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敌人来说,许知言的突然昏迷绝对是个不好的预兆,因为,米勒怒了。
现在的米勒就跟火药桶一样,绝对不能招惹,一惹就炸,当然,不惹也会炸,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杰克等人甚至不敢上去拦住他,于是,只能就这样看着之前多次戏耍他们的焚影人居然敌不过一个孩子,现在被绝对的力量压制着,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而积水厅内此刻发生的一切,当事人许知言通通都不知情,因为他正身处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时间转回地震发生后不久。
就在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时,许知言突然发觉右手手心很烫,莫名有种灼烧感。
在他疑惑张开手时,一颗瓢虫大小的龙息小光球正好从摊平的掌心中钻出,并且就这样趁其不备直接飞入他的左眼中。
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一次,仿佛眼睛是个传送所,当龙息触碰到他的瞳孔时,他的意识也会被带走。
再次睁开眼睛后,这次不是身处万花筒的世界,而是在一片只有纯白一色的奇异空间。
一只巨兽被数十条黑色锁链锁在这里。
那居然是一条通体泛着皎洁圣光的银龙,并且特别漂亮,体态纤长美丽,气质高贵优雅,完全没有传说中那些恶龙的丑陋邪恶。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许知言穿到这本书后见到过最好看的兽类。他不由得想,假如龙族中也有选美大赛的话,这条龙绝对能进入前三。
而再一细看后,许知言更惊讶了,因为,这条银龙的鳞片竟和他之前看到的幻觉一模一样:半圆形、闪闪发光、鳞片外缘呈宝石般的银白色,随着延伸而逐渐淡化成晶莹剔透的润白色。
那时只是看到那片鳞片就已经够好看了,现在又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龙,许知言的眼睛都移不开了,此刻的内心想法都是:它肯定很值钱!
于是,被异域万物以神明方式崇敬了千年的银龙,第一次被人用一种看待银行的眼神狂热盯着。
“你还是三年来第一个能听到我声音的旅人。”
在无声的对视中,银龙竟直接口吐人言,并且意外的是个好听的轻柔男声,它悲伤注视着许知言,“而且,你身上有我一个熟人的气息。”
被那双银白色的悲伤竖瞳注视着,许知言的心底也莫名悲伤起来,然后也猜到了:“之前也是你召唤我过来的?”
银龙沉重地缓缓点头,解开了他的疑惑,“你是龙鸣者,所以我能与你的意识直接沟通,而这里是我的神识空间。”
那果然不是他的幻觉!
只是,这条龙说的熟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原主认识的人?
可惜的是,许知言并没有像其他穿越者一样继承到原主的记忆,所以此刻也不禁紧张起来,害怕被看出他是个冒牌货。
好在银龙只是简单提起,并且看样子也不准备细说,这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刚松完气,就发现脚边有些湿湿的,鞋子踩在上面还有点打滑。
带着疑惑低头看去时,许知言却当即愣住了,因为他正踩在一摊血泊里,那血泊的血液来源,居然是面前的银龙……
“……这是?!”许知言下意识往旁边的干净地区移动,然后换了个位置,也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不同的画面。
他只是简单的朝银龙瞄了一眼,就惊在了原地。
因为和正面的闪闪发光不同,银龙的后背竟是一片血迹斑斑!七条带着倒钩的粗大锁链穿透了那具身体,血肉直露的伤口看着都触目惊心。
现在许知言才知道,原来它是有翅膀的,只是如今那双翅膀都被扭曲折断,血肉模糊下,森森白骨直接露出大半截……
圣洁银龙可是龙族中排在金字塔尖、最至高无上的龙种,七棱会这么厉害的吗?居然直接将创世神锁在地底?!
像是有读心能力,许知言心里刚冒出这个疑问,银龙就平静开口,“亲爱的旅人,我并非圣洁银龙,我的母亲才是你们所说的圣洁银龙。在被锁住之前,我从未踏足过人族大陆,所以你们对我并没有正式的官方称呼。”
那也不行啊,居然把创世神的儿子关在这里?
看着它伤痕累累的身体,许知言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差不多被证实了,“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你,难道……你真被砌在地底了?”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一些痛苦的回忆,银龙合上眼睑,沉默半晌才痛苦回道:“是的,现在这座城市的根基就是我。”
所以,他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活埋了……?
想到那种绝望和窒息感,许知言就忍不住一阵后背发凉。
他刚想问问这条银龙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被这么残忍对待,眼睛余光却看见锁着银龙的那些锁链居然在闪着白蓝色的电光。
而这电光显然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当它出现后,银龙身上的伤口就开始炸裂飙血,银龙本身也痛得不停扭动着身体,妄想着把锁链甩开。
但这都是徒劳。
在许知言震惊的眼神中,银龙周身徒然爆开一阵血花,那些银光闪闪的龙鳞和血肉都被炸开,碎肉碎鳞齐飞,鲜血成河般流经许知言的脚下。再看向银龙时,它已经奄奄一息,身体一半以上都成了骇人的骨架。
在这阵蚀骨剧痛之下,银龙终于还是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伤龙啸。
幸好是在意识的世界里,所以许知言虽然被震得头晕干呕,但不影响本体,而他也终于明白了那困扰阿卡萨三年的恐怖龙啸是怎么来的了。
竟敢如此折磨创世神的儿子?
压住心中的惊骇,许知言问正在流泪的银龙,“……你每一晚都被这样折磨吗?”
