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连锁反应◎
黄大牙和孙天成就像摆了一套多米诺骨牌游戏。
到山水镇的经销商, 推倒了第一块骨牌。
而孔振飞,是其中的一块骨牌。现在,就连魏檗都被裹挟其中。
躁动不安的惶恐在山水镇上空蔓延。
孔振飞来了又走的消息, 鼓风机一样加速了惶惶不安。
从来准时准点给工费的檗杨公司,过了发工资的时间,却迟迟没有工钱到账, 为恐慌加上更为有力的注脚。
魏檗对油山西村的经营没有白费。油山西村的村民们, 在此时展示出坚如磐石一样的有力可靠。
油山西村没有一户人家, 到魏檗面前要钱。没有一户人家, 在平日里活计上偷懒。他们如往常一样,按照魏檗的要求, 踏踏实实做工干活。
他们说不出书本上那些漂亮的大道理,他们日常生活中各自都有自己精明的小心思。但他们却又着朴素的, 像农村的黄土一样,毫不起眼却沉甸甸的最最根本的道义。
更让魏檗惊讶的是, 除了油山西村这个核心, 其他外围跟着种辣椒的村子,也没有村民找来要钱。
她心里清楚,那些村子的村民,并没有产生出和油山西村村民一样对她的信任,长期以来,大家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肯定有什么原因。
她问李静, 李静只是爽朗的笑:“你放心,我在山湾村当支书, 怎么能让村里人闹。我这个支书说话还管不管用。”
最后还是油山西村的妇女主任韩菲菲——她爱八卦爱闲谈爱打听事儿, 十里八乡没什么她不知道的消息。
她告诉魏檗:“怎么山湾村已经把工钱发下去了?”
“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韩菲菲说:“俺家表嫂在山湾村, 她说她们家工钱已经发了。”
“我知道了。”
魏檗告别韩菲菲,独自翻过油山,往山湾村去。
一个人走在山里,只有山风和她作伴。
魏檗落下泪来,我何德何能,得大家赤心相待。
原来,油山西村的人,是在知道有的村子已经领到钱后,依然默默选择相信她。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没领到钱,和只有我没有领到钱,感受和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村里的大家,各自承受各自的压力,却一分一毫不在她面前表露。
而山湾村,山湾村的钱,从哪里出的呢?
魏檗心里已经知道。
她没有给,那么。
“静姐,是不是你自己拿钱给村里发工资结了账。”
李静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跟魏檗说:“俺刚上任,威信给俺老公公比还差点事儿。嘿嘿,嘿嘿,先给他们结了点零头。”
“你家里。”魏檗知道,即便是零头,也不是个小数字!独门私户,能存下多少钱。李静极可能把自己家里所有的存款、现金,都给出去了。
魏檗眼眶又热了,她的话音有点哽咽:“你就不怕,我将来还不上。”
“妹子,不能这么说。”李静正色道:“你教俺开沟,让俺村里粮食见那么多。又带俺种辣椒,带俺们挣钱。俺不能没良心。妹子,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了,跟着你,哪怕前面是条沟,俺也过去趟。”
“静姐……”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魏檗如何能辜负如此信任。
她带着从海南回来的魏俊海和村里的四五个民兵,再次出发,去南常农科院找孔振飞。软的不行来硬的,她让魏俊海带着民兵去找孔振飞“谈谈”,自己则去找纪春兰。
软硬兼施,一定要把钱要回来!
纪春兰因为原来的局长连带副局长们贪污受贿进去好几个,她作为当时硕果仅存的副局长,不到一年,如今已是南常市农业局的一把手局长。
她见着魏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孔振飞干得那些熊事儿,没脸见人家啊!
“我先前想换了孔振飞。”纪春兰说得是实话,她刚当上一把手,正想把孔振飞换掉,孔振飞就哭丧着脸告诉她,自己被骗了。
南常农科院里有资格当院长的,谁都不想接孔振飞这个烂摊子。所以纪春兰只好留着孔振飞,收拾好首尾之后再换他。
纪春兰说:“南常农科院真没钱。他们现在账上没钱,工资又停发好几个月了。”
“那怎么办。”魏檗平静看向纪春兰:“我们村的老百姓,也要吃饭。”
“要不等等财政拨款?”
魏檗一听就笑了。
纪春兰也知道,这个提议不合适。财政每年年初拨款,今年的已经让孔振飞祸祸光了,再等,最快也要明年年初。
魏檗等不起。
她静静看着纪春兰。
纪春兰低头敛目,好一会儿,才更加不好意思的开口:“南常农科院在外面还有一块实验田。大概五百多亩,要不……先抵给你?”
半废弃的五百亩地,根本不值几个钱。但南常农科院本就家底薄,实在是没得给了。
纪春兰提前把话说了:“这个肯定不够,我们慢慢凑,慢慢给。”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魏檗思量,拿到这块地,再加上海南的那些地,一起去银行抵押贷款,应该差不多,挺过这段时间,资金周转起来,后续就好办了。
她随口问:“这五百亩地在哪儿?”
