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像是赌她拒绝不了,也躲不了◎
果然顺着宋宴辞指的路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号房, 只不过顾念栖和穆南洲都是面色一滞,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说他们倒霉了。
所谓的一号房根本就是些东倒西歪的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里面是一座极其破旧, 门板都歪斜着, 合不严似的小土屋。
厨房建在前院,用条条木板钉在一起, 很简陋,黄泥和砖头搭建而成的土灶台上嵌着一口很大的铁锅,一旁还堆着些许木柴。
篱笆旁边的一口老井,便是这间院内唯一的水源。
一切的一切, 都跟刚才看到的二号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子里更是一派萧条, 两间卧室都是土炕, 还是很久没有打扫过的那种,顾念栖很小心地掀了一下床垫,却顿时翻起了一股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更要命的是屋子里还横躺竖卧着许多不知名虫子的尸体, 弄的顾念栖浑身跟过电似的, 也就是在镜头跟前才控制着没叫出声, 强忍着不适, 没在屋内多逗留便退了出去。
还好这里海拔较高,地处偏北, 四月初的温度还带着浓重的凉意,暂时还不太能看到活着的各种昆虫,等下回来将屋子清理干净,她也能够安安心心住下,
毕竟以前去一些偏远地区拍戏, 连这样的条件都没有。
但这也不妨碍她开始怀疑这就是一个整蛊节目, 这院子或许都是为了整蛊故意搭建的。
“我们这是一上来就中大奖啊,”穆南洲从后院绕了一圈回来,神情同样充斥着难以置信,看向跟拍pd,“能不能给我们换一间,这也太不公平了。”
“算了,”顾念栖叹口气,知道按照这个节目的心机程度是绝不会给他们换房间的,“赶紧拿旗先把食材领回来再说吧。”
住的已经这样了不能再吃不好。
“我正想跟你说,”穆南洲手掌有些疲倦的卡在腰上,面色有些无奈,“我刚才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我们房的旗。”
“不会吧,再仔细找找。”
顾念栖说着,赶忙去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果真压根没看到旗的影子。
“还是没有,”穆南洲捏着鼻子从厕所出来,还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下,“我还专门从那个坑往下看了,确定没有。”
这可是土厕所啊,顾念栖定定看向他,嘴唇抿出的线条惊异又敬佩,也不用这么拼吧。
佩服过后,她定下心来思索了一下,“大概率是被顾凌风给拿走了。”
前面遇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笑容有点奇怪,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呢。
“我们直接去广场吧,”顾念栖抬脚便往出走,“他估计现在正在那拿食材,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但为什么不是宋宴辞,”穆南洲快步跟上,“刚才他比我们先来过这里。”
按理来说是应该先怀疑宋宴辞的,但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他算在怀疑对象内,
顾念栖脚步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他没这么无聊。”
又紧接着补充了两个字,“应该。”
穆南洲刚想说她怎么这么肯定,但又一拍脑袋,“哦对,我忘了你们合作过几次,彼此之间一定挺了解的。”
“没有,”顾念栖下意识否认,“也不算太熟。”
“都一起拍过戏了还不熟啊。”穆南洲脑回路比较直,只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难相处的那种,从他自身来说,跟剧组的搭档关系都很不错。
“我们拍戏时间不太长。”顾念栖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没了下文。
穆南洲也没再接着问,反正他们两个是同一组的,谁拿走的都没分别,找到人就好。
下坡路上碰到已经抱着菜往回走的肖冉之和韩允朵,两人催促着他们快去,说顾凌风要把食材都抢完了,还吐槽顾凌风原本要偷三号房的旗,还好被她们及时发现了抢了回来。
“还真是他。”
两人闻言也顾不了其他,一路朝着广场飞奔过去。
日光渐熄,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不清,广场上的摄制组已经架起了灯,将摆放食材的桌子那处映照的亮亮堂堂。
顾凌风背了个大竹筐在胸前,正站在摆放食材的桌子前拿着各种菜使劲往筐里塞。
宋宴辞揣兜站在一旁,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至下颌边缘,上方的一张脸是说不出的冷感和精巧。
他微蹙着眉,实在看不过眼,伸手将顾凌风塞进去的东西又一样样拿出来,“行了给他们留点,咱俩吃不了这么多。”
顾凌风抱着筐躲开他,绕到另一边接着塞,“老宋你清醒一点,肯定是他们把我们的旗给藏起来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不是也把人家的带走了,就算扯平了。”宋宴辞垂着眼,从顾凌风口袋里抽走带有一号标志的旗子,放进了相对应的筐里,“这才刚开始,你把人得罪光了后面还怎么玩。”
“我不管,”顾凌风还惦记着自己拖行李跑被他们嘲笑的事,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把誓死跟一组对抗到底。”
隔着老远就听到顾凌风的大嗓门,穆南洲几步冲过去给人钳制住,“念栖快抢他筐。”
顾念栖紧随其后,一把将竹筐从他身上给扯了下来,跑到一旁翻了翻,“顾凌风你好狠啊,不仅把我们旗带走,还连根青菜都不留。”
“男人不狠地位不稳。”顾凌风冲过去想把竹筐夺回来,却被穆南洲死死从背后勾着脖子,“自作孽不可活。”
“老宋你要坚守住阵地啊,”顾凌风伸手挣扎着望向宋宴辞,“快夺回我们的战利品。”
顾念栖闻言,警惕地看了眼宋宴辞,抱着筐就要跑,却被他叫住,“我们和平一点解决吧。”
顾念栖止住脚步,但没有靠近,还是离他很远。
“你们那个房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烧起火来也费劲,不如咱们合作合作,去我们那边吃,等吃完了我们再去帮你们打扫卫生,多么划算。”
顾念栖还没来得及开口,穆南洲倒率先点点头,看向她,“咱们那个屋子实在太脏了,有他们帮忙轻松点。”
“但在他们房子做饭会影响我们的排名吧。”顾念栖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你只说要动手做饭,但没规定一定要在哪里做。”宋宴辞走到姚远面前,“这样不算犯规对吧。”
这一趴的看点就在于他们在陌生环境和简陋条件中烧火做饭的过程,结果这下还整出bug来了。
姚远犹豫了两秒,看宋宴辞高而挺拔的身形就在面前立着,眼神散漫却带着压迫感,大有一副如果他说不行,就立刻跟他理论八百回合的架势,很憋屈地点了头,心里暗暗发誓下一站一定要把规则严格细化完善。
“他说可以。”宋宴辞转过身,有种得逞后的云淡风轻,步伐松散地走到顾念栖面前,接过她怀里沉甸甸的筐,“走吧。”
他们站在炽白灯光的边缘,光影昏昧,顾念栖勉强他微垂眉眼中的神色,
像是稳操胜券,像是志在必得,像是赌她拒绝不了,也躲不了。
对视不超过三秒,顾念栖松了口,“那就这样吧。”
“我觉得可以这样,我和念栖先带食材和辞哥行李去二号房做饭,你们带着我们的行李去一号房打扫卫生,”穆南洲提议,“这样你们回来饭也差不多做好了,会比较节省时间。”
几个人都表示同意,于是立马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二号房的设施都比较现代化,厨房用的是煤气灶,各种厨具和调料一应俱全。
顾念栖和穆南洲先清点了一下食材,商量了一下菜色然后就分工合作。洗完菜,顾念栖负责切穆南洲负责炒,两个人对于做饭都是得心应手,于是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做好了五个菜,顺带焖好了米饭。
鱼香茄子,芹菜炒肉,红烧鸡翅,番茄炒蛋,香菇油菜,每个菜都散发着迷人的色泽和诱人的香味。
“冉之她们不太会做饭,估计也吃不好,我去送一点给她们吧。”顾念栖和穆南洲商量着。
“你知道三号房怎么走吗?”穆南洲问。
“也对,我们都还没去过三号房。”顾念栖拧了下眉,拿出手机,想着要不叫两个女生也一起过来吃得了,这时门外传来顾凌风模模糊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又在吐槽些什么。
顾念栖走到院子口,在路口一小盏电灯的昏黄光影下,看到宋宴辞和顾凌风发型凌乱,外套都敞着,出了不少汗的样子,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顾凌风看到她出来,立刻愤愤道,“我要帮你去投诉节目组,你们的屋子脏的好像废弃了一百年似的。”
“不过现在算是能住人了。”宋宴辞说着,用手背蹭了一下脸,全是灰。
“辛苦了,”顾念栖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扬了下唇角,“对了凌风,你去过三号房对吧。”
“当然了,比你们的好,不过比我们的还差点,”顾凌风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所以如果你想要借宿的话还是来我们二号房,我可以把猪圈借你睡。”
顾念栖很无语地瞥他一眼,然后回到厨房端出分给肖冉之她们的菜,塞到顾凌风手里,“既然你认得路,那你把这些拿去送给三号房,快去快回,马上开饭了。”
“怎么又是我,”顾凌风端着菜站在原地,不服的喊道,“你怎么不让老宋去啊。”
顾念栖很细微地吞咽了下,转头又走进厨房,“他不认路,去了就回不来了。”
宋宴辞闻言,眉尾很愉悦地扬了下,拍了拍顾凌风的肩膀,“抱歉了兄弟,我路痴很多年了。”
第32章 Chapter 32
◎大家都好奇你在追谁◎
顾凌风就这样被半推半赶地出了门, 但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肖冉之和韩允朵端着刚做好的菜跟在他身后,紧接着姚远带着摄制组的大部队也涌进了院子, 架机器的架机器, 布灯光的布灯光,原本空荡的院子顿时被占的满满当当。
宋宴辞正在里屋洗脸, 听到屋外喧闹,拿毛巾擦着手走了出来,“什么情况。”
“晚上还有一个环节,本来是打算叫你们去广场的, 但现在大部分成员都集中在你们这边, 而且这里也算是有场地, 就准备直接在你们这里录了,”姚远解释着,指挥着一旁的工作人员,“把屋子里那个长餐桌搬出来, 再拿六把凳子, 动作快。”
“这是让我们边吃边录啊, ”穆南洲从厨房探出头, “应该不会是什么变态的任务吧。”
“我只想好好吃个饭。”肖冉之端着盆西红柿鸡蛋面站在一旁,闷闷叹息。
刚才她们费了好大劲才生好火做好饭, 弄得灰头土脸筋疲力尽,然而还没来得及将饭端上桌就接到了导演组的指令,让她们过来二号房。
“放心放心,没有什么任务, 第一天怎么会为难你们, ”姚远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 “就当作是个茶话会,聊聊天而已。”
顾念栖拿着餐具从他面前飘过,“我不信。”
“做人不能太聪明,”姚远邪魅一笑,“那作为奖励,一会就从你开始。”
顾念栖:……
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桌子很长,够六个人坐一排,顾念栖想坐最边上,被韩允朵硬是给让到了中间,跟宋宴辞中间隔着一个顾凌风。
“大家可以开始吃了,”姚远看几个人落座后都不动筷子,就直勾勾的看着他,忍了忍笑,“放轻松,真的没什么任务,纯纯聊天局。”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顾凌风闻言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菜,气势很足,“一会超出聊天的活动我坚决不干。”
