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人坐在客厅里真情流露,把所有的委屈不甘无奈全说了个遍,最后也没忘记反省自己的错误。
她一边说一边流眼泪,看起来像是真心悔过了。
可惜,不论她是为了活命才这样卖惨,还是真的临死之前想通了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岳智从头到尾都没听见她说的话。
在男人推倒妻子冲进卧室反锁上房门的时候,岳智就已经跟过去了——但或许他不叫“岳智”。
那些分裂出的人格里,有一个是试图讨好父母的聪明小孩,为了让自己得到父母的喜爱甚至想要杀掉其他所有人格。
在这个人格眼里,其他的笨孩子都是他的兄弟,是不受父母喜欢的“废物”,不该存在于世。那么,他一定不会伤害父母,只会伤害那些“兄弟”。
但既然有这种想要讨好的,自然也有极度憎恨的——比如那个杀掉亲弟弟的人格。
秦月不知道现在出现的这个到底是哪一个,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那间房,从男人进去之后开始,安静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期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然后突然之间,一道极其惊惧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刚经历了无比恐怖的事情,可是在这之前里面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预兆。
秦月也不知为何进不去那道门,按理说她现在处于谁都看不见她的状态,应该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才对。
而外面客厅里的女人也因为这道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蓦地一抖,两只眼睛瞪得极大,脸色惨白地死盯着那扇门,嘴唇一抖一抖的,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紧接着,紧闭的卧室里传来“砰砰砰砰”的大力砸门声,整扇门都跟着在抖,仿佛遭遇了一场大地震。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大喊大叫跟着传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声音好像被闷在了什么里面,秦月只能听到叫喊,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出在喊些什么内容。
隐约之间,她只能分辨出“救命”这样简单又好辨认的音调。
显然房间里正在发生一件很可怕的事。
客厅里的女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地上冲起来,直奔入户门,双手抓住门把手疯狂地拧动起来。
但这明显是没有用的,她一边拧一边流泪,神情越来越绝望,手里的动作越来越绵软无力,最后身体靠着墙角,无声地滑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一刻,“咔哒”一声,后方的卧室门忽然被打开了。
秦月听见声音回头望去的那一瞬间,眼前一花。
当她再次看清周围时,人已经站在了卧室里的镜子前,镜中只倒映着她自己不似活人的身影。
已经回来了吗……其实倒也不是很危险。在那个世界里她遇到的唯一危险就是那个孩子要杀她,却只需要一面镜子就足以化解。
这么看来,这一次冒险做游戏简直千值万值。
房间里一直开着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到床头看了眼闹钟:0点15分。
游戏是在凌晨零点准时开始的,所以从做游戏到进入那个世界又活着出来,总共才十五分钟。
距离天亮还有很久,而她晚上精力旺盛不太想睡觉,想着不如再去客厅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出现。
她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可是,在这一步一步走过去的过程中,秦月隐约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她的视线开始泛红了。
因为她需要隐藏僵尸的身份,而每当她要露出真面目的时候瞳孔就会发红,所以她对此格外在意。
此时忽然发现视线变红,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正在转变。
可是这令她感到很奇怪。她现在不饿,附近也没有诱人的血味出现,更没有需要她用僵尸本性杀人或者自保的情况,怎么会莫名其妙这样呢?
但是很快她的疑惑就解开了——转身看一眼镜子,就能发现镜中的她还是黑色眼睛。
可这个结果显然比她自己眼睛变色更严重。这说明不是她的视线变红了,是周围的环境在变色。
很快,那颜色越来越浓,她抬头一看,只见头顶的灯泡都泛着浓重的红,仿佛被人涂上了一层血。
周围的一切物体都染上了血红色,原本只是有些脏污的白色墙面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就成了深红。
整个房间犹如被血泼撒了一遍,连她惨白的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秦月明白,做这场小游戏的危险还没有过去……正有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站在卧房中央,远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一扬。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陷阱等着她。
她转过身走向房门,在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忽然掉在她手臂上的那一刻,抬起手按在了门边的电灯开关上。
“啪嗒”一声,已经变得猩红的房间刹那间一片漆黑。
秦月还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这非人类的血臭烘烘的,闻起来十分令人作呕。
她的手一直搭在开关上,站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数着数。
一秒,两秒……五秒之后,她手指轻轻用力,再次按下开关。
下一刻,明亮的灯光亮起来,暖白色的灯光将整个房间彻底照亮,不见一丝红色。
那浓浓的血腥气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秦月不由感叹,这游戏是真的诡计多端。
在“糖果人”的小游戏规则纸条上其实都写着。
游戏玩法是先在镜子前喊五次“dyn”,然后关灯,过几秒再打开。
可是当秦月进行游戏时,她只对着镜子说了五次咒语就被拉进了镜中世界里。
而在那个世界里,她先是独自出现在一个空房子里探索,又藏进岳智体内经历了好多段属于他的过去。
虽然这边总共只花了十五分钟,她在那里却被迫度过了几十天。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重心又全放在了寻找到的新线索中,出来之后这卧室更是变得十分诡异,好像马上就要发生恐怖的事情,情急之下,规则里的那一点点小细节谁又能想得起来呢?