“唉。”犄角旮旯的一块荒地,纪春兰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她觉得,自己和魏檗的友谊,到今天为止了。
她艰难开口,道:“离南常有点距离。在沪市黄浦江东边。”
魏檗心尖尖猛得一跳:……!!!
她记起来了,寸土寸金的黄浦江东岸,九零年才开始开发!
大姐一出手,就是五百亩。
为了不让纪春兰成为南常农科院将来的“罪人”,魏檗忍不住道:“这个,有点过分了。”
“是,我知道,我们先给着,这是我们的诚意……”
“不是,纪大姐。”魏檗说:“你让我考虑一下。这样,明天我们在农科院,叫上孔振飞一起见面聊一下,你看怎样。”
“可以,可以。”纪春兰欣然答应。
魏檗出了南常农委的院子,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块地既然“捧”到她的面前,她就一定要拿下。但却不能让纪春兰做将来南常农科院的“恶人”,谁是罪魁祸首,一定要清楚分明。
下定决心,魏檗便没有回住宿的地方,直接打车去了南常农科院。
孔振飞见着她,一把鼻子把泪,可算见着救星了。
他被魏俊海带着几个人围在屋里“谈事儿”。魏俊海如今出息了,跟着魏檗学了不少手段,他不打不骂,我们来要账,跟你谈事情,是不是应当应分?
什么,你说限制你人身自由?千万不要睁眼说瞎话。你去哪里我们不让去了,只不过我们怕你跑了,跟着你,能说得过去吧。
“你们是跟着我吗?!你们是围着我!”孔振飞对魏檗控诉:“饶了我吧。几个人围我围一圈儿,我一上午,水也没喝,厕所也没上。”
“行了。”魏檗摆摆手,让魏俊海几人退后,自己坐在孔振飞对面,告诉他:“听说你们沪市有块五百亩左右的实验田,没钱就把这块地的产权抵给我们。”
孔振飞听了,又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魏檗继续说别的。小心翼翼的问:“然后呢?”
“没有其他的。”魏檗笑了笑,说,“抵了这块地,咱们两清。”
啊……啊?“真的?”
孔振飞又活泛过来,带着馅饼砸在脑袋上的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中,又带了对魏檗的轻视。农村女的,果然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浅。
但他却知道“轻重”,此刻怎么能把轻视表现出来呢。正因为对面的人头发长见识短,自己才能“逃出生天”啊!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地的产权过给魏檗,只不过公家的地,他还要把这个议题象征性的在农科院党委会上走一圈,走个“民主通过”的程序。
孔振飞害怕夜长梦多,他跟魏檗把这件事情砸实:“是不是只要这块地?我现在就让人通知开会。明天带上所有证件,去国土局办。咱俩8点半,国土局见面如何。”
“好。”魏檗说:“你请纪局长一起过去,做个见证。免得有人反悔。”
“来,我们击掌为誓。”孔振飞伸出手,心里好笑,眼皮子浅的村姑,你不要反悔就好。
二人三击掌,约定明天早上八点半,带好证件,国土局大门口碰面。
出了南常农科院的大门,魏俊海觉得吃亏,问魏檗:“一块地才值几个钱。咋就要他一块地,咱回不了本啊!”
魏檗看了眼魏俊海,又看了看都觉得吃亏了的油山西村其他人,颇有深意跟众人说:“我知道那块地在哪里。你们将来会感谢我的,那是个聚宝盆,会下蛋的金母鸡。”
第二天,纪春兰、孔振飞、和魏檗如约而至。
等土地转让手续全部办完,纪春兰松了口气。将来她还能有脸见魏檗,平了农科院的这个坑,她拿下孔振飞,也有人能愿意继续当院长。
孔振飞极为满意。被人催债,天天提心吊胆,看看油山西村五大三粗那几个人,孔振飞担心还不上钱,自己那天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为公家的事儿,太不值得了。现在用公家的东西抵了,自己可算松口气。
魏檗更不用说了,寸土寸金,字面意义上的寸土寸金!两年之后,她能什么都不干,躺着数钱。现在手头紧,先用这块地抵押贷款给老百姓发工资。魏檗琢磨,资金一回笼,得立马把银行贷款还上!
三个人都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等魏檗带着钱回到油山西村的时候,于明忠又带来个好消息。市里打电话通知,年前毕锐让魏檗申请的那个国家资金支持的项目,项目资金下来了,已经到了市里!
于明忠告诉魏檗:“听那意思,市里什么时候拨还不确定……你去毕市长那里,汇报感谢(催促)一下。”
第112章
◎明目张胆◎
魏檗临去前, 于明忠特意找魏檗聊了一次。
山水镇上还从来没有人没收到过国家的项目款,但于明忠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他出去开会、出差, 听到过其他县、镇的领导们聊过项目款项的事情。
四个字,雁过拔毛。
于明忠告诉魏檗,现在因为税收问题, 强干弱枝, 地方上的税款能自己用的很少。所以这类项目款下来后, 从省开始, 基本上会被“层层盘剥”。
于明忠说:“这已经成了默认的潜规则。隔壁县的政府大院翻新,就是用他们当地某个人申请的项目款。”
他看向魏檗, 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魏檗点点头,笑道:“懂, 到时候项目款下来给你修镇政府大院。”
“屁!”于明忠笑骂:“有你每年交税,我还用扣你这点钱?我是想告诉你, 到市里, 如果财政要截留,你别跟他们杠。”
“我懂。”魏檗说:“说白了,这种事情也是顶上默认的,通过项目款项,把一些税款再分配下去。公家的钱公家用,没什么。我跟市财政吵吵啥。”
“怕你眼里揉不得沙子。”
魏檗翻了个白眼,跟于明忠说:“我在你心里, 不至于这么傻吧?”
