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郁然憋了两个字出来：“谢谢……”
宋宴生微微瞪大了眼睛，怔忪片刻，他摇了下头，“没什么，我还怕我好心办错了事，你不反感就好。”
郁然又问：“所以现在那个系统……？”
“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被我回收了。”
“那最后，这些世界会怎么样？大统一？”
“对，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在你来的时候，所有小世界就已经跟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融为一体了。”宋宴生回答：“所以要清除掉不合理的地方。”
说到合理，郁然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苏安？”
“他算是其中之一，”宋宴生：“这个世界的剧情本身是个经不起推敲的爱情世界，苏安这个主角的人设也很扯。虽说人有善恶两面很正常，但他……完全就是表里不一。”
“所以世界全部融合后，负能量分散到了每一个世界，不合理的地方也都圆了过来。”
郁然点了点头，“明白了。”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下来，“如果说负能量平均到了每个世界，那么……今天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我认识。”
正说到这儿，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高昂的尖叫，传出声音的地方正是虞海花所在的客房。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跑上楼。
郁然和宋宴生两个，一个是鬼界之主，一个是修为极高的修道之人。说是跑，实际上速度快得像瞬间转移。
来到虞海花的房间，他们就看到女孩儿蜷缩在角落里，而她跟前有一团浓郁的黑雾。
郁然抬脚就朝着那团黑雾踹过去。
分明是雾气，却在被郁然接触的瞬间具像化，一整团都被踹开了。
雾气散开，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人，不是徐子安还是谁？
徐子安缓缓站起来，这期间目光一直灼灼盯着郁然，“还真的是你。”
郁然同样看着他，“是挺巧的。”
说起与徐子安的缘分，就不得不提到那片混沌。
郁然与徐子安同为混沌中生出的意识，说是天敌也不为过，因为只有能从混沌中杀出来，才能化为人形，在世间生存。
两人几乎同时生出意识，又都天赋异禀，不分伯仲。
许多生了意识但并不强大的怨气，会选择他们中的一个作为老大，以求自己不被更强大的怨气吞并。
徐子安高调，许多意识会首先选择他，实在是挤不进去他的阵营，才会退居到郁然身后。
但最终，结果很明显，这个高调的首领仅仅只是高调而已，实力上比郁然差得多了。
后来混沌破开，能量不论强弱的怨气都化为鬼游荡在世间，自然都去投身郁然。
郁然这个鬼主，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徐子安……没人会记得一个‘夺位’失败的人。
他在被人逐渐淡忘的角落里，默默修行，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取代郁然。
只是他与郁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这个目标依旧没有实现。
但是他等来了新的机会——新世界。
徐子安是第一个来到新世界的人，甚至比宋宴生还要早。
郁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负能量开始蠢蠢欲动，以至于曾经那个愚蠢的系统以为是郁然的到来让鬼出现。
实际上是徐子安带来了鬼，只不过所有鬼都来自那个世界，对郁然有天然的臣服，所以在郁然出现后才有激烈的反应。
看着郁然，徐子安眼中透露出恨意，“这么多年，从那里到这里，为什么你永远跟我过不去？！”
郁然有些嫌恶的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打算跟你过不去，是你太废物了，没能力还有野心。”
“人菜，就是原罪。”
这话无疑是戳到了徐子安的肺管子，他立马窜起来，蓄力向郁然攻击。
只不过，他在原来的世界是郁然的手下败将，这里依旧是。
郁然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让徐子安又躺了回去。
徐子安心口处被击中，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呼吸间还有血滴从口中喷出。
在郁然眼中，徐子安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对手，所以把他扔在一边以后，就去看虞海花的情况了。
两人来得及时，虞海花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只是被吓到了。
