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没有午休的习惯,不过累了一早上,休息的哨声一响,她还是去床上躺着。
浅浅眯了一会儿,就被拍门声惊醒,是张远来提醒她喂猪的事。
“早上尖刀队去河边帮我们打水,没看到异种鱼,你早点去,安全。”
面对他的“善意”,花梨点头表示知道,还是被一个劲儿地催。
正好不想睡午觉,她干脆拿了镰刀和篓子,去割猪草。
她前脚离开,北堂则后脚到。
得知人不在宿舍,他脸色沉沉地盯着张远,后者脸上的喜色一僵,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大佬。
其实论级别,尖刀队队长和炊事班班长属于同一级,但论实力,论影响力,张远自然远远不如北堂则。
“张班长,午休时间你的人为什么能乱跑?”
还有在食堂多打饭,那样明目张胆的偏袒,炊事班不管的吗?
当然后面的话北堂则没有说出来,毕竟作为被偏袒的一方,他理不直气不壮。
“也不是乱跑,咱们炊事班事情多又杂,总是有些突发情况的嘛。”
哪敢说他是想给新人穿小鞋,张远越说语气越虚。
而北堂则最烦含糊其辞打哈哈,抬起手,拳头捏得咔吧响。
骨节摩擦的声音听得人牙酸又恐惧,张远一个激灵,老实交代。
听完,北堂则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花梨是有背景有身份的温室花朵,却没想到她其实是被压榨的小可怜。
又来了,那种怪怪的感觉又在心里发酵,只是这次多了些酸涩,北堂则不由得抿紧嘴,唇线锋利如刀。
“张远。”连称呼都变了,北堂则按着张远的肩,看起来像哥俩好,但手下的力道一点也不友好。
张远脸皮扭曲:“北堂队长有话你直说,你说,我配合。”别动手啊大佬。
他试图挣扎,肩膀却像被大钳子夹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觉得张总督管着基地的行政,你是他亲侄儿,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不吃你们官官相护那一套,再让我发现你以权谋私打压战友,就拿你去基地外头引异种!”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听在张远耳朵里不亚于惊雷。
早就听说尖刀队能杀那么多异种是因为拿活人当诱饵,所以谁也不敢惹北堂则,一是他恐怖的武力值,二是生怕被他拿去当饵。
一想到那么恐怖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张远吓得两腿一软,当时就跪下了。
“不不不,以后不会了。”
打死他也没想到,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花梨跟北堂则竟然交情匪浅,人家午休都不休,专门来找。
后悔,他现在就是极其后悔。他单知道花梨有金色招募令,以为她被分到炊事班,说明有地方不过关,才敢刁难。
要是知道她跟北堂则关系好,他绝不敢这么干啊。
看见张远的怂样,北堂则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收回手,转身往河边走。
煞神终于走了,张远忍不住抹了抹头上的汗,狼狈爬起来。
另一边,花梨正在割猪草。
虽然叫做猪草,实际上是紫花苜蓿,这种植物绿茎紫花,生命力顽强,只要有土,随便撒一把种子就能长一大片,味道不像其他野草那样苦,带点甜味,猪很爱吃。
这两天抓陆齿鱼,紫花苜蓿丛被压倒了一大片,像一张铺在地上的绿色地毯,上面还点缀着淡紫花色。花梨割草的时候,偶尔能在草丛里捡到陆齿鱼的鳞片,顺手放进空间里。
连同昨天在实验室捡到的,空间里存了不少鱼鳞,馋得系统不停蹦出“炭烤鱼鳞”的字幕。
现在顿顿能吃上大米饭,据说今晚还有野葱炒蛋,花梨并不想吃土。
可字幕刷屏一样刷个不停,四个字滚动重复着飞来飞去,看着闹心,她一脸无奈,低声说:“行行行,晚上没人了给你烤。”
不堪其扰自言自语的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北堂则眼里,顿时有了别的意味。
怀揣信念离开亲友,从最安全的地方到了最危险的地方,入伍后被霸凌却无人可以诉说,只能顶着火热日头独自蹲在草地上落寞地安慰着自己。
如此凄惨,连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要掬一把同情泪。
北堂则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可惜他不知道,当人对一个本该讨厌的人生出了怜惜这种心情,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他不发一言地走上前,在花梨诧异的目光中,不自在地道:“别难过,张远不会再为难你了。”
啊?花梨茫然地站起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提着篓子,样子呆呆的,像只揣着手手的老实巴交的小熊,北堂则莫名有些高兴,伸手拍她的肩,力道很轻。
“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我当不知道,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要是有人欺负你,报我的名,我替你出头。”
什么小动作?怎么就成好兄弟了?他们关系很好吗?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旁边飞来一只蝴蝶。花梨眼前一闪,还没看清楚蝴蝶是什么颜色,它已经被北堂则捏死,成了粉末。
默默咽下快到嘴边的“我跟你不熟”,花梨扯出一点笑意。
“谢谢。”
目光却忍不住瞄着一旁【铅尾蝶】的字幕。
以为她是不敢看他,北堂则心里又生出了那种奇怪的感觉,鼻间隐隐约约闻到一点梨子的清甜。
他不自在地退后几步,蓦地说道:“我是个直的alpha。”
只喜欢真正的omega,擦香水的beta什么的,绝对不会喜欢的。
“嗯,你真棒。”花梨敷衍道,心思全在字幕内容上。