“今天来到我们归园田居虽然只有小半天的时间,但大家应该能感受到我们这个节目主打的就是一个返璞归真,其重点就在这个真上,”姚远拿着大喇叭,时不时瞄一眼台本,“所以今晚的任务就是从这个真入手,来一个真话局。”
“想套八卦就直说呗。”肖冉之啧了声。
“这是下午开录时,我们放在微博由网友投票选出的环节,后面的问题也都是网友的高赞提问,节目组没有插手。”姚远顺势声明撇清关系,有种要算账找网友,别来找我的意思在里面。
几人都心照不宣地哼笑了声,示意他快点开始。
“那就从念栖先开始,前面已经说好了,”姚远清了清嗓子,也不给顾念栖任何抵抗的机会,拿过问题本就念了起来,“网络盛传你在剧组习惯性耍大牌,不给工作人员好脸色,很难相处,对此你怎么解释。”
旁边几人的筷子顿了顿,一上来就这么犀利吗。
“这个大概的确是我的问题,”顾念栖神色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多加思索,“脸臭可能也是病吧,但我一直没治过。”
韩允朵直接笑出了声。
她之前没和顾念栖见过,因此对她的了解就仅限于身边和网络上的各种声音,经常听到有人说她脾气不好黑脸是常态,但同时每年又处在媒体好感度排行榜的前列,之前还以为是她团队在媒体那边打点的好,直到接触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她美的攻击性太强,清冷话少,但人是与她美貌相反的没有架子,但凡对她有哪怕一丝很浅薄的接触都不会讨厌她。
“脸臭是真的,第一次见面我都不太敢跟她说话,但脾气不臭,”顾凌风刚扒进去两口饭,说话有点含糊不清,“碰到对手演员NG十几次都不会生气,反正我们剧组都能作证,说谁都不会说她耍大牌。”
宋宴辞状似无意地开口,“所以你们剧组还有其他人耍大牌了。”
“我想起来前段时间那个热搜,不会是……”肖冉之捂了下嘴,没再往下说。
“再说不能播了啊,”顾凌风低调摆手,“私聊私聊。”
摄制组那边还伸长脖子等着吃瓜呢,见他们结束了话题,姚远只能接着走流程,“那下一个轮到宴辞,”
“有营销号爆料你母胎单身,你需不需要对此做一些澄清。”
宋宴辞懒懒抬眸,“哪个营销号爆料的,怎么连这都知道。”
“所以是真的喽。”
“行吧,”宋宴辞扬下眉尾,“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不是吧兄弟,怪不得你这些年从来没写过情歌,原来是没经验写不出来啊,”顾凌风震惊又好笑地开口,“但你最近新发的那首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情况啊。”
也不等宋宴辞回答,他转头看向姚远,“帮你挖料了,记得给我加工资。”
顾念栖跟着众人笑,搞节目效果还真是有他一手的。
“你演戏的时候难道要真的体验过才能演出来,”宋宴辞唇角牵动了下,掂起水杯,“那我可能会比你多点想象力。”
“姚导这人嘴太严了,”顾凌风被噎到,“赶紧下一道吧。”
其他几个人的问题也都很犀利,问穆南洲关于圈外女友的事,问肖冉之整容争议,问韩允朵带资进组,问顾凌风当年选秀出道的内幕。
几个人也都回答的有梗又能平息争议。
原本以为一轮问完就结束了,结果姚远又拿出了网友点赞量最高的一条提问,
【既然节目集齐了娱乐圈三大未解之谜其中的两大人物,那我必须要来问一下,宋宴辞喜欢的内地女明星是谁,当年追的究竟是哪部剧,还有四年前顾念栖在机场候机被拍到在某超话连续签到天数达到了四位数,这个超话到底是谁的。】
顾念栖觉得,如果这是一场直播的话,弹幕此时一定刷到飞出天际了。
“谁先来回答。”姚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这怎么还成未解之谜了,”宋宴辞不急不慢地换了个坐姿,“是一部青春剧,我很喜欢里面的女二号,很出彩,但具体是谁我就不提了,不想给别人造成影响。”
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顾念栖身上,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总之,她现在依旧是一位很优秀的演员。”
他的视线仿若带风,顾念栖察觉,但仍旧垂着眼,挑着米饭往嘴里送,很缓慢的咀嚼着。
这件事当年是他两个队友在采访时故意透露出来的,说他有个非常喜欢的中国女明星,是他的理想型,话里话外暗示他偶像失德,都有刺激粉丝的意图。
那场采访宋宴辞不在,但之后他也什么都没说,顾念栖以为他又是被队友背刺,却没想到确有其事。
那一年,一部名叫《致长空》的青春校园剧火出了国门,她饰演的正是里面的女二号,很吸睛的人设,是她第一个出圈的角色。
顾念栖不知道他说的会不会是这个。
正出神,就听到姚远的声音又响起,“念栖该你了,大家都好奇你在追谁。”
“挺火的,不太好说,”顾念栖笑了一下,不提男女,刻意将范围说的很大,“说不定会跟大家是同担。”
当年她才出道不久,还没有太多粉丝接机,经验比较少,也不懂得注意,手机屏幕的内容就这样被拍了下来。
所幸拍的并不清晰,超话名字和头像都被她的手指挡住,签到键那里的天数也看不太清,只能面上辨认出是四位数字。
但即便这样也让她心慌了一阵子,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在公众场合看过任何很私人的东西。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宋宴辞知道这些。
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个环节就算结束了。
收拾完厨房出来后,天已经黑尽,几个人又聊了会天就准备各自回去休息,但肖冉之听他们描述着一号房的破烂程度,被勾起了好奇心,提出想过去看看。
二号房过去距离不远,于是几人又一块去了一号房。
虽然房子已经被宋宴辞和顾凌风打扫干净,收拾成能住人的样子了,但韩允朵和肖冉之看着这间小破屋还是很震惊,“我以为我们房子需要烧炭架炉子已经够惨了,结果你们连炉子都没有啊。”
“你们好惨啊,”韩允朵同情的挽住顾念栖的胳膊,“栖栖搬去跟我们一起住吧。”
“是啊去我们那边住吧,这边晚上可能会有点冷,”肖冉之也点点头,“我们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是睡三个人不成问题的。”
顾念栖还没来得及说话,跟拍导演的声音无情响起,
“换房间资金减一百块。”
最终大家都还是乖乖回自己的屋子住下了。
几人走后,顾念栖和穆南洲去水井那边,想研究一下怎样打水,准备洗漱,但发现水井旁原本空着的水缸已经被灌满了水。
“他们两个人也太好了吧,”穆南洲感叹道,“帮我们打扫屋子竟然这么尽心尽力。”
确实太周到了,顾念栖想起自己床头放的那瓶防虫喷雾,这些肯定不是顾凌风能想到的。
这边的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很硬。
顾念栖睡不惯,翻来覆去半天,她索性起身裹上外套,从包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屋内的摄像头都已经被完全遮住,她将东西揣进口袋,很轻的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皎洁,虽然没什么路灯,但还是能勉强看清道路。
她走了一阵,找了一个任何摄像头都照不到的小路旁,衔上一支烟,刚点燃,她便听到有脚步声缓缓朝这边走来。
第33章 Chapter 33
◎从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不远处的人影穿过银辉映照下斑斑驳驳的树影缓缓走近, 宽肩窄腰,腿很长,双手闲散地揣在裤袋里。影子也拉了瘦长的一道。
顾念栖半侧过脸, 见是他便收了警惕, 兀自在道牙旁的一棵玉兰树下蹲了下来,浓艳又淡薄的眉眼模糊在唇畔和指尖弥散的烟雾里。
听到他问了句还没睡, 她淡淡嗯了声,目光落在远处被夜色朦胧成一片的山间,未动,
直到视线被一双裤脚宽松的长腿阻隔。
她没有抬眼去迎合, 却仍能感受到他在她面前停留了片刻, 然后俯下身, 在清冽气息取代薄荷烟气充满她鼻间的同时,她的细腕被修长指节轻捻起,径直拉向他唇边。
柔软触感贴上她夹着烟的指间,带着点晚风浸润过的冰凉, 而与之同来的鼻息却温热, 痒意微不足道却仍激起很轻的颤栗, 让正燃烧着的烟管险些滑落。
睫毛被牵引般掀起, 她看到他瘦削锋利的下颌,和喉结嶙峋的线条,
距离不过咫尺,呼吸也一瞬间凝滞。
宋宴辞就这样就着她的手吸了口烟,初次尝试刺激的他微微皱了眉,松了她的腕, 背过身去咳了几声。
这是女士香烟, 已经是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一种,
顾念栖微抬起下巴,看他正小幅度颤动的背影,“你没抽过烟。“
答案很明显,显得她像在自说自话。
纤细的手臂就那样搭在膝盖上,她的视线落在垂在指尖的那一点猩红,“就连那段时间都没想过碰烟吗。”
那段时间,指的就是宋宴辞被全网黑的最惨烈的那段时间。
“本来就在被那些虚妄的人言伤害,又要搭进去我的嗓子,”他很快平复好了气息,语气又恢复到了日常散漫的样子,“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是他的性格,顾念栖唇角牵了牵,在他的音乐和前途面前,没什么事是值得相提并论的,
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不足以让他侧目。
“那你刚才抢我烟算怎么回事。”
“对你青睐的东西有点好奇,”他松松垮垮地站着,小小的一轮弯月悬在他身后的夜空,还被他发顶遮住些许,堪堪露出一角,
“但感觉这东西没什么好抽的。”
顾念栖将烟衔回齿间,须臾,才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确实没什么好抽的。”
“那你是为什么。”宋宴辞转过身,就站在她侧前方面对着,目光带着雾霭般,越过眼前散落的额发,静静落在她身上。
顾念栖闻言,气息间似乎带了声哼笑,“因为,我有病啊。”
宋宴辞眉头略微压了压,觉得她只是在说笑,“我是认真问你的。”
晚风带着凉意经过,卷的玉兰娇嫩的花瓣簌簌落下,也将花香卷了出来,沉甸甸地融在空气中。
顾念栖抬手拢了下被风吹在脸上的发丝,沉吟了须臾,“别问了。”
她说着,半仰起头,微挑的眼眸望向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有点媚,有点冷,像隔了层单向玻璃,从外望过去觉得清亮,却看不透背后是怎样一番光景。
“别问了,就像我从不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一样。”
“于事无补,没有意义。”
接连掠过的风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宋宴辞放在口袋间的手微微收紧,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低哑,“息息,我从没想过不告而别,”
“我也,从没想过要跟你分开。”
顾念栖微垂的睫毛颤了颤。
她信他不想,但事实如此,她也不敢去问在他心里的那杆天秤上,她和他的事业,究竟哪一个更占上风。
这样的想法听起来矫情,她也不会真的希望他为了她做出任何抛弃事业的事,
或许她可以不计较过去发生的那一切,无事发生般和他一如既往地相处,但她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担心,她大概接受不了被再一次抛弃。
“你能明白吗,”顾念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说我寄给你的那一百封信,勉强可以记载我们从小到大的十八年,但分开这的这九年,空白了就是空白了,
“填不满了。”
“我不觉得。”他声音很沉,又好像有些无力。
“我们之间还是多点分寸感吧,尤其是在有镜头的地方,”她将烟蒂按在地上捻灭,又用纸巾包好塞进了口袋才站起身,“走到今天都不容易,影响了事业也不值当。”
“要下雨了,”她感受到点点冰凉滴在脸上,抬头望了望天,“回吧。”-
第二天一早,顾念栖就被工作人员的敲门声吵醒了,一看时间才六点。
昨晚回来真的下起了雨,还不小,她听着雨声到半夜才睡着,这个点还很缺觉,半阖着眼摸过外套,艰难爬起来去开门,心里想着这真的是谭靖说的那个慢综艺吗,
根本一点也不慢。
pd和摄像站在门外,“念栖,现在要去广场领早餐和任务卡,去得早可以挑选,先到先得哦。”
又是先到先得,顾念栖无奈抓了把头发,工作人员话音刚落,她就跑了出去,
跟拍大哥愣了一下,也飞速追了上去。其他工作人员反应了片刻赶紧去敲隔壁穆南洲的房门,“快起来,你队友已经跑了!”
