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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舟车劳顿月余, 何意是不如谢潇澜精神的,竟还能天不亮去上朝,听着对方离开的动静, 踏踏实实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他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都酥酥软软的, 显然是睡的多了。


    “红叶?”


    “奴婢在。”红叶在外应着, 示意其他婢女们端好洗漱的东西跟着进去, “正君起床!”


    起初听着这四个字时, 何意藏在被子里的脚都尴尬的乱抠着, 他还和红叶商量日后不要再这么说, 可谁知对方义正言辞的拒绝, 表示其他世家夫人正君起床都是这般流程,他们自然也不能差。


    知道红叶是帮他无形立威, 便也没再说什么,他虽做不来其他府上夫人那一套,但该有的威信还是要树立的,免得某些下人打错主意。


    被人伺候着过日子,他竟也是习惯了。


    何意看了眼外面的天, 日头瞧着也没太大,他撑了撑身体:“陪我去看看娘和潇潇。”


    “是。”红叶立刻走在他身侧,“昨日舟车劳顿, 夫人和二爷也是刚起,厨房那边的饭食也将将做好。”


    何意点头:“那便一起用。”


    如红叶所说,他到小院时谢潇潇神情还有些困倦, 见到他来立刻扑过来:“嫂嫂, 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何意笑着捏捏他脸蛋, 随后看向谢母, “娘怎的不多休息会儿?”


    谢母细语温声:“精神尚可便起来了,方才小厨房来报,早食已经做好了,你留下一起用,该顾好自己的身子,昨儿还听你咳嗽了两声。”


    何意略想了想,昨日他咳嗽是刚到宅子里,和他们一起说话时,那时娘去打点宅子并不在场,想必是谢潇澜与她说了。


    他和谢母独处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这并不妨碍对方真心待他。


    “娘说的我都记下了。”何意乖乖应着。


    恰好小厨房将饭食送来,人前不训子,谢母便止了话头没再多说,招呼他们一起用食。


    厨娘很懂事,知晓他们舟车劳顿是吃不下那些大鱼大肉的油腻东西,便做的清爽可口的饭菜,何意本就喜欢喝粥,有小菜作伴,硬是喝了两碗。


    谢母看的欣慰,想着回头就让小厨房多做些这种小酱菜。


    一顿饭吃完,都快到晌午时辰了,谢母见他吃的多,便提议出去转转:“你带着潇潇去便是,府上还有好些事需要打理,我留下看顾着。”


    提到这个何意略有些尴尬,毕竟从红叶口中得知,凡是成家的夫人或是小哥儿,就没有他这样成日在外面不顾家的。


    按理说如今谢府的中馈之权该移交给他,学着去打点府上诸事,但他心不在此,谢潇澜便也由着他,因此这些事就还是谢母掌管,也幸好谢家人少事少,换成心思活络的,定是要给何意吃挂落。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谢母又接着说道:“趁着还能动,便帮你们管着,待你日后想学了,我再教你。”


    “那便多谢娘了,我和潇潇先出门了。”何意接受她的好意,只能更加努力的对谢家人好。


    谢潇潇立刻喜笑颜开,牵着何意的手就往外走,自记事以来他就没有在京城了,上次来京城还是一年前,难免会有些紧张和兴奋。


    何意任由他拉着,只是走到街上后,看着来往的商贩和行人,谢潇潇竟有些紧张的攥紧了何意的手,甚至隐约有些出汗。


    “不要怕,你本就是这里的人。”何意柔声安慰,语气带了些揶揄,“你哥哥不仅是新科状元,还是五品巡察御史兼两江总督,至于我虽不才,但也是四品恭人,可给足你底气了?”


    “足足的!”谢潇潇立刻抬头挺胸,一扫方才的怯懦,就像他嫂嫂说的,他本就是京城人士,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离京,他不该惶恐的。


    虽说何意曾经在京城待了数月,但已经离开一年,对京城多数地方也忘的差不多了,两人便沿街转悠着,瞧见小玩意儿便多看两眼。


    “何大夫?!”


    何意闻声看去,就见一位瘦弱的青年震惊地看着他,谢潇潇对此有些敏感,当即攥紧了何意的手掌。


    “甘松?”何意略在脑海过了过,就想到了这人的姓名。


    甘松立刻快步走上前,神情激动:“是我,许久不见何大夫,近来可好?”


    “多谢关怀,很好。”


    谢潇潇有些诧异何意为什么这么冷淡,但见那位叫甘松的竟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便知道何意在对着不熟悉的人时,大概总是这副不热络的冷淡模样。


    甘松也确实知道他这样,憨憨摸头:“何大夫要不要与我去防己堂看看,封大夫总念叨你,医馆其他人也都十分牵挂您。”


    “过几日吧,今日还有其他事,代我向封大夫问好。”何意朝他微微点头。


    甘松立刻明白他这是不愿与自己多说,赶紧朝旁边让了让,目送他们离开了。


    谢潇潇瞬间松了口气:“嫂嫂咱们赶紧走,他虽有读书人的气质,但模样与哥哥比起来却差远了,也比不得哥哥能给咱们富足的生活……”


    听着他叭叭的说,何意不禁有些无奈,倒是不曾想到自己之前无意间和羌活的话能让谢潇潇记到现在。


    他无奈莞尔:“是,你哥哥最好,所以你也别想那些奇怪的事。”


    谢潇潇抿了抿唇,故作老成的叹气:“嫂嫂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我这都是为了家宅安宁啊!”


    “你最有理。”何意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给你置办几身衣裳如何?你这几年像小树苗抽芽似的长得快,衣裳都赶不上你长。”


    没有小哥儿不喜欢做新衣裳,漂亮首饰,谢潇潇听他这么说,眼睛都亮了,立刻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拽着他就要找成衣铺子,要做红色的!


    何意乐得哄他开心,闲逛着走进一家布匹铺子,两人虽说穿的不起眼,但何意相貌妍好,周身的气质更是常人难比拟,铺子掌柜瞧见他们立刻迎上前。


    “二位可是看衣料?近日的蚕丝绸缎卖的极好,您可看看?”掌柜笑问。


    何意并未说好不好,看向谢潇潇:“可要看看,你自己去选也好。”


    谢潇潇有些紧张,他还不曾在京城买过东西,对上掌柜那双笑眼时恨不得连话都说不出,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道:“不要丝绸,要红色的衣料。”


    如今已经九月下旬,丝绸做的衣裳过俩月便不能穿了,明年即便再穿,这花样也已经不实兴了。


    掌柜倒是没说什么,帮他找了几种红色的衣料:“有嫁衣的正红,也有稍微浅淡明亮些的,我瞧您弟弟还未及笄,可是要先做嫁衣?”