于明忠笑笑,没再说话。他可不觉得魏檗傻, 但他跟魏檗认识了这么久, 岂会不知道。魏檗看起来处事圆滑, 但实际上,内心非常有原则,一旦碰到她的底线,她才不会管你天王老子是哪根葱。他找魏檗聊这些事情,只不过想告诉魏檗,地方财政截留款项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当下政策的一种无奈变通,并不是触及底线的。
魏檗听了一耳朵于明忠的嘱咐。
转过天来,带了些油山西村的特产——腌辣椒咸菜和牛肉、猪肉、鸡肉的熟肴,装了几个大礼盒,到市里去找毕锐汇报工作(催项目款)。
第一天去,没有见到毕锐,只见到了毕锐的几个小秘书。小秘书冷声冷脸,跟魏檗说毕市长去外地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走吧。
魏檗把带来的礼盒给秘书们每人一份。
临走的时候,秘书中便有人提点她:“毕市长明天下午在,你到时候可以过来。”
第二天下午再去,先前冷声冷脸的秘书们全都换了一幅样貌,不但热情招呼魏檗坐下,还给她泡了一杯茶。
“毕市长刚刚去开个小会,临走的时候交代,如果魏总来了,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您客气。”魏檗接过茶,点点头。
小秘书们前倨后恭,找着话题跟魏檗聊天。魏檗有一搭无一搭,客客气气,礼节上挑不出毛病,不过态度疏离而又冷淡。
坐了片刻,毕锐回来了,特意到秘书们的办公室安排了个小工作,临走的时候对魏檗点点头。
魏檗会意,毕锐走了片刻,便起身前往毕锐办公室。
虽然魏檗没有和毕锐“走动”,但经历过油山西村接待袁起的事情,毕锐后来反复琢磨,把当时每个人,每句话,心里揣摩过八百遍,越发肯定了魏檗和袁起的关系不一般。
既如此,毕锐认为自己和袁起的关系也不一样,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袁起心里已经把魏檗当做自己人。
自己人,便不必聊官面上的话。
毕锐见魏檗进来,单刀直入,笑道:“你是来问项目款的吧?”
魏檗点点头。
毕锐说:“国家支持农业项目资金三百万,已经从省财政拨到市财政了。”
三百万?
魏檗眉心一跳,来了。她申报的时候,政策明明白白写的是五百万!
“三百?”魏檗心道,省财政真狠,一出手扣了近一半。
她哪里知道,省财政只截留了她八十万,全省所有的项目加起来,一共截留了三百万。
大头,都在……
毕锐笼统的说:“省里两百万,我替你做主给了,你不会有意见吧。”
魏檗心里骂,你给都给了,我还能如何。干笑道:“没有意见。按我的意思,也是要给的。”
毕锐听了这话,喜笑颜开,跟魏檗说:“你这个项目跑下来,袁省长和我,可是费了大力气。市里。”
魏檗心道,我懂,市里也要留。
让人开口要就不好了,魏檗主动说:“市财政要留,也是应该的。”
“呵呵。”毕锐对魏檗的上道非常满意。在他看来,魏檗跟袁省长关系匪浅,说不定已经得到了袁省长的指点和递话。袁省长真好,他自己吃肉,不忘带兄弟们喝汤。
毕锐对魏檗说:“你第一次操作,不一定懂这里边的流程。现在账面上有三百万,市财政要先留一部分,拨大概二百五十万给你,你们县财政可能还会再留一部分。到你手里,大概二百万左右。到时候,你再给我返八十万回来。”
魏檗:……
拨二百五十五,你看我像二百五吗?
