声。


    这一声犹如一鞭子甩在姬瑛脸上,火辣辣地疼。


    晋王道:“他有何值得你喜欢的?就非得你这般。”


    姬瑛脸红,咬了咬唇瓣:“祖父不记得了吗?四年前,祖母去世,那时祁宴也从楚国来奔丧。祖母的棺柩被葬在绛山,我随着送葬队伍一同上山,却不慎与众人分开,那时天寒地冻,我一人流落在荒野里,还是表哥最后找到我,将我送回来……”


    晋王似乎有点印象。


    “且祖父不也下旨擢升他为上将军吗,学宫中众多女儿家都倾心他,孩儿若是喜欢他也是寻常至极。但他既有心仪之人,那孩儿也不愿意纠缠,但孩儿心中就是过意不去,看看是哪家女儿,能将我都比下去。”姬瑛面色涨红。


    “是那司徒家的小姐,还是那公孙家的小姐,又或者是……”


    姬瑛几乎一瞬间,脑海中就冒出了几个贵族女郎的名字。


    “将你这副神态给寡人收起来。为区区一个男人如此失态,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吗?”晋王斥道。


    姬瑛面色一青,连忙低头:“是,祖父教训的是。”


    良久之后,才听晋王松口:“今日除夕,寡人不想多说你什么,你且好生反思,好自为之。”


    姬瑛像无形之中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多留,起身离去。


    晋王指尖敲了敲桌案,脸颊两侧肌肉紧绷。


    洪硕道:“少将军这般与公主说,怕是为了堵住公主的心思。”


    晋王轻哂:“谁知晓呢。不过寡人倒也想知道,他看不上寡人的孙女,还能看中谁。”


    洪硕看一眼窗外,提醒道:“天色已经不早,大王该更衣了。”


    晋王起身,往后殿走去。


    宴客殿中,此刻已来了不少人,今日宫宴是家宴,参加的大多数都是公室贵族。


    祁宴进入大殿时,已换下一身盔甲,穿上了锦袍,洗去连夜赶路的风霜,步履从容,一进来便引得无数人目光。


    男儿家艳羡的、嫉妒的,女儿家们倾慕的、脉脉含情的……


    祁宴并不在意,只往前走去,到了右边撩袍坐下,刚好对上斜前方卫蓁的目光。


    卫蓁立在帘幕旁,朝他轻轻一笑,她尚未落座,等会要陪同晋王。


    正这时,外头传来禀告声,道晋王来了。众人起身迎接:“参见大王。”


    晋王走上台阶,令众人免礼。宴席开席不久,他便唤洪硕一声。


    洪硕捧着王旨走出来,宣读诏书,擢升祁宴为上将军。


    按照晋国的武官品阶,上将军仅次于大将军一职,与晋国其他几位资历深厚的将军平起平坐。


    自祁宴来晋国,短短半年,其官阶一升再升,属实是羡煞一众人。


    有不解内情的,以为祁宴是姬琴公主之子才被格外照顾,但明眼人看出,晋王这是当真看重祁宴。


    卫蓁坐在上方,看着祁宴谢恩。


    少年人面容被烛光晕亮,抬起双手,接过诏书,恭敬跪拜,四周都是对他的道贺声。


    卫蓁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公主,方才少将军的人来给您传话,道他有一样东西落在你宫里了,晚些时候去您宫中取。”


    卫蓁听着凉蝉的话,不由一愣。


    祁宴离京三个月,能有何东西落在她那里?


    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今夜他会来宫殿找她。


    卫蓁知道祁宴在看她,张了张口,对凉蝉又像是对下方祁宴道:“我知道了。”


    祁宴回到了座位上。而今日宴席上,晋王要见的除了祁宴,还有另外一人,五殿下姬池。


    姬池被晋王派去东边出使齐国,也是刚刚才从齐国回来。


    晋齐两国近年来,虽相对和平,未曾交战,然而齐国暗中蠢蠢欲动,仍时不时有扰边之举,却因为畏惧晋国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齐王年轻荒淫,却也好大喜功,妄图追寻先代光辉,扩大疆域,对南方楚国已经发起了两次战争。


    此虽不足为惧,但晋国也不能不防。


    毕竟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死而不僵。


    谁又知晓,齐王昏聩之下,会作出何决定。


    姬池在殿前停下,拱手道:“大王,孩儿此番出使齐国,向齐王表示慰问,齐王愿意与从前一般向晋国俯首称臣,绝无二心,愿献上珠宝百箱,日后年年朝贡不辍。”


    晋王道:“好,赏!”


