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温煦风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我们这边所有的怪物都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看着监视器画面，那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怪物，现在居然都手舞足蹈，撕扯空气， 模样滑稽极了。
“就像是……”尚星啧啧， “在和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对打。”
尧七七一个激灵， 看向罗斯。却见他一扬眉，声音轻巧：“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吧。”
“我可不负责剧透哦。”
尧七七唇角上扬， 当即冲出指挥部，驾驶着飞行器往战场上去。
飞行器停在卢凯泽和符尘身边， 夏青岚和马斌二人也已经下来一探究竟。
“七七姐姐！”清脆的童声带着无法压抑的激动， 一抹红色飞一般扑来， 撞进尧七七怀中。
双手抱胸的女人眉稍飞扬， 踩着高跟鞋走来。她双臂张开，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她怀中释放出来，巨浪席卷整个街区， 所有怪物即刻粉碎， 尸骨无存。
裴怀秋，裴景春， 在深夜用两元钱收买拥有欲望和执念者的灵魂。那些灵魂是对欲望的渴求，是执念的化身，在此刻化作一把把看不见的利刃，冲锋陷阵。
“报告， 这边有大批……呃……玩偶人出现， 还有一个小丑……我靠那个公主从哪里掏出了一挺机关枪？呃抱歉， 反正他们在帮我们！建议打配合！”
“批准！”
梦幻游乐园， 一个号称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一群只是想守护孩子们童真美梦的游乐伙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笨拙但真诚地，守护他们心中的孩子。
“七七姐姐，是不是对着这里说话，钱姐姐就能听见？”天赐眨眨眼，在尧七七点头后道，“钱姐姐，你可以使用打火机。”
钱组长猝不及防：“啊？可是那个会把所有地方全烧了。”
“不会的。”天赐眯着眼睛笑起来，“我的打火机，我的火种，我可以控制。”
“我可以让它烧毁，该烧毁的东西，和该烧毁的人。”
“我们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再来一次吧！”
火焰轰然四起，如同一条巨龙咆哮着游走，顷刻间将数万怪物焚烧殆尽。火势直冲云霄，燎烧着破碎的云层。
乌云聚集，像是和她作对一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可那些雨水洒在天赐的火焰上，却如同火上浇油，只会让火焰更旺，更强劲！
莫伊难以自持地看着这一幕，攥紧了万一的手：“老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火焰来势汹汹，可是却没有伤及任何一个友军，甚至充当了防护盾，带着他们杀入敌腹。
当年被裹挟、禁锢、钳制的女孩，挣脱了所有桎梏。她没有姓氏，没有身体，没有枷锁。正如她最初点燃的那一把火一样，她是自己的掌控者。
也是火焰的掌控者。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我来迟了。”一只鹦鹉叽叽喳喳飞过来，落在尧七七的肩膀上。
仔细一看，它的翅膀并不完整，之所以还能飞起来，是有人给它安上了一只仿生翅膀。
它鹅黄色的脸相较之前有了不少生机，声音清脆，再没有被甩飞在笼子上时的死气沉沉。
随它而来的是两只体型相差极大的怪物，它们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但看眼神，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来迟了，还赶得及吧？”澄明从他们身后探出头来，中年女人的沉稳干练让她一出现就成为焦点。
她曾经因一时邪念偷走了遗落在好孩子工厂的改造气体，将自己的父母改造成了“好爸爸”“好妈妈”。
然而她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好父母的迭代无法停止，他们最终彻底丧失了人性，成为了她的傀儡。
也正是因此，她将大学志愿改成生物方向，耗费了十几年的努力，成为相关领域的专家，并秘密开展怪物研究。
直到某一日，一个电话打来，问她：“你认识尧七七吗？”
她成了一号奇异生物处理局的局长，此后所有奇异生物处理局，都以其为范本。她的照片至今还挂在各个奇异生物处理局的大楼里。
“我要找她要签名。”凯特两眼放光——作为全息投影，她真的可以两眼放光——蠢蠢欲动。
澄明勾唇一笑：“签名？合影都可以。现在，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后辈的能力吧。”
不只凯特，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奇异生物处理局成员都癫狂了，针对各个怪物的信息和弱点被不断同步，短短十分钟内，已处理怪物信息高达三万余件。