虞海花喘着粗气，对两人道谢：“谢谢……谢谢郁然老师，谢谢宋总，谢谢你们……”
“没什么，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郁然问。
“我没事，”虞海花使劲咽了下口水，然后目光移到两人身后的徐子安身上，“他、他……”
郁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手下败将，我去了结了。”
郁然起身，朝着徐子安走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骤起，像是一大群人破开了别墅的大门闯了进来。
宋宴生也跟着站了起来，问郁然：“是不是拥护徐子安的鬼来找麻烦了？”
郁然摇头，“不是，鬼不会有这么明显的脚步声，他们可以隐藏在那个随便哪个角落，需要的时候直接显形就行了。这么重的脚步声，明显是人。”
沉重的脚步声一路从楼下蔓延到楼上，紧接着，他们房间的门也被破开了。
果然如郁然所说，上来的还真的是一群人。而且这些人还跟郁然有过一面之缘，和檀寺那群光头的和尚。
郁然稍微杨了下眉头，对着为首的和尚说：“和檀寺的？你们不是已经被抓进去了吗？”
住持大师冷笑一声，“抓我们？就那群废物？还想关住我们，开什么玩笑。”
郁然明白了，怪不得和檀寺明明是这个世界最出名的寺庙，是人们烧香拜佛的首选，却在私下做着违背佛法的事，原来是跟鬼勾结了。
徐子安也在此时缓缓站起来，仰天长笑一声，对郁然说：“怎么样？没想到吧？跟随我的不仅仅有鬼，还有人！还是修行的人！”
郁然头都不回，“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又不瞎。”
徐子安：“……”
徐子安又是一声冷笑，“别废话了，我打不过你，我不信这么多佛修一块儿上，还打不过你！”
说完，徐子安对为首的住持大师说：“大师，快上！要是能拿下他，吞并他的修为，那你在这个世界上可就再也没有对手了！”
然而，大师却没有喝下徐子安的鸡血，而是面露迟疑。
他问徐子安：“怎么回事？你打不过这个人吗？”
被问的这么直白，徐子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卡顿。
他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低人一等的，所以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平手罢了。”
这话说的，和尚不乐意了，瞬间变了神色。
他把手上的禅杖地上一立，“你个老登，你打不过他，你让我打？我就能打得过了吗？来之前你明明跟我说的是小鬼一个，你怎么还骗人的？”
徐子安：“？”
就连郁然也忍不住面露疑惑，“？”
疑惑过后，他又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因为上一次成化集团那个董事长老头被他按着揍的时候，这群秃驴也是一见自己可能打不过，就速速离开了。
大师之所以选择跟着徐子安，就是因为他见识到了徐子安的能力。
他觉得仅仅只修佛可能得不到他想要的，所以选择了鬼修这条路。
他的实力低于徐子安，如果是徐子安都打不过的人了，他更就打不过了。
这要是冲上去，不是纯纯送人头吗……！
骂完徐子安，住持大师带着一众小和尚往后退了两步，直接退出了房间门。
然后他对两人说：“没事，你们先打，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看一会儿。”
虽然力求保命，但富贵险中求，万一这两人打起来打死了一个，不管死哪个，对他来说都是赚。
郁然心里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他懒得再跟这个秃驴废话，都没有自己出手，直接吹了声口哨，一个女鬼立马从黑暗中显出形来。
女鬼身上穿着鲜红的中式嫁衣，容貌姣好，周身散发着黑色的雾气，透露出一种诡异的美。
女鬼冲郁然虚虚福下身子，然后看向和尚，做出攻击的姿态，露出了手上血红色的长指甲。
住持也举起禅杖，迎上了女鬼。
可惜他到底是小看了女鬼，交了两下手，他就被甩到了一边儿。
和檀寺的住持是真正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奉为了人生真理，发现自己打不过女鬼之后，他立马带着一众小徒弟退居到一旁。
他还远远的跟郁然到了个歉：“对不住啊这位大佬，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这种越狱的人就不掺合了，我现在就立马回去自首。”
这群和尚来的时候有多声势浩大，走的时候就有多么狼狈。
住持带着和尚往下跑，一边跑还一边打了报警电话：“喂你好，特案所是吧？我是越狱跑出来的和檀寺住持，你们快把我抓回去！我现在在……”
大师的声音随着他的离开渐渐消失。
徐子安：“？”
徐子安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跟和檀寺进行了合作。他大概是知道这位住持是什么德行，只是没有想到能这么夸张，这么离谱。
好歹也是有理想的，他以为对方多少会拼一把，结果……
郁然走到了徐子安跟前，挡住了他望着和尚远去的视线。