    “倒是误会了,幼弟只是喜欢红色衣裳,这匹正红色的就不错,劳烦按照幼弟的身形裁剪布料,要够两身的,多裁些也无碍。”


    总不能只做一身,连替换的都没有,那可不行。


    而后何意又做主给他挑了其他颜色的布,并让掌柜做成衣,他叮嘱道:“做好送到北街的谢府便是。”


    “是。”


    北街住着的都是些小官员,且“谢”姓是他不曾听过的姓氏,掌柜只以为对方是小门小户的正君,却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妥,恭敬接了这生意。


    另一边。


    谢潇澜意气风发的从宫中出来,身边围着好些恭维之人,都是没有想到,圣上虽免了他两江总督的职位,却让他去督察院做事,还给了正四品右佥督御史。


    督察院可是直属圣上的,品阶无所谓,凡是做的好,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为恭贺谢大人升迁之喜,不若下官做东,请大人到降雪轩一聚?”


    “是了,前些日子我府上刚得一些新奇玩意儿,到时一并给谢大人送去!”


    ……


    你一言我一语的,无非就是见着谢潇澜升官,想扒着他得些好处罢了,毕竟他们也看明白了,去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也唯有谢潇澜这位状元发展势头最足,攀上就是赚。


    当然还有些人抱着把他拉下去的目的,刻意把他捧高,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前世曹勉用的最为得当。


    谢潇澜对这些话自然不放心上,他勾了勾唇,笑道:“诸位大人心意我领了,请客吃饭和礼物便免了,省的哪日本官被参奏了,还得费劲解释。”


    他这番直白的话,可谓是让在场围着他的官员都有些尴尬,各个都有些无措,有的连胡子都跟着动了动。


    自打次次回京,谢潇澜就没想着再与那些官员们温和相处,夜辛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大概也不是想让他和那些官员同坐一堂吃茶捻酒。


    还不如自己先表态,反倒省了不少麻烦。


    “本官还要陪家中夫郎,便不与诸位大人多闲聊了,告辞。”他说完便施施然离开,心中的烦闷消减,痛快了不少。


    南灵微几人在后面看着,不禁感慨:“这么嚣张,我都替他着急,这要是被刺杀了,那可真是要闹的更狠了。”


    “你还不知他脾性?憋着坏,不过他眼下所处的官职也不许他与其他人交流过甚,你我都要警醒些。”李鹤提醒着,“可不能给自己人添麻烦。”


    翟子桥哈哈笑:“谁会跟咱们几个站角落的过不去。”


    李鹤有些无奈,说这话倒也是实诚。


    谢潇澜拐出长街便到了宫门口,示意车夫立刻往府上赶,他还要带着何意去印府,马车行驶到街道,他刚掀起帘子,就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刚下马车,就见站在何意对面的女子扬起手,他立刻冲上前拦下那一巴掌,将人狠狠甩开,而后看向何意:“可伤着了?怎么出门不带小厮?由着你们两个人上街,回头定要狠狠罚那些奴才!”


    “你什么人!竟然敢阻拦本小姐教训人!”


    谢潇澜面无表情看向她,眼神划过一丝狠厉,他冷笑:“限你一日到谢府登门致歉,否则仔细你爹的官位!”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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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京城凡是能当街叫嚣的, 多半是仗着家世胡作非为,且定然是那种自以为是高官的,赶巧的是, 谢潇澜还真就认识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


    方才围着他极尽谄媚的官员里就有她爹,而且还和曹勉关系极好, 否则左不过就是一顿庆宴, 他还真没有什么不敢吃的。


    贾妙龄嗤笑:“你可知我爹是谁?我爹是包衣副护军参领贾冯敏!你得罪本小姐, 该当心官位的是你!”


    “原来是为官多年依旧是从四品的贾冯敏, 你不若回家打听打听, 我又是何官位?”谢潇澜眉眼凌厉, “竟不知京城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蠢货!”


    贾妙龄被他的眼神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她当然知晓“天外有天”, 但那些更高官职的夫人或夫郎,根本不可能来街边小铺闲逛,所以她才敢找麻烦。


    但此刻对方说的话却真让她生出了胆怯,总不至于真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身旁的婢女拽了拽她,小声提醒道:“小姐, 不若您把东西放下,咱们快些离开吧?若是被老爷知道,怕是又要给您禁足了。”


    贾妙龄听到这话有些恼怒, 反手一巴掌甩在婢女脸上,厉声呵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玉冠可是本小姐先看中的,你竟敢让本小姐拱手相让!”


    那玉冠可是她买来准备送人的, 价格虽有些超出, 但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这般好东西, 哪里舍得就这么给别人!


    “你胡说,那玉冠分明就是我嫂嫂先拿到手上的,你若喜欢怎的不先下手,分明就是嫉妒我嫂嫂不仅美貌还出手大方,你尚未及笄就要送男子这般物件,不知羞!”谢潇潇气不打一处来,那玉冠可是嫂嫂准备送给哥哥的,不能就这么被抢走!


    谢潇澜将他们二人拉到身后,淡淡道:“贾小姐,你吓到我夫郎和弟弟了,若此事今日不能解决,那咱们走着瞧。”


    贾妙龄瞪大眼睛,吓到你弟弟?


    你弟弟叫唤的最厉害了!


    谢潇澜也不管她是如何想法,左右贾家若是不登门,他就好好查查贾冯敏那个老东西!


    何意温顺的被谢潇澜带着上了马车,若是无人在侧,方才那巴掌即便落下也伤不到他,可谢潇澜来了,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眼前这个男人自会为他保驾护航。


    “可吓到了?”谢潇澜整颗心都吊在何意身上,若非碍于在外面,他是绝对要想着法儿的好好检查何意。


    何意并不将那女子放在眼中,他轻笑:“只不过呛了几句罢了,而且她也并未伤到我,我又不是那种打不还手的人。”


    “没怕她就好,她爹不过就是个从四品,若今日不来登门致歉,明日我就狠狠参他一本!”谢潇澜颇有些神气的说着,在何意面前显摆着,分明就是等他问自己话。


    谢潇潇捂了捂眼睛,扭头看向外面,幼稚!


    何意自然十分上道开口问:“夫君厉害,不知今日进宫圣上是如何说的?”


