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纳菲斯敲响了学弟家的门。
几分钟后,他将这三天来的记录簿以及后续的治疗方案递给夫妻俩:“我可以保证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下来。
提妈让儿子进房间玩,提纳里神色乖巧,却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我不能听吗?”
见他坚持,大人也只好作罢。
两人翻开治疗方案,反复看了好几遍,依旧不放心:“纳菲斯学长,如果使用罐装知识,能保证治好帕蒂沙兰吗?”
纳菲斯摇了摇头:“经过这三天的观察,小姑娘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至于为什么无法学习,初步怀疑是与世界树有关。”
“你我都清楚,即便最低级的罐装知识,使用后,也能让她的意识短暂地接触世界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根据结果,判断病因。”
“如果她能顺利获取罐装知识,说明世界树已经接纳了她,如果依旧被知识拒绝,那就只能另寻出路。”
纳菲斯不愧是未来的生论派贤者,这无疑是个十分可行的治疗方案,同为学者,夫妻俩十分清楚,风险压缩在百分之十以内,已经非常不错了。
然而,一旁的提纳里却觉得,百分之十这个数字放在帕蒂沙兰身上,还是太大了,让他不得不担心:“纳菲斯先生,如果使用罐装知识失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罐装知识在教令院内部不算什么机密,但也不会有人特意宣扬,普通人知道的少之又少,提纳里年纪小,不了解实属正常。
夫妻俩对视一眼,也沉下了心,他们自然清楚失败的后果,以一岁幼童的大脑发育情况,轻则脑部损伤,重则痴傻一生,虽然他们种族有别于普通人类,但其中差距不会太大。
听完解释,提纳里眼泛泪花:“不治了好不好,就算帕蒂沙兰笨一点,我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一想到妹妹会死,即便只有百分之十的概率,他依旧觉得难以接受。
闻言,提妈正色道:“不要说气话,提纳里,你怎么可以照顾妹妹一辈子呢?”
见他垂下头,眼泪滴在地上,不由一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明天我们去看望帕蒂沙兰,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如果她同意了,你不准反对,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他红着眼,抬头看向母亲,一点也不像平常乖巧的样子。
“不能。”提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并转头看向纳菲斯:“学长,我们明天去问问孩子的意见,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聊太久,如果她情绪起伏太大,就很难连接上世界树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一家人将纳菲斯送到门口,一直垂头不语的提纳里,突然开口道:“为什么不能等帕蒂沙兰长大,再使用罐装知识呢?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没风险了。”
他想的这些,三个大人自然也考虑到了,纳菲斯却觉得这孩子十分聪明,他难得有耐心同他解释:“使用罐装知识的风险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然而,使用罐装知识的弊端,却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加重。”
“孩子,知识是无价之宝,如果不通过学习便能轻易获得,说明它暗中必定标好了价格。”
“使用罐装知识后,使用者会对这份知识深信不疑,并会对其产生依赖性,使用者的年龄越大,越不利于他未来的学习,然而,如果使用者年龄很小,反而能将影响降至最低,随着她年纪渐大,学的越多,庞大的知识库将冲刷掉罐装知识对她留下的既定印象。”
认真地同他解释完,这位一向严肃的大人突然叹了口气:“而且,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已经很高了,其实以你妹妹这几天在脑力装置的表现来看,她的大脑发育水平跟成年人相差无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结果太离谱了,导致他很难以一个学者的身份诉诸于口。
提纳里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家人便早早地去实验室,然而,纳菲斯却告诉他们,帕蒂沙兰不见了!
……
“未曾造下罪孽,为何背负如此不公之惩罚?”赛诺这会儿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语气却十分淡漠,而且,身上的气势根本不像一个孩童。
他走了过来。
实验室里漆黑一片,只有能量通道的微弱光芒,简圆背靠着门,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你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当成了实验品,遭受了许多痛苦。”她尝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然后,抬头直视对方,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神明看见你经历的不公,所以让我来帮你,你想逃出这里吗?”