走到去广场的岔路口,又很巧的遇到了宋宴辞。
他似乎是终于听进去了她昨晚说的话,没有要一起走,也没有要争抢的意思,跟她说了声早,依旧慢悠悠地走着,落在她后面。
山道上很静,看样子她算是最先出来的,于是顾念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调整着呼吸,也终于有空四下观望起来,
昨天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直到现在才顾上欣赏这小山村的景色。
住在山野间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在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笼罩着层层云海,似梦非幻,美的有些不真实。
走在乡间的石板路上,能听得鸟儿振翅,虫鸣阵阵,许多人家散养的鸡鸭都在路边悠闲地散着步。在经过村民家的围墙时,还会惊动里面的看家犬,传来几声凶狠的吠叫。
道路两边是用不规整的大石头砌成的墙基,上面都渗出了碧绿的苔藓,看起来好像石头生出了嫩芽,早晨的微风清凉,卷来了树香和草香,也吹走了余下的一丝倦意。
宋宴辞就始终在顾念栖身后不远的距离走着,视线一直追随着她,除了偶尔地提醒一句小心地上的青苔之外并不多话,很安静,很和谐,让后面跟着的pd和摄像都误以为他们根本没听清规则。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广场,摄制组面前的地上放着三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面都有放着食物和一张任务卡。
“你们来的好快啊,”姚远说,“都不赖床的吗?”
顾念栖抱着臂,“赖床没饭吃。”
“这又是让我们自己选吗。”宋宴辞看着地下的几个篮子问道。
“没错,你们俩先选吧,”姚远说,“剩下的一个留给三组。”
顾念栖看了一下三个篮子,分别是牛肉米粉搭配油条,热米皮和花生粥,还有包子和豆浆。
“你先挑吧。”宋宴辞看向顾念栖。
顾念栖目光从每个篮子中仔细扫过,发现每个里面都垫着一张任务卡,便准备伸手去拿。
“不能看!”姚远赶忙制止,这丫头可太精了,“选到什么就是什么。”
顾念栖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看了眼姚远,又看向三个篮子,随后提起那个装着包子和豆浆的,“那我要这个。”
“那我……”宋宴辞还没说完,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跑步声,回头一看,顾凌风穆南洲和韩允朵肖冉之你追我赶的跑了过来。
“老宋快抢最好的别让给她!”顾凌风大喊着,牟足了劲超过其他人冲了过来。
顾念栖有点无语,“想吃最好的还不起早点。”
“你拿的什么,”顾凌风先凑过去看了眼顾念栖手里的篮子,又看向其他两个篮子,飞速的提起牛肉米粉的篮子,得意的看向顾念栖,“你是不是傻,有肉的你不拿。”
顾念栖干笑了一声,开始同情宋宴辞。
宋宴辞无奈扶额,看向顾凌风,“你确定吗。”
“我确定啊,”顾凌风把篮子抱的紧紧的,“谁都别想抢。”
“好了,那现在就请各组查看一下各自的任务卡吧。”姚远说。
“任务卡?”顾凌风一脸懵,然后在篮子里翻找出了卡片,“上山砍柴并劈好,带给村东头的张奶奶家,任务奖励一百元。”
“什么,砍柴劈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宋宴辞深深的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几个人都狂笑起来。
“笑什么,我们这活是辛苦了点,但可是有一百块,”顾凌风嘴硬道,“你们还未必有我们好。”
“我们的是和李叔一家上山采蘑菇,奖励一百。”穆南洲看了眼任务卡。
“我们是帮助王爷爷种莲藕,”肖冉之说,“奖励也是一百。”
顾念栖:“我们都比砍柴轻松。”
又是一通爆笑,引得顾凌风咬牙切齿,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你们现在回去收拾收拾,吃完早饭就前往对应的村民家里开始任务吧。”姚远说,“最先圆满完成任务的,还有一百块的额外奖励。”
听到这句,大家都纷纷快步离开了,顾凌风还不服的抱着篮子站在原地。
宋宴辞把他拽走,“还站着干嘛,收拾收拾砍柴去了。”
虽说是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但考虑到上镜需求,回去换衣服洗漱完吃了早饭,就有化妆师来帮他们化妆做造型,只不过都弄得十分简单。
收拾妥当之后,顾念栖和穆南洲的采蘑菇小分队便出发了。
两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李叔的家。
李叔五十岁左右,朴实健壮,性格爽朗,李婶也是朴实善良,很热情的迎接了他们。一番客套之后,李婶拿了两个背篓给他们就让他们跟着李叔进山去了,还说中午给他们做好吃的。
这次其实主要是采香菇。
进了深山,树木越发的茂密了起来。李叔告诉他们要顺着阴湿的地方找,很快就看到了一棵倒塌的大树,走到近前发现树干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香菇,有的大有小,也有的已经腐烂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景,还是有些惊讶的,一棵树上竟然能长出这么多的香菇,立马拍视频发到了六人的微信小群里。
顾念栖顺便对着镜头温馨提示,“有密集恐惧症的朋友请及时闭眼。”
观察了片刻,他们就跟着李叔开始采摘。没想到这一棵树的香菇就多到让他们三个人摘了半个多小时。
后来他们又陆续发现了好几个棵长满香菇的大树,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装满了三个背篓。
南城的大山里到处都是宝,除了香菇还有好多菌类,李叔又给他们讲着怎样辨别野菜,顺道又挖了一堆带回去,期间还碰到了背着树枝往山下走的宋宴辞和顾凌风,
几个人就顺路一道下山。
虽然摘蘑菇没有费多大力气,但是爬山却是很耗费体力的,再加上雨后的泥土湿滑,很难行,
顾念栖在低头躲避树枝的时候,一个没留意,脚下一空,直直从一个土坡上滑了下去。
宋宴辞走在最前面,但听到动静率先就跑了回去,
顾念栖赶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仍坐在原地没起来。
“怎么了。”宋宴辞以为她是伤到了哪,俯下身,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我没事,就是裤子,”顾念栖皱了下眉,虽然想让他离自己远点,但这样的窘境似乎只有对他才得以启齿,“刚才好像被划破了。”
“没事吧。”顾凌风和穆南洲也回身走过来,就看到宋宴辞放下背上那捆柴,毫不犹豫的脱了外套裹在了顾念栖的腰间。
作者有话说:
辞哥:分寸感是什么
第34章 Chapter 34
◎上车,带你私奔◎
宋宴辞脱下外套, 俯身就着她坐在地上的姿势,拎着外套的袖子往她腰间环去。
他的冲锋衣下面就只穿了一件纯棉的T恤,很薄, 能隐隐透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俯着身子,深黑瞳孔满满都是认真神色, 距离很近,温热气息若有似无拂过她面颊,太过暧昧。
“不用了,”顾念栖赶忙推住他手臂, 伸手去拉自己的外套, “天冷, 你还是穿着吧,我用我自己的就行。”
“知道天冷就别拒绝,”宋宴辞将她半拉下的拉链又不由分说地给拉了回去,灵巧指节两下将自己的冲锋衣在她腰际打好结, “我背那些东西下山会很热, 你就当帮我分担了。”
说完, 他示意后面的摄像镜头都回避一下, 然后将一只手臂递给顾念栖,让她借力站起身, 在她起身的同时,另一只手很快速地整理好她身后的衣摆。
在确认她无恙后,他从裤子口袋拿出一袋独立包装的湿巾,撕开, 让她擦拭被潮湿泥土染污的双手。
他表现出的紧张程度远远超过普通成员之间的关怀, 两人之间一系列自然的动作又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现场除了他们两人的低语和衣服面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其余人都不由自主的噤了声,一旁的pd和摄像师更是静静站在原地,连挪动一下都怕发出响动破坏氛围。
“怎么了顾念栖,你裤子是不是破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刺啦一声,”还是顾凌风看气氛过于微妙,率先开始打破沉寂活跃气氛,“这是什么牌子的裤子啊,说出来给我避雷一下。”
“没有。”
顾念栖刚准备开口,宋宴辞就沉声接上了话,“她穿的裤子是浅色,被泥土弄脏了不好看。”
“偶像包袱什么时候这么重了,”顾凌风嘀咕了声,看她没事也不多耽搁,招呼着大部队接着下山了。
“这个给你,”宋宴辞挑了根表面平整没有多余倒刺的长木枝,将尾部递给她,“牵着跟我走。”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没给她拒绝的余地,顾念栖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握了上去。
走了一上午,几个人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殆尽了,李叔家离他们上山的入口处比较近,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一院子的饭菜香味,饿意都止不住的上涌了起来。
顾凌风和宋宴辞原本是要直接去张奶奶家劈柴,继续完成任务的,但已经到了门口,李叔盛情邀请两人先进来吃完饭再说。
顾凌风坚定的好胜心被饭菜香味,和李叔李婶的热情勾的军心不稳。
顾念栖这组已经完成任务,于是他便拿出手机去刺探韩允朵和肖冉之那组的进度,看到两人发在群聊里,正蹲在泥塘边上吃盒饭的视频,说她们没想到这片泥塘竟然这么大,吃完饭休息会下午还要接着干。
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欢天喜地的就进了李叔家的院子。
顾念栖说要先回去换一下衣服再来,这回宋宴辞倒说没要跟她一起,跟着一行人消失在了院门内。
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换衣服没什么好拍的,顾念栖就让跟拍组都去休息,一个人缓缓走在山道上,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拜托谭靖到时候去盯一下剪辑,把一些能够引起遐想的片段都给剪掉。
绑在腰间的袖子随着她的步伐微微甩动,她垂眸,手指勾起袖口,都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皮肤附着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刚上初中那会,有次她也摔得很惨。
那时学校组织了素质拓展活动,全班同学分成男女生占比平均的两组,比赛翻越逃生墙。
考虑到他们的年纪和身体发育水平,墙设置的不算太高,被人用手掌托起基本就能够到顶端。
顾念栖当时是全班女生中最高的,因此一直在下面帮着下面男生往上送人,组内的女生全都上去了才轮到她。
全班最高最壮的那个男生主动凑过来要托她。
这个男生刚开学时坐她后桌,示好被拒绝后,他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总是明里暗里的针对她。
顾念栖很想拒绝,但比赛记着时,她也不敢耽误大家时间,踩上他和另一个男生的脚,扒着墙面,被颤颤巍巍地往上托。
然而就抬到离地面不到半米的距离时,高壮男生忽然支撑不住似的松了手,顾念栖重心不稳,整个人一下子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初秋的申城还很热,她原本就穿着夏季校服,粗砺的塑胶地面瞬时蹭破了露在外面的皮肤,校裤的膝盖的皮肤连带着布料都被磨破,让她当时就疼的动不了身,连声音都很难发出来。
偏偏这个男生还很夸张的大喊大叫着,“我靠顾念栖你也太胖了吧,有这种活动也不知道提前减减肥,这么重不就是来拖后腿的吗。”
这一下子就引来了道道目光,高墙上的女生们,身旁围拢着的男生们,道道目光和窃窃私语全都审判似的落在她身上,让她一时间无地自容。
青春期会发胖原本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顾念栖实际上也并没有长胖多少,只是因为身高和有些浮肿的原因,看起来不太苗条。
她本来就因为这一生理现象有些自卑,时常想着减肥,但都被陈皖和宋宴辞劝了回去,说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但她仍会畏惧旁人嘲讽打量的眼光。