    “正四品右佥督御史,纠核百官,提督各道,是为圣人耳目。”谢潇澜挑眉道,“午后圣旨便会下达,介时咱们再去印府。”


    何意点点头,那便是纪律委员了。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谢府门前,谢潇澜下车后依次将他们扶下来,小唐见着他们立刻迎接:“小厨房已经做好饭了,有正君爱吃的鱼。”


    “我早食吃的晚。”何意低声说道。


    “无事,一会少用些。”


    谢潇澜也是知晓他娘劝饭的手段,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充满干劲的吃好几碗。


    所幸谢母这次并未多劝,用过午食几人便坐在檐下乘凉说话。


    虽是九月下旬,但天气依旧热着,冷不丁的就要折腾出一身汗来,吃着瓜果闲聊,也不失为闲暇之余的安宁。


    晌午过后,果然如谢潇澜所说的,宫中来人了。


    来诵读圣旨的是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周福,他见到谢潇澜并未即刻读,反倒是先笑着和他们浅聊:“许久不见谢大人,一路可还安全?家人好不好?”


    “劳总管挂心,一切都好。”谢潇澜也没拿捏着,与他心平气和的说着。


    周福对他很是青睐有加,别人也许看不明白,但他日夜都跟在圣上跟前,多少能揣测几分圣意,圣上对谢潇澜可远比朝中其他官员要上心。


    也许是因为当年之事,但不管如何,都是好事。


    周福笑道:“既如此,那谢大人便接旨吧!”


    谢潇澜当即带着谢家众人跪下接旨,得知自己要升官和实打实的升官了,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如今他便成为了有足够话语权的言官。


    “谢主隆恩。”他双手接过圣旨和四品官员的朝服和发冠,鸳鸯补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连那冠上的起金花顶和蓝宝石都格外耀眼。


    他起身看向周福,虚虚与他搭手,沉甸甸的荷包就进了对方衣袖,他笑:“知道公公是忙人,本官就不多留了,一些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周福也不与他客气,收下东西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离开了。


    至此,谢潇澜一年升一级的事彻底为人所知,夜辛即位后,升官本就不易,偏就出了这样一个状元郎,只为官一年,便直接升到了正四品的官职,不免让人心惊。


    自圣旨下后,不少官员都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唐管家应对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宋元便适时站出来,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被追捧的谢潇澜,则是早带着何意赶往了印家。


    “谢贤侄来了,想必此时府上人声鼎沸,怎的跑我这里来了?”印敖故作深沉的看着他,“还带着你夫郎。”


    谢潇澜笑道:“回京后知己好友见了不少,听得了几句商陆的事,顾来探望。”


    提起那小儿子,印敖总有一肚子的抱怨想诉说,奈何他一个长辈,哪能和小辈探讨这些?


    印敖摆摆手,语气里尽是无奈:“你们去看他吧,顺便劝劝,和…在一起算什么事!”


    谢潇澜只笑笑没接话茬,让下人带着去后院看印商陆了。


    他原以为小少爷闹几天别扭,使使性子就算了,出乎意料的是,印商陆瞧着确实憔悴了很多,全然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你们也来给我爹当说客?”


    印商陆倒是不避嫌的只穿着里衣,拢着薄被懒恹恹的靠坐在塌上,双颊有些凹陷,连眼下都稍微带着些乌青。


    可见是真的铁了心了。


    谢潇澜挑眉:“我们夫夫可没那闲情逸致,只不过是听说你被禁足,决明被打断腿,有些好奇才来看看。”


    “……哦。”


    又是有气无力的应声。


    何意暗暗掐了一把谢潇澜的腰间的肉,他温声道:“别听他胡说,知道你们的事他比谁都紧张。”


    “谢了嫂子。”印商陆唉声叹气,看他们两个这副恩爱非常的样子就有些难过,“我挺好的。”


    “我瞧你父亲态度已经松动,你可有想过与他好好说说?”何意问道。


    “我一提他就恼我,你们瞧不见,但府四周都是暗卫,我上次想爬墙出去见决明,都被抓回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说着印商陆就有些哽咽,简直要委屈死了,怎么人人都能和心悦之人在一起,偏他不能?


    什么狗屁的生孩子,他凭什么要传宗接代?他自己都是孩子好吗?


    谢潇澜就见不得他啼啼哭哭的,他蹙眉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想着如何去解决问题,否则决明岂不是白挨打了?”


    “那我该怎么做啊?”印商陆泪眼朦胧,看向何意时都带着控诉,“他还凶我,我都这么惨了……”


    何意有些一言难尽,耐着性子哄道:“先和你父亲坦诚公布的聊,若是因为褚家官职不匹配,日后未必不会官高一级,若是因为子嗣,那就更不用担心,娶了都不一定能有孩子,还不如直接找个不能生的,反而心中无挂牵。”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这就去找老头子说!”


    “等等,先把你这邋遢样收拾收拾。”谢潇澜见他充满干劲儿,也不准备多留了,“那我们先走,介时等你们好消息。”


    印商陆嘿嘿笑:“倒是要先恭喜你升官。”


    谢潇澜轻笑,倒是什么都瞒不住这位小少爷,虽说是给他禁足,可禁的是什么足,消息照样来去自如。


    “对了之淮,让嫂子去善仁堂如何?能治疫病,且还有圣上赐的官命,何况他还是哥儿,你不知许多命妇都所求无门,他如今的名声是担得起坐堂大夫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潇澜挑眉,与他达成共识。


    回到谢家时门前已经没了那些欲登门拜访的人,两人便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的,见他俩回来,宋元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手里还端着茶杯,咕噜咕噜喝着:“大人见谅,实在是刚将那些人送走。”


    “无妨,说说情况。”


    宋元立刻将今日来拜访的客人以及他们带的礼物悉数道尽,说了几句后还有些迟疑的看了几眼何意:“还有几位,明里暗里都是想往府上……”


    最后两个字虽说的清浅,但何意仅凭那张张合合的嘴也能看出来。


    塞人。


    京城这些官员,向来爱做这种事,有女儿的就想送女儿,有妹妹的就恨不得直接没名没分的扔进府里。


    谢潇澜动了动喉咙,只觉得嗓子有些紧:“日后再有这种,不用留情面,直接赶出去,谁要是敢坏我夫夫二人的情分,绝不姑息。”


    何意对此只是笑笑,他只是没想到,才一年过去,京城的人就忘记了,当初他是如何让谢潇澜雨幕下跪的。


    一群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贾妙龄回到府上就开始拿身边的婢女撒气, 院内婢女嬷嬷跪了一地任由她斥责,但她依旧不解气。


    起初她确实被谢潇澜吓到了,可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人要是真有本事,就该当街将此事解决, 哪里还会弄什么事后赔罪, 还给出期限?


    定然是自己官位不高, 又不愿在人前丢面, 所以才这般吓唬她。


    思及此, 贾妙龄更是决定将此事压下, 否则被父亲知道她在外闹事, 要给她禁足怎么办,她可不能学叶紫珠那个蠢货, 否则岂不是要和她一样只能下嫁给无权无势的表哥?