时空裂缝不断收缩，大雨也在逐渐变小，精神体的力量已经过度消耗。
它根本想不到自己创造出来的生物会反过来对抗自己，它狂怒，嘶吼，想收回赋予他们的精神力，可是这时它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正如人类创造了它却无法控制它一样，它创造了他们，也无法控制他们。
“它现行了！”罗斯的声音传来，“它快不行了。这应该是它的最后一击。”
尧七七看向手腕上的光屏，罗斯存在于所有数据可以抵达的地方。
再看天，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开始扭曲，血红色的细密纹路逐渐蔓延开来，勾勒出一个硕大的身体。
它的力量无法维持自己继续作为高维度生命，它开始降维，这意味着它的终结。
“报告，雨水有问题！是酸雨！它想融化我们的机甲！”
莫伊冷笑一声：“它也没别的本事了，查克！”
“早就准备好了。”查克已经化作原型，逐渐膨胀，“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新神’在上，您的仆从虔诚许下心愿——”
“快去死吧！”
他果冻状的身体弹起，将所有雨点吸收到身体里。刚才还来势汹汹的酸雨，瞬息之间销声匿迹。
而现身的精神体则遭遇了持续的高强度的炮火冲击。
“为什么？”
精神体发出怒吼，挣扎着，扭曲着，可血红的丝线逐渐长出骨肉，让它持续不断被瞄准，被射击。
“他们也是怪物，你们连他们都能容忍，却不能容忍我，一个比你们更高级的生物。”
“无知，愚蠢，渺小。你们人类畏惧比自己强大的生物，畏惧到不惜赶尽杀绝！”
它癫狂地嘲弄着，用尽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讥讽的大笑化作音浪，冲人类奔驰而去。
音波攻击强悍，机甲后退，信号干扰，所有戴着耳机的人都皱起脸来，飞速将耳机摘除。
混乱中，一架机甲冲破层层巨浪，身姿灵巧，开启飞行模式一飞冲天，来到精神体的面前。
精神体的眼睛尚且没有完全降维，它透过层层厚重的机甲看去，张开嘴。
正准备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
电磁炮在它刚刚长出的心脏中炸开，机甲火力全开，将它的弱点彻底击碎。
众人屏住呼吸，齐齐望天。
只见那机甲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稳稳落下，毫发无损。
而精神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如一坨失去了生命的肉，它从高空坠落。而为了防止它砸下来造成更大的灾难，一束激光飞驰而去，将肉块分解成了原子。
粉尘四起，大型原子回收器轰隆隆运行，将所有原子吸走。
从此，再也没有精神体。
“结束了？”
“这……打完了吗？”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人类赢了！”
片刻的安静后，全世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欣喜若狂的泪水飞溅，无论认不认识，人们发疯般拥抱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尧七七等人站在那给予致命一击的机甲旁边，在欢呼取悦中走近。
开机甲的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人民英雄，还没从刚刚酣畅淋漓的战斗中回过神来，半晌才降下保护层，收回武器。
机甲的舱门打开，驾驶员迟疑着走下来，望着她看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尧七七，迫不及待地确认：
“死了吗？”
“精神体，死了吗？”
符尘和卢凯泽俱是一愣，马斌瞪着眼睛看向夏青岚，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所有学生都通过手腕上的光屏看到了这一幕，两个苏甜在飞行器中开了直播，将眼前那个给予精神体致命一击的女人投放在所有屏幕上。
“这是……”
“是吧……”
“可能是了……”
“天……”
尧七七走上前，嘴角上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脏控制不住地擂鼓。
“怎么样？我们胜利了吗？人类胜利了吗？”
她有些焦急，手搭在机甲上，似乎随时准备重回机甲，加入战斗。
尧七七一点头，眼泪涌出来：“我们胜利了！”
“人类胜利了！”
“你胜利了！”
女人欣喜地跳起来，用力拥抱了尧七七，又不好意思地摇头，正色道：“不，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
“是所有人类的胜利。”
“是不同时期的人类的，伟大的胜利！”
她说完，冲尧七七笑了笑，返回机甲，她要回到队伍中去，和其他战友一起共享喜悦。
望着飞走的机甲，尧七七深吸一口气。
当然是你的胜利。
也是褚一璇的胜利。
也是迟茵的胜利。
是人类历史洪流中，无数和精神体斗争的，你的胜利。
第292章 祝你开心