顾念栖很艰难地撑起身子,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羞耻涌上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但仍旧倔强的不让它流出来。
宋宴辞就是这时从另外一组的场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的,撞的那个高壮男生一个趔趄,在后面骂骂咧咧,但宋宴辞丝毫未分给他一丝注意力。
“没事吧,”他小心翼翼扶她半坐在地上,“还能走吗,我带你去医务室。”
顾念栖咬着牙点点头,“我要先完成比赛。”
于是她就在众人视线的围观下,被宋宴辞一个人托着爬上了墙,又被他从另一边接了下来,当场就背着她跑向了医务室。
宋宴辞从小到大都是瘦而长的体型,穿着衣服看起来有点单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也就是这时,趴在熟悉又宽阔的脊背上,她隐忍了许久的泪水才决堤般往下落,淋湿了他校服藏蓝色的衣领。
“没事的,”他说,“你看我比他瘦,个子也没他高,但背你抱你都是轻轻松松,说明你一点也不重,”
“一个体型比你大那么多,但连举起你的力量都没有,该自卑的是他,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顾念栖抹着泪水,却是实实在在听进去了。
后来宋宴辞因为这件事,还跟那个男生打了一架,揍的那人鼻血横流,没占到一丝上风,而宋宴辞右脸,现在看起来已经并不明显的疤痕,也是那个时候被凳子腿擦过留下的。
因为那道疤痕,他还失去了当时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顾念栖看着腰间布料打出的精巧的结,忽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没变。
走了没一会,身后传来一阵引擎吭哧吭哧的声响,她没抬头,下意识往路边躲了躲,而这声响的来源却一下子很平稳地停在她身前,喇叭很耀武扬威地响了两声。
顾念栖抬头,见是一辆三轮车停在眼前,宋宴辞正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握着把手,坐的松松垮垮。
他微扬着下颌,侧眸看着她,黑色碎发随着迎面而来的风散满飞扬,神色很拽,颇有一副将三轮摩托开成重型机车的即视感。
他冲她很痞地歪了下头,“走啊,上车。”
“干什么。”顾念栖打量着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这么一辆车。
宋宴辞唇角微微牵起,一双好看的眼睛隔着正午的微风和暖阳,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
他说,“带你私奔。”
他说这话时,顾念栖恰好对上他的眼神,漆黑深邃,眼底沉淀着与他散漫身形截然相反的浓稠底色。
瞬时一阵微弱的嗡鸣声从左耳贯穿到右耳的耳膜,顾念栖怔在原地,
那张任何相机都无法拍出真实模样,每个时刻都留存在她心里的惊人轮廓,现在就这样处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对她说,
“带你私奔。”
惊异不过须臾,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眼,抬脚便要走,宋宴辞长臂一伸,拽住她的袖子,笑了几声,“开玩笑的,上来吧,我送你回去,爬了一上午的山不累啊。”
顾念栖转过身,无视了他示意自己坐在前面的动作,一步跨进了后面的车厢里,“走吧。”
三轮摩托就这样在山道上缓缓行驶着,顾念栖屈着腿,靠在车厢上,忍不住问道,“顾凌风说先吃饭你就真的由着他来啊,万一三组发视频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的怎么办。”
“你真的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吗,还挺有心眼的,”宋宴辞笑,“不过来这个综艺不就是放松的吗,如果太在意输赢,反倒会错过很多享受生活的机会。”
“比如现在载着你,在大山深处兜风,以前我们可从没体验过。”
他的声音被风从身后吹进她耳朵里,顾念栖眼睫很缓地眨动了下,望着倒着滑过的风景,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好像的确是一个,连阳光和微风都眷顾的午后-
这边靠近川渝地区,饭菜口味重,很合几人的胃口,连顾念栖都破天荒的多吃了一碗饭。
临走的时候,李婶给他们装了许多香菇和野菜,告诉他们这两样包饺子很好吃,还送给他们一大瓶自制的辣椒酱和酸豆角。
顾凌风笑开了眼,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说以后抢不到食材也不用担心了。
顾念栖和穆南洲完成了任务,照理是可以回屋去休息了,但顾凌风硬拉着他们去张奶奶家,说他们回去了也是无聊,不如去帮他们劈柴。
穆南洲说对肖冉之和韩允朵不公平,人两个女生都没说要帮忙。
这时跟拍pd接到通知,说三组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二组成为今天的最后一名。
顾凌风整个人都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中了她们的计啊,群里那个视频根本就是她们放出来用来迷惑我们的。”
“你才知道啊。”顾念栖笑了声。
“那你们这下可以去给我们帮忙了吧,已经没有不公平了,”顾凌风抱臂开口,脸皮很厚。
于是姚远干脆让所有人都集中去张奶奶家,一会结束顺便把后采做了。
张奶奶是村里的孤寡老人,快八十岁的年纪,白发苍苍,但身板倒是硬朗。
她刚吃完午饭正在收拾厨房,见到几人进来,赶忙乐呵呵的从柜子里翻出一些糖果瓜子来招待他们。
而一向慢热,对什么人初见都冷淡的顾念栖,破天荒的走上去和老人寒暄,还主动帮她整理厨房。
宋宴辞很敏锐的注意到她在看到老人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第35章 Chapter 35
◎带你点男模◎
顾凌风从网上搜索了几个劈柴的视频, 看视频里的人劈得轻松,于是就觉得简单的不得了,身先士卒拿起了斧子, 却不得要领, 用尽蛮力也劈的费劲,急的他跳脚,
其他几人就站在一旁围观,边哈哈大笑。
张奶奶也被他逗笑,上前给他指导着要领,又手把手的教, 他学的也快, 在连续顺利劈好了几根木柴后, 又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教会技巧后,几人都示意张奶奶去休息,但老人家一定要在旁边看着他们,于是顾念栖搬了把凳子过来, 扶着她坐下, 回想起老人刚才给他们示范时, 拿着斧子略有些颤巍的样子, 有些担心,“奶奶, 这些活平时都是你自己干的吗。”
张奶奶笑着摆摆手,“乡里乡亲的对我都特别好,重活都不用我自己干的,菜和粮食也老往我这送, 吃喝都不愁, 过的安逸得很。”
听起来是邻里之间经常走动的样子, 顾念栖稍稍安心了些,“那您身体都还好吧。”
“人老了都一个样,我已经算很不错的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给旁人添麻烦,”老人一头整洁的银丝在日光下似乎还泛着好看光泽,语气很爽利轻松,“就是偶尔这个心脏会有点不太舒服。”
心脏,顾念栖刚安稳下来的心猛然间慌了一瞬,急切道,“严不严重,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看把你紧张的,”张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什么大事,我儿子去年回来带我去市里的医院检查过,现在也定时给我寄药回来,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也不能大意,”顾念栖蹙着眉,“奶奶您有手机吗。”
“有,不过我也只会打电话,别的就不会用了。”张奶奶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顾念栖看。
“跟您最熟悉的邻居是哪一位。”
“这个。”张奶奶拿远了手机,眯着眼翻了翻通讯录,然后指了指一个号码。
顾念栖便将这个号码设为了紧急联系人,“您以后如果身体不舒服,但身边没有人在的话,就按两下这个键,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帮你了。”
她说完,又接着往通讯录里存下了一串数字,“这个是我的号码,虽然节目录完我就会离开了,但您以后如果有任何的困难,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尽可能帮您的。”
“你这小丫头心可真善啊,”张奶奶爱怜地看她,“他们都说你们是大明星,让我要多注意点,但我看你跟我孙女一样,都是好姑娘。”
宋宴辞将这一切都揽入眼底,原本在拍顾凌风劈柴视频的手,不着痕迹地移向了一侧,一老一少在暖融光影下的身型,被定格在相机的画面里,温馨且动人。
待到二组的任务完成后,导演组找了院子里光比较好的一处做后采,后采的内容基本就是对上一个环节的感想和印象深刻的部分之类的。
轮到顾念栖的时候,pd多加了一个问题,问她为什么听到张奶奶有心脏病史会如此紧张,还会想到帮老人设置了紧急联系人之类的安全措施。
注意到顾念栖神色黯然下来,pd又赶忙补充道,“没关系,不回答也可以。”
“因为,”顾念栖压抑着情绪出了口气,尽量稳着语调开口,“很多年前,我奶奶就是因为突发心脏病,一个人猝死在了家里,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
“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也跟张奶奶差不多大的岁数了。”
她眼睫微敛,克制着眼眶泛起的酸涩感。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顾锦程借口去国外工作,实则治病,顾念栖就被托付到了奶奶家,祖孙两算是在国内唯一的亲眷,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她从来都不会想到,也就是半年后,自己去京市考试,仅仅几天的功夫,人还没从京市回来,就接到了经常来往的邻居阿姨的电话,说几天没见奶奶出来,敲门也没人开,就用门口藏着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查看,就发现奶奶倒在客厅的地板上,早就没了呼吸,身子都硬了。
她可能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回到家,看到走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被装进棺椁,成为一副遗像时的心情,
后悔,自责,纷乱繁杂的情绪弄得她那时几欲崩溃。
很快的平复过后,顾念栖抬起眼,平静地望着镜头,“我就是,希望全天下每个老人都能够有人陪伴,健康平安,颐养天年。”
宋宴辞站在不远处,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了进去。
他敛了视线,默不作声地走出了院门-
村里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其实就是茶叶,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茶园,每天出去都能看到村民穿梭在茶田中劳作着,还有自己的制茶工坊。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任务就是跟采茶制茶有关,发酵烘焙提香炒制,第一次知道制茶还有这么多道工序,和这么多样的机器,都涨了不少的见识。
第五天的时候,姚远就提前公布了最后一天的任务,成员们要给村民举办一个告别演出,还说明天将会有两位嘉宾来参与助演,具体规则等嘉宾来的时候再公布。
顾念栖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吴曼曼,还有景霄,
作为景霄的专属造型师,虞谣也跟着一起。
也就是不到一周的时间没见,顾念栖感觉虞谣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有点恹恹的。
虞谣是个憋不住话的,趁下午休息的时候跑来顾念栖房间,门都没关就有气无力地去抱她,
“我真的好蠢啊,之前还一直觉得苏浩宇神神秘秘要跟我求婚,我想分手还觉得不好开口,结果他根本就是在绿我!”