    贾妙龄却不知,谢潇澜就是认定她不会说,所以压根没费时间等着,第二日上朝时就直接狠狠参了贾冯敏一本!


    “臣有本奏,臣要告包衣副护军参领贾冯敏教女不善, 沿街打骂臣夫郎,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在圣上说出经典的“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后,谢潇澜立刻期期艾艾的跪地为自己夫郎打抱不平, 言辞恳切愤怒,即便是不曾亲眼目睹那场面,都会不由得猜测这是让他夫郎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被点到名字的贾冯敏有些战战兢兢, 没人比他还了解自己的女儿, 但事已至此, 他也只能维护, 否则不仅要被斥责,还会影响女儿的声誉。


    他当即同谢潇澜一般跪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圣上,老臣的孩子是娇纵了些,但绝不是能当街行凶之人!谢大人口口声声说本官的女儿如何,可有证据?”


    “贾大人是怀疑本官污蔑你?若不信大可去街上问问,令千金是如何对本官夫郎动手的,人尽皆知!且令千金用贾大人的官职压人,若非本官不畏强权,倒真是要被吓到了!”谢潇澜怒不可遏,“京城谁不知本官惧内,偏要用这种法子逼迫,当真是看得起我!”


    有些知事的,听到他这番话都忍不住低低笑了。


    可不是?


    京城还有谁不知谢大人惧内到雨天下跪,此事即便再过几年拿出来说说,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


    贾冯敏瞬间噤声,这么听着就知道此事定是真的,可贾妙龄只字未提,偏他又对她发脾气苛待下人习以为常,也不曾多问。


    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


    “谢大人,本官并非此意,实在是小女年岁尚小,顽劣也是有的,并非是真的要与谢大人过不去。”贾冯敏在心里把贾妙龄骂了个彻底,等她回去就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关禁足!


    谢潇澜板着脸,端的一副刚正不阿:“若人人都以年岁小为由,去做出重伤他人之事,岂非要天下大乱?还是说贾大人也要仗着官职压迫本官不追究此事?”


    “谢潇澜你——圣上!臣不敢啊!臣就这一个女儿,自小娇养惯了,无意间得罪了谢大人夫郎,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谢潇澜气定神闲补充:“本官夫郎有品阶在身,是四品恭人。”


    贾冯敏当即噎了片刻,他愤然扭头瞪谢潇澜,恨不得把胡子吹上天。


    夜辛有些头疼,好端端的你惹他干嘛!


    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太子,夜辞渊立刻会意,从队伍中站出来微微拱手:“此事本是私事,可事关官职还是要认真对待,否则日后若是诸位的千金贵子都依仗家中官职作威作福,那将大渊律法置于何地?”


    “哦?依太子所言,该如何处理?”


    “此事因贾小姐所起,那自然也得贾小姐出面登门致歉,至于她用官职压人……此事还需圣上定夺。”


    要么再给谢潇澜升职,要么给贾冯敏贬职。


    夜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意道:“那便罚俸半年,委屈爱卿与令千金一同在府上思过吧,退朝!”


    罚俸和禁足。


    虽说并未对贾冯敏进行贬职处置,并未明确要禁足多久,可不管多久,只要闭门不出,就定然会导致信息闭塞,时间一久,会被踢出权势中心也说不准。


    下朝后谢潇澜便慢悠悠朝自己的朝房走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大写的“嚣张”。


    其他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官员惊惧且哀叹,都想不明白圣上怎么会宠信他这个的,虽然不明白,却不能阻挡他们各个都想和谢潇澜打好关系。


    “谢佥督好本事!”


    身后陡然传来贾冯敏克制又包含怒意的声音,他胸口剧烈起伏,活像是只被吹了气膨胀起来的死猪。


    谢潇澜对他语气中的嘲讽视若罔闻,颇为得意的笑道:“是比不得贾大人,不过大人可别忘了带着令千金登门致歉,否则耽搁了再次惹怒圣上,岂非得不偿失?”


    “你!”贾冯敏咬牙冷笑,“别以为你如今得势就这般嚣张跋扈,朝中风向多变,保不齐何时就要被拉下马!”


    谢潇澜听到这话有些不爽的眯了眯眼,细细想来,自重生后便鲜少有人对他说这么直白的话,他可不会简单认为这是稀松平常的威胁。


    前世他被诬陷,虽说明面上只有曹勉出手,可背地里谁又知道?


    “既然贾大人这般胸有成竹,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谢潇澜说着便欲转身离开,但他突然想到什么,略停顿后笑道,“禁足思过期间,贾大人还是莫要与同僚见面。”


    否则,他就再参一本!


    贾冯敏咬牙切齿,扯着嘴角冷笑:“还要多谢谢大人提醒了!告辞!”


    想他在朝廷兢兢业业,平庸却不算平凡的做事,却还比不得一个刚入官场的臭小子,这么想着总觉得可悲可气。


    圣人昏庸,只知晓做甩手掌柜,当真是让人有苦难言。


    可再有苦难言,他还是要按照圣上指示的做,思及此,他像是突然有了发泄口一般,步伐匆匆的走出宫。


    车夫见着他之前就已经得知他被罚,因此战战兢兢的将贾冯敏迎上马车,不敢多说,将马车驾的飞起。


    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贾府。


    “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午食还没备好——咔嚓!”


    贾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贾冯敏突然摔茶杯的动静给吓到,她偷偷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偏院把最受宠的姨娘给叫过来。


    “那个死丫头呢!”


    贾夫人一颗心瞬间吊起来,她忐忑道:“妙龄和几位小姐吃茶去了……”


    “这个蠢货,还吃什么茶,赶紧把她给我找回来!”


    眼看着自家老爷越来越气,贾夫人也不敢耽搁,立刻去让管家出去找人。


    起初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宫中传了旨意来,她才知道因为女儿惹事,害得贾冯敏也跟着受了斥责,这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禁足。


    官员禁足期间,朝廷是会被侍卫暗中监视的,若是发现在此期间随意外出或是与人来往,那就会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不怪贾冯敏会大发雷霆,禁足时间未定,这才是让人最在意的。


    贾妙龄原本好端端的在外吃茶,她还准备和其他小姐炫耀一番,家中已经在准备为她相看好人家了,哪知道就被匆匆而来的管家给打断了,心情瞬间变烦闷。


    回到府上也依旧是板着张脸闹脾气:“到底什么事非要把我找回来说,我还没好好和她们聊天呢,吃茶到一半将女儿叫回来,当真是丢死人了!”