还好,今晚是秦月进去的。
她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人也冷静,又很善于从手中已有的信息中寻找出路,因此一发现不对劲,脑子里就立刻开始从游戏规则的部分迅速回想,很快便想起了这极其重要的一环。
秦月低头看了一眼,原本滴落在手臂上的那一点血迹也早就消失了。
她顺手打开卧室,出去走了一圈,拿着碎镜片到处查看,结果却与昨晚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线索出现。
之后一切如常,直到清晨,其他玩家在同一时间被闹钟叫醒。
这个时间后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离开卧室自由活动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秦月是在哪里做的游戏,三人几乎同时打开卧室走出来,互相对视一眼后,翁雅赶去卫生间,许妄和顾义则立刻去敲秦月的房门。
此时刚刚“天亮”,是秦月困意正浓的时候,可怜的她才睡着不到两分钟,就被他们敲门叫醒了。
她坐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去开了门,打着呵欠说:“我没死,有点困,睡一会儿再说。”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了。
许妄差点被门板撞上鼻子,一下子往后退了两步,摸着鼻尖道:“看来线索不少啊。”
顾义点头:“这也是人家该得的,咱们可没那个勇气主动去找死。”
翁雅也已经走来这边:“能活着出来就好,大概她昨晚是没什么时间休息的,咱们就先别打扰她了,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再喊。”
秦月终于好好的睡了一觉,翁雅来敲门叫她吃饭时,她已经精神十足了。
饭桌上众人没说什么,因为那对“父母”还在。
早餐结束时,“父亲”又宣布了一个消息:“今天有客人来,你们不要打闹,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四个玩家当然只能点头答应。
饭后,照旧是玩家们收拾碗筷餐桌,夫妻二人则又回了他们的卧室里去。
在这之后,三人便再也忍不住了。许妄率先问道:“昨晚游戏进行得顺利吗?你是把它完成了的吧?”
秦月嗯了声,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结果:“虽然游戏过程里非常凶险,我差点儿就死在里面了,但我已经知道完成这场任务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找出我们之中的那个‘它’并将它解决掉,另一个,是杀了那对父母。”
——其实并不怎么凶险,但他们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功劳说大点儿呢?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了,规则里那个藏在玩家中的“它”,是指那个聪明的人格,而非暴力杀死弟弟、折磨父母的那一个。
因为只有聪明人格想要杀掉的目标,才是他们这些其他“人格”。它和父母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而秦月等人现在相当于以“人格”的身份存在着,只要杀了对他们有威胁的坏人格,或者杀掉那对父母,自然就能从这个世界脱离了。
两个方法任选其一就行的原因,则是因为玩家中还藏着一个连父母也会一起杀掉的“暴力人格”。
根据之前镜中世界的经历,这个家庭里存在着一个循环的食物链:
聪明人格强于其他所有人格,包括那个暴力人格。但聪明的这个在努力讨好父母,因此它位于父母之下。可很显然父母是非常害怕那个暴力人格的,甚至很大概率被它所杀。
食物链循环便是这样的:父母≈gt;父母
所以当聪明人格存在的时候,暴力人格不得不藏在其他人之中隐藏自己。如果秦月能杀了讨好父母的聪明人格,暴力人格自然就能得到释放,进而杀死或者吓跑那对父母,游戏自然结束。
当然,秦月也可以选择直接想办法杀掉父母。这样一来,聪明人格便没有了自己能够讨好的目标,杀掉其他玩家也就没有意义了,因此游戏结束。
这样想来,跳过找内鬼,直接杀父母,是任务最快捷的完成方式。可是,杀他们并不容易。
“啊?”听到秦月的说法,翁雅懵了一下:“完成任务的方式不是逃出这个家吗?”