    姬池谢恩,却并未退下,拍了拍手。


    但听外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嘶吼声,像是野兽发出的吼叫,窗户上随即落下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大王,除了珍宝,齐王还向您进贡斑斓猛虎两只,猛熊三只。孩儿今日已将其中一只带来,供大王一观。”


    说着,那棕熊已被拽入大殿。


    殿中响起一片吸气声,众女眷面露惊悚之色,哪怕平日教养再高,也顾不得姿态,唯有几个胆大的儿郎,还好奇的向那熊看去。


    棕熊被人用铁绳钳制住四肢与脖颈,周围还有四人拿着长矛对准棕熊,哪怕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将棕熊控制住。


    姬池看众人如此惧怕,对晋王道:“大王不必担忧,此棕熊在齐国已被齐王调.教好,断不会伤人。”


    卫蓁蹙紧了眉梢。


    棕熊发出一声嘶吼,胸腔都跟着震动,四周拽铁绳的士兵脚下打滑,明显站不住。


    齐王酒池肉林,豢养野兽,他的人能驯服这些野兽,可其他人不懂关窍,未必能也能制服它们。


    且……卫蓁看那野兽被制服,眼中亮起绿光,变得越发暴躁,隐隐约约觉得不妙。


    她正要出声,姬池已经示意手下上前:“大王仔细看此熊一眼,臣便将其带下去。”


    野兽被拽到台阶前,奋力反抗间,铁链晃动,锒铛声响起。


    晋王道:“行了,可以了,带下去吧。”


    那野兽嘶吼着,身侧一侍卫被拽得脚下打滑,手中铁链滑了出去。


    等侍卫们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场面就此大乱。


    伴随一阵尖叫声起,那野兽用力挣脱,一下甩开了周围的几个侍卫,铁链子摔打在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众人惊叫着离开坐席。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今日是除夕家宴,殿内并未安排过多的侍卫。


    那野兽朝着奔逃的众人扑去,顷刻之间已是血光四溅。


    “护驾,快护驾!”


    卫蓁看向晋王:“大王,我陪您出去!”


    话音才落,她余光便瞥见那庞然大物朝着上方扑来。


    场面间不容发,卫蓁踢翻了桌案,那野兽被阻挡了一下,发狂似地吼叫,撩起锋利的爪牙,仿佛能将人的四肢给生生拧断。


    他们背后已经退无可退。


    众人只看见野兽再次朝着晋王扑去。


    “大王!”


    卫蓁将晋王用力推开,整个人也因此失去了重心往后仰去,耳畔间听到一声呼喊:“卫蓁!”


    卫蓁闭上眼睛,却未曾感受到疼痛,只感觉被拥入了一人的怀抱,被带着在地上连滚了几下。


    心头发颤时,她再次睁开眼,看到身上之人是祁宴。他双目中满是关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无事,立马拉她起来。


    身后那道庞大的身躯,也再次立了起来。


    它凶相毕露,龇牙咧嘴,口中涎液欲滴。


    这一方小小的场地,俨然成了一个斗武台。两方周转着,然而地上一片狼藉,并无可以作武器之物。


    “剑呢!”晋王立在另一旁,却并未离去,“拿寡人的剑来!”


    野兽再次扑来,祁宴将她护在怀中,同时靴子踢起地上的一把匕首,将其握住,猛地朝野兽飞去。但听一声惨叫声响起,那匕首深深没入棕熊的右臂,汩汩的血水当时就冒了出来。


    野兽被激怒,挥动着四肢,露出凶光,再次发起进攻。


    众人惊叫连连,祁宴侧身躲过,捡起地上的链条,将其缠上殿柱,棕熊追逐间,已被足足绕了三道,一只手臂就被钉在了柱上。


    它用力想要挣脱。同时,一道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度,祁宴将其完全接住。


    剑长三尺,冷光掠起,如同长虹,倒映出他一双俊美的长眸,直向那畜生逼去。


    他面容冷冽如冰,气质凛凛。


    “噗”的一声,长剑入肉,坚硬的长剑狠狠插.入棕熊的后心。


    棕熊狂叫,跌跪在地。祁宴顺势将其踹倒,捡起地上另一条铁链,缠绕上野熊的脖颈,一圈、两圈、三圈,被压制的野兽再也挣扎不动,彻底没了生气。


    大片的血从它身下缓缓淌了出来。


    祁宴起身,将剑用力拔.出,俊容也沾上了血迹,看着脚下的那一滩死物。


    卫蓁快步走到祁宴身边,低下头,这才发觉他袖摆被撕破,“无事吧?”