顾念栖闻言惊异,但又并不觉得太意外,她一直就觉得苏浩宇不是什么好人,而且那天和虞谣逛街时,路过QC门店时,看到的人很像是苏浩宇,当时他正亲密地揽着一个女生在店里挑挑选选。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虞谣是因为她跟苏浩宇见面次数寥寥,不想在并不确定的情况下给虞谣平白添堵,但现在看来,那天那个人八成就是他。
没想到虞谣这种各方面条件都极其优越的女生也不会被珍惜,顾念栖心里又生气又庆幸,早点摆脱渣男也是好事,
“你是怎么发现的,不是最近都没和他见面吗。”
“这就不得不提到最最恶心的那件事,”虞谣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我不是跟他说我去出差吗,结果他竟然把外面的女人带我家去了,如果不是我回家取东西,都不会知道他在我家干了这种龌龊事。”
“留证据了吗,”顾念栖问,“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在社交平台上传过和他的合照吧,粉丝是不是都知道他是你男朋友,我怕你们分手这事他会倒打一耙。”
“留了,我进门发现不对劲就开始录像了,而且我家客厅也有不同角度的监控,但没让他察觉,”虞谣捏着拳头,清清纯纯的一张小脸很难得露出这副恶狠狠的样子,“如果他敢整什么幺蛾子,我绝对让他身败名裂。”
“还好那房子是租的,也快到期了,我直接退了连夜搬家,”她歪倒在顾念栖肩上,“气死我了,为什么我虞谣的人生里会有这样的黑历史,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他谈恋爱,想吐。”
“没关系,一个渣男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顾念栖摸了摸她的头,很淡然地挑了下眉,“等回去顾大人带你点男模,什么样的没有,他找一个你找十个。”
“好啊,”虞谣疯狂点头,“那我要点个景霄那样,风流又绅士,禁欲又纵情的那种。”
两个人讨论的正在兴头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刚才说回去要点什么。”
顾念栖猝不及防颤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宋宴辞正抱臂斜倚在门框旁,逆着光看不清面色,但仍能感受到视线散发着一股寒意。
虞谣看顾念栖刚才还淡然且游刃有余的面色,划过一丝不常见的紧张情绪,正想笑,而这时景霄也慢悠悠出现在了门口,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
“虞小谣,你刚说你要点谁。”
作者有话说:
口嗨两姐妹被抓包时刻
第36章 Chapter 36
◎色.诱可耻◎
“你听错了, 我什么都没说。”虞谣瞬间怂了,欲盖弥彰地看了眼手机,然后很不讲义气地丢下顾念栖就往外跑, “那边有工作叫我了, 我先走了。”
“你的工作就是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除了我之外的人敢使唤你。”景霄长腿一迈, 好整以暇地跟上她的脚步,虞谣跑多快他就跟着走多快,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屋前,有来有往的说话声也逐渐听不清。
顾念栖带点埋怨似的叹口气, 这个虞谣, 只顾着自己保命, 根本不顾姐妹的死活。
这样想着,她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但又恰好和宋宴辞的目光遇上,轻而易举地被他捉住。
他还那样抱臂靠在门边, 一双漂亮的眼睛懒洋洋地眯着, 一贯闲散的模样, 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的弧度透出些危险意味。
顾念栖很小幅度地抿了下唇, 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只不过还是留下些不自然。
她暗自腹诽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 拿起桌上的水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很随意地问道,“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下一趴快开始了,在广场录, 先去我们屋通知的, 就顺路过来叫你, ”宋宴辞唇角轻飘飘勾了下,“没想到刚好听到了些意料之外的。”
顾念栖没接话,找到镜子很快整理了下妆发,然后就径直往出走,宋宴辞直起身子跟上,慢悠悠接着道,“看来顾老师平时爱好挺多。”
“有点爱好很合理吧。”顾念栖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涵义。
“哦,”宋宴辞扬下眉尾,“所以一般一次多少钱。”
顾念栖很想说她哪里知道,但为了不落下风,依旧一副风月场熟客的淡然姿态,信口胡诌道,“不贵,也就几万。”
“几万,”宋宴辞眼睫合敛似在思考,没再说话,就在顾念栖以为这个话题终于这样过去了的时候,他又冷不丁开口,问的正经,
“那你觉得我行吗。”
顾念栖被呛到,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语气还是尽量维持着之前的淡然,“我只喜欢经验丰富的,你觉得你行吗。”
“陪你吃陪你玩谁能有我经验丰富,”宋宴辞快走两步,超过她时又回身,倒退的姿势让他能够将她任何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如果你还需要别的服务,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学。”
顾念栖好气又好笑,咬了下内唇,很想问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像这种人,但他这时却忽然止住脚步,让她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而宋宴辞好像就在等着她往上撞似的,站的稳稳当当,没有用手去扶她,仅用身体接住她迎面而来的力道。
他的外套敞着,里面穿了件单薄内搭,由是顾念栖撞上去的当下,就感受到了他浸透在贴身布料上的体温,混杂着体香和洗衣液的味道,在微凉山风中显得格外暖融舒适。
重心不稳之下,顾念栖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胸膛,入手是软里透硬的温热触感,似乎还能隔着皮肉和骨骼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的手没忍住多停留了两秒,而后便感觉耳畔热意弥漫,他的吐息混着轻笑一起擦过她颈侧。心率没出息的飙上了高速,顾念栖慌忙收手,掌心垂落间又没留意擦过他腰腹,触感较胸膛更为紧实,能够想象到轻薄衣衫下的身材是怎样的精瘦又干练。
“还满意吗。”
尾音上挑,有点懒,又撩拨的明目张胆,落在耳里麻酥酥的痒。顾念栖胡乱应了声,绕开他就要往前走,又被他紧接着挡住去路,
“我的脸和身材肯定比那些人要好,或许可以弥补一下经验上的空缺,”他神色带点蔑视般的倨傲,语气又正儿八经,“所以下次可以优先考虑我,有的事一回生二回熟,以我的领悟力,多来两次一定能让你满意。”
心机狗,原来故意让她摸然后在这等着呢,顾念栖一把推开他,“色.诱可耻。”
“被诱到了才会说可耻,”宋宴辞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我真的行,那天在月老庙解的签都说了。”
“说什么了。”顾念栖没回头,但又属实有些好奇。
“算了,到时候再告诉你,”他又很讨打地止住了话头,“怎么样,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事理应交给我。”
“行啊,”顾念栖沉了口气,转过身,睫毛微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试用期免费,试用多久也是我说了算,不然我会很亏。”
本意是想看他吃瘪,即便是开玩笑,这种霸王条款也很难答应,却没想到宋宴辞倒是很爽快地点了下头,“没问题,”
“为了以后能发展成长期合作,试用期很有必要。”
顾念栖瞪着眼睛看了他两秒,有风掠过,让他满头碎野性飞扬,锋芒尽显,但她却莫名觉得她现在说把他卖了他都能答应。
她轻嗤了声,转过身接着朝广场走去。
脚步不停,风也停不住,但她知道会在某个无法预料的下一刻归于悄寂-
广场上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摆了和人数相对应的椅子,只不过这次大家都涨了心眼,谁也没有率先坐下,穆南洲想去检查一下椅子,还被顾凌风拦了下来,说按照节目组的坑人程度,说不定碰一下都会有诈,弄得姚远哭笑不得,威逼利诱才让他们都坐下。
接着姚远请出接下来一期将加入常驻团的景霄和吴曼曼,欢迎过嘉宾之后才开始宣布规则。
任务名称是‘无排练告别晚会’。
依旧是两人一组,但表演项目由抽签决定,分组说起来是自由组合,但也是在抽签选到表演项目的基础上自由,只有抽到相同节目的人才能选择组成一队。
没有任何排练和彩排机会,呈现效果有一种未知的刺激。最后的胜负评比由现场的村民投票,获胜队伍的成员将获得一个能够在下期节目最终环节使用的特权,相应的,垫底组的成员也将在最终环节接受惩罚。
穆南洲和景霄抽到了相声节目,肖冉之和韩允朵抽到的是舞蹈,刚好继续成为一组,剩下的顾念栖宋宴辞顾凌风和吴曼曼则都抽到了唱歌。
顾念栖看着手里的小纸条,只觉得抓马,怎么好巧不巧又是唱歌。
镜头就在她身后对着,她从箱子里摸出纸条一展开,就立马被镜头捕捉到,连想偷偷换掉的机会都没有。
她只能认命地站到了唱歌的队伍里,而从上场就跟顾念栖表现的十分亲昵,一直念叨要分到一组的吴曼曼此时却默默远离了她,往实力最强赢面最大的宋宴辞身边凑了凑,小声说,“辞哥,我们一组可以吗,我唱歌还可以,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宋宴辞没看她,只说了句没人能拖我后腿,吴曼曼以为他是答应了,很开心地看向顾凌风和顾念栖,“那你们两个老搭档就一组咯,你们在剧组就配合默契,这次没有排练的表演肯定也没有任何问题的,看好你们。”
顾念栖能感受到她说这话时浓浓的违心,和不用跟她一组时的庆幸,礼貌性地勾了下唇角,淡淡道,“谢谢。”
也有点讶异宋宴辞的态度,他竟然没有拒绝。
“别这么有气无力,”顾凌风很大气地拍拍她的肩,“没有竞争关系我还是会罩着你的,放心,我们肯定第一。”
顾念栖摇了下头,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谁说你们两个一组,”宋宴辞抬眼瞥过去,“我还没同意。”
吴曼曼愣了下,“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
宋宴辞态度是锋利的散漫,“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好字了。”
吴曼曼有点尴尬,顾凌风揽过宋宴辞的肩,趴在他耳边很小声开口,“兄弟你就奉献一下吧,我俩在剧组已经受够她了,别再让她和我俩组队了。”
依旧是态度很明显的四个字, “不想奉献。”
“别着急,还有一轮签没抽。”姚远赶紧大喇叭息事宁人,“相声组过来抽逗哏和捧哏,舞蹈组过来抽曲子和视频,”
“唱歌组先抽伴奏和演唱,抽完才能分组。”
还分伴奏和演唱啊,顾念栖顿时感觉有救了,只希望自己能抽到伴奏,然而墨菲定律再一次应验,她拿到的依旧是演唱。
四个人的手是一块伸进箱子里抽的,围了一圈让摄像机拍不清,宋宴辞看到顾念栖看到纸条后瞬间垂下的眉眼,瞄到一旁顾凌风刚展开的纸条,很迅速的和他对调了一下。
“我不换,我都还没看清。”顾凌风正要喊,就被宋宴辞按住肩膀,“我的也还没打开,你不吃亏。”
“那你干嘛跟我换,”顾凌风满脸怀疑,“不怕换到不想要的。”
宋宴辞只留给他很莫测的两个字,“直觉。”
于是在镜头前展示时,抽到伴奏的是宋宴辞和吴曼曼,唱歌是顾念栖和顾凌风。
“伴奏没有限制,你们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用什么都可以,”姚远说,“现在可以组一下队,每队再派人过来抽一下演唱曲目。”
“我想自己一个人一组。”顾念栖看向姚远。
她的水平跟谁一组都只有拖后腿的份,更别说现在演唱这种重头任务还落在了自己身上。
吴曼曼不用说,根本对她避之不及,而如果跟宋宴辞一组,总会让她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些总是试图忘却的回忆。
这里面她唯一能心安理得拖后腿的人就只有顾凌风,然而现在还没办法分到一组,她不如跟谁都不要组队了。
“不可以,”姚远说,“这样剩下的人也不太好分。”
“抱歉顾老师,我兄弟来找我了,吴曼曼留给你了。”顾凌风看到宋宴辞朝这边走来,很同情地对顾念栖说道,
然而宋宴辞却是越过他,径直站到了顾念栖面前,“跟我一组。”
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不是来商量的,只是按照流程来通知她一下。
“兄弟你抛弃我,”顾凌风半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地准备控诉,就听到顾念栖轻飘飘来了句,“留给你了。”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去导演组那里抽演出歌曲了。
顾凌风:?
小丑竟是我自己-
姚远拿了四张卡片让他们选,宋宴辞让顾念栖抽,但她显然不相信自己今天的手气,还是宋宴辞说前两把已经把坏运气消耗光了,这把手气肯定绝佳,她才闭着眼,随便抽了一张出来。
然后她听到宋宴辞笑了声,“果然运气不错。”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卡片上是熟悉的四个字,
《夏天的风》。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偏偏让她遇到了这一种。
第37章 Chapter 37
◎这次有我◎
顾念栖时常会想起那个燥热和蝉鸣都来的很早的夏天,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里,宋宴辞坐在钢琴前,很耐心的逐个音符教她吐气发声。
黄昏余烬, 室内半暗不暗, 玻璃窗前的清隽身影被模糊成深色轮廓,动作却明晰,
他弹琴时腕很松,手臂带动着指尖在黑白琴键中游移,看起来松散随意,却有种熟练到极致的游刃有余,
溢出的旋律像是刻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舒爽慵懒是她对那个夏天最初的定义, 却没想到诸多不幸会叠加在一块接踵而至。
比赛那天她早已身心俱疲,登台的动力就是宋宴辞答应过的陪伴。
一个梦想要当演员的人从不好意思说自己怯场,而他实实在在是她安心的唯一标准,在他封闭录节目的那些日子, 她都是跟着之前他录下的琴声练习的。
之前一直没跟他提, 其实她想让他在比赛时也为她伴奏, 所以她没准备伴奏带, 只身一人站上了陌生的领域。
而他却在那天杳无音讯。
那时她站在台上,身后的钢琴前空空荡荡的, 现场人那么多,她掌心被汗浸湿连话筒都快要拿不稳,终于在满场的寂静中开口唱了一句,惶恐意识到根本不在调上,
在观众的唏嘘声与评委不耐的眼神与肢体中, 她的思维几乎停滞, 脑海中只来回浮现着其中一句歌词,
为什么你不在/问山风你会回来
但他没有回来。
地球是圆的,所有事也似乎都是绕着这个圆周循环往复,就像他们天南地北九年后又重逢,
就像他又将为她伴奏,唱之前精心准备却没完成的那首《夏天的风》。
看似回到原点,但遗憾又不知能否消弭。
“对了,晚会场地在村东头那条小溪旁边,”姚远的话将顾念栖从沉思中扯了回来,“你们自己在那边挑地方设计舞台啊,舞美也是会影响评分的,好好准备。”
“你这也太过分了姚远!”顾凌风忍无可忍喊了起来,“这样算下来我们一共才只有一天,又要准备节目还要搭舞台,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
“又不允许你们排练,时间不是正好用在舞台设计上,”姚远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挑战极限嘛,不逼自己一把怎么知道不行。”
“你来弄一个我看看!”
