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无人的街巷里,惊叫声响起,更夫手里的梆子坠落在地。
在更夫眼前,躺着一具失去四肢的尸体,他才刚死没多久,血液从断肢处汩汩流着,漫出小巷。
更夫惊得不住往后推,踉踉跄跄地朝衙门跑去。
“杀人啦,有人死了!”他的高声叫喊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将许多镇上居民惊醒。
在这处平凡小镇的上空,凡人所不能见之处,笼罩着淡淡的血腥妖气。
镇外,有一抹颀长身影,循着这妖气而来。
——
“小姐,昨夜有发生什么事吗?昨夜我敲你的房门,没见你应,还以为你……你也遇了害呢!”小满扶着沈诉诉,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昨夜在屋里呀。”沈诉诉挑唇,对小满甜甜微笑。
她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问:“小满,你说昨夜发生了什么?”
“咱们镇上的更夫在街道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太可怕了,那尸体的手脚都被斩断了,更夫看到的时候,血还热着呢……”小满后怕地说道。
“竟有此事?”沈诉诉挑了挑眉,问,“有人来调查吗?”
“不知,据说啊,这事可能是妖物所为……”小满吓得打了个哆嗦,“好吓人,小姐,这几日你可不要出门了。”
“好。”沈诉诉点了点头,她把玩着垂在自己胸前的长发,若有所思。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小满退下之后,从她的裙摆边抖出一蓬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妖……”沈诉诉将自己的尾巴抱了起来,用梳妆镜前的梳子慢悠悠梳理着毛发。
她看向镜中的眸子陡然眯起,眼瞳变为兽类的竖瞳,妖娆妩媚。
“是这样的吗?”她怀里的尾巴尖抖了抖,自言自语说道。
——
“去,快为道长准备一处清幽安静的院子居住!”李老爷迈着大步走进宅子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白衣短装的修道者。
这修道者的模样俊俏,气质沉稳,腰间佩着一把横刀。
他略微颔首道:“李老爷,不必为我特意准备,有处歇脚的地方就可以了。”
“那不行,顾道长您是来为我们斩妖除魔的,能接待您,我多有荣幸啊!”李老爷道,“咱们镇子小,出了这样的事,可吓死人了。”
“我见镇上有妖气,便循着气息来到此处。”顾长倾道,“给我几日时光,我会将恶妖捉拿。”
“府内为您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席,请您一定要赏脸前来。”李老爷巴结道。
“好。”顾长倾也未推辞,敛眸应道。
——
“咱们府里来了什么贵客,老爹还摆宴席招待他?”沈诉诉提着裙子,看着自己居住的小院不远处,有下人在忙进忙出,他们应当是在为谁准备客院。
“这不是昨晚镇上死了人,碰巧有位道士过来捉妖了,县令派老爷为他准备住处呢。”小满跟在沈诉诉背后说道。
“道士?”沈诉诉的脸颊鼓了起来,“咱们镇里还有这种东西?”
“小姐,可别说,这道士据说有几分真本事,手里还藏了几枚妖丹呢。”小满恨不得捂住沈诉诉的嘴巴。
“走吧,去见见他。”沈诉诉轻哼一声。
她走进李家堂屋的时候,府里的侍女正在给顾长倾端菜,李家老爷的三位妻妾都到齐了。
李家子嗣稀薄,年轻一代,也只有沈诉诉这么一个女儿。
当然,在他们面前,她并不叫“沈诉诉”。
“清平。”李家老爷朝她招招手,“快过来,见过这位道长,之前我去道观里给你求签,签上说,你命途不太顺利,待会儿,我就找这位道长给你求个平安符。”
沈诉诉——别人口中的李清平对李家老爷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真正的李清平命途不顺,这不,那位年轻姑娘连人都没了。
顾长倾因李家老爷的招呼抬起头,看了沈诉诉一眼,这漂亮的小姑娘朝他勾唇一笑。
沈诉诉生得极美,一双杏眸流盼生辉,她轻声唤:“李道长好。”
“见过李小姐。”顾长倾别开目光,平静说道。
李家虽是镇上的富商,但生活不算太奢靡,一家人是围坐在一起吃饭的。
沈诉诉吃饭时,咬了一口炒的脆嫩的芦笋,她藏在桌下的脚尖点了点地。
嘁——不过是一个小道士,道行没多高,竟也敢出来捉妖了。
沈诉诉不喜欢道士,所以她要逗一逗她。
垂在裙摆下的狐狸尾巴尖颤了颤,它在顾长倾的脚背上拍了一下。
顾长倾似乎感觉到什么,但面上不显,只看向沈诉诉的方向。
沈诉诉朝他吐了吐舌头,轻声笑。
“清平懂些礼貌,顾道长是咱们镇上请来捉妖的贵客,外边死了人,你怕不怕?”李老爷连忙说道。
“不怕。”沈诉诉继续低头吃饭。
“唉,这些日子你也少出门,我可就你一个女儿啊。”李老爷叹气。
沈诉诉扁起了嘴,敷衍应道:“好,阿爹,是是是。”
“听说顾道长要给我制作平安符?”沈诉诉问。
“是啊,你阿爹我可求了很久。”李老爷道。
“待会儿我自己去和他说。”沈诉诉朝顾长倾眨了眨眼,“顾道长,你说好不好?”