你当我不知道财政拨款政策是什么样的吗?拨出去就拨出去了,从来没有“返回款项”一说。魏檗如今心里雪亮雪亮的,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张口八十万,毕锐你的胃口可太大了。
既然如此,所谓省里的那二百万,肯定大半是进了袁起个人的腰包。
公家截留还能说得上是灰色地带潜规则,你们私人侵吞,妥妥违法犯罪。
魏檗心里快速闪过一连串想法,最后发现,自己对八十年代的法律法规,太过模棱两可,以至于不敢现在给毕锐挖什么坑,免得把自己也坑进去。
法务啊法务,魏檗想起妹妹魏洁立志大学要学法律……
不过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毕锐正目光炯炯等着她的回答。
魏檗索性把锅往县里和镇上推,她说:“毕市长,您见谅。这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只是个……表面上出面的人。”
“嗯。”果然,毕锐推己及人,自己十分顺畅的补完了魏檗的逻辑。县里和镇上的“兄弟”们,好不容易见到一块“大肥肉”,喝不上汤,也想舔一舔尝尝味儿。自己开口八十万,多是有点多,魏檗不敢直接做主,肯定要回去问一问县里镇上的领导们。
相信底下的“兄弟们”都是明白事理的。
袁起并不以为忤,点点头,反而宽慰魏檗道:“理解,你也不容易。回头我等你回话。”
魏檗找得商量的人,和毕锐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她等在电报机前,不一会儿,电报机缓慢吐出一张纸。上面是她老哥魏潭给她的回答:“可以。行贿不违法,只判受贿的。”
毕锐没想到魏檗回来得这么快。
听了魏檗肯定的答复后,毕锐心情舒畅的想,不错,不错,看来南涿县和山水镇这些底下的兄弟们都非常明白事理。
从魏檗许诺返给他八十万这一刻起,毕锐恨不得项目款明天就拨下去。
这哪是项目款,这是我毕锐自己的工资。
他天天旁敲侧击问市财政什么时候拨款,市财政被毕锐逼得受不了,加班加点,两天把项目款拨到县里。以为能松一口气,没想到毕锐竟然还要通过市财政催县财政拨款。
市财政工作人员只好催命一样催县财政。
县里确实动过截留款项的心。但……魏檗在县农技站的时候就敢硬刚高昊,现在,谁特么敢不长眼再去触魏檗的霉头。
所以县财政走完流程,麻溜把钱给魏檗拨下去,这个烫山芋,一刻都不想留在手里。
从魏檗去找毕锐,到项目款拨到魏檗手里,整个过程不到十五个工作日。
可惜现在没有针孔摄像机,好在也没有什么声音剪辑,只要有录音,也可以作证据。魏檗按照约定给毕锐返钱的时候,身上揣了个小录音机。
她有心算无心,装出和袁起关系匪浅的模样,按下录音机后,自己便没怎么说话,反而引着毕锐承认了八十万进自己腰包,顺带连袁起吞了一百二十万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好事儿,为国家除一大蛀虫。
毕锐走了之后,魏檗长出一口气。她的后背上已经汗湿了。
我一个普普通通种辣椒的,为什么玩儿起了无间道啊!
无间道应该交给专业玩心眼子的——比如魏潭。
我只想安安稳稳一心一意种辣椒!所以为了能安安稳稳种辣椒,一定要拿好手里的证据,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们这些禄蠹致命一击!
魏檗用项目款还上了银行贷款,南常农科院抵给她的地,和海南的南繁基地,终于踏踏实实落尽自己的腰包。
李烛带着团队在南繁基地实验种植的新品种,效果表现非常好。
而那些被骗的种子经销商,重新拿了魏檗的种子,卖完今年的辣椒种植季节后,也渐渐返过劲儿来。只不过钱茂和王阳从外地回来之后,给魏檗反馈,虽然在黄大牙搞的那个全国种子展销大会上,檗杨公司挂着大喇叭喊山水镇种子和檗杨公司的种子不是一回事儿,但黄大牙他们影响太大太深了!
很多人一看檗杨公司生产包装上的“山水镇”三个字,就连连摆手,表示要不起。
“肯定会有影响,怎么会没有影响呢。”魏檗说:“宣传、营销,我们也该做一做了。在全国人民面前,给山水镇的辣椒种子正名!”
第113章
◎光耀顶峰◎
魏檗本想在中央广播电台, 通过广播播报给檗杨公司做广告。到了北京之后,她听到一个消息:中央广播电台准备从单位里分出一部分骨干,将办公地点从广播大厦院内搬出去, 成立一家新的电视台。
这家电视台会采用新的运作模式,允许播放商业广告!
电视广告。魏檗敏锐的察觉,城市、乡镇, 广袤的中国大地上, 随着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 电视机的保有量越来越多。广播的覆盖面和影响力开始消退, 电视广告的时代即将到来。
魏檗在广播电台买了广播广告后,特意去拜晤了即将分出去成立电视台的“骨干力量”中负责广告信息部的负责人。
这名负责人叫谭小松, 是一名记者出身的女强人。她热切邀请魏檗11月份再来北京。
她向魏檗描述了自己打算。谭小松告诉魏檗,即便魏檗不来找她, 她也要去见魏檗。不止魏檗,她还要遍访各地豪杰, 广撒招标英雄帖。谭小松说:“电视广告, 我打算把中央电视台的最黄金时段拿出来,让全国各地的优秀企业投标。”
“中标企业的广告不止会在黄金时段轮番滚动播出,还会被冠以标王的名号。”
魏檗在谭小松的眼睛里,看到了独属于这个年代的蓬勃野心。标王,魏檗内心轻笑,好一顶虚无而金光四射的桂冠。
“怎么样?”谭小松盛情邀请魏檗:“有没有打算过来,一举夺魁?”