“好了好了,”看几人都一副想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架势,姚远赶紧放出杀手锏安抚,“这两天都不需要你们自己挣食材动手做饭了,今晚还给大家准备了大餐,就在晚会场地,吃完饭刚好可以在那边初步构思一下。”
顾念栖叹口气,原本她都不能确定歌是否能唱好,现在又来了个设计舞台,全都是她不擅长的事,难度对她来说跟荒野求生没什么两样。
“别担心,”宋宴辞垂眸看她,声音很轻又有份量,“这次有我。”
顾念栖抬眼,树影摇曳,很安静。
她捕捉到他眼里每一寸浮动的光影,没说话,但心却跟着浮动不停-
看来姚远的确是有些愧疚之心,晚餐是从未有过的丰盛,地点布置的也很有氛围感。
长桌临着小溪,昏黄烛光点缀其间,随着晚风忽明忽暗,沿岸的草丛中也布满了串串明黄色的小灯,像满天星辰坠落,也像萤火虫藏匿其间。
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食指大动,食欲较平时好了不少。
所有人都默认和自己的组员坐在一起,边吃边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商量着将舞台设在哪里合适,然而好几组都中意的一块三面被杉树包围的草地,已经插上了一面蓝色的旗子。
肖冉之觉得面前的菜都不香了,问姚远,“这不会是已经被人占了吧。”
“对,”姚远点头,“这块场地已经被夏天的风组征用了。”
“我去,”顾凌风吃惊抬头,握着筷子抱怨道,“早知道我就先抢了,你也没说什么时候占场地啊。”
姚远无辜耸肩,“你也没问啊。”
顾念栖也有些惊讶,她的确是属意那片地,但也不过就是经过时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已经被宋宴辞先行占了下来。
她微微偏头,看到始作俑者此时正八风不动地挑着碗里的鱼刺,对周遭射来的眼神置若罔闻。
“真是好速度啊。”景霄坐在宋宴辞旁边,啧了两声,拿了公筷去夹他面前的那盘鱼。
“当心点,这个鱼刺有点多。”宋宴辞头也没抬,但出声提醒道。
景霄正想说他今天怎么这么贴心说这种话,终于有点作为兄弟的自觉,这时就看到他将碗里挑好的鱼肉一股脑舀进了顾念栖碗里,“放心吃,都挑干净了。”
态度差距无比明显。
刚才一瞬间的感动顷刻间化为乌有,景霄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直想翻白眼,刚才哪是什么贴心提醒,这人明显是随口说了句自己挑鱼刺的心得罢了。
他就没变过,无论在哪里,从小到大心里第一位永远是他那个小青梅。
景霄随手将鱼刺拣到盘子里,抬眼看到对面,正蹲在导演身后看着图册啃包子的虞谣,
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口罩因为吃东西拉到了下巴底下,腮帮一鼓一鼓的,看图的神色却认真。
栗色长发拿一根化妆刷随意绾着,除了头发变长了,皮肤也白多了,细看跟小时候没多大变化。
狭长的眸子柔和了许多,景霄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
他不也一样,他们都一样。
只不过他变化太大,她认不出来,他也不想让她认出来,现在这样就很好-
“你对舞台布置有什么想法吗。”
吃完饭自行活动的时候,顾念栖站在他们选好的场地里问宋宴辞。
他在创作方面的天赋不仅词曲,更表现在舞美摄影诸多方面,总之跟舞台相关的他都很擅长且总会亲力亲为,这次归国后的几个舞台都是他自己参与设计的,效果震撼,极其出圈。
宋宴辞绕着几棵杉树走了一圈,仰头思考了片刻,朝她弯了下唇角,“交给我吧,你心无旁骛的练歌就好。”
“可是你还要准备伴奏的乐器,”顾念栖看他,她前面听到吴曼曼在抱怨伴奏的事,不知道上哪去弄乐器,自己做点东西又不会。
“质疑我专业?”
他眉尾微扬似笑非笑,仿佛她再多说一句都是对他能力的冒犯,于是顾念栖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从不说大话,狮子座的胜负欲也总是会促使他尽善尽美,相信他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顾念栖说,“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就好。”
“嗯。”宋宴辞很利落地点下头,“放心。”
顾念栖看他思绪明显都集中在了准备事宜里,又停住了脚步,“你就不担心我唱不好。”
“这首歌是我教的,”他的视线移向她,“我心里最清楚。”
“可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顾念栖静静看他,“我做不到的。”
“不是说了,”他叹口气,行至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子,距离越过安全线,近到他能嗅到她皮肤下每一缕无声绽开的裂纹,
“这次有我。”
作者有话说:
有你有你
第38章 Chapter 38
◎婚礼即视感◎
虞谣没和工作人员住在一起, 而是黏着顾念栖,自请和她一起住一号那间小破屋。
顾念栖同意,导演组也就没什么异议, 只是让虞谣在镜头前尽量减少和顾念栖的同框, 否则会影响后期制作的素材。
今天的拍摄在晚餐后就已经结束了,顾念栖准备回去, 虞谣没别的工作也就跟着她一起走,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下午没说完的事,然而说着说着,就发现顾念栖根本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 ”见她步伐迈的漫不经心, 眼神也略微有些涣散, 虞谣有些担心,“因为要唱歌紧张吗。”
顾念栖没说话,虞谣以为她是默认了,安抚似的轻晃了下她手臂, “放轻松, 你上次晚会就表现的很好, 现在已经成功渡过这个难关了, 这次肯定会比上次表现的还要完美。”
顾念栖朝她打起精神笑了下,微微摇头。
虞谣只知道她的惊恐症是因为一次和演唱相关的舞台, 却知道的并不细节,不知道这首歌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会再有任何一种旋律能让她每听一次,内心都会有一种触底的悸动和舒适,许多回忆都被瞬间牵扯着向上翻涌。
这首歌是她爱上R&B慵懒氛围的开端, 也是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开始,
也是在这首歌里, 她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他-
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宋宴辞都不见踪影,也没说要找她帮忙,顾念栖没别的事,就找了处没人的地方放着伴奏,一遍遍的练歌。
山间清净,只有风晃过茂密枝叶的沙沙声,夹杂着不知名的清脆鸟叫,很能让人平静的白噪音,而她内心却浮躁,杂念丛生。
过去现在形成纷乱光影在她脑海纠缠,哪怕旋律已经刻进脑海,通过声带传入空气的音符依旧是不成形。
恐惧怯懦退缩和拼命想要克服的力量彼此冲击,直到下午pd打来电话叫她回去做妆造时也没分出胜负,脚下只有烟头落了一地。
没时间了,她闭了闭眼,索性听天由命,反正她唱歌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就被嘲习惯了。
虞谣就在她们房间,摆好了各种彩妆工具,熨好了带来的服装等着给她做造型。见顾念栖回来,她拎着几件挑好的裙子就上前去对着她比划,同时也捕捉到了她身上有些浓郁的薄荷味烟气。
“姑奶奶,你是去练歌的还是去抽烟的啊,都要表演了还不知道保护点嗓子,”虞谣皱眉抱怨,找了瓶香水过来就朝她身上一顿喷,压压烟味。
“你怎么在这啊,”顾念栖被浓烈的香水味道熏的皱了下鼻子,靠进椅子里,神色有些疲倦,“不是应该去给你们景老师做造型吗,你可是他的专属造型师。”
“我来肯定首先是要把你打扮的美美的啊,而且他也不知道去哪了,找不到人,”虞谣把龙门衣架拉过来,让她挑上面的衣服,“他的造型简单,给你弄完我再过去,来得及。”
“我还以为难得有你不重色轻友的时候,”顾念栖挑了下眉尾,拨弄着架子上的衣裙,“原来是因为找不到人。”
“别污蔑我,”虞谣赶忙正色澄清,掐住她的肩膀晃啊晃,“我原本就是打算要先来打扮你的,这些衣服都是知道你们会有表演专门给你带的,有点良心好不好。”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相信你,”顾念栖拍拍她,示意她别再晃了,原本就不清晰的脑子再晃真的要成浆糊。
虞谣这才放过她走到一旁,手肘搭在龙门架上,“挑好了吗,想穿哪一件,我根据衣服给你搭配妆发。”
顾念栖指尖扫过一排各色衣摆,最终拎出来了件纯白色的连衣裙。
过脚踝的长度,款式跟它的颜色一样简单柔软,却让虞谣眼前一亮,“想到一块去了。”
歌曲本身就缠绵清爽,而舞台不管最终被布置成什么样,都是在一片绿色里,那白色就是最为搭配的色彩,造型也不可以复杂,否则只会过犹不及。
虞谣想到的是专业层面,而顾念栖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记得,自己当年穿的,也是一件纯白色连衣裙-
说是晚会,但因为晚上村民准备了送别宴,表演下午四点就已经开始,几位成员都意外发现自己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全都到场了,估摸着是节目结束来接人,顺便看看最后一个环节。
观众席设在溪边,四个舞台以弧形错落在对面,都被幕布围着,看不清里面什么样。
姚远安排的也很处心积虑,让每组的一个成员在妆发完毕后就待在各自的舞台里,另一个成员则待在外面,只有上场时幕布拉开才可以见面,不给一丝提前走台彩排的机会。
顾念栖就是待在外面的那个,一切都是一片空白,这无疑让她更紧张,不宁的心神让山风都显得燥热,而掌心却始终冰凉微潮。
他们抽到的出场顺序在最后。
前面三组都各有亮点,韩允朵和肖冉之在各色野花中跳女团舞,舞台妆造和舞蹈都无比甜美少女心。
吴曼曼一手摇着用矿泉水瓶装进沙子做成的简易沙锤,另一手拿着根树枝敲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片锣,满脸的不情愿,偏偏顾凌风在这样简陋难以衔接的伴奏中还唱的卖力,效果简直比景霄和穆南洲那组夸张的相声表演还要搞笑几分。
“下一个节目,是由宋宴辞和顾念栖带来的歌曲《夏天的风》,”姚远拿着话筒充当起了主持人,“大家掌声欢迎。”
在摄制组那边站着的方然安安和虞谣鼓掌加欢呼,一个比一个卖力,疯狂隔空给她加油。
顾念栖深吸口气,接过pd递来的话筒,从座位上站起身,缓步走向他们的舞台。
工作人员适时将幕布扯下,只一刻,低低的抽气声和惊叹声在空气中交织。
顾念栖也愣在了一步之外。
别的组或多或少都搭了台子,或者是用地毯之类的道具象征,但他们没有,草坪即是舞台。
苍翠的绿地被附上了一层雪白的玉兰花瓣,四周的云杉枝干也被藤蔓缠上了玉兰花,以弧形将每棵树串联在一起,像极了用鲜花扎成的拱门,白色轻纱缠缠绵绵浮动其间,好浪漫。
宋宴辞正站在侧后方,面前支着一架看起来有点年头的电子琴,还立着一支麦。
他一身黑色休闲高定,宽肩窄腰,腿比架起的琴身还要长,站姿是一如既往的随性,也一如既往惹眼到不行。
幕布拉下的那瞬间,他抬眸,很精确对上她悬浮惊异的目光,笑意柔和,手臂一抬,朝着他斜前方的位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动作是他独有的那股散漫,但在他的穿着和这样的场合下,又显得隆重富有仪式感。
树林繁密,阴影遮挡下的场地有些暗沉,而这个时间点,一束白金色的日光透过云杉茂密的枝叶层,恰好落在主唱所站的位置上。
心跳在静谧里浮沉燃烧,她迎着他深海般测黑,又如同浅溪般清冽的眼神,缓缓上前,在那束光里站定。
她今天的打扮很素净,及腰长发被拉直,柔柔顺顺地垂在身后,发际是虞谣帮她编进去的玉兰花,是讨论发饰搭配时顾念栖突然的想法,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契合。
温润指尖在不太灵敏的琴键上穿梭,老化的琴音也被轻而易举组合成了动听的旋律,化成她最熟悉的伴奏。
模糊丢失的记忆好像一下子蜂拥而入,话筒举至唇边,一切都是那样顺畅又自然。
四周纱帘连同她的裙摆一起,被拂落又扬起,是风来过的形状,被看得见的痕迹。
周身围绕的伴奏不止琴声,还有他唱片质感的嗓音。
和声慵懒,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穿越而来,又像是近在咫尺,给她轻柔的嗓音添了份层次,很飘渺,像清风缱绻。
画面太美好,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听得懂听不懂的,目光都紧紧落在同一个方向,一刻都不忍离开。
安安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眼里不知何时还泛起了泪花,感叹顾念栖真的克服多年心魔的同时,还喃喃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好像婚礼现场。”
方然看了眼手机里正在录制的画面,“确实像。”
白裙子和黑西装在圣洁自然的场景里,光影透过树枝缝隙漏下,白色花瓣散落满地,不太真实像油画。
再加上两人之间那种和现场光线一样勾缠不清的氛围,的确有种森林婚礼的既视感。
方然凝神将每一帧都原原本本定格,在看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缭绕的时刻,顾念栖如释重负般,下意识回头寻找,而宋宴辞的目光已然等在那,很自然的迎接到她所有的情绪,
相视一笑的那一刻,很安静,很美。
除却一切外界因素,方然觉得他们很配,非常配-
村子看起来很大,但布局分散,住户不算太多,这一周的种种任务已经让成员们和村民混的很熟,顾凌风和穆南洲简直就是大爷大妈心中能干的模范小伙,总被借去帮忙干活,还经常被问及婚恋状况,然后被围着各种介绍对象,弄得两人经常哭笑不得又束手无措。
肖冉之和韩允朵也是爱闹腾的性格,没事就到各家乱窜,到最后已经从刚来时青春靓丽的女明星变得不能更接地气。
顾念栖则是往张奶奶那里跑的最勤,宋宴辞通常会和她一起去,几乎包揽了每天所有的重活累活,张奶奶看到他们比亲孙子还亲,有好吃的紧着他俩先吃。
村里所有人都对他们印象很好,这场送别宴也是知道他们马上要走,村民们自发准备的,就设在村长家的院子里。
热热闹闹一大片人,有的还抹上了眼泪,知道的清楚这节目才刚录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就要收官。
“真是吓死我了,我都担心会出状况,结果意外很顺利,”安安躲在一旁跟谭靖打着电话,“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她没事了。”
“她没事了是什么意思。”
刚挂断电话,安安就听到宋宴辞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的,吓了她一跳。
“你不知道吗,”安安平复了一下心跳,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开口,“那我告诉悄悄告诉你,你可要保密。”
“念栖姐很久之前因为一场舞台事故,患上了很严重的焦虑惊恐症。”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的适配歌曲:余佳运《星星眼》
第39章 Chapter 39
◎抱我◎
“焦虑惊恐症?”
