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两声闷响,胡氏族人将最后一名被捆成粽子的玩家塞进空屋,“嘎吱——”一下,关门落锁。
房屋骤暗。
两名精壮的胡氏汉子持着烛灯在门口把着。
直播间门刚提起一口气,昏暗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玩家中,卫厄就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他略微低垂着头颅,也没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只一眨眼,他双手双臂就从麻绳里脱了出来。
【是我眼花还是这直播间门出故障,咋唰啦一下,卫厄的麻绳就跟装饰一样掉下来了?】
【前面的,不是你瞎,也不是着直播间门故障,他手腕一转,那麻绳就散了!】
【刚来,胡氏汉子这么没力气,落他这里没捆结实?】
【没捆结实个鬼,你是没见着那些家伙捆两脚羊一样的捆法,专挑关节活动的地方捆,我叔一武场子的看家教练看了都说难挣脱。】
【!!!原来我老婆是缩骨功当代传人!】
【??????】
直播间门震惊得弹幕飞起。
这时,屋子另一头的解元真也翻身坐了起来。
解元真这出身天师府的名门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同样没有受到那些被诡怪侵蚀过的“食物”影响。他被负在身后的手并指夹了道符箓,符箓一指,身上的麻绳也自动掉了下来。
一转头,看到卫厄同样神智清醒,解元真顿时松了口气。
解开捆缚的麻绳,解元真打袍袖中摸出件法器,猫着腰,在倒了一地的玩家鼻子下挨个晃过去。
晃动的火光打门缝漏将进来,屋外明显是有人守着的。
卫厄将扎在自己双臂上的麻绳丢到地上,起身,没发出一点声响,往楼上退去。
他们在空屋的二楼,面向通廊的二楼屋门外有至少两名胡氏族人看守。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引人进来查看。但在胡氏族人眼里,眼下他们都着了道,动弹不得,如果没有动静,轻易不会进来。一旦退到楼上,门外反而就没人守着了。
解元真的想法和卫厄差不多。
用法器迅速检查过所有玩家,甄别了什么后,解元真从一群昏迷的玩家里背起唐秦,紧随卫厄,一起朝楼上退。
任务提示里的“血怨之怒”明显和空屋有关。
卫厄和解元真连带还着道的唐秦三人一退到三楼,楼层面朝通廊的屋门外,立刻就没了火光——土楼楼内血光涔涔,这空屋同样酝酿着某种可怖的异变:墙壁从夯土里渗出一条条模糊的血痕,红砖地面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个红白囍钱焚烧过的痕迹。
就连刚刚将玩家拖回空屋,负责的几名胡氏族人都尽可能地快进快出。
保险起见,三人一路退到了最顶上的四楼。
将唐秦放下,确认四楼屋门外确实没人守着,解元真夹起一张符箓,以剑指一划,一点点在唐秦额间门。
符箓立刻滋滋作响,冒出滚滚黑烟。
唐秦顿时眼白上翻,脸部皮肉抽动着,神情格外可怖。解元真压低声,喝了道“赦!”,点在唐秦额间门的符箓立时大放光明,一举将唐秦身上诡异的黑烟给压了下来。唐秦随之安定下。
解元真随即制住唐秦的后颈,手肘往她胃部一撞。
“哇呀呀”一声,唐秦张口吐出一地腥臭扑鼻的蠕动黑蛇。
祛除这么一次诡异侵染,让解元真的额头隐隐见了汗,不得不向后退两步,屏息调气。
而细小的黑蛇蛆虫一样在地面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卫厄立时一转,转到屋子的另一角,往早上土楼里哑巴姑娘带给玩家的木桶一弯腰——直接将刚刚在公堂“死人席”上硬生生咽下的那堆糟蜡似的玩意儿全吐了出来。
卫厄边吐边垂眼,瞥向自己的面板:【玩家卫厄,当前香火:1250】
祛除一次诡异侵蚀增加10点香火。
但卫厄现在什么都缺。
他炸了主神空间门,以前的武器、道具、积分一扫而空。眼下,再微小的一点香火,只要能帮他积累对阵主神的底牌,不计代价弄到。
——宴席上,卫厄为了尽可能拿到更多的香火,吃的东西一点都不比被大青花瓷瓮鼓出的诡异肉香影响的其他玩家少。他本来就连病带伤,猝然暴食了这么多东西,脾胃早就难受到翻江倒海了。
眼下被唐秦吐出的细小黑蛇一刺激,顿时全贡献给了木桶。
卫厄吐得迅速。
解元真还没来得及过来看看他怎么样,卫厄就已经撕了块布,擦了擦唇,换了个位置,没什么情绪地往夯土墙面一靠。
唐秦将细小黑蛇呕出,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对着道前的记忆还有点印象。
解元真朝她打个手势,示意收着声。唐秦压低声问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闻到一股非常古怪的肉香,说不出的肉味浓腻,再然后,就觉得自己很饿,非常饿,脑子里只剩下吃东西一件事。
唐秦直觉觉得危险,但在那股肉香的引诱下,却是什么都记不得,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
如此,竟然在副本里将一桌明明就有问题的“死人席”给吃了个七七八八。
“是那个瓷瓮的问题。”解元真解释,“那青花瓷瓮里熬的‘肉贡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配合宴桌上其他被诡怪侵染过的食物,会让人在顷刻间门丧失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暴食欲。其他人被诡异侵染过的食物侵蚀得太深,一时三刻祛除不了。”
说到这,解元真略微一顿。
“张远原本不该被侵染得那么深,但他自身能力‘鬼面’戾气过重,又不加修养心性,受‘肉贡香’影响反而比杨清还高。否则现在也能再多个帮手。”
【……有一说一,就张远和卫厄那天生犯冲的德行,是多个帮手,还是多个凶手,还真不好说。】
唐秦的看法明显和直播间门一致。
倚在墙壁上卫厄单手拎着护撒刀,面颊病瘦,眉骨不耐……怎么看怎么像要是张远没着道,能给补一刀的。真放这两个在一块,说不定诡怪没出现,张远就冲卫厄背后下狠手,卫厄就冲张远脖颈挥刀子了。
唐秦和解元真都是有分寸的,谁都没问卫厄,他怎么没受“肉贡香”和诡异侵染影响。
“还有另外一件事,”解元真道,“镇压怪棺的祭器至少有一件,就在祠堂里。”
唐秦和卫厄同时朝解元真看去。
解元真一翻手,一个罗盘出现在他手中。原来解元真参加迎风宴的时候,出于一贯的谨慎,将用来寻找镇压怪棺的罗盘也带上了。而在哑巴姑娘领他们上祠堂二楼时,解元真发现,罗盘的指向动了!