秦月刚要说话,许妄就无奈的开了口:“那不也是一条规则而已么?规则里面有真有假,而它显然已经被证实是假的了。”
翁雅想了想,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对啊,我都忘了,秦月还好好活着呢。”
那条规则的全部内容是:【不要完成任何一场家庭小游戏!快点找机会逃出这个家!你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这条规则是正确的,那么已经完成小游戏的秦月现在就不会好端端坐在这里。所以后半句的逃出这个家显然也不可信了。
昨晚虽然秦月回来之后还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但房间出现异常时她的小游戏其实还处于没有“完成”的阶段。当她彻底完成游戏的最后一步后,一切就都平静下来了,这足以证明这条规则是错的。
但是其他玩家并不知道这条规则是秦月从一个来串门的女客人手里拿到的——她当时告诉他们的是,纸条是她在卫生间水箱后面发现的。
也就是说,当这条规则被验证为假的时候,【必要时,可以向来串门的客人求助】这一条也就同时被证实为假规则了。
她不想告诉他们真相,毕竟……如果死掉的两个玩家没有特殊身份,那么这三个玩家恐怕没一个是干净的。
许妄懒得再跟翁雅多说,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秦月:“能说说原因吗?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秦月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能。你们如果愿意信那就信,不愿意信也无所谓。”
她告诉他们这个结果,是不想自己行动时受到阻碍,被错当成玩家里的内鬼。
具体的信息她暂时不想说,除非确定说出来之后不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听她一口拒绝,许妄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叹气道:“既然这样,那今晚我就只能自己去试一试了。”
他顿了下,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不会跟我抢吧?”
顾义和翁雅齐齐摇头。
秦月想了想,说道:“我打算在今晚想办法尝试杀掉那对父母,如果能成功,游戏就结束了。”
“可是,能杀得死吗?”翁雅皱着眉说:“那个男的脑袋都被砍掉了还能再长出来呢。”
秦月笑了下,目光深深扫过三人:“那就用另一个办法?”
找出他们之中的那个内鬼并解决掉。
那小女孩显然没有说实话:如果那个家庭里只剩下她一个玩家,那不管她是“它”还是普通“人格”,她的任务都应该结束了。除非她连玩家都不是,或者那边其实还有其他人活着。
不过反正来访的客人是不能相信的,她说的话当个参考就好。
“杀不掉父亲的人是母亲,也许玩家可以呢?”顾义说:“也不是不能试试看,总好过我们现在就内斗起来吧?虽然大家素不相识,但同为在‘深渊’受苦的人,实在没必要非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问题是用什么方法呢?”许妄说:“首先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要杀他们,而我们又没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我有限时道具,可以杀死所有诡异生物。”秦月说:“既然是这样的道具,应该可以一击毙命。已经可以确定杀死他们就能完成任务了,不需要担心杀死重要npc后任务无法进行,那么今晚直接动手杀了他们就好。”
很明显,她在撒谎。
因为她确实没办法想到奏效的方法去杀掉“父母”。
不,其实不是完全没有,但这需要由一个特定的玩家来动手——只有暴力人格才能杀死父母。
目前总共剩下四个玩家,而特殊身份有三个:聪明人格、暴力人格和告密的孩子。
当然,其中聪明人格和告密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因为它们都代表着“讨好父母”,与其他人格为敌。
所以她现在故意当着其他三人的面,说自己有道具能杀掉那对夫妻,目的就是引出它们。
至少在她动手之前,站在“父母”阵营的人格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拦这个计划,要么去告密,要么用别的方式使计划失败。
“这样就太好了。”许妄说:“既然杀了他们就能结束,那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吧?事不宜迟,我去敲门。”
他说着就朝父母房间那边走,秦月左手撑着太阳穴,悠然地坐在桌边,挑着半边眉毛看着他走过去,并未出声阻拦。
“等一下!”顾义喊道:“别这么着急啊,都还没计划好,就这么贸然动手?道具再厉害也有失手的可能啊,到时候惹怒了他们,我们所有人都完蛋!”