“其实谭哥当初遇到她的时候, 已经是她症状相对轻一些的时候了,”安安说着,又补充解释道, “我当时还没进公司, 这些事都是后来听然然姐说的,那个时候念栖姐在京外读大学被谭哥发现想签进公司, 但她很果断的拒了,可能是后来看谭哥太锲而不舍才终于说了实话。”
“她没有办法表演,没有办法面对舞台观众甚至镜头,最严重的时候连门都不敢出, 因为不知道病情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这种病就像是埋在体内的一颗不定时炸弹, 随时都有被引爆的可能, ”安安看向宋宴辞,“我没切身体会过,也不知道你对这种病了解多少,但在我看来, 严重发作的时候头晕心率加速和窒息感结合在一起, 她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谭哥带着她治疗了好几年才能面对镜头, 不然她根本没办法当演员, 后来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会对舞台应激, 所以连红毯都很少走,除非是特别重要的活动,否则都不会出席。”
声音穿过鼓膜,在脑海里组成相应的形状, 宋宴辞静静听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站在原地, 身线看起来有些僵直。深黑发梢下的眼睑低垂,很难辨清神色,但紧绷之下愈发锋利的下颌线,很轻易暴露出他此时的脸色肯定算不上好。
之前只是觉得她变化太大,也对一些细枝末节抱有疑虑,但在真正听闻真相时,他的心还是毫无准备般被一瞬间压缩到了极致,血液循环几近停滞,胸腔脑海都如同真空般凝结,一刻也无法涌动。
那天他问她为什么要抽烟的时候,她轻描淡写的说因为自己有病,
那时他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说的竟然是实话。
现在的顾念栖面冷话少,气息凌厉,让人很难想象她曾经到底是怎样一个爱笑爱闹,带点古灵精怪的明媚模样。
沈亦航从一开始就喜欢叫她公主,宋宴辞虽然最厌烦他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叫她,但也实实在在觉得不会有人比她适合,更配得上公主这个称呼,
漂亮,坚韧,善良,阳光般温暖却不刺眼,没有人比她更美好。
但现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消失了,因为他。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安安看他神色绷的厉害,抿了抿唇,又赶忙开始缓和气氛,“这几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多了,偶尔发作症状也轻,而且今天她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觉得她已经没事了。”
宋宴辞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宽慰的这些话,只是说了句谢谢,然后回身拐出了院门,清瘦身型很快消失在了渐暗的暮色里。
安安看他明显寥落的背影,很艰难地吞咽了下,有些忐忑,她是不是多此一举说错了什么。
这些事情不能对外人讲,她知道,但她也能感受到,宋宴辞在顾念栖这里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她了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能算作是外人-
山里晚上凉,顾念栖回去换了身衣服才缓缓往晚餐地点走。没有跟拍的必要,摄像pd都在现场等,她也就走的悠闲自在。
这边天黑的早,这会的功夫已经错过了云霞最灿烂的时间,天空已然由暗沉的橘黄过渡向雾蓝,弯月的形态也若隐若现。
很稳当的拿了第一,姚远说给他们的特权在下期的最终环节才能揭晓,她也不太在意,心情还没从表演中的悸动回过神来,昏暗夜色下的道路在她眼中却明亮,好像萦绕已久的雾霭散去了大半,心绪是很久未有过的放松。
离村长家还有一个路口,却已经能听到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绵延万里。
或许是在生病之后,顾念栖开始依赖安静的环境,喧哗热烈很容易让她产生窒息感,也因此很少对热闹的场合有什么期待,但今天却破天荒想跑两步快点过去,而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只不过刚迈动的步伐,很快又渐渐停了下来。
道路一旁,她看到宋宴辞正一个人靠在树干上,双手揣在兜里,脖颈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也换下了下午的演出服,穿着宽松的帽衫和运动裤,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松垮和倦怠。
“站这干嘛,”她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有些消沉的面色,很难得升起开玩笑的心思,“在等我吗。”
宋宴辞眼睫动了动,没看她,也没说话。
顾念栖也不知道下午还步伐松快的人怎么忽然心情不好不搭理人,顿了两秒,还是决定把空间留给他独处,
转身准备离开,而腕间在她转过身的同时猛然附上一股力道,她被扯的后退一步,接着腰肢一紧,身体落入宽阔紧实的怀抱。
周遭仿佛一时间安静,遥远的喧闹消失,虫鸣鸟叫不见,就连风掠过树冠都变的无声无息,
她只觉得身前怀抱滚烫,气息在不能更近的地方交融,隔着皮肉相叩的心跳好重,重到心口发痒。
对不起,她模糊听见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她欲直起身子看他,却被宽大的掌心按住了后脑,脸颊只能老老实实贴着他的肩,而双手依旧有些无措的垂着。
腰间的手臂环的更紧了些,但他又似泄力般低头,下颌抵上她肩窝,压抑的吐息蹭过她颈侧,声音发闷像低叹,“抱我。”
这回她听清了。
除了拍戏,这么多年他们没再像这样抱过,很简单的动作,手臂却好似有千斤重。
但念及他情绪有异,顾念栖犹豫了下,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心无旁骛,别无私心。
掌心缓缓上移,直至贴上他骨型明显的肩胛。隔着有点厚度的衣料感受他温热的肌理,陌生又熟悉,
这种感觉不是她一个人才有。
怀中的身躯纤瘦,腰身不盈一握,宋宴辞闭了闭眼,眉头紧蹙,嫌不够紧似的,又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但抱的再牢似乎也不足以让他心安。
他很想问问她发病时难受吗,这些年到底是怎样挺过来的,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他想让她像以前一样对他无话不谈,但灭顶的愧疚让他问不出口,也觉得自己不配。
即便她说了,他好像也根本没有勇气去听,仅仅凭借未知的想象就已经让他的心仿佛浸在酸水里,表皮被腐蚀裂开,又紧接着蔓延进最深处,一层一层,痛的难以言喻。
他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如果重来一次,他不会走,
明知道留下来的人生将永远受人摆布,和梦想背道而驰,也不会走。
他要她好好的,只想她好好的,放弃什么都无所谓。
两个人就在暗沉的光影里静静相拥,没人顾忌周围是否会忽然有人经过,谁也没想先松手,
心中冲撞的暴雨海啸被无声压下,只留下失落已久的时光,和彼此贪恋的温度一起,在空气中静谧浮沉。
“今天的舞台喜欢吗。”半晌,宋宴辞才低声开口。
顾念栖嗯了声,“但还不够。”
“什么。”
“还欠一场干净的日落。”
拥抱和日落,是我原谅你的唯一标准。
“我知道。”宋宴辞轻叹,在她发间蹭了蹭。
现在离她要的干净,还差一点-
“你们干嘛去了,怎么才来。”
来到村长家的院子里,宴席早已开始,顾凌风举着杯村里自己酿的玉米酒,咋咋唬唬地迎上来,“快点啊,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然后又小声在宋宴辞耳边道,“村长说这酒才二十度放心喝,但这后劲也忒大了,你快帮帮我,我真的喝不动了。”
说完又无缝切换状态开始起哄,“今天的第一不多喝几杯说不过去吧,而且你上哪搞来的电子琴,不会是导演组帮你做弊吧,你们组的画风跟我们的也差太多。”
“我没有啊。”他的大嗓门惊动了姚远,太老远的从座位上跳起来澄清。
“我作证,因为是他昨晚借了三轮车拉着我跑了隔壁好几个村子才弄来的,”景霄漫不经心眯着眼,“而且这琴还是半坏不坏的,好在他会修,但也用了不少功夫。”
“编那花也用了好久吧,”他朝宋宴辞扬了扬下巴,吐槽般的语气,“多大人了,手上那么多口子也不管,还得我到处给你借创口贴,真行。”
“话那么多。”宋宴辞眼神瞪过去,示意他噤声。
景霄很挑衅地扬了下眉,就是故意说的,他可看不惯牺牲睡眠,干的还是些默默无闻的事。
“行了我服了,我没你努力,自罚一杯,”顾凌风将那杯酒仰头灌下,“不过你也太拼了吧兄弟,其实有琴就已经能赢了。”
“完美主义,不服不行。”
话题很快又转到别的地方,说说笑笑,场面依旧喧闹,顾念栖侧头,示意宋宴辞把手伸出来,“我看你手。”
“别听他瞎说,没多大事。”宋宴辞双手藏在口袋里,勾着唇角朝她摇了摇头。
他不让看,顾念栖盯了他片刻也没再坚持,因为表演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他伏在琴键上的手指缠着不一样颜色。
他没叫她帮忙,她本以为布置起来简单,却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宋宴辞察觉到她的眼神复杂,歪头示意她别多想,快坐下去吃饭,张奶奶旁边给她留着空位。
把顾念栖安顿好之后,他思忖片刻,找到安安,“沈亦航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第40章 Chapter 40
◎他最喜欢她,只喜欢她◎
安安没忘记宋宴辞每次跟沈亦航同框时的凌厉氛围, 此时听到他突然的要求,犹豫着摸出手机,“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事, ”宋宴辞神色没什么变化, “找他联络一下感情。”
确定不是要打架吗,安安虽然不怎么信, 但在他明显催促的眼神下,还是将沈亦航的微信号调了出来给他看。
宋宴辞当即就发送了申请,验证消息填的简单且直接了当,就三个字, 见一面。
他还记得在港城, 顾念栖喝醉的那晚, 她说沈亦航什么都知道。
最不愿意的回忆的那些事,也该要理清面对了-
时间回到九年前,那个格外潮湿闷热的夏天。
宋宴辞参加了大热的选秀节目《逆光同行》,素人参赛, 是其中年龄最小, 也是最缺乏经验的, 最终遗憾止步十强。但他的努力, 以及展现出的出色的舞台掌控能力都让导师们对他赞不绝口,同时也收获了一大波的粉丝, 开始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一下节目就有许多经纪公司递来橄榄枝,其中就有韩国非常著名的娱乐公司想签他当练习生。
他没有犹豫便拒绝,“不好意思,我还是想先考上大学。”
“不用急着答复, ”经纪人留下了联系方式, “等你考虑好了再联系我。”
他将名片随意塞进包里, 然后马不停蹄赶回申城,过几天就是顾念栖上台比赛的日子。
原本两人约好在比赛当天见,但刚好提前淘汰离开,他还有时间回去陪她排练。
他回来的消息只告诉了陈皖,至于顾念栖那边,宋宴辞准备直接去学校找她。
仅仅是做了这个决定,他就顺带想象出了她惊喜时眉梢眼角弯起的弧度,心情都随之变的明朗。
他原本准备回家放下行李就直奔学校,却在机场见到了近来一直在国外,原本说没时间来接他的陈皖。
陈皖开着车,没有带他回银河湾的别墅,而是去了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小区,是陈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申城购买的私人住宅。
起初陈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于是宋宴辞一路都兴冲冲的跟她分享这次录节目发生的事,包括后来虽然被淘汰,但依然有不少国内外的经纪公司想要签约他,但都一一被他婉拒。
却没想到最后,陈皖用不忍又严肃的目光看向他,叫他趁还有机会,抓紧选一家海外公司签约,否则以后的人生不由他做主,跟他喜欢的一切都将背道而驰。
宋宴辞一时愣住。
……
回到学校,宋宴辞本想直接去找顾念栖,但刚好是晚自习时间,他就先回了教室。
晚自习没有老师,所以班里的同学基本都是各干各的。
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对话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宋宴辞的耳朵里。
“高一那些新生怎么还在打沈亦航的主意啊,不知道他跟顾念栖在一起了啊,天天跑我们这层来,堵的路都不好走,真是烦都烦死了。”
宋宴辞原本就因为陈皖后来说的一切,或许要面临和顾念栖长久的分别而心烦意乱,此时敏感词汇落入耳里,更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一瞬间从浑噩中惊醒。
“不过他们谁也没承认啊,你怎么知道是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承认啊学校抓的这么严,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好吧,你见过沈亦航对哪个女生那样。”
“这倒也是,诶,宋宴辞,”后面女生突然拍了拍他,“顾念栖和沈亦航真的在一起了吗?”