“当然。”魏檗明知标王名大于实, 却也心甘情愿跳入谭小松的彀中。风云际会,自当搅动风云, 会一会这个时代的创业英雄。
“期待十一月再相见。”谭小松递给魏檗一张名片:“11月8日, 谐音\''要要发\'', 我们英雄会上,不见不散。”
十一月的北京,寒风呼啸。而在卡梅亚中心,这家商务宾馆里,空气中涌动着的,是如火山熔岩般炽热。
来到这里的企业,全部是被谭小松的英雄帖邀请而来的,各行各业的“英雄”。包括魏檗在内,都乘着时代的浪潮,经历了一场山呼海啸般的市场冲浪。他们全部都是首轮冲浪中,昂立潮头的弄潮儿,创造了前所未有的造富神话。
魏檗的种子企业,夹杂传统行业如白酒,新兴企业如汽车制造之中,显得并不出挑。然而,在卡梅亚中心的大门前,她敏锐的发现,其他的企业家们,对于电视广告这一新兴事物的态度尚显犹疑。
毕竟,这些从大江南北驶来,手握“英雄帖”的企业家们的“英雄帖”,并不能成为直接进入卡梅亚中心的敲门砖。每一家企业都需要接受一家广告服务公司的“服务”,才能正式推开卡梅亚的旋转门。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Y视!从诞生之日起的尿性,竟然保持了四十年完美传承。
魏檗对此接受良好,不就是外包给第三方服务公司,以便将来方便返点么,多大点事儿是吧。商业,全都是商业行为。她对担心诈骗的李静、钱茂几个人感慨:“搞这一出,才说明是正宗的啊!”
好在谭小松及时出现,向大家解释了广告公司确实是电视台委托,给大家服务的。并且苦口婆心,详细解释了一番广告公司的“服务项目”,才堪堪打消了大部分人的疑虑。
处于对谭小松的信任,大家忍着恶心,拿出一部分钱交给了广告公司,接受它那不知所云的服务。
魏檗经过谭小松时,注意到谭小松眉宇间的疲惫和无奈。
她脚步不停,径直经过。到了房间,才对檗杨公司的众人说:“看到方才的情况了吗?”
大家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魏檗笑道:“投标,比起金钱带来的底气,心里的底气更重要。此次,我们势在必得!”
李静、钱茂几个不说话,只是李烛问道:“如果……钱太多,会亏本吗?”
“不会。”魏檗自信摇了摇头:“我看得到谭小松的野心。这第一届的标王,她一定会使出她的所有手段,给予超出预期的回报。只有这样,她的事业,才能一炮打响。”
11月8日这一天,即便很多人心存犹疑,但随着一轮又一轮的叫价、开标,气氛越炒越狂热,金碧辉煌卡梅亚中心,俨然成为一片硕大的斗牛场。
好一个对人性的把握!头脑依然冷静的魏檗忍不住内心为谭小松喝了一声彩。谭小松一次又一次在开标后极富煽情的发言,肯定了企业家们创造的财富是社会的奇迹,给予了这些拥有财富的人们对荣耀的渴望。
并且,她以国家级电台的影响力,给了已经完成原始积累的大家伙再上一层楼,“一统天下”的希望。
魏檗不也是抱着“一统天下”种子市场的希望,才到这里来的吗。
谭小松把那顶虚无的,名为“标王”的桂冠涂上一层一层金光,让它宛如实体,金光灿灿。
就连前几天担心投标花钱太多,难以回本的李烛,在一轮一轮的叫价里,双眸也染上癫狂的神色。跟不要说钱茂、王阳。魏檗再看其他左右临近的企业家们,似乎也惶不多让。
除了魏檗,只有李静,不但没有鸡血上头,神色里还带了些心惊肉跳。
魏檗低声对李烛、钱茂、王阳三个人说:“你们出门去吹冷风,冷静冷静。”
钱茂和王阳愣了一下,似是没有听懂。
李烛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
魏檗好奇道:“至于么?”
李烛想了想,压低声音告诉她:“或许这类。”他顿了顿,又说:“标王、拍卖、点花魁,众目睽睽之下,以一掷千金的豪气博取满堂瞩目喝彩,是中国男人一生最辉煌的梦想,”
如此么……
魏檗环顾整个大厅,大厅里虽然满满当当的人,但有资格在投标书上写下数字的企业家,只有她以为女性。
在所有人都疯狂的时刻,不能按照常理来计算他们写在标书上的价格。
一轮又一轮竞标过后,低价者淘汰,高价者进入下一轮厮杀。
终于来到最后一轮,面前尚有纸笔的、名牌的,只剩下十家企业。
魏檗看了眼李烛。
李烛把刚刚整理好的能够找得到的十家企业的生产、经营信息,厚厚一摞纸递给魏檗。他在认为重点的地方用红笔划上了横线。
魏檗最终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几乎是檗杨公司去年一年的全部利税。
会前,人们普遍以为标王之争将在闻名华北的一家白酒企业和南方另一家饮料公司之间展开。
最后一轮开标,全场的目光都关在以上两家公司。按照公司名字第一个字的笔画顺序,一家一家的掀开标的。大多数企业标的在500万左右,白酒企业开出的标的是630万,引起一阵惊呼。
随后,南方的那家饮料公司,开出650万的标的。引发全场高潮。企业董事长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和在场的媒体记者挥手致意。
谁知,两只螳螂在前争蝉,还有一只黄雀在后跃动。
在主持人念到最后一家“檗杨公司”,人们知道,当这个数字报出,谁将站上华山之巅,便成定局。
“檗杨公司。”主持人产生了片刻停顿,人们似乎预感到将有奇迹发生。
谁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紧张,期待,忌妒,憎恨,渴望……猛然,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叫道:“檗杨公司,投标金额651万元!”