许妄回头,笑着眯起了眼睛:“说得也是,是我冲动了。”
说话间,他转身走回来,同时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秦月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吧,还是我懂你——你要引出来的内鬼已经现行了。”
秦月嘴角扬了扬,心中暗道:这人真搞笑。
如果内鬼这么容易就暴露出来,那也太没意思了。
不过他现在的做法倒也是聪明。他故意装模作样地“引出内鬼”,反而会让真正的内鬼以为他们已经把顾义当成了“它”,从而放松警惕。
秦月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她是真不喜欢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桥段。
顾义看着秦月说:“能先说说你的道具是怎么使用的吗?如果有概率失败,我们就要先想办法让这个概率降到最低再动手啊。”
秦月昨晚睡不着的时候早就把整个计划都想好了,因此现在谎话张口就来。
“我的道具是个有生命的捕猎陷阱,需要提前设置好陷阱,猎物一旦跨入陷阱范围,那里就会形成一个独特的包围圈,外人进不去,里面的猎物也出不来。他们会被那个陷阱一点点吃掉,消化掉,直到消失。”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是,它是有可能被猎物提前察觉到的,因为陷阱不是完全透明的,范围边缘处的地面会有一条极细的红色线条。”
顾义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得先让他们俩看不见。”
“看不见”三个字,立刻就能让他们想起上一次母亲砸烂父亲的脑袋之后,对方在卧室里到处瞎撞的一幕。
翁雅拍了下手:“那今天我们就想办法挑拨离间吧!只要在晚上之前让他们互殴,造成头部的伤害就行了!或者提前把陷阱放在他们卧室门内,让他们俩在气头上回房,估计就注意不到地上的线条了。”
最保险的当然还是让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四个人个怀心思地商量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计划。
秦月暗暗观察着每个人的特点,心里默默想着,排除掉她自己,如果聪明孩子、暴力孩子和告密的孩子分别是不同的人,那么聪明的那个显然是许妄,暴力的则是之前杀掉精神小伙的顾义,剩下的翁雅自然就是告密的孩子了。
不过这样按玩家的性格特点来对应人格的方式过于武断,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表面上看,四个玩家都很认真地讨论着,最后决定各自尝试用各种方法挑拨离间,如果那对夫妻真的打起来了,就由秦月放出道具。如果他们没打起来……那就明天继续。
刚刚商量完,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大家都带着要激怒父母的目的,因此没有人喊父母出来开门,由许妄去开了。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第一天来过的那对夫妻。纸条就是这个女人塞给秦月的,可惜纸条内容不可信。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他们手里提了一些东西:牛奶和水果。
大概是因为上次看到“父母”鼻青脸肿的,不闻不问不太合适,所以又带着东西来探望吧。
男人朝屋里看了一眼,笑问:“你们爸妈呢?”
顾义这才走向卧室敲门:“爸,妈,客人来了。”
很快“父亲”打开了门,看到那对客人已经进了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狠厉地扫了一眼所有玩家,转而又换上笑脸,与那对夫妻打起招呼来。
“母亲”紧跟着走出来,见状皱了皱眉,面带责备地看了看他们,对她认为最乖巧懂事的秦月说:“乖宝,你去洗点水果出来给叔叔阿姨吃啊。”
但是今天玩家们就是要跟他们唱反调。
秦月摇头拒绝,看了眼正在和客人说笑的父亲,低声道:“我不去,爸爸昨天跟我说过,那种乱七八糟的小事就该妈妈去做,他娶你回来就是为了有人做家务的。”
“你说什么?!”
女人声音一下子拔高,升腾起的怒火简直如有实质。
两个客人和父亲都瞬间转头看了过来,全是一脸茫然。
秦月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妈,叔叔阿姨还在呢。”
女人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意扬起笑脸,对那边的客人说:“没事没事,吓着你们了吧?这孩子跟我开了个玩笑呢哈哈哈哈……”
她强忍着怒气去了厨房洗水果,在门口时还悄悄瞪了男人一眼。
翁雅低声道:“做得好。”
秦月笑了笑:“你们也得加油哦,这一点火还不够呢。”
之后父母和那对夫妻一起聊了些没意义的闲话,然后女客人“不小心”打倒了自己面前的水,撒得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她惊呼一声,赶紧起身去卫生间擦拭,经过秦月这里时拉了她一下:“小朋友,你也来帮阿姨擦一下好不好?”
秦月跟着过去了,门一关,女人便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告诉你要快点离开这个家吗?这里没有活人了,他们全都是鬼啊!”
秦月站的位置刚好面对洗手台的镜子,闻言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咧了咧嘴,笑得十分诡异:“阿姨,你看我像活人吗?”
