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谐从会议室出来,把整个身子深埋到座位上,站在门口往里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还有个人,她长出一口气。
刚才会议的最后十分钟,真是熬得比中学上课还难受。
在她还在庆幸自己跑得快时,旁边的隔板被敲响,接着天灵盖上飘来一句:“给你两分钟,收拾完东西跟我走。”
难缇走的很快,经过郝谐位置时就这么丢下一句话。
“哦。哎——”郝谐空抓一把空气,问出来的话转变成一种呢喃:“怎么又走的这么快……我应该都准备什么东西啊……”
她站起来摸着后脑勺绕办公室转一圈,顺手带着难缇桌上鼓当当的双肩包才出去。
“领导,这魏小敢才十四岁都还未成年,我们去调查他能调查出什么啊?”
郝谐坐在副驾驶左手翻着资料,右手拿着笔在上边标注,时不时噘嘴夹着笔杆。
“能调查出什么就是什么。”
好一个完美的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
郝谐合上手里的东西,上半身扭到右手边扒着车窗神游。
距离城市越来越远,油柏路也逐渐到了尽头,出了站口直面就能看到常见的土路,不算宽敞,通过一辆普通轿车还是游刃有余的。
到了村口,难缇熄火把车停在一辆满身是黑色泥点的大众车旁边,她打开座位中间的格子拿了一个类似于项链的东西,上边坠着一只抱着松子的花栗鼠。
出来办个案还带项链,什么癖好。郝谐悄摸瞄过去一眼。
“把这个戴上,里边我装了局里研发的定位器,这边不比城市安全,一会儿调查可能要分头行动,方便我随时知道你的位置。”
果然,我就知道这么幼稚的图案她肯定不会自己戴。郝谐果断调整面上表情,眨巴着眼睛咧嘴笑嘻嘻说:“真的吗,我可太喜欢这条项链了。”
“喜欢就行。”难缇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听到这句话时微微翘起的嘴角。
项链中花栗鼠的部分是加厚合金制的,难缇将它扣开调节一下数据,捏开连接处,抬头对郝谐示意了一个眼神:“头伸过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郝谐也妥协将脖子凑过去。
那串链子冰凉得很,她咬着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可以自行调节松紧,遇到危险就敲击两下,我这里能感应到并会第一时间定位到你。”
“是,知道了——”郝谐拖着长腔,语气中充实着浓浓的敷衍。
看她接受了项链,难缇又从里边拿出一块样式充满科技感和时尚感的腕表戴上。
“哎,怎么你的是腕表,我的就是项链?”郝谐举起胸前的花栗鼠往她手腕那边比对。
“腕表是局里正式特员才有的,项链是我定制的。”看她没吭声,难缇又接着开口:“还有疑问吗?没的话下车准备开工。”
“这样啊……”郝谐低头又看眼这条项链,拉开领头把它放进去。
水峡村是个大村,周围的三四个其它小村都指着它生活,两人沿着村口一直往里走,正巧赶上村里每周四的集会,宽敞的水泥路两边排的整整齐齐的小摊,各种东西都有贩卖的。
为了保证这一天人们的安全,每周四特意定的规矩就是村里不通车,所有人都只能步行进入。
“来来来,这位小姐,请借过一下——”
“领导,这里真的好热闹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
郝谐穿过人群一路小跑到一个卖果脯的摊位上,眼睛瞅着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直发幽光,一直发干的喉咙也分泌出不少唾液。
她盯着一块猕猴桃果脯舔舔下嘴唇扒拉着旁边问道:“领导,找他之前我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吗?”
忽然郝谐眉尖一紧,捏捏手心里的衣服布料,纱纱的,好像……不是难缇今天穿的。
她猛地蜷回手斜过去眼睛,看清旁边人后,他老脸一红,弯腰连连跟人道歉。
“这难缇跑哪去了?怎么离开也不说一声。”郝谐嘴里憋着一口气,冲冲地往集市里边走,走一路看一路。
除了人还是人,偶尔经过几条流浪狗或流浪野猫,那难缇的影子是一点都瞅不见。
于是她停下来打算给对方发消息,碰巧对面先来了讯息:“半小时后魏小敢家门口见。”
郝谐:“……”她握着手机眯起眼睛抬头左右扫一遍。
“行吧。半小时就半小时。”郝谐啪啪打出去一个‘收到’,揣手机进兜里哼哼着往魏小敢家走。
他家在这条路的尽头往右拐数第四个大门,并不算远,按照她的正常速度十分钟就能到。
等郝谐快走到路口时,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戴墨镜的男人,上来就拉住她手臂,强行给她拽到一个小摊的凳子上。
“这位小姐,你我可真是有缘啊。”墨镜男撒开手,装模作样地捋着发尾的一束长辫子。
“你谁啊你?”郝谐被他整的一愣。
“看你转的时间长了,让你过来休息休息,顺便给你免费算一卦。怎么想想都不亏不是吗?”