“行了，别看了，你的帮手走了。继续，你还有什么要玩的花样。”
徐子安长长的出了口气，笑出了声：“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你的手下败将，这大概是注定的。”
“没关系，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但是你，郁然，你也别想好过！”
徐子安拿出手机，展示给郁然看。
“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已经全部实时直播到了最大的几个社交平台上。”
“我是你的敌人，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知道你虽然出生于混沌，却留着良心这种最没用的东西。我知道你被世人排挤，却依旧对世人施以援手。”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不过没关系，你有软肋就好。”
“你猜猜如果那些被你帮助过的人，知道你非他族类，而是一个厉鬼，他们还会那样敬重你吗？”
“他们会不会像那个世界的人一样，一边接受着你的帮助，一边害怕你，一心想要除掉你。”
“你以为换了一个世界，人就不再愚蠢了吗？人性本恶，人的劣根性永远比你想的更重！”
看着徐子安疯癫的模样，郁然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他真的觉得徐子安已经不正常了，且不说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人们对他的态度，就算他还介意，那又怎么样？
情绪是有等级划分的，帮助得不到回应是会失望，但也仅仅只是失望而已，远没有到崩溃的地步，至少不至于像眼前的徐子安一样要死要活。
郁然都懒得跟这个癫公解释那么多，他冲徐子安抬起手，徐子安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朝着他飞过去。
脖子被郁然掐到手上的瞬间，徐子安便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开始流走。
这不是他的错觉，黑色的浓雾确实在顺着他的七窍流出，而流出的怨气都顺着郁然的七窍进入了他的身体。
这与刚才的小打小闹不同，鬼本身是由怨气组成，现在郁然将他身体里的怨气吸走，相当于让他魂飞魄散！
徐子安从一开始的嘴硬，到后来逐渐变成恐惧。他疯狂的摇着头，“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郁然，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跟你作对了，你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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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哭喊声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与此同时，他的□□也像被打散的粒子一样，消散在空中。
肉/体消失，他的衣服没有了支撑，落到了地上。
刚才还在嚣张跋扈的人，现在凭空消失，没有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徐子安虽然比不得他，但是能成为许多小鬼追随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
吞并了徐子安之后，郁然很明显感觉身上都轻快了。
郁然闭上眼睛，活动了下身子，像是在熟悉新进入身体的能量。
再次睁开眼，他的眸子似乎比之前更黑了，宛如一颗璀璨的宝石。
郁然回过头，看向虞海花，“行了，解决了，你不用害怕了。”
虞海花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两个字：“牛逼。”
接着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宋宴生冲他无奈笑了一下，“普通人见到这一幕，肯定是会害怕的，我把她送去医院。”
他冲门口喊了一声，管家阿姨立马走了进来，弯下腰把虞海花背到了背上。
郁然有些惊讶，刚才那一群和尚破门而入，他以为家里的人都被和尚给杀了。就算没杀，应该也被控制在一个地方，怎么还好好的？
宋宴生主动解释：“我家里的佣人都是我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阿姨算是我的奶娘。清风派中没有普通人，他们虽然负责洒扫，但也不是普通人。”
管家阿姨适时地冲郁然笑了一下，说：“所以能看到您来我们家，我真的非常开心。”
郁然感觉有些别扭，怪不得这位阿姨看到他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兴奋……
*
虞海花被三人送到了急诊。