    “你还有脸说,给我跪下!”贾冯敏怒而拍桌。


    “女儿怎么了?爹您在宫中受了气就总拿我和母亲撒气,回回都这样,我又不是您的出气筒——”


    伴随着贾妙龄的话落,回应她的是怒不可遏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时,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脑袋都嗡嗡作响,脸颊更是痛到麻木。


    她瞪大双眼茫然的看着抽她耳光的人,惊惧异常:“爹爹……”


    “别叫我爹!你好端端的惹谢潇澜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如今是正四品官员,比我都高一级,连我都不敢正面和他交锋,你却敢当街欺辱他夫郎!那谢潇澜何等惧内,就因为你,今日在朝堂狠参我一本,害得我要和你这个蠢货一同被禁足!”


    贾冯敏越说越冒火,当下便拽起贾妙龄准备再给她几巴掌,贾夫人赶紧挡在面前跪地苦喊:“老爷!您就这么一个女儿,您是要打死她才甘心吗?!”


    前厅的吵闹声惊动后院,其他姨娘侍妾们也纷纷赶来看,可任谁都不敢踏足去开解。


    “老爷,消消气儿。”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传出,迈着优雅的步子朝贾冯敏走去,她继续哄道:“大小姐就是这般脾气,我院儿里沏好了茶,您与我共饮可好?”


    这便是府上最受宠的姨娘,不管贾冯敏如何发怒,只要她来口,都能怒意消减。


    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贾冯敏对着跪在地上的贾妙龄隔空点了点,示意她最近安分些,随后便跟着那姨娘去了后院儿。


    督察院的活儿多,要盯着朝中风向,朝臣见的来往,以及谁说了什么话。


    这差事说好听了叫风纪,难听了就是打小报告。


    “那又如何?差事是好差事,你好好做便是,听你说这些我都头疼,过几日中秋宴,你可能推辞掉与我们同聚?”


    夜楚渊先前故作高冷的模样已经被拆穿,如今也不远愿在装了,得知谢潇澜出宫后就赶了过来,想着先与他约好。


    谢潇澜有些无奈:“王爷明知故问。”


    宫中宴请,自然是不能无故推辞的,否则会被视为大不敬,可不敢这样做。


    “算了,让你夫郎与我把把脉,也不知是谁成日要害本王,狗崽子们!”夜楚渊慵懒的靠着椅子,丝毫不在意自身的形象。


    何意端着点心进书房,在谢潇澜的示意下为他把了脉,片刻后摇头:“脉象强劲有力,王爷身体极好。”


    说罢,拿帕子擦了擦手捏着点心吃了起来。


    夜楚渊被他擦手的动作搞的有些自我怀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可是每日都沐浴的。


    “老爷,贾大人携贾小姐到门外了。”


    何意闻言勾唇:“带进来!”


    第94章


    贾冯敏带着贾妙龄忐忑不安的坐在前厅里, 谁又能想到他上午那般趾高气扬,下午就得灰溜溜的上门道歉。


    实在是一张脸都丢尽了。


    贾妙龄心中不屑,在她看来, 即便谢潇澜身处高位,照样是个落魄家族出来的, 何况他如今没有背景, 再得圣上重用也只是暂时。


    京城能立足的官员, 哪个身后没有些权势?


    贾冯敏舔了舔微干的嘴唇, 迫不得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苦涩不已, 还带着些奇怪的粘稠感, 他赶紧又吐回茶杯里,错愕不已。


    这种已经腐坏的茶叶竟也拿出来招待他!


    他气的浑身发抖, 还不忘叮嘱道:“一会除了道歉的话,不许多说半个字,否则我就把你嫁出去!”


    “爹!您说好的,时机成熟会让女儿做王妃!”贾妙龄娇憨道,说这话时还带着羞意, 连脸都红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今日你若是再敢闹幺蛾子,你就给我滚回庄子上住着!”贾冯敏就不明白了,自己精明一世, 怎么就生了这样的蠢女儿!


    贾妙龄刚生出的那点羞意瞬间荡然无存,她涨红着脸不再说话,藏在衣袖里的手却紧攥着, 闹事的分明就是谢家, 对她们穷追不舍, 步步紧逼!


    等他们出现, 一定要他们好看!


    贾冯敏亦是有些焦急的等着,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不禁变得烦躁,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谢家给他的下马威!


    早就知道谢潇澜此子乖戾,竟不想如此冥顽不灵,偏他还不能彻底撕破脸。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潇澜与何意一同进了前厅,刚落座,贾冯敏便嘲讽道:“谢大人当真忙碌,倒是难为谢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了。”


    谢潇澜反唇相讥:“哪里哪里,总要瞧瞧高位的风景,否则若是为官多年依旧碌碌无为,那才是可惜,可惜啊!”


    狂妄!


    贾冯敏面笑心不笑:“谢大人口齿伶俐,不愧是拼尽全力高中的状元郎。”


    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谢潇澜只是个乡下来的,拼了命的才考中,也就这点手段和本事了。


    却忘了谢家从前是如何风光无限,根本不是什么贾家能比拟的。


    谢潇澜煞有其事道:“确实,做状元郎连骑马游街都是在最前头,不过贾大人不是一甲三名,想必也不能体会其中的感觉。”


    何意闻言笑弯眼睛,谢潇澜从前总是一副沉稳样,但此次回京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整个人都跋扈的没边儿了,偏又像是有一把尺,有刻有度,不曾过分。


    贾冯敏又是被气的说不出话,胸口像是被压了石块一般,憋的他老脸通红,连眼球都隐约有些红血丝。


    何意适时出声,冷冷问道:“贾大人口口声声说携令千金来致歉,便是这般与主家”针锋相对吗?”


    “谢正君言重了。”贾冯敏虚虚拱手,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女儿,“妙龄,还不快与谢正君道歉。”


    贾妙龄神情倨傲,道歉礼便行的不走心,她口齿含糊的咕哝了几句,若是细听倒也能听出说的什么,但何意可不会惯着她。


    连及笄之年都不到,就已经学的刁钻滑头,别看这父女二人模样并不相似,但举止间令人厌恶的动作神情却是一模一样的。


    当真是女儿肖父。


    何意微微一笑:“嘴巴张不开吗?需要本正君帮贾大人好好教令千金该如何说话吗?”


    贾冯敏咬牙冷笑:“贾妙龄!”


    被喊到名字的贾妙龄立刻再次开口,一字一句道:“妙龄年岁小不懂事,冲撞了谢正君,还请谢正君不计前嫌,原谅我这一次。”


    “年岁小?”