【……一件祭器就锁在祠堂。祠堂里的“祖公”都是诡,土楼胡氏这是压根就没想让玩家收集全五件祭器吧?!】
【是这样了,】主线任务会对直播间门显示,已经有人从描述里分析出了血腥阴谋,【文本说主家和分支血脉相连,因此可以作为‘替命鬼’——闽地胡氏根本就是利用“贡物”将主家的人骗过来送死!】
【合理怀疑死的“新嫁娘”太多,土楼胡氏被反噬,所以囍棺失控了……】
土楼楼内,细笑转为了七约镇伙计形容过的尖笑。
凄厉怨毒的女人笑声在土楼的楼层通廊里穿梭,隐约的血色从门缝缝隙渗入。
玩家面板多了一个倒计时。血色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跳动。
解元真轻轻拉了拉楼层门,自门缝里往土楼楼内窥探了一眼,又立刻退了回来。
“没办法打通廊出去,”解元真摇头,“外边没人,但屋檐下挂着灯笼,对面起码二十户楼户的窗格正对着我们,一开门出去,立刻就会被发现。而且……”他打了个手势,“通廊木梁底下,可能有蛇术。”
听到解元真的话,唐秦有些焦躁不安。
“土楼”这种封闭式的聚居建筑结构对玩家太不利了。
环形的圆楼中间门是巨大的青石广场,给予整座碉堡般的建筑良好的空间门感的同时,却也让土楼楼户的视野变得非常开阔——住在圆楼楼里的人,只要一出门,其他任意方向的所有楼户,就都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就更别提靠近祠堂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卫厄忽然动了。
他径自走到土楼朝外的窗前,伸手试了下窗户条。随后,他一反手,寒光一闪,阿昌族宝刃护撒刀出现在手中。
下一秒,卫厄干脆利落拆起了窗户!
直播间门:“……????”
解元真、唐秦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恍然醒悟——振远楼四百多号胡氏族人,从空屋正门出去,再怎么小心潜伏,都会被发现。但如果拆了后窗,打土楼外墙翻上去,踩屋檐走,完全可以避开楼内的所有眼睛!
霍然醒悟后,解元真唐秦立刻上前帮忙。
很快,整扇窗户的木条子都被他们近乎无声地卸了下来。
土楼的窗户开得不大,但解元真、卫厄、唐秦都不是身形宽大之人,只一试,便知能够顺利翻出去。
封死的窗户拆好后,唐秦取出了她得自“佛山影人”的柳派龙头剪。
唐秦手腕翻转,无数两条锈蚀蛟龙衔形成的民间门剪纸刀一张一合,一红一黑两张棉纸变成了纸人,一拿戏旗,一举唢呐,如。红黑两剪纸人一落窗,立刻变成两道扁平的身影,从窗户里无声无息折滑向上。
唐秦解释:“这是我在佛山副本里得到的【春官报晓】的剪纸剪谱,没有实战能力,但探个路还行。”
三人等候片刻,一红一黑两纸剪纸人擦着窗户口掉落,卫厄眼疾手快,刀尖一挑,将纸人挑了进来——两张纸人变得皱皱巴巴,却还勉强保了个完整。
“有危险,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唐秦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人,“走?”
解元真颔首:“贫道打头。”
将几张符箓交与唐秦和卫厄两人,叮嘱他们将符箓贴在双肩,解元真率先翻出了窗户。卫厄将护撒刀咬在口中,第二个爬了出去。刚一翻出土楼,卫厄双肩的符箓就一阵灼热。紧接着,面前土楼的夯土厚墙,就被照成了一片血红。
他缓缓地呼吸,没有冒然转头,而是以余光朝不远处的解元真瞥去。
解元真就在他上边一些的地方,身前的墙壁同样被照得通红。
一盏血淋淋的人头灯笼,紧贴着他的后背。
【叮——咚!恭喜幸运的玩家“血供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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