精神体死亡， 时空隧道闭合。虽然人类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跨时空穿越，但被传送来的怪物们最终还是选择在这个时空定居。
毕竟这个时空对他们的接受度更高，有官方的支持，他们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在考生的帮助下， 重建工作持续了三个月， 人类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而这一次，平静的生活将不会再被精神体打破。
手腕上的光屏发出震动，尧七七低头一看， 连忙前往基地。
到达的时候，基地已经站满了学生， 显然都是收到通知赶过来的。
莫伊清点人数后， 冲万一点了点头， 灯光变化， 主席台上多了几个全息投影。
“虽然在我们这一时空中， 精神体已经死亡，但是由于它之前打开时空通道， 将无数怪物放置在各个时空， 所以人类要面对的危机，依然不算彻底解决。”
布丁稚嫩的声音响起， 没有人因为她可爱娇小的外貌质疑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强大的AI。
“所以我们决定投放时空穿梭实验，让一些处于险境中的人来通过时空穿梭， 挽救历史， 改变现状。”
众人一头雾水， 但尧七七已经全然明白了过来。
温煦风和夏青岚也是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如明镜一般。
“之所以让你们来参与此次会议，是因为其中一块投放区域，是你们时空的D市。”
光屏上的画面一变，只见D市怪物横生。吸贩违禁品的罪犯变成了干尸游走，抓捕犯人而牺牲的缉毒警化作一个个黑色的线条。
巨大的怪物潜伏在慧明高中的操场下方，嗜血的藤蔓蔓延在教学楼的长廊，皮球大小的眼球虎视眈眈，挂在教室一角。
学生们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幕，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他们被选中的原因。
不是巧合，不是随机，是因为那些怪物正蛰伏在他们的校园，只等他们行差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那些进入你们学校的新老师，都是新神的信徒，他们会想方设法谋杀你们，因为他们知道，终有一日，精神体会死在你们手中。”桑怡一挥手，屏幕上显示出那些反派教师的脸。
“不止你们学校，整个D市的所有高中都有相同的境遇，初步推测是因为信息缺失。”她接着道，
“新神将我们的数据删除了10%，所以他们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个学校的哪些人参与了最终一战，于是只能将所有学校所有学生视为仇敌。”
“我们无法直接告诉那个时期的你们发生了什么，因为不只是你们，同时期的精神体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任何告诉你们的信息都会被精神体捕捉，我们只能限制、引导。”
异世界探险小队的苏甜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明明和F班的苏甜长得一模一样，但没有人会分不清她俩。
两人以不同的神态对视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双勇敢无畏的眼睛。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台上的苏甜说，“我们需要制定一套规则，限制崇拜者教师的权力，保护那个时期的你们，并适当引导你们发现真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却见台下的苏甜先举起手：
“校规第一条：”
“校规一：不迟到，不早退，不翘课，不逃学。”
其余学生一顿，都纷纷开口：
“宿舍规章制度第一条！”
“零：不要直视宿舍楼下穿衣镜中的自己，如不可避免，请勿直视眼睛。如意外直视，请立刻打碎周围一切玻璃制品。”
“食堂用餐规范第一条！”
“一，学校提倡光盘行动，请按需购餐，避免浪费……”
喧闹声中，所有人绞尽脑汁，七嘴八舌拼凑出了那些曾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条条框框的雏形，在一次一次的修改中，明白了那些看起来冰冷的文字，饱含着怎样灼烫的血泪。
那是经历了无数生死的他们，站在胜利的终点，回望前路，给几个月前一无所知的自己的，一份沉甸甸的生存指南。
字字泣血。
*
“怎么不进去？”
尧七七眉稍一跳，看向身边突然出现的罗斯：“怎么哪都有你？”
罗斯闷闷发笑，指着走廊上的顶灯：“这里有全息投影装置。”
“不和他们一起制定规则吗？”
尧七七摇头，靠在长廊的墙上：“有他们就可以了。”
门半掩着，门缝中能看到李慕云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她在三分钟内被所有学生自发推举，为规则润色和校对。
只见她对两个意义相近的词语思索再三，拍板定下更合适的词语，身后的光屏在检测后给予支持：“存活率上涨30%。”
“之后会怎么样？”尧七七迟疑片刻，还是问，“我听说了，时空穿梭机器试运行了三百六十八次，调试时间分毫不差。”