    听到这个声音,贾冯敏立刻从位置上起身,他死死盯着声源处,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紧接着,夜楚渊走了出来。


    他原本听说贾冯敏这老匹夫来道歉,想着在后面略坐坐等会再和何意说话也行,谁知道这一等都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还没说完,便准备凑近些听听情况。


    可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倒是让他开了眼了。


    贾冯敏两股战战,嗓子都有些干涩:“老臣,参见王爷。”


    “臣女贾妙龄见过王爷。”她说这话时欲语还休,面带绯色,含情脉脉的眼眸羞怯怯的落在夜楚渊身上。


    不管什么皇子王爷,只要是能让她享受荣华富贵的,就都可以!


    夜楚渊嫌恶地侧过脸,语气不善:“既然是赔礼道歉,那就有些诚意,难不成贾大人刻意在此处浪费时间,就是为了晚些回府上禁足吗?”


    “臣!不敢!”


    贾冯敏不敢再偷奸耍滑,带着贾妙龄诚诚恳恳的道了歉,而那些原本被他收着不曾送出去的礼,也递到了唐管家手上。


    夜楚渊便没再多说什么,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端着红叶送来的茶慢悠悠的啜着,像是全然不在意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谢大人,此事是小女唐突,希望不会影响到咱们之间的官僚情谊。”


    贾冯敏的意思很明确,无非就是希望谢潇澜日后不要再对他使绊子,他确实有些无力招架……


    谢潇澜挑眉:“一码归一码,自然不会。”


    毕竟,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什么狗屁官僚情谊 ,又怎会有影响?


    贾冯敏这才放心许多,否则若是被谢潇澜这条疯狗盯上,许多事怕就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又坐了片刻,贾冯敏察觉到夜楚渊落在身上的视线有些凌厉,他立刻起身告辞:“……若无其他,下官就先告辞了。”


    谢潇澜自然不会多拦,前世害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这老东西也只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不知是如何走到今日位置的。”夜楚渊嗤笑一声,“还不如曹勉那老狗胆子大。”


    何意忍不住腹诽,怕是在夜楚渊心里,除了自己就没几个胆大的,毕竟正常人谁敢讳疾忌医,藏着中毒之事,拿性命硬扛着。


    夜楚渊虽说是来找谢潇澜,但说话时却总是围着何意转,在他看来,这位夫郎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哪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研究出治疗疫病的法子,而且医术当真是了得。


    何意嫌他麻烦,却不好直接表示出来,无奈之下他干脆和夜楚渊讲起医术,从草药的性味归经讲到人体穴位,再讲到骨骼脉络,直到对方脑子乱成浆糊。


    “咳…本王还有事,便不多留了。”夜楚渊难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脸,“走了走了,不用送了。”


    话虽这般说,但谢潇澜还是起身跟着他走出去,宋元则是将他府上马车,还不忘叮嘱车夫路上安稳些。


    下一秒,夜楚渊掀开小窗帘,笑道:“之淮,你这新管家倒是知礼识趣,回去吧。”


    “表现不错。”谢潇澜随口夸着。


    宋元便笑嘻嘻的跟上去:“都是大人教得好,对了,如钰兄已经将您交代的事办好了,东西已经暂时收进了库房里,夫人那里可需要知会一声?”


    谢潇澜这才想起之前让他们购买住宅铺子的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若是说了,娘定然会问银子从何而来,若是不说日后被发现,怕娘心里不舒坦。


    “实话说便是。”何意接话,显然与谢潇澜想到一处了,瞒着总归不好。


    谢潇澜便不再多说,让他按照何意说的办。


    “哥哥嫂嫂。”谢潇潇身穿红色裳裙,像只花蝴蝶似的朝何意跑来,有些不情愿的抱着他撒娇,“嫂嫂~”


    一声嫂嫂被他交出十八弯的感觉,何意摸了摸耳朵,笑问:“发生何事了?这两日在府上无聊了?”


    “娘让我学礼仪刺绣,我手指头都要戳破啦!”


    谢潇潇哪里知道日后嫁人还要学这些,此刻恨不得告诉他娘,干脆不嫁人算了!


    何意有些为难,这种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向一旁的谢潇澜,他盯着谢潇潇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手说道:“不愿学便不学,若真嫁进富贵人家,任谁也不敢使唤你银针穿线,只是礼仪要好好学。”


    “我学的可好啦!”


    一听不用学刺绣,谢潇潇立刻满血复活,那么细的针尖,扎起人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只是……


    谢潇潇又想到什么,一直围在他们两人身边不肯离开,连回房间都要跟着。


    谢潇澜最受不了他这粘人劲,在他作势欲像抱何意那般抱自己时,他飞速伸出手用食指抵在他脑门:“有话便说,不许哼哼唧唧的撒娇。”


    “……哥哥说话不算数!”


    “谢潇潇!好好说话!我何时说话不作数了?”


    谢潇潇怒而瞪眼:“你之前说好的,若是升官便让我去读书!”


    谢潇澜:“……”


    还真是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何意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虚了,忙打圆场:“没有不做数,只是去皇家书院读书也是要等入学时间的,中秋一过,保证你能去读书。”


    “真的呢?”


    听他这么问,何意立刻看向谢潇澜,微笑:“真的么?”


    “是真的,所以娘才让你学礼仪,否则进了书院,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谢潇澜立刻应声。


    得了准信儿,谢潇潇一改方才的扭捏,快速道谢之后便再次跑开了,能读书就好,晚点也没关系。


    两人这才进了屋里,宋元将先前收好的房屋地契通通拿来给他们看,借着前世的记忆,谢潇澜知道这些地方和铺子都算好的,便又鼓励了他和柳如钰几句。


    谢潇澜指着其中的一处宅子说道:“这间宅子给他们四个住,另外你把白洛邑找来,我有事要交代。”


    “是。”


    另一边。


    贾冯敏回到府上就开始了他不知名的禁足生涯,贾妙龄见他神情严肃,生怕他又要甩自己巴掌,之前的巴掌印还没有褪下去,她扑了不少胭脂才遮盖住。


    见他并没有要教训自己的打算,立刻小心翼翼的快速离开去了自己的小院儿里。


    贾冯敏思来想去都觉得有些奇怪,原本他是打算回府之前去找个人的,但一想到如今他要被禁足,宫中自然是对他严加防守,便打消了念头直接回府了。


    思及此,他快步朝那些姨娘的小院儿走去。


    小院儿里坐着一位姨娘,穿着水红色的衣衫,举手抬足都十分端庄优雅,但若细瞧都能看出几分风情。


    她见到贾冯敏后并未起身迎接,淡声道:“发生何事了?”