被夸奖,北堂则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视线左右乱摆,不敢落在花梨身上,最后撂了一句“有事再来找我”,匆匆离开。
好像有人追他一样。
没有了干扰,花梨逐字逐句看完了介绍。
【铅尾蝶:f级,混乱种,通体青灰色,尾部圆鼓,群居,胆小。
以富含重金属的紫花苜蓿为食,体内含有大量重金属,不可食用】
不可食用四个字比别的字大一些,显然美食系统对此抱有怨念。
既然系统不吃,花梨就不再留意铅尾蝶。
巧的是第一只铅尾蝶死了之后,也没有铅尾蝶再来,这群胆小的异种应该被同伴的粉身碎骨吓到了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装猪草的篓子满了,花梨直起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把篓子里的猪草倒掉一大半,剩下一些塞在篓子间隙里充样子。
然后她脚步轻松地背回猪草,放到猪圈旁边,到厨房忙晚饭。
又是黄昏,到了要去食堂放饭,张远没有再让花梨提沉重的饭桶,而是让她留在厨房收拾灶台。
这可是整个炊事班最轻省的活计,因为赵大厨爱干净,烧菜做饭时就会顺手清洗灶台,后面收拾的人只需要擦干净就行。
平常这个活都是交给孙小玲的,张远跟她关系暧昧,两人常常眉来眼去。
结果今天却被安排给花梨,众人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孙小玲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故意把脏兮兮的汤勺扔到灶台上,溅得到处都是。下一秒,张远厉声喝斥她,还亲自擦干净污渍。
这一举动让孙小玲更火大,只是没等她说出难听的话,张远就把她拉走。
面对发脾气的孙小玲,张远只用一句话就让她安静如鸡。
“她是北堂则的人。”
怕她不知道利害关系,还说出了北堂则特意在午休时间来找花梨,并且放狠话威胁他的事。
“要是不怕被北堂则弄死,你就去惹她。”
她当然不想死,孙小玲立马收起闹腾的心思,之后对花梨都客客气气。
而北堂则并不知道他的威胁被张远曲解,当晚在食堂没看到花梨,提了大半天的心便放下了。
不过,尖刀队的队员们发现,他们队长吃饭的时候好像有点魂不守舍。
身处事件中心,花梨却很悠然。
就像最猛烈的风暴,往往有着最平静的风暴眼。
麻利收拾好灶台,配着野葱炒蛋吃一碗猪油拌饭,再喝一碗野草汤,整个人都舒坦了。
忙完之后,天还亮着,夏季的黄昏有种不舍得离去的热情劲,花梨和赵大厨说了一声,去喂猪。
猪圈离着大厨房约有百来米,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臭味,猪圈外围垒着石头,里面是木棚,棚子下有两头猪,白皮黑点,耳朵耷拉着,漫无目的地瞎转悠。
两猪没有生病,但也没多有神采。骨架很大,但是瘦,靠近了甚至能数出脊背上的骨头。
在猪届属于营养不良。
把下午割的猪草拿出来,两头猪慢吞吞往前凑。但花梨并没有给它们喂,反而把猪草丢在地上,又用脚划拉了几下,做出喂猪草不小心掉出来的样子。
两头猪傻傻站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人性化地露出点不解。
扔了猪草,她绕到猪圈后面,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生火烤鱼鳞,一连烤了三块。
系统欢欣鼓舞,两头猪也被香气吸引。已经被驯养的猪并没有冲出来,只是在木头的缝隙间使劲拱。
好在棚子和石头够结实,鱼鳞烤完了它们也没拱出来。
烤熟的鱼鳞被花梨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投喂到食槽里,两头猪争先恐后地挤到食槽旁边,低着头飞快地吃。
人吃不惯泥巴的味道,猪可不在乎,更何况烤鱼鳞的香气特别诱人,眨眼就被它们吃了大半。
这次傻眼的换成了系统,字幕上全是红通通的感叹号“!!!”,花梨还是第一次知道系统字体居然会变颜色,她还以为只有黑色呢。
满眼血红“!”怪吓人的,加上两头猪没吃饱昂着头哼哧哼哧地叫,花梨又烤了三块鱼鳞,两块半喂猪,半块自己吃。
这一次,猪吃饱了,系统满意了,只有花梨一嘴土味,用军里发的自制牙膏牙刷使劲刷了,在熄灯号声中洗漱睡觉。
生活逐渐变得有规律,每天五点起床做早饭,吃早饭,挖野菜,然后午饭、午休,去河边假装割猪草实际上找鱼鳞,回来和炊事班的战友们一起烧晚饭,再自己喂猪,洗漱,睡觉。
一周七天,无休,隔三差五开班会,讨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最近xx发现可食用的新野菜,我们要向他学习,不断探索,勇于尝试”,或者学习思想,班长拿个小本子声情并茂地念,下头一片百无聊赖的呆滞。
军营日复一日的单调和社畜的生活有异曲同工之妙,让花梨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安心感。
或许经历过动荡和混乱,会忍不住怀念千篇一律的平凡吧。
然而,麻烦来得很快。
喂了一个半月猪,成功将两头猪喂到一百斤的时候,花梨再也找不到一片鱼鳞。
相较于从前的三四十斤,饲喂无疑是成功的,若是之前有这体重,炊事班肯定一致同意宰杀,根本不用开班会讨论。
但花梨问过赵大厨,这种猪最重可以到两百五十斤,她想继续喂下去,所以需要弄到陆齿鱼的鱼鳞。
那么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去生物实验室,问问傅知谙。
二、请尖刀队帮忙找陆齿鱼,最好再帮忙抓一下。
前者,花梨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后者,花梨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到底找谁帮忙,不,她没什么分量的面子到底能请动谁呢?
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她灵光一闪,跟张远请了半天假,离开炊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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