郝谐甩甩手:“我没钱。”
“算卦又不要钱,你确定不要听听?郝谐。”
从背后远远飘出来自己的名字,听的她脊背发凉。
她往后退几步重新回到墨镜男面前,两手交叉抱臂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墨镜男放下捏着辫子的手,抬头朝她咧嘴一笑:“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我看你我有缘,那我就在这边提醒你一句:往后你所做的每个选择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当然,要说避免也是可以避免的,就比如——”
他话锋一转,伸出一条白净的手臂笑道:“给我3000块,我教你化解。”
“有病。”
郝谐两个字说完,扭头就走,别说三千了,三块都不想给。
“那就没办法喽,我们没缘了。”墨镜男注视着她的背影,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低声喃喃。
“欸,保罗,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新一期的彩票我买哪个号好?”一穿着朴素手上满是茧子的男人坐在他面前。
“彩票这件事我建议你这期不要着急,至于什么时候买,你给我两千我给你指条路……”
……
因着在墨镜男小摊那里耽搁了点时间,郝谐现在只能看着时间紧赶块赶地一路小跑过去。
她来的时候难缇正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她多久前到的,看难缇的样子大概是自己不来,她就不会先去敲门。
“领导,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郝谐跑过去,弯腰扶着膝盖喘气道。
“嗯,走吧。”难缇侧对着她,看都没看,掠过她径直去按了门铃。
“谁啊——”
一声清脆的少年音从门缝中挤出来。
“治安局,难缇。”
“嘎吱——”大门拉开一条缝,缝里只漏出两只带有警惕性的眼睛直盯着门外来客。
沉默了两秒,魏小敢侧身拉开房门:“进来吧。”
郝谐紧跟着难缇来到上屋的客厅。
“两位领导请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我不喝——”郝谐没叫住,没辙,她找了个长沙发规规矩矩地坐在难缇旁边。
这第一次出任务,还是在陌生人的家,郝谐难免有些拘谨。她两腿并得死死的,两手端放在膝盖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蚊子哼咛般的声音:“领导,一会儿怎么问?”
“我问,你记。一定要确保每句话都要记到位。”
“没问题。”郝谐打开手机录音机,跟端着杯子过来的魏小敢出示。
魏小敢笑笑表示理解,这倒让郝谐放松不少:“两位领导,家里今天刚停电,还没来得及去交电费,只有凉水了,不介意吧?”
魏小敢看着年龄小,说起话来完全把成年人的老成气质拿捏死死的,要不是身高和声音出卖了他,恐怕还真看不出来只有14岁。
难缇回应:“嗯,不介意。”
他将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后,坐在了对面。
“魏小敢,五月十三号晚上十二点你在哪?”
魏小敢微抬头瞄了一眼难缇随后低下,两只手互相捏着。
“那个时间点我在家里睡觉。”
“有谁可以证明吗?”
“领导……这,我在家里睡觉还能有谁证明?”
难缇没回他,只冷冰冰地凝视着。
郝谐听见身边人十几秒没吭声,她疑惑扭头偷瞄一眼,然后拉紧嘴唇,咽下口口水,往远离难缇的一方挪了半个身位。
魏小敢等不到难缇的下一句,他也有意无意的往身后挪了点屁股,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好吧……其实我那天晚上出去了。”
“去哪?”
“跟一个姐姐去电影院看了午夜场的电影。”
“哪个,姓名,联系方式,地点,几点散场的。”
郝谐心里暗叫:好……可怕。
“车冉,0689725,星河影院,凌晨一点四十八分散场。”
“记得这么熟?之后你们去了哪里?”
“之后……我想想……”魏小敢两膝盖往门口方向撇了一下。
“之后我就送她回家了,毕竟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难缇在对面注意他的系列动作,问到这里,她扭头接过来郝谐的记录,从上到下浏览一遍后跟他说:“好,知道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郝谐看懂难缇递过来的眼色,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根棉签和试剂。
“张嘴,我采集一下你的唾液样本。”
魏小敢往前挪了挪朝着郝谐张开嘴。
趁着郝谐给他采集唾液,难缇起身绕着客厅转了转。
电视旁有一个半人高的茶几,她轻嗅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浅浅擦拭。
这边采集工作完成了,郝谐看忙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魏小敢见状是笑着跟她们客套起来:“两位领导,你们忙了半天也辛苦了,要留下来吃个饭吗?”
“不用了吧——”
难缇打断郝谐的话:“可以。”
魏小敢和郝谐两人同时:“???”
难缇轻瞟一眼两人错愕的眼神,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坐在刚才的位置。
魏小敢尴尬着搓搓手:“啊,好,没关系。呃,那我……去给你们做饭。”
郝谐是真厚不下脸皮蹭一个十四岁孩子的饭,看难缇那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她耸了耸肩,将背包重新放在原位。
反正出事了难缇背锅。
等魏小敢走远了,郝谐麻溜坐难缇旁边,忍不住遮嘴小声问:“领导,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我们治安局找人做笔录还有蹭饭的传统吗?”
难缇盯着她那张看起来很好骗的脸,淡淡道:“饿了。”
靠!!双标?!
我去你家蹭饭都不让,你倒是在别人家蹭的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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