    “今日我在谢府,遇见了楚王。”贾冯敏并未在意她的不敬,反而与她平坐,将那时的事悉数说与她听,“会不会是太子暗中交代了什么?”


    那姨娘蹙着柳叶弯眉思索,片刻后摇头:“应当不会,那楚王是出了名的纨绔不化,太子不会让他传达要紧事,这段时日大人就暂且韬光养晦,以待来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夜辛喜好奢靡, 且每逢节日都喜欢把朝中官员汇聚一堂举行宴会,中秋自然也不例外


    朝中多数官员都被邀请参加,按理说五品后的官员是不能参加的, 但大概是慰劳南灵微他们这些进士出身的,便也邀请了。


    宴会在蓬莱洲楼举办, 来的朝臣皆是带着自己的正妻, 进殿后便会有太监宫女将他们带到自己的位置上。


    何意与谢潇澜也是早早就来到了这里, 他从前没参加过什么宴会, 只偶尔教授会带着他们几个学生小聚一下, 这样的他多半推辞不掉, 便只能去。


    其实聚在一起也无非聊聊课业知识, 而且聚完就要立刻投身到实验室里,那时自然觉得这种事是十分浪费时间的。


    但如今可不同了。


    “御膳房的点心和府上的可不同, 你多尝尝。”谢潇澜将一小块月饼递给他,盘子里原本梅花形状的圆月饼瞬间缺了一块。


    何意并没有口腹之欲,但瞧着这些点心样样精致,心里难免痒痒的,便就着谢潇澜的手吃了那月饼, 他眨眨眼睛:“是鲜花饼,梅花吗?”


    他尝不出来。


    谢潇澜点头:“是梅花,约莫是什么花形便是什么馅儿, 你再尝尝其他的。”


    “我们就这么先吃,是不是不太好?”何意低声问。


    他快速看了眼其他位置的官员,虽说有些也端坐在位置上, 但都没有去碰面前的点心, 只有他们这一桌算的上“大快朵颐”。


    谢潇澜不甚在意:“管他们作甚, 咱们乐咱们的, 无需在意旁人。”


    何意多少明白,谢潇澜再次回京后主打的就是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设子,虽说这般狂妄了些,但着实管用。


    他便也没再矜持,悄悄尝了自己瞧着好看的点心,味道不错,但吃了几块嘴巴里腻的厉害,他刚欲开口,唇边就递来一只杯子,他下意识就着喝了。


    不是茶水。


    是带着果子味儿的清酒,入口先是果香,然后才能品出点酒意,可见酿制时并未放太多的就腌制。


    从前喝过的要么是带着些涩意的啤酒,亦或是有些烧喉的白酒,猛的尝到这个还觉得新鲜十足,便又贪了几杯。


    谢潇澜忙阻止他:“不别喝太多,酒意虽少,但喝多也难受。”


    何意便放下酒盏靠着他说话,眼神时不时掠过那些官员,他发现自从来这里之后,他就变得爱观察人,言谈举止或是些其他方面。


    看他们虚与委蛇,总觉得十分有趣。


    何意他们这一桌对面原本是没人的,但随着进来的官员变多,对面也坐下了人,何意只瞧了一眼就敛住了呼吸,是曹勉。


    他下意识看向谢潇澜,就见他像是全然未发现一般和他旁边桌子的同僚说话,何意一时有些烦躁。


    说来可笑,曹勉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像是什么禁忌话题,不能提不能说不能问,偏偏谢潇澜每每见到曹勉总是变的不自然。


    换做平常,他怎会和从未有过交集且处于自己之下的官员交谈?


    若非曹勉比谢潇澜大了二十岁不止,模样也着实有些寒碜人,他都要以为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了。


    大概是何意的神情变化过大,对面的曹勉自然也发现了他,倒是有些绅士的对他微微点头,紧接着,何意的肩膀就搭上一只手,带着他的头扭到一旁。


    他轻皱眉头:“怎么了?”


    “圣上来了。”谢潇澜嗓音平静,将那些不悦藏的很好。


    何意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瞧见了姗姗来迟的夜辛,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太子王爷们,大概是为了彰显后宫和睦,夜辛身侧跟着雍容大气的皇后,和几位皇子生母。


    三皇子夜霆渊的生母柔妃也在其中,穿着打扮隐约抢了一旁蕙贵妃的风头。


    何意暗自叹息,宫里的斗争向来都是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


    皇室落座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夜辛只碍于场面说了些鼓动人心的话,浅浅几句之后便示意诸位吃好喝好,他只是喜欢热闹罢了。


    “怎么不吃了?”


    每桌后都站着两位宫中婢女,方便为他们端茶倒水,御膳房端来的菜光是瞧着都能勾起食欲,偏何意神色淡淡,吃了两只谢潇澜扒的虾,便不再用了。


    何意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别明知故问”。


    谢潇澜苦笑:“夫郎,我保证会在时机成熟时告诉你,好吗?”


    “你开心就好。”何意微笑,温温柔柔的。


    谢大人忍俊不禁,这扑面而来的嘲讽意味,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忽略,便故意将手伸到后面,轻轻揽了一把他的腰。


    何意立刻抬腿在他脚面上踩了一下。


    谢潇澜挑眉,幸好没真生气。


    面前歌舞升平,何意抬眸看时总会不经意的撞上曹勉的视线,起初他以为是两人面对面坐着的缘故,直到他发现即便自己侧过脸和谢潇澜交谈,对方都会用一种极为隐晦的目光打量他。


    他皱了皱眉,片刻后扯了扯谢潇澜的袖子,轻柔一笑:“我感觉对面那个人总在看我,我今日穿着很奇怪吗?”


    并不奇怪。


    不仅不奇怪,还十分美艳。


    他是四品恭人,还是四品官员的正室,朝服自然也是与谢潇澜的服制几近相似的鸳鸯补服,何意本就肤白,墨蓝更是衬的他白的像是在发光。


    谢潇澜原本刻意回避着对面的曹勉,在听到何意的话后立刻朝他看去,就见那老东西正借着看歌舞的幌子打量着何意。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潇澜瞬间觉得胸口烧起一把火,若非顾及场合,他绝对要将对面的老东西碎尸万段。


    曹勉正打量着何意,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风,缓过神就对上一双冰冷包含杀意的眼睛,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脏剧烈跳动着,难以平静。


    他颤抖着手去端酒杯,借着喝酒的姿势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他怕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谢潇澜能不顾场合的冲过来杀了他。


    “刚刚是不是特别想杀了他?”何意凑到谢潇澜耳畔,语气轻轻柔柔的拱火,像是带着无尽的缠绵,偏说出来的话却又狠辣异常。


    谢潇澜斜眼看他,璀然一笑:“是,想把他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这倒是有些难度……”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夜辛喝着酒,目光一一掠过他这些儿子和朝臣,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各种小心思。