全场霎时鸦雀无声,接着,火一样的热烈窜出,冲向大厅的每个角落。
魏檗以高出第二名一万元的优势,摘得了“标王”桂冠。
默默无闻的檗杨公司一举夺魁,全场问的最多的两句话是:
“谁是檗杨?”
“南涿县在哪里?”
这在当时,几乎是一个天文般的广告投放数字。
在Y视的主炒下,不但在Y视黄金时段滚动播放檗杨公司的广告,“标王”夺冠一事,还被几乎所有的媒体进行了津津乐道的报道。
电视上、报纸上、广播里,檗杨公司处处可见,时时可闻。
新闻效应之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随之而来的1989年,檗杨公司的种子迅速抢占全国绝大部分市场,成为老百姓心中最为信任的种子品牌。这一年,檗杨公司实现销售收入9.5亿元,利税3.5亿元,分别为上年的5倍、6倍。
檗杨公司的营收,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标王背后的附加值。以一万元只差屈居第二的南方饮料公司,更是捶胸顿足,发誓一定要夺1989年的标王桂冠!
然而魏檗,并不打算再进行“标王”卫冕。她在卡梅亚中心见识到了冰冷理性数字背后的野望与疯狂,当年的勇夺标王,更像是她和谭小松之间,玩的一出心照不宣的双簧戏。
谭小松要造势,魏檗要借势。惊心动魄的卡梅亚中心,在魏檗眼里,更像是一场愉快的的游戏,一簇绚烂的,将檗杨公司推上更高峰的焰火。
八十年代落下帷幕,更为崭新的时代来临。将檗杨公司、魏檗两个名字,推向了最为光耀的顶峰。
FIN
第114章
◎番外:庆功宴◎
1990年, 变幻的国内外风云渐渐归于平静,经济市场张开怀抱,开始拥抱整个世界。
檗杨公司“一统天下”的种子市场同样受到了国外种子的冲击, 好在魏檗提前布局,在南繁基地,以每年三茬的种植, 不断提高新品种的研发速度, 挡住了一波又一波外来品牌的冲击。
魏檗的种子生产基地, 已经从山水镇油山西村五个村子, 扩大到整个山水镇。不,山水镇还不够, 整个山水镇的十个村,已经变成了檗杨公司的“核心区”。
至于她辐射带动的辣椒种植区域, 已经扩大到整个南涿县。
魏檗不关心行政机构的变动,还是于明忠告诉她, 南涿县的名字, 已经在后面加了括号。
“什么括号?”
于明忠在纸上给她写:南涿县(产业开发区)。“在政府行政区划的红头文件里出现的,县里的级别往上提了半格,书记直接变副厅级高干。”于明忠说:“魏总,我们都被你带飞了。”
魏檗朗声笑:“确实,陈黑脸不知道后悔没。”
“他后悔也没用。”于明忠也大笑:“他已经退休了哈哈。不过,我现在正让人编镇志,在咱山水镇的发展史上, 你看,是不是把陈书记提一下?”
魏檗从前只听说过《县志》, 镇志是什么玩意儿。她也没有反驳, 虽然听起来尬, 但……好歹也是个宣传不是?
现在山水镇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辣椒产业园区,山水镇的行政区划,早就在后面加了括号,变成“山水镇(国家级辣椒产业园区)”,行政级别直接提了一格,提到正处,由西河市直管。从于明忠开始,到组织科的张伟,畜牧兽医站的汪山,所有山水镇的干部,全部坐地飞升,人人工资、级别涨了一个档次。
于明忠从正科飞升到正处。而提前提拔成副县长走了的陈黑脸,费劲吧啦好不容易提拔了,然后临退休之前,眼睁睁看着整个山水镇飞升。
“这都是命。”陈黑脸退休后没了打爹骂娘的暴脾气,给因为办镇志,而来找资料的于明忠泡了壶茶:“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争也争不来。”
“哈哈。”跟于明忠一起去的张伟没有憋住笑,说:“陈书记,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想接你的朱厚庭。”
哈哈哈,是了。看见于明忠,陈黑脸心里有点吃味儿,再想想朱厚庭,他心里的那点子小别扭,一下子烟消云散。
“人家骑马俺骑驴,回头看见推车哩。”陈黑脸疏阔大笑:“能在山水镇发展史上,不拖后腿,留下个美名,俺知足了!”