宋宴辞本就心绪不宁,忽然被这么问更是说不出任何话。
“你问他干嘛,他才刚回来当然不知道了。”
“那他们三个平时关系好嘛。”
“这倒是,他们也真是的,有好消息瞒着别人也就算了,自己好朋友也不告诉。”
后面的话宋宴辞一个字也听不到了,他就怔怔地坐着,头脑空白到连多余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
直到下了自习,同学们都收拾东西回去了,他才拎着书包朝顾念栖班上走去,步伐沉重但用力迈的很快,他只想见到她,想听她亲口说这都不是真的。
教室里,顾念栖和沈亦航正在擦黑板。
黑板擦上全是粉笔灰,顾念栖想把粉笔灰吹掉,没想到反而弄了自己一脸,引得沈亦航在一旁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
“别笑了。”顾念栖被粉笔灰迷的睁不开眼,手是脏的,她也不敢上手揉,就只能拼命眨着眼睛。
“进眼睛了,”沈亦航看她一张脸皱的很紧,很痛苦的样子,急忙正色掰过她的脑袋,“我看看。”
宋宴辞就在这时刚好出现在门口,顾念栖背对着门口站着,他在的角度看起来,完全就是沈亦航捧着她的脸,在亲吻的样子。
顾念栖也没有一点反抗,仰头迎合着,纤细的指节还牢牢攀着他的袖口。
瞳孔一时间凝滞,他好像忽然没有了再往前踏出一步的勇气。
沈亦航余光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人影消失的位置,
宋宴辞,他回来了。
“终于好点了,”顾念栖擦着眼睛,注意到他在看门口,也顺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啊?”
“哦,眼花了,”沈亦航笑笑,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好点了就行,下次别再这样吹了,小傻子。”
“切。”顾念栖白他一眼,“就你聪明。”
“是啊,期中考我可在你前面。”
“那又怎么样,就只有这一次而已。”顾念栖撇下嘴,回到座位上,从桌兜里拿出几个本子,小心翼翼的又翻看了一遍。
“给宋宴辞的笔记啊,”沈亦航走过来,“啧,比你自己的都写的认真。”
“都已经高三了,他又缺了这么多课,不得给他写的详细一点啊。”顾念栖很满意的把几个笔记本摞在一起,“有了我顾大学霸亲笔撰写的秘籍,他的成绩肯定会突飞猛进如有神助,过两天他就回来了,到时候看到我给他这么认真记了笔记,会不会很感动。”
“当然会了,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享有此等殊荣。”沈亦航笑着附和她,可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尽是说不出的惨淡。
你的眼里,也只能容下他一个。
“你就那么喜欢宋宴辞啊。”他轻笑。
“啊,”顾念栖被直截了当的戳穿了心事,慌张的抬头看向他。
“太明显了,”沈亦航又换上了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样子,拍了拍顾念栖的肩膀,“那你可要抓紧了,他现在粉丝可不少。”
“唉,”顾念栖轻叹,“原本打算上了大学再跟他表白的,现在必须要提前到高考结束了。”
“是吗,那你要加油,”沈亦航笑容轻松,但很反常的拎起一旁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没等她就快步朝教室外走去,“我有点事,今天就不住校了,你早点回寝室休息,明天见。”
“这家伙,今天怎么那么奇怪。”顾念栖看他走的飞快,疑惑的摇摇头,她没想过他竟然不声不响的找到了宋宴辞。
那天的最后,宋宴辞将一个u盘递给了沈亦航,是他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给顾念栖录的带和声版的伴奏,
其实本来以为不会用到的。
再然后,他独自一步步的,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远。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对于顾念栖的那些几近可怕的占有欲,虽然一直在尽力的克制,不显露在表面,但总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事,悄无声息打消其他男生对她有所图谋的心思。
一直很顺利,她身边唯一的异性只有他,只有沈亦航是意外。
他从来不是一个擅长离别的人,尤其是在看到那一幕,沈亦航来找他,亲口承认了那些传言之后,他更不知道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用什么样的语气和神态去跟她道别。
嫉妒,愤恨,心痛,无数种情绪暴风般呼啸着将他淹没,或许是自己太过自负,他理所当然的将她和自己的未来捆绑在了一起,就像他们从小到大都从未分开过的那样,
他最喜欢她,只喜欢她,却忘了她的心是自由的,
是会落在别人那里的,是不属于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会迫使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但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担心他会让她害怕,会破坏她喜欢的生活。
于是他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离她很远很远,还要被外力禁锢起来,这样他在想她的时候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跑去见她。
他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不打扰是他有且仅能做出的让步。
他记得她考试失利后哭的通红的眼眶,但每次都能被他用一个巧克力蛋糕恢复元气,他记得录节目前陪他收拾行李时,她一边希望他能被更多人看到,又一边担心真正出道后会很忙见不到面,就躲在一边偷偷哭。
他当时很幼稚的跟她拉钩,再一次跟她保证他会回来,和约定的那样一起上大学,让她安心等他。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成团出道,他的梦想并不是偶像歌手,而是原创音乐人。
他一直有很多想法,让大众倾听自己的表达,向世界输出自己的态度,这些都不能被拘泥于格式化的空间,这个节目只是他熟悉舞台的一个起点而已。
如果说之前他决定听从陈皖的话,找一家经纪公司签约,去海外当练习生有迫于无奈的成分在,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他向来执着自由,却甘愿将自己送进牢笼。
那晚他独自走过和顾念栖走过很多遍的回家路。
一中到银河湾,二十五分钟。
月光皎洁,树影安静,数十载的回忆在脑海中飞速翻涌,每一帧都清晰,
而濡湿热意在月亮看不到的地方,一遍遍沾湿校服洁净又颓丧的衣领-
那时顾锦程的工作转移到了欧洲,临走前将顾念栖托付给了奶奶照看。
奶奶家比较远,跟银河湾和一中都不在一个区,考虑到高三时间很紧,顾锦程原本想给她办转学,但顾念栖不愿意,于是就办理了住校,双休日和假期才回奶奶家住。
而在比赛前的那个周末,她无意间从奶奶和顾锦程的通话中得知,他出国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治病,具体什么病她不清楚,但听起来是在脑部,很严重很严重,但顾念栖学业正处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不想女儿被影响,就瞒着她独自出国去治疗。
既然他们有心瞒着,顾念栖心里再难过再崩溃,还是懂事的装出一副毫不知情,和以前一样活泼乐观的样子,见到宋宴辞就是她唯一的信念和支撑,他现在就是她唯一信任依赖可以倾诉的人。
也因此,她对那场让她忐忑的比赛日日期待,
而没想到期待落空。
她很狼狈的下了台,碰到匆忙赶来的沈亦航,她没心情问沈亦航怎么会来,也错过了他在看到她走下来时,背向身后的手里,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
沈亦航陪着顾念栖去了宋宴辞家,但是没有人在。直到周末过去,宋宴辞依旧没有来上学,顾念栖去他们班打听,才知道他竟然退学了。
“听说是签了韩国的公司,要去那边发展了。”女生激动的讲,“那可是韩国很厉害的公司,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宋宴辞就能男团出道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别人炫耀我是大明星的高中同学,想想就刺激!”
女生看着顾念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很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我也觉得很突然来着,他上周四晚自习突然回来的,把书都领好了,结果没想到突然又走了。”
“他上周四晚上来过学校?”
“是啊,但是第二天就没来上学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来了学校,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也没有来找她,还一声不响的退了学去了韩国。
顾念栖没有回去上课,而是躲到操场的一个角落,一遍遍的给宋宴辞打着电话,然而回应她的始终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亦航找到她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一边拨着宋宴辞的电话,一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接啊,快点接电话啊,求你,”
“栖栖”沈亦航看着她,满眼的不忍和心疼。
“他可能,可能是在飞机上,”顾念栖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让通红的眼眶愈发的惹眼,像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也可能是到了韩国所以我才打不通他电话的。等他有了信号一定会联系我的,一定会的!”
她不停的说着,泪水委屈的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了。”沈亦航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很轻的盖在她头上,“没人会看见的。”
顿时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怎么办,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沈亦航沉默着闭上眼,他或许知道宋宴辞选择离开的理由,有些后悔那天晚上应该直接跟他解释清楚,又或者……
但事已至此,就让他自私一回吧,至少从今往后顾念栖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回到京市,宋宴辞挑了一个下午,和沈亦航约在了嘉木轩,一家会员制的高档茶楼。
沈亦航到的时候,宋宴辞已经坐在包间里了。
他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很好笑地挑了下眉,“真难得,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
宋宴辞目光掀起,“我希望你原原本本告诉我,这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别管我了,写的时候人哭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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