女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抖了好几下,才说出一句:“像……像啊……”
秦月笑出了声,下一秒脸色一沉,嘴角瞬间呲出两颗獠牙来,猩红的双眸透着无比危险的气息:“你的伎俩早就被识破了,赶紧带着你的男人滚出去,别再来了!还有,帮我做一件事……”
出来的时候,女人低头跟在秦月后面,像个弱小无助的鹌鹑。
她捂着肚子对自己的老公说:“我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男人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有些疑惑:“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就是突然不舒服啊。”女人皱了皱眉,疯狂向他使眼色。
男人哦哦几声:“那好吧……岳哥,嫂子,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啊。”
他说着就过来搀扶妻子,秦月低咳一声,女人立刻一抖,看向“父亲”:“岳哥,我走了哦,下次见。”
说完她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走向自己老公,拉着他逃命似的奔向入户门,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父母疑惑地看着门口方向,眉毛拧成了一团。
而秦月就在此时开口问了一句:“妈妈,阿姨为什么想让你和爸爸离婚啊?”
女人猛地转头,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秦月故作懵懂:“阿姨刚刚在卫生间里问我,你和爸爸上次打架是不是因为爸爸要跟你离婚。我说不是,她就很失望的样子。”
而刚才,女客人离开之前,只跟“岳哥”一个人打了招呼,说的还是“我走了下次见”,而不是“我们”走了。
这暧昧的话语,加上秦月胡编乱造的这番话,足以挑起这对夫妻的争执了。
女人看男人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父亲”却一脸懵,好久才反应过来,这肯定是秦月在捣鬼。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快步走过来扬起手就想扇秦月一巴掌,却被女人给拦住了。
但她显然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质问他“出轨”的事,冷声喝道:“跟我回屋再说!”
“回个屁啊回!”男人也气得不行:“你就他妈知道听孩子的,她一个小孩儿胡说八道你就信,我说话你就不信是吧?”
两人争吵起来,女人想把他拉进屋,男人就是不肯进。
估计他也怕再进去又要被砸烂脑袋吧。
当着“孩子们”的面,两人没有打起来,争吵完后女人就一个人进屋去生闷气了。
男人莫名其妙背了口“出轨”的黑锅,恶狠狠地盯着秦月看,仿佛要把她当场给吃了。
秦月一脸无辜道:“爸爸为什么这么恨我呀,阿姨就是那样问的啊,我没有撒谎的。”
许妄:“是不是阿姨暗恋爸爸啊?”
男人眼尾一挑,居然真的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
顾义就在这时候补刀:“可是爸爸没有那个叔叔好看,脾气也没叔叔好,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目的是给“父母”找不痛快,让两人心情都极差,这样一来两人打起来的可能性就会更高了。
这话一出,“父亲”果然不痛快了。
他凶恶地瞪着顾义,咬牙切齿地骂道:“畜牲东西,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信不信我弄死你个龟儿子!”
说话间,他大掌一扬就要扇下去。
顾义连忙躲闪,跑过去敲门:“妈妈,爸爸要打人了,救命啊!”
一时间,这个家庭被搅得鸡飞狗跳。
而在这段时间里,翁雅始终没有说话。秦月和许妄多看了她几眼,期间目光一个对视,显然都在怀疑她。
过了一会儿,夫妻俩暂时息战,秦月趁机打着呵欠说太困了要回去补觉。
这样做可以更加让内鬼相信她手里的确掌握着强大有效的道具,才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睡觉。
她直接回了房间,接着就在门后听见许妄说:“我们就别回去了,都在这里看着,免得内鬼去给那对夫妻报信。”
那两人应该是同意了,毕竟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秦月倒是很好奇,“聪明人格”或者“告密的孩子”能想出办法找到机会去向夫妻报信吗?
这地方就这么小,几乎一整天都有人在外面盯着,告密的难度一定很高。
她打了个呵欠,调好闹钟打算睡两个小时。但不到一小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秦月惊醒过来,过去打开门,见翁雅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些碎布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棉花,看起来有些局促。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翁雅还没说话,脸颊就红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那个……我突然来大姨妈了。可这鬼地方又没有卫生巾,我想用布和棉花缝两张用着,可我又不会缝东西,只能来问问你。”
其实秦月一直没搞懂,为什么这些现代人会把月事叫做“大姨妈”。
她侧过身让翁雅进来:“我会的,针线找到了吗?”