银龙的身体坏得快,也恢复得快。
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在精神世界的原因,但在它和许知言交谈的时候,那一身骇人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了,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回来,“是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出现,将我从这地狱中拯救出去。”
银龙很悲伤,经它的诉说,许知言这才明白了长夜之城的灾难原委。
作为创世神的后代,这条银龙原本是无忧无虑生活在大陆之外的异域中,直到三年前的某个平静深夜,一群身上有着赤色衔尾蛇刺青的神秘黑袍人踏足了它栖息的山谷,一切就都改变了。
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莫名其妙地就被这群神秘人捕获,又被活生生填入阿卡萨的地底,代替了泥污中的根基,自此,无边无际的痛苦就再也无法摆脱。
如今它是这座城市的根基,假如真有挣脱背上束缚的机会,自由的代价就是一座城市的湮灭。
所以,在夜夜哭泣之时,也在等待唯一能将它从污泥中救出的人。
原本它不打算伤害无辜的人,但不幸的是,正是它的眼泪招来了经年不停的长雨,每晚被锁链折磨发出的悲鸣啸声也成了无数人的噩梦。
而它,直到昨天通过与许知言的连接才知道这件事,也因此更加悲伤。
守在下水道的焚影人也是监视银龙的人,为了更好的监视,他把阿卡萨城主一家做成了傀儡,只有在外游历的女儿免遭一劫。
而那名白金院学士也是因为发现了地底的异样被灭口,三人就此成为害人的傀儡。
悲伤了三年,痛苦了三年,如今银龙终于等到能和它共鸣的人出现,这让它说不出的激动,“我先前提起的那位熟人曾经对我说过,当时机到来时,一位先知便会降临于此。而作为拯救的代价,我自愿成为那位先知的忠实仆人。”
它这番话说得格外真挚,许知言却愣住了,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等一下,你说你三年前才被困在这里,那外面的石碑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两千多年前的文物吗?而且……你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
“很抱歉,亲爱的旅人,你的这些问题我无法解答,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一提起莫名其妙被抓的事,银龙也是忍不住眼泪。
它长叹一声,扑出的鼻息差点把许知言吹飞,“我唯一知道的是,那些石碑是锁,而抓住我的人似乎想知道某件事情,所以才会每夜折磨我,希望我说出那件事。”
但是,它是真的冤,因为:“在你们人族眼里,我们龙族,尤其是银白色的龙,貌似都长得一样……”
换句话说就是:七棱会抓错龙了。
然后还把一条无辜的龙锁在这里折磨了三年,希望它说出他们想知道的事。
但它真的什么不知道啊!
可无论怎么解释,七棱会都不相信是他们抓错龙了,还认为是银龙嘴硬难撬开,怒火中烧之下,便直接将它锁在这地底深处,就此折磨了三年。
这个真相把许知言听得是目瞪口呆,这、这也太惨了吧……
“我现在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地基,只要我离开,数万人都会因此死亡。”
银龙俯下身体,悲伤的眼瞳与许知言的身体平行。那双眼瞳极为澄澈清透,清晰倒映着许知言的身影,一瞬间,许知言差点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能与我产生共鸣的你出现。你拿走我的鳞片,那份古老协议便能就此成立。从此以后,我的真身留在此处,灵魂却能跟随你离开。在你的灵魂回归冥界那天,我都会是你忠诚的仆人。”
银龙说的古老协议即是龙骑士与龙的契约书。
经它这么一说,许知言撩开自己的衣袖,果然在右手臂上看到了一处银色的召龙刻印,“……咦?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留下这个的?”
银龙回:“这不是我留下的,上一次见面时,我给了你我的鳞片,这即是牵引你签订契约的信物。而当封印我的三块石碑破碎,这份契约才算正式成立。”
所以,那些石碑原来是龙骑士契约书?他已经带着银龙送来的鳞片,因此,只要他碰到石碑并且之后三块石碑都碎掉,契约就会成立生效……?
“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许知言有些发愣,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为龙骑士了?“那石碑上的谜语又是?”
“我并不清楚你说的那些,但石碑本体就已经是契约书了,上面的文字并不会影响契约的成立。”
说实话,这条龙的道德水准还挺高的。
来到大陆一年,许知言听到有关于龙的传说基本都是坏龙恶龙,和巫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条龙被人族填入地基,居然还在乎其余无辜人族的存亡,为自己造就的长夜长雨感到愧疚。
许知言已经有收下这条龙的想法了,主要是他也了解过,龙骑士的契约书是比他和米勒签下的契约书还难解除的存在,签了就不能反悔,否则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玄学得很。
并且说实话,这完全就是好事啊,也没必要反悔。这可是创世神的血脉,看着又很值钱,多少人做梦都想跟它签订契约呢,现在他根本就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只是稍稍有点困惑,因为,在以往的旅途中,他和米勒捡到的所有宝贝和金手指都只有米勒能用,怎么现在好事轮到他头上了?
难道这就是乱走剧情带来的蝴蝶效应?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样的蝴蝶效应请有多少来多少!“行,我答应这个契约了,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把你救出来?”
两行热泪从银龙眼中滑落,那双竖瞳中泛着感激的光芒,它用嘴撕扯下一片带血的龙鳞,“请将这片带着我命魂的鳞片放在召龙刻印上,待它们融合为一体后,你就能随时召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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