编好《镇志》的时候,于明忠心心念念的新的镇政府大楼也建起来了。
与镇政府大楼同时建的,新的山水镇格局,以及,檗杨公司的总部大厦。
山水镇新的建设格局,不再以镇政府为中心,而是以山水镇最高的建筑——高十层的檗杨公司总部大厦为中心。双向四车道宽的柏油公路在檗杨公司总部大厦向四面八方辐射,连通山水镇的各个生产基地、各个加工厂区。
这些都是檗杨公司出钱,或者政府出钱建设。
除此之外,山水镇其他的设施,比如曾经让王阳恨不得舔地板的那家酒店,在山水镇建了个一模一样的三星级酒店,用于服务山水镇上往来的国内外客商。
其他低档次的小酒店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供南来北往的辣椒种子经销商住宿。
山水镇的规模、人口,越来越大。于明忠跟魏檗聊天时畅想:“说不定,俺们级别还能往上提一提。”
“有梦想是好的。”魏檗递给于明忠一个牛皮纸袋的材料,跟他说:“工商那边你给说一下,我公司要更名,增加业务范围。”
“什么?”于明忠打开牛皮纸袋,发现檗杨公司,准备更名为檗杨集团,集团下设几个子公司。除了最最核心的这个辣椒制种公司,还有什么复合肥公司。
“这是……”于明忠犹犹豫豫的问:“你要在咱镇上建个化肥厂?”
“哪儿能啊。”魏檗笑着摇头。温荣自己家搞的肥料生产的小厂子,挣了几年钱,场地、设备、人员都有,只不过国外的复合肥一进来,受到冲击,快经营不下去了。
温荣本想把小厂子一关了事儿,魏檗听了,觉得可惜。正好她也有扩大业务经营范围的想法,索性把温荣的小厂子收购了过来。
魏檗知道,像温荣家开办的这类厂子,什么都齐全,产品质量也好,唯一欠缺的,是资金。她们面对国外的,背靠大公司大资本的产品的价格战,只能一败涂地。
幸好,魏檗现在就是资本。
可以给民营小厂子造血输血的资本。
她跟于明忠说:“怎么可能只局限在油山西村,将来檗杨集团的分公司,遍布全国。”
檗杨公司正式更名为檗杨集团,全年利税过了十亿。
年底,檗杨集团获得了第一届国内“十大优秀民营企业”称号、魏檗获得了“十大改革风云人物”、“十大巾帼企业家”的殊荣,并且在人民大会堂接受表彰。
魏檗临行前,已经财校毕业,目前在檗杨集团担任财务总监的谢明月,和考入中国政法大学,如今放寒假在家的妹妹魏洁,跟魏檗说:“姐,等你回来,我们给你开庆功宴!”
“这才哪儿到哪儿。”魏檗并没有把两个妹妹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她的财务总监,谢明月的行动力超强的!
等她从北京回来,发现自己在人民大会堂领奖的照片,已经挂满了辣椒产业园区的大街小巷。
这段时间,西河市、南涿县、山水镇的政府机关里,人人以接到檗杨公司的请柬为荣。接到请柬,说明什么?说明我工作做的好,真真正正,踏踏实实为民营企业服务,为广大人民谋福利了。
庆功宴请了很多人。有当地的政府机关,有檗杨公司的合作伙伴,有檗杨公司的优秀员工,还有未来有合作意向的各类企业不一而足,比起庆功宴,更像是一场商业酒会。
“我就知道。”魏檗笑着点谢明月:“你个铁公鸡怎么舍得花大价钱给我办庆功宴,原来打得是把意向合作伙伴们\''一网打尽\''的主意。”
谢明月也笑:“我如果只花钱让你吃喝,你不得骂我。”
这时李静端着酒杯凑过来,小声说:“俺也算跟着魏总见过大世面了,这样站着吃饭的场儿,俺真是头一回见。小明明你在哪里学的,俺端着个杯子,都不好意思吃菜。”
魏檗和谢明月都笑起来。
魏檗拍拍李静的肩:“静姐,这是咱自己的场子,想干啥干啥,怎么舒心怎么来!”
什么礼仪,只有利益才是最高的礼仪。
魏檗环顾宴会大厅,竟然发现一个难得的熟人——在大西北吃沙子,多年不曾回家的老哥魏潭。
他丝毫没有李静那样的局促,端着酒杯,挽着女伴谈笑风声,在一群脑满肠肥的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他看见魏檗,丢下女伴,直接从人群中出来。
魏檗发现,魏潭带来的女伴,又被另一个人揽住了腰。
跟魏檗在一起的谢明月也看见了,她皱起眉,眼里冒出愤怒的小火苗,跟魏檗说:“我去拉开。”
“不听叫保安来把他们扔出去。”
“不用去。”已经来到近前的魏潭拦住谢明月:“各取所需,交易而已。”
魏檗忍不住指着魏潭的鼻子骂:“滚蛋!”