“客厅的杂物柜里就有,我拿来了。”翁雅呼出口气:“还好你会,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虽然我年纪比你们大了一轮还不止,但家里经济状况一直挺不错的,从来没学过这些……唉,你说这‘深渊’是不是有病啊,明明知道女性玩家会有大姨妈的问题,居然不想办法解决!它这么有能耐,就不能先把大姨妈给停了吗!”
她身上的确有一股血腥味,进屋之后也不坐,转身之际秦月扫了一眼,看见她的旗袍后面屁股的位置染了一片红色。
秦月便说:“你可以先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再来的,这东西缝起来没那么快。”
翁雅苦恼道:“好,那就麻烦你了……我现在就用了一些卫生纸暂时垫着呢,真是麻烦。”
她转身离开,秦月则拿着碎布缝制起来。
很快对方换了卧室衣柜里自带的衣服,再次来到她的房间,坐在一旁盯着秦月手里的动作看得十分认真:“你这手真巧啊,缝得又快又好,好像练过似的!”
倒也没有特别练过,只是秦月那个时代的姑娘们都会学一学女红。她并不精通,也不爱做这事,在她那里,这样的技术简直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可到了现代却也能被人夸了。
她心里不由有些羡慕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们,虽然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对女性不好不公的地方,但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反抗、发声,可以团结在一起,让所有女孩越来越强大。
秦月的大姐就是个在女子规条下长大的“封建女性”,她温柔善良大方得体,时刻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礼仪从不逾矩,人人称颂着她的好,却根本不知道那本不该是她的样子。
二姐便是个不守规矩的,自由散漫活泼跳脱,像一只没人能抓住的小野兔。可人们都说她不守规矩,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谁娶了她恐怕家宅难安。
秦月好希望她们都能来到这个世界,大姐不需要再墨守成规,二姐也不需要再受人嘲讽嗤笑。
她垂着眼眸,手中缝针的动作不停,思绪却已经飘远,深陷在亲情的悲伤中。
下一秒,身形却忽地一晃,一瞬间移到了翁雅的面前。
而在她刚刚所坐的位置,一道金光一闪而过,“轰”的一声,凭空燃起一道深蓝色的烈火。
火焰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幽冷的蓝光。
秦月的手已经掐在了翁雅的脖子上。
对方在震惊中愣了两秒,才猛地抬头看向她,下一刻瞳孔一缩。
因为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女孩竟然不是一个人类。
那个之前看上去年轻稚嫩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此刻居然长出了两颗尖利的獠牙,两只眼睛泛着危险的猩红色,目光冷冽地死盯着自己。
而那被他们在习惯中忽略掉的惨白肌肤,此时才显得莫名诡异。
翁雅的脖子上传来存在感极强的冷意,明明是一只手掐着脖子,她却感觉自己被一把锋利的刀贴着喉管。
她的嘴是自由的,可她嘴唇颤了好几下,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能清楚的意识到,那只手可以在一秒之内掐断她的脖子。
秦月危险的眯了眯眼,冷声道:“你就是那个聪明人格。”
只有这个人格才最有可能会向其他玩家下手。
大概是眼看着计划进展顺利,她所讨好的父母即将出事,她不得不出手了,于是想了个这样的办法来偷袭秦月。
翁雅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吐出一个字:“是。”
秦月歪了下头,视线落在她细长的脖子上,声音有些嘶哑:“说清楚,让你死得舒服点。”
“你……你不能杀我!”死到临头,翁雅终于真正符合身份地聪明起来,试图给自己搏一条生路:“如果我死了,他们俩就会把你当成内鬼!就算、就算你不是人类,他们两个人手里的道具也足够对付你一个了!”
秦月有些想笑:“你是不知道情况,还是脑子太笨想不明白?”
杀了这个聪明人格,暴力人格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出现了。而暴力人格,就是那对父母的克星。
也就是说,翁雅一死,意味着游戏即将结束。所以,他们为什么要为了翁雅而打起来呢?
秦月没有立刻杀她,只是希望在游戏结束前能把尚未破解的疑点和不知道的细节搞清楚而已。
掐在翁雅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她向前凑近许多,猩红的双眸藏着危险的冷笑,开口威胁道:“你是想毫无痛苦的瞬间死去,还是想让我一口一口吃掉你?”