这一番真诚剖白似乎有效果,赛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身上的气势也逐渐平复下来:“你好像搞错了,我说的是你,巴螺伽修那。”
“嘎?”简圆脸上原本的蜜汁微笑突然一滞,神色茫然,她这辈子过得很幸福鸭。
“你没发现,你被智慧拒绝了吗?”男孩儿高她两个头,这个时候他还不是学者们避之不及的大风纪官,头上也没戴胡狼帽子,可即便如此,当他注视一个人的时候,依旧让人忍不住心里发虚。
可惜,简圆是个天生神经大条的家伙,见他收起气势,心头一松,她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不是你病了,是这个世界病了。”他闭了闭眼,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扰,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他的目光落在简圆身上,神色认真:“而我,赛诺,为审判罪恶而生。”
……好中二啊!但一想到对方是赛诺,又觉得很正常。
“巴螺伽修那……不对,你身上没有沙漠的气息,是退化了吗?”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狐狸。
什么叫退化?搞得她好像什么动物一样,但是,她没有生气,实在是对方现在太惨了,身上看得见的地方都是一道一道的伤口,像是被某种利爪抓伤的。
“你好,我叫简圆,我的祖先曾和巴螺伽修那共同生活过,但是很久以前,就搬到雨林生活了。”
“原来如此。”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双手抱起:“我叫赛诺,我的祖先曾作为审判一切罪恶的祭司,追随在赤王麾下。”
这也太诚实了吧!机会难得,简圆赶紧追问:“那你身上的赫曼努比斯之力是生来就有的吗?它有什么用?教令院为什么把你当成实验品……”
她没想到,赛诺也有许多问题问她:“你明明没有犯下罪孽,为何会被智慧拒绝?明明只是一只年纪不大的巴螺伽修那,是怎么知道赫曼努比斯之力,又为何接近我,还想帮我?”
“你不觉得,你身上太可疑了吗?”他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定定看着眼前的小狐狸。
一瞬间,简圆仿佛看到了成年后的大风纪官,眼神里满满的压迫感,难怪他长大后这么不受学者待见……她抖了抖耳朵,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初玩游戏的时候,是怎么取信赛诺的来着,她很快便想起来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道:“……我是提纳里的妹妹哦。”
“提纳里是谁?”
好叭,现在的他连冷笑话都不会讲,不认识未来最好的朋友也实属正常。
两人谁都不肯先回答,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正在简圆尝试要不要服个软,扯个谎什么的糊弄过去时,眼前的人突然神色一变,浑身泛起雷霆之光,那股力量似乎要失控了,赛诺仰起头,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声音。
事发突然,简圆吓得愣在原地,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想将他送回那个船形装置内,这些天她对那玩意儿十分熟悉,躺在里面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男孩儿的胳膊,便觉得脑子像被什么东西凿开一样,一瞬间天旋地转,倒下前,隐隐听见赛诺慌乱地在喊她。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赛诺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悲催的是,她自己躺在了船形装置里。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赛诺看起来特别紧张的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唔……脑袋有点晕。”想起昏倒前的感觉,她赶紧抬起一只手摸脑袋:“我的头不会被劈开了吧!”
“这倒没有。”见她没事,赛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为何会被审判了。”
“欸?”
“真相只有一个!”男孩儿酷酷地抱起双手,垂下头,白色的额发挡住一只眼,只剩另一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能承受祭司之力,作为天平的另一端,智慧之神对你关上了门。”
……什么跟什么啊!
窗外泛起了鱼肚白,简圆赶紧从装置上面爬下来:“我要回去了,你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吗?”
“如果我想离开,没有人能阻止我。”
简圆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她走到门口,突然神色裂开:“……喂,你知道密码是什么吗?”
赛诺:“不知道。”
“所以,你连门都出不去吗?”简圆一脸生无可恋。
一个小时后,两人被素论派的学者抓个正着,然后,一起打包带回了悉般多摩学院。
路上,简圆看着那个一脸狂热的学者,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想回家。”
赛诺:“只要你想,哪里都是家。”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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