进入医院，郁然明显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到徐子安死前对自己的挑衅，郁然想，这些人应该是看到了他是怎么召唤出女鬼，又怎么把一个鬼的怨气都吸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把他当成焦点。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没表现出对他的害怕。
急诊医生简单看了下虞海花的情况，然后让她去做检查。
管家阿姨很自觉地带着虞海花去做检查，把空间留给郁然和宋宴生两人。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郁然发现，急诊室好像人越来越多了。
有一些住院部的家属似乎听到了郁然在这里的消息，也赶来急诊部门看热闹。
人越来越多，已经干扰了医护人员的正常工作。
护士出来委婉的提醒郁然，跟他们说：“两位，我们有一间放医疗垃圾的空办公室，如果你们需要休息的话，可以到空办公室去坐着。”
“食堂还开着，有宵夜，如果你们不想坐，也可以去餐厅吃东西。”
急诊部门对于干扰救人的存在，医生护士肯定不会有好态度。
但奇怪的是，这位护士对郁然可谓是轻声细语。
郁然只能理解为，是人们对他这个鬼感到畏惧。
医院是救人的地方，对于护士的驱赶，郁然没什么意见。
他和宋宴生走出了急诊部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来到了郁然跟前。
跑过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她身上还穿着校服，眼睛亮亮的，脸蛋也是因为太过于激动而泛起红晕。
对，没错，就是激动，并不是害怕。
女孩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递到郁然跟前，“郁然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刚才看了你的直播，你太酷太厉害了！”
郁然：“？”
女孩继续兴奋地说：“你都不知道，你往那一站，那睥睨众生的模样我的妈！我好像见到了神！”
“你真的太酷了！那么厉害的鬼被你一下子就搞没了，和檀寺那么多坏和尚都被你吓跑了！所有鬼都听你的，你真的太棒了！”
郁然：“？？”
女孩夸完，又有小心翼翼地问：“郁然老师，你真的是鬼吗？”
郁然点了下头。
女孩看起来更激动了，直接原地蹦了起来，“我的天哪！真的是鬼！啊啊啊啊啊！”
郁然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害怕的！”女孩：“简直牛逼死了！”
有女孩作为开头，剩下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蠢蠢欲动，上前来把郁然团团围住，跟他要签名。
还有人已经拿出手机直播，炫耀自己见到了郁然本人。
徐子安理想的场面似乎并没有发生，人们没有因为郁然是鬼就对他驱逐谩骂，反而因为他鬼的身份而去亲近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宋宴生的帮助下，两人终于从人群当中挣脱了出来。
人民的热情实在是太高昂，到后来，郁然哪怕是恐吓，这些人都不见害怕。
面对他召唤出来的鬼，这些人好像叫的更疯狂了。
好在是在医院，即便是户外，大家也都还记着病人需要安静休息，没有表现的太夸张。
如果是在广场，这些人的尖叫怕是要吵破天。
两人一路跑到了楼顶，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郁然忍不住问宋宴生：“这些人是不是疯了？他们不怕鬼吗？”
宋原声忍不住笑，“应该是不怕的，谁让你是个好鬼呢？净做善事。”
郁然又开始感觉别扭了。
顶楼风大，两人的头发都被吹得飞了起来。
宋宴生俯身往楼下看了一眼，热情的人群好像才刚刚散去。
宋宴生唇边扬起一抹笑，“挺好的，人们好像不会再单一的凭借种族是否一致而去判断是非对错，想法也没那么极端了，不是非黑即白。”
“我还挺喜欢这个新世界。”
“我也喜欢。”
听到郁然的声音，宋宴生忍不住回头，惊讶地问：“什么？”
郁然走过去，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喜欢这个新世界，谢谢你。”
在宋宴生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郁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甚至想都没想过。但是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以后，我觉得也可以试一试。”
宋宴生瞪大了眼睛，他似乎猜到了郁然要说些什么，是他渴求了多年的答案。
但就是因为渴望多年，他反而不敢轻易往那方面想。
宋宴生问：“什么事？”
他的声音在发抖。
“比如……”郁然也笑了一下，“考虑接受有人进入我的感情生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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