翁雅喉头艰难地一滚,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说……我说……”
她进入游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特殊身份:【最聪明的孩子】。
而任务内容是:隐藏自己的身份,不限任何方式杀死其他所有玩家,或者保护父母不受玩家伤害直到游戏结束,二选其一。
她并不知道【最聪明的孩子】背后的含义是某个人格,只知道按任务要求办事。
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杀死这么多玩家,因此一直按兵不动,甚至故意装傻充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特别愚钝的中年阿姨,希望能与“最聪明”三个字尽可能地划清界限,不受大家怀疑,并用保护父母不受伤害的方式来完成任务。
可是,最后保护父母和杀死其他玩家变成了同一个方式——要保护父母,她就必须杀了拥有特殊道具的秦月。
她不敢来硬的,便借口上厕所,进卫生间悄悄在衣物遮挡的腹部划了一条小口子,将鲜血染在了旗袍屁股位置,伪装成“大姨妈”,再来找秦月求助。
她来之前就想过,如果秦月说不会缝东西,那她就借口两人一起研究,同样能进得了门。
到那时只要趁着秦月分心时,使用道具偷袭,就能把人解决掉了。
然后她再给自己弄一些伤,做出秦月主动袭击她却被反杀的假象。不管另外两人能信几分……这都是现在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翁雅说到最后,无助地哭了出来:“我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么笨,但也没好哪儿去……我甚至连道具都只有刚才对你用的那一张!为什么‘深渊’非要给我这个特殊任务?!明明就应该给你的!这游戏根本就不公平!不公平!”
在这种生死逃杀的游戏里讲公平,实在是有点好笑。
她失控了,开始大喊大叫,门外传来了渐渐接近的急促脚步声,还有许妄和顾义先后响起的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月连头也没回,站在翁雅面前,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她的脸,手中忽地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捏碎了她的喉管。
翁雅瞳孔一缩,嘴巴大张,发出“呃呃”的怪声,很快便没了动静。
秦月两颗獠牙一阵发痒,没忍住埋下头,一口咬进了她的脖子里,疯狂吸吮起来。
身后的门外传来嘭嘭嘭的大力敲门声,连续几次之后,许妄大喊道:“还有人活着吗?我数三声,再不开门我就撞了啊!”
秦月猛地收起獠牙,瞬间隐去僵尸的模样,抓起翁雅带来的一把剪刀,微微打开一些,对准那两道吸血孔狠狠扎了进去。
她把尸体推在地上,对着镜子迅速抹去嘴角的血迹,在许妄数到三的时候,咔哒一声拧开了门把手。
正准备抬起脚踹门的许妄和站在后方的顾义同时愣了一下。
秦月侧开身体,露出后方的尸体,盯着二人道:“聪明的人格已经死了,谁是那个暴力人格,现在可以出来了。我们需要你去解决那对父母。”
许妄目光一凛,冷声道:“是我。”
他说完后,等了好一阵,才呼出一口长气,笑道:“抱歉,我刚刚撒谎了。”
他转过身,看向顾义:“虽然不知道聪明人格暴力人格是什么东西,但我听得懂她那句话,这个暴力人格是可以帮我们完成游戏的。而这个人格显然惧怕聪明人格的存在,不得不藏起来。”
所以,他刚才认为秦月有可能在撒谎——万一她才是那个聪明人格,故意杀了无辜的翁雅,骗暴力人格露面呢?
因此,他立刻冒认了身份。
顾义不禁笑出了声:“兄弟平时没少玩狼人杀啊,村民跳预言家是吧?”
他很快正了神色:“没错,我的身份就叫暴力的孩子。任务是隐藏身份,直到聪明的孩子死亡后,可以暴露身份杀掉父母。如果聪明的孩子不死,我就必须一直隐藏下去,用普通玩家的身份做任务,直到完成为止。”
他的脑回路和翁雅刚好相反:对方为了隐藏聪明的身份故意装傻,而他则故意表现出暴力的一面来,想用这种方式让他的天敌认为他“这么明显一定不是”。
可他并不知道,翁雅的任务中根本没有要杀死暴力人格这一项。
许妄低了低头:“我的身份,是告密的孩子。”
顾义懵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许妄没解释,只是看向秦月:“但你大概误会了一件事。”
他说:“告密的孩子,不是向父母告密,恰恰相反,我需要将父母的秘密告诉可以杀死他们的那个人。只有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才能真正杀死那对父母,我一直在等,等那个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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