“不至于啊妹妹。”魏潭显然喝了不少酒,他摆手让谢明月走,向远处他方才在的位置早招手,叫一个矮胖子过来。魏潭拉魏檗到一旁沙发坐下:“你别生气。”
他看向魏檗,认真的说:“大妹,狗屁道德,都是用来忽悠别人的,从来不能约束上位者。你现在有钱、有权、有势,何必自苦。”
他说:“你不要看不惯男人玩女人,你也可以玩男人。”
……
魏檗对着道德底线已经滑坡到此种程度的魏潭,一点儿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三观不同,说不明白。跟他聊一分钟,都是多余的。
魏檗起身要走,那个被魏潭叫来的矮胖子正好来到跟前,挡了一下她的路。
这么一愣神儿功夫,魏潭又伸手拉她坐下了,指着矮胖子跟她介绍:“他叫老周,我们市里最大煤矿的老板,我这次带他过来招商引资。那些女的,你别以为她们不情愿,她们挤破头想跟我。”
老周连连点头认同:“那些人,见了我们魏市长,直接往身上扑,扒拉都扒拉不下来。”
魏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知道魏潭在大西北一路高升,现在是那个省最年轻的大市市长,据说在全国都能排上号。她不见魏潭的时候,对魏潭最后最深刻的印象尚停留在两个人省城里湖边的那次谈话。
虽然魏潭手段激烈,但因为袁起,因为他身世的因素,魏檗尚能有一丝理解。
如今几年过去,魏檗说:“你让我对官场少失望点吧。”
魏潭轻嗤一笑,跟魏檗说:“你不去那边,不知道那边有多穷。官场要的是能干事的人,不是道德完人。”
“好了,不说这个。”魏潭烦躁的摆摆手,指着老周跟魏檗说:“你问问他,他捧红了多少女明星了?各取所需,谁都不吃亏。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
“他手里也有不少男明星。”魏潭问魏檗:“你喜欢什么样的?”
魏檗噎了一下,魏潭你今天势要把我的道德底线拉低到和你一样!
她敷衍道:“我要长得好的,个子高的。”
“再具体点。”魏潭坚决不让她简简单单敷衍过去:“食色性也。我告诉你,这玩意儿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魏檗好奇道:“你不怕我吃亏?”
“你是上位者,吃个屁亏。”魏潭说:“你如果吃亏,也是吃亏在被圣人规训的道德底线太高。快说,什么条件,最晚明天,给你安排上。”
“我喜欢白的,书生气文质彬彬的。”魏檗索性认真掰着手指头一条条的数:“个子要高,1米85以上。身材要好,书生气说得是气质,不是身体素质,不能弱唧唧那种。要有肌肉,有力量。还有,学历……”
魏潭打断她:“你又不是谈恋爱,单纯睡男人要什么学历。还有吗?”
魏檗想了想,道:“哦,还有。要双眼皮大眼睛,鼻子要挺但不能大,牙要齐。不能抽烟,我不喜欢闻烟味。就这些。”
“这些不少了……”
魏檗走的时候,听见老周小声跟魏潭嘀咕:“这样的,不好找。”
当然不好找。魏檗想起西河市农业局前阵子想找一个符合“高中生、35岁以下、村里种蔬菜面积大的、村支书”,四个条件尚且不限男女,翻遍整个西河市,都没有找到。
每个条件看起来平平无奇,叠加在一起万里挑一。
如果魏潭真能找来万万全全符合她要求的,如此可心的小帅哥,魏檗不介意和小帅哥睡一睡。
她走到宴会大厅的吧台,端了杯果酒。看见穿着酒店工服的一个人,匆匆跑来跟谢明月耳语,谢明月听了,脸色骤然严肃。魏檗招呼谢明月,把谢明月叫来,问她:“怎么了?”
谢明月说:“酒店的人过来说,洗手间的玻璃碎了一块。碎玻璃渣子上有血迹,担心有宾客受伤。”
魏檗听了也皱眉头。
玻璃碎了无所谓,赔钱就是了。万一伤了人,事情可能就大了。
她跟谢明月一起,随酒店工作人员到了洗手间。果然,一块玻璃碎在地上,有一些玻璃边缘,粘了血迹。
几个酒店工作人员蹲在那里研究,见魏檗过来,经理说:“血迹不多,如果不小心划破,伤口估计也不大。问题不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魏檗对酒店经理说:“宾客名单你们那边也有,不如以酒宴过半,大家喝了不少酒,给大家送毛巾擦手擦汗的名义,给每个宾客送一块毛巾,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好主意。”经理连连点头:“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于是酒店服务员在盘子里托着毛巾进入宴会厅,陆续送给在场宾客。(不知情的在场众人:服务真好,又学到了。)
不一会儿,酒店反馈,没有事情。
魏檗点了点头。
宴会一直持续到夜里。
夜色深沉,檗杨大厦总部的楼顶,放起绚烂的烟花。
宴席散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住在酒店客房,山水镇上的大家,离开酒店,准备回家。
北方冬天,夜里很冷。魏檗的司机把汽车开到酒店门口,等着魏檗。
“魏檗!”
临上车前,有人叫她。
魏檗停住脚步,倚靠车门转身。
李烛在焰火下走来。
他鼓足了一生的勇气,跟魏檗说:“我个子1米87,身材也不瘦弱。双眼皮,牙也没毛病。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我觉得我长得还算可以。比起那些人,我还会种辣椒,你……你……你愿意……”
他的勇气耗尽,有点说不下去。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剧烈上下抖动。
天空又炸开一朵烟花,流星粲然,水银泻地。魏檗第一次跳出“同事”、“合作伙伴”的身份看李烛,月下观君子,星星点点的光在李烛眼里闪烁。
小伙儿可真好看!
喝了酒的魏檗,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她踮起脚,在李烛温凉的唇上点了一下,倚在车门上微笑:“可以。”
烟花同时在李烛眼前和脑海里炸开,今夜的焰火,格外绚烂。
作者有话说:
小魏:工作的时候男男女女在我眼里都没有性别,都是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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