    祁宴摇了摇头,“你呢,要不要紧。”


    卫蓁拿出手绢,想要帮他擦拭血斑,却想起这还是在众人面前,手又放了下来。


    年轻的男子挡在她身前,身子笔挺如剑,令人格外安心。


    血滴滴答答沿着剑刃不断落下,砸在地面上。


    这一刻的他,好像已经不是少年,而是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


    “祁将军!”


    “祁将军砍杀了那只野熊!”


    祁宴朝着对面的姬渊淡淡颔首,谢过他方才朝野熊射来那几箭,若非如此,那头野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咽气。


    姬渊将弓箭搁下,朝着晋王走去。


    “大王手臂受伤了,快去唤医工。”


    卫蓁走过去,却见血水从晋王臂上涌了出来,“这是何时弄伤的?”


    方才晋王给祁宴扔剑时还是好好的,卫蓁想到此前自己将晋王推开,听到了裂帛之声,还以为无事,原来是那时被野熊扑伤的吗?


    卫蓁脸上满是急色,晋王却神色平静,手覆上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寡人无事。”


    侍卫搀扶着晋王到一边侧殿里疗伤,医工进去后,将殿门关上。


    今日除夕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姬池怕是难逃其咎。


    王孙贵族聚在殿外,这时候回想,是觉死里逃生,一阵后怕发寒。


    卫蓁外头等待着,按理说,若晋王只是手臂受伤,应当并无大碍,但不知为何,今夜医工进去许久,都未曾出来,卫蓁心头萦绕着不安。


    而洪硕一刻不出来报一声平安,众王孙便也一刻悬着一颗心,不敢冒然离去。


    卫蓁立在前头,感觉到众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方才祁宴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救她,所有人都看见他抱着她,又挡在她面前。


    这事当然可以按祁将军善心救人而揭过去,但当时情景之下,祁宴扑上来,几乎是以命救她。寻常男子对一交情普通的女子,真的能做到这般吗?


    此事可以揭过,但深究起来,便耐人寻味了。


    她也不知,自己方才无意间,有没有与祁宴做其他亲密的举动。


    卫蓁看向远方正在与姬沃交谈的祁宴。


    她与他有意在众人面前避嫌,但今夜他救她,加之他们三个月没有见面,她满心都是酸胀的情绪无处发泄,想要与他说几句话。


    夜风越发大了,姬渊叫众人先到一侧偏殿里等消息。


    侧殿之中,晋王靠在枕靠上,烛火勾勒出其冷瘦的侧颜,其身前和手臂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医工起身,将手浸泡在水盆之中,“大王胸前与手臂都受了伤,尤其是身前,伤到心肺那一块,虽说不是重伤,但毕竟也有影响,切记一定要静养,万万不可情绪波动,也不可太过劳累。”


    晋王颔首,虚弱道:“退下吧。”


    洪硕看向医工:“等会怎么向外头交代,你可懂?”


    “臣明白,只道大王手臂受了轻伤而已。”


    医工提着药箱离去。


    晋王只觉帐边灯烛晃眼,抬起手搭在额头上,“去将卫蓁唤来。”


    洪硕一看晋王露出痛苦之色,便知其头风之症又发作了,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晋王并未睁开眼:“你来了?”


    卫蓁行礼,在榻边坐下,替晋王掖了掖被角:“孩儿听说大王头风之症发作,已经叫人去取药膏了,等药膏送来,就帮大王上药,孩儿先帮大王揉一揉额穴?”


    卫蓁才要伸手,榻上老人突然睁开目,满眼都是猩红的血丝。


    那一双黑瞳阴沉沉的,看得人心中发寒。


    “寡人问你,你与祁宴,是什么关系?”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烛光摇晃,打下温柔的光,卫蓁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雪白无比。


    她心知晋王绝不会无缘无故这般问,必定是猜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祁宴当时奋不顾身来救她,他心生怀疑,觉得他们有什么,是吧?


    晋王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卫蓁额头渗出了细汗。


    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想清楚了,好好与寡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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