顾长倾的眉头微蹙,李老爷斥责沈诉诉:“清平,顾道长还有事要忙。”
“好。”顾长倾忽地开口,他竟然答应了。
“阿爹,你看看,人家道长都答应了。”沈诉诉拽了一下李老爷的袖子。
“哎,去吧去吧——”李老爷挥手,有些无奈。
他对顾长倾道歉:“小女顽劣,还请多担待。”
“无事。”顾长倾淡淡应道。
沈诉诉乐得脚边的尾巴又拍了一下他的脚背。
顾长倾原以为是沈诉诉用脚轻轻踩了一下他,但这次,他感觉有些不对。
这李家小姐,似乎有些奇怪……
宴席散了,沈诉诉手里提着灯笼,跟着顾长倾走。
“李小姐,若要求平安符,等过几日再来,可好?你可以将你的八字先告诉我。”顾长倾往前走去,对沈诉诉说道。
“那就过几日再来。”沈诉诉晃了一下手里的灯笼,叫声说道。
“所以小姐为何还跟着我?”顾长倾问。
“我也住那儿。”沈诉诉指了指自己的院子说道。
她跟着顾长倾问:“顾道长,你多大了?”
“十九。”顾长倾道。
“哎呀——”沈诉诉有些惊讶。
一百八十岁的狐妖对他说:“我比你还小上一岁。”
“嗯。”顾长倾冷淡地应道,礼数是到了,但多少有些疏离。
“你是来查外边死了的人?”沈诉诉问。
“镇上有妖气笼罩,又死了人,想来是妖物所为。”顾长倾回答。
沈诉诉的眼睛眯了起来,妖……她记得,这镇上可只有她一只妖。
昨晚她到镇外借月华之力修炼妖丹去了,也不知镇上发生了什么?
居然还有别的妖怪敢在她的地盘上作乱吗?看她不将他大卸八块。
沈诉诉又哼了一声。
顾长倾问她:“李小姐心情不好?”
“不好。”沈诉诉一想到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她都不敢做的事,就来气。
“你在怕镇上的妖物?”顾长倾问,“我在李家,你不用担心。”
“我才不怕!”沈诉诉怒道。
她走进自己的院子,顾长倾回首,盯着她在月下的身影,眸中露出些许锐利的光芒。
这位李家小姐,在月下的影子有些奇怪,似乎……多了一条蓬松的尾巴?
夜里,沈诉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道那坏妖可不能被顾长倾先抓去了。
这可是她的地盘,她总要树立些威信,若是让那道士立了功,她就白修炼一百多年了。
沈诉诉往自己被窝里塞了几个枕头,假装里边有人,便从窗户跃了出来。
月下,她身后那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摇了摇。
奇怪,沈诉诉到镇上查探一圈之后,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们说是外边死了人,但她只嗅到了遗留的血腥味,但没有感应到任何妖气。
被更夫发现的尸体被送回衙门看管了,他们只寻到尸体的躯干,剩余的手足与头全部消失,只能依靠这躯干认出死者是一名健壮的男性,他的身份还待确认。
沈诉诉去找找尸体,闻一闻上边的妖气,狐狸鼻子可比狗还灵。
她潜入衙门存放尸体的冰室之中,凉飕飕的气息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哆嗦,垂在身后的尾巴卷了起来,将自己的身体包裹。
沈诉诉还没碰到那尸体,斜刺里便飞来一柄横刀,将她心爱的尾巴尖上的毛给削断几根。
在黑暗里,沈诉诉认出了顾长倾。
“臭道士!”她生气地喊,“你敢动我的尾巴。”
她手中亮起白色的光芒,朝顾长倾冲去。
顾长倾觉得这声音有些眼熟,正巧沈诉诉手里的法术光芒照亮了她的面颊。
他一惊,将刀横在身前格挡,手里掐了个法诀,反将沈诉诉的手腕给禁锢住了。
沈诉诉不敌,动弹不得,手里的法术光芒消散。
“吃了四肢还不够,还要回来取躯干?”顾长倾盯着沈诉诉问道,“狐妖,也食人吗?”
沈诉诉双手不能动,气得蹬起自己的双腿想要踢他:“呸呸呸,谁喜欢吃这种东西,臭道士,大骗子,你不是十九岁吧,你骗我,你该死,呜呜呜,我的尾巴都秃了,你赔我你赔我!”
“嗯?为了不让凡人惊讶,我一百九十岁,说自己十九岁,有问题吗?”顾长倾走上前来,又将沈诉诉的双脚捆住了。
“此事,是你做的吗?”他问。
——这狐妖看起来有些笨,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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