罗斯点头：“所有考生会被送回学校，就在你们高考的前一天。为了不影响历史发展，所有涉事者的相关记忆都会被清除。”
“作为弥补，他们会拥有与复习三个月的知识量相匹配的记忆。知识内容根据他们自身的能力和平时学习状态模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尧七七望着那些七嘴八舌的背影，若有所思：“这样啊……真周到。”
怪物消失，学校恢复平静，所有人失去相关记忆，继续按部就班，过上本应该过上的生活。
只是那些令人血脉偾张的奇妙探险，那些惊险刺激的生死线，以及那些在不同世界遇到的不同的人，都不会再被提起，不会再被回忆起。
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那些没被赎回的学生，以及在学校中死亡的学生，无论死因如何，都是由于精神体出现才死亡的。所以他们会从人类的历史上消失，从未出现过。”罗斯继续补充，“等学生们回去，就不会记得那些人了。”
尧七七心口一沉：“褚一璇呢？她是迟茵的一部分，也是因精神体死亡的，她也会如同从未出现过吗？”
罗斯看向她：“她当然出现过。”
“只是不会有人记得。”
褚一璇的存在是特殊的，她的宿命就是和精神体抗争，从出生起，她就注定要在人生的的某一刻中直面精神体。
这种宿命会一直持续，直到某一个分身穿上机甲，奔赴前线，给予致命一击。
尧七七笑着点头，这就够了。
她站直身子，揉了揉脖颈，里面的学生们聊得差不多了，她打算进去看看情况。
刚迈出一步，就听罗斯带着轻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留下来。”
尧七七一愣，回头看他。
他还是穿着那身白大褂，里面的病号服若隐若现，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脸白得过分，衬得眼睛如蓝宝石一般璀璨。
只是他这次没有双手插兜，而是绷直着贴在身侧，不自然地攥着拳，和他故作轻松的笑容不大相符。
“留下来吧。”他再次重复，“虽然精神体已经死亡，但它在人类历史上留下的空洞还需要修补。”
“我们可以一起。”
“你可以保留记忆，可以作为时空旅行者。那些精彩绝伦的冒险，这一次，我和你。”
尧七七笑了，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为什么是金牛系统？”
“什么？”
“我说，你们在克隆基地的时候，为什么要弄成金牛系统，甚至给机器做成了金牛的样子？”
那模样太好笑，以至于她看到时差点严肃不起来。
罗斯失笑：“因为你是金牛座。”
“这是一个小小的暗示，以及……我的个人趣味。”
“是恶趣味。”
“随你怎么说。”罗斯笑意更深，冲她伸出手来，“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
尧七七凝视着他伸出来的手，仿佛从他的指尖中看到了无数光怪陆离的世界在冲自己招手。
庞大的宇宙，浩瀚的星河，当初诺亚方舟上看到的缤纷绚烂，将不再遥远，不再神秘。
心跳骤然加速，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她向前迈了一步。
“七七。”
“七七！”
几道声音传来，尧七七一顿。
苏甜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扶着膝盖喘息，眼神亮起：“万一和莫伊说我们可以回去了。走吧！”
李慕云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罗斯，胳膊肘子一怼卢凯泽，示意他看罗斯伸出的手。
卢凯泽眨眨眼，“啊”一声：“七七？你们这是？”
“七七……”符尘脸色发白，“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真的吗？”
“七七？你再想想？”
“尧七七，你别忘了你还欠老子十几万呢！我都把你打工排班表做好了！”
“七七……”苏甜看着她，一笑，眼泪就流出来，“如果说我在这三个月的考试中学到了什么，那一定是……”
“祝你开心。”
“无论什么决定都好。”
“祝你开心。”
尧七七心头一跳，望着她同生共死过的朋友们，惊讶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性。
她向来敏锐，但却在这时候后知后觉，这些朋友们，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已经与褚一璇无异。
她快步奔跑上前，紧紧抱住苏甜，其他人也都凑上来抱成一团，彼此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近。
良久，他们松开手，望着对方又哭又笑的面容。
分别奔向自己向往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正文完结了！土拨鼠尖叫！感谢宝宝们的一路陪伴！接下来我会修文，并缘更一些番外篇。爱你们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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