    他深觉无趣,可这是他一贯的奢靡作风。


    皇后看向他举杯,笑道:“臣妾敬圣上一杯。”


    “你身子不好少喝些。”夜辛放轻声音,语气里带着些真心实意的关怀,却也没忘记和她碰杯,顺便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


    皇后又看向坐在夜辛另一边的蕙贵妃,稍显病气的脸上挂着温和娴静的笑,两人也隔空碰了碰。


    又坐了片刻,夜辛只觉得浑身乏力,他站起身:“孤有些乏了,诸位爱卿随意便是。”


    听到他说这话,众人立刻起身行礼恭送他离开。


    几位后宫的娘娘便也不好多留,纷纷起身跟着离开了,只余那些皇子王爷们。


    只是他们一走,宫宴上的气氛反而更加活络了,有些朝臣便开始端着酒杯走向和自己交好的官员,三言两语间就开始拍肩而笑。


    何意原以为那些皇子王爷身边会围很多人,倒是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和旁边的热闹比起来颇有些寂寥的意味。


    不过他略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若是凑的太明显,反而会让人心生厌烦。


    “老谢!”


    两人齐齐扭头,就见南灵微几人也端着酒杯过来了,他们即便上朝也是站在最末尾的位置,有时候探讨到一些特殊事情,他们也是不被允许去上朝。


    如今骤然见到这么多高官,难免有些紧张,畏畏缩缩的凑到他们跟前,像做贼心虚似的。


    何意被他们的模样逗笑:“刚好你们聊,我去外面透口气。”


    “红叶在外面,小心些。”谢潇澜叮嘱着,若非这里不便带着暗卫,他是定然要让覃子襄跟着来的,也省的他这般担心。


    何意点头,施施然朝外面走去,走了没两步便到了一处花园,这里是给那些婢女小厮休息的地方,他刚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红叶立刻放下点心走到他面前。


    两人都未说话,直到走远些才稍稍松了口气。


    红叶轻声道:“主子,再往前就是御花园,您可要去看看?听其他婢女说那里有秋千。”


    “也好。”何意拢了拢身上的衣衫,两人缓步朝那边走去。


    如今已经入秋,路过莲池时还隐约觉得有些凉意,所幸他晚上出门时多披了件衣裳,否则真是要觉得冷了。


    想是今日宫宴的缘故,御花园里也亮着光,想必是怕哪家官室走错路,也好照应着。


    御花园里栽种的都是些时节花儿,如今入秋,菊花倒是开的好,何意往前走了几步就瞧见了那架秋千,红叶立即掏出手帕将本就干净的座面又擦了擦,这才扶着何意坐上去。


    何意坐稳后晃了晃,突然问道:“可打听到些什么?”


    “奴婢问过曹府的小厮,都说那件事时,曹勉正病着,那段时间也鲜少和其他官员来往,事发后许久他才病愈,上朝后更是还说了些求情的话,时间上并看不出东西。”


    何意沉默不语,关于王谢两家的事,他也只是有个猜测,否则如何能证明谢潇澜对曹勉那种恨之入骨的情绪从何处来?


    若单从时间看,曹勉并没有作案动机,要么是他与人勾结陷害王家,从而牵扯谢家,所以即便他不曾出门也没关系,要么就是此事真与他无关,否则也不会冒着危险求情。


    可他不明白的是谢潇澜。


    那股冲天的恨意到底是从哪来?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发现了一些曹勉做过的事?


    “算了,他不愿说,我这样——”


    “谁在那?”


    何意一听这个声音瞬间从秋千上起来,带着红叶就往旁边的假山后面躲,幸好虽有烛光,但御花园够大,也只能起到照路的作用,若非搜查,根本不会看到人。


    来人是曹勉。


    何意和红叶对视一眼,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谈话有没有被听到。


    跟在曹勉身后的是一位宫女,她比曹勉警惕,依稀听到了一些说话声,便立刻示意曹勉过来查看,但两人到时只看到了因为微风而微微晃着的秋千。


    曹勉蹙眉:“我分明就是听到了谢潇澜夫郎的声音!”


    “大人,您可别冲动做错事。”那宫女提醒道,“如今谢潇澜对您的敌意不加掩饰,您就别在这个节骨眼生事端了。”


    何意直觉自己可能要听到什么大秘密,否则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怎敢对曹勉疾言厉色?


    而且,他瞧那宫女的举止,也并不像真正的宫女。


    曹勉听到她的话并未动怒,反而低声下气的应着:“您说的是,不知此次那位有何嘱托?”


    宫女从袖口处拿出东西递给曹勉:“主子说大人只要看到这个,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本官明白了。”曹勉应了一声。


    从何意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宫女拿出个纸包给曹勉,但假山后昏暗,他也看不太清楚,但想到自己之前配制给谢潇澜的迷药,他便总觉得里面是一样的东西,甚至更过分。


    两人又在御花园四处张望片刻,这才装作无事人一般分道扬镳。


    何意蹙眉:“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是。”


    虽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能让太医日日诊脉的便只有天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杀了他,五马分尸!”


    Me:“安排~”


    第96章


    猝不及防地听了一耳朵的秘密, 何意也没了继续转悠的心思,便欲带着红叶重新回到宴会上,哪知刚走出御花园没几步, 就被人给拦下了。


    挺巧的是,拦路之人他也认识, 甚至还差点和他发生某些关系。


    “琳琅公主。”何意朝她微微拱手一礼。


    夜琳琅身穿粉色轻纱衣裙, 脸上的妆容都是映衬的粉色, 一套粉钻面饰更是衬的她娇嫩灵动。


    如果她没有在身上扑那些呛鼻子香粉的话, 何意也不会从她欲盖弥彰的举止里嗅出一丝不同寻常。


    夜琳琅神情倨傲, 在她看来何意的性格是天下所有男子都不会喜欢的, 他善妒凶悍, 还要赔上自己夫君的前途,怎会有男子喜欢这样的哥儿?


    偏偏谢潇澜就喜欢的不得了。


    不仅听他的不娶自己, 甚至还能不顾及名声给他下跪。


    她原以为谢潇澜会是良配,现在想想,不过就是个品行全无且极其惧内的掉书袋罢了。


    “谢正君巧,瞧你神色匆匆,是从御花园来?”夜琳琅问这话时, 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们主仆二人,甚至意味不明的往他们身后的几条小路看去。


    何意神情淡淡:“席间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意,不曾来过宫中, 并不敢随意乱走动。”


    夜琳琅就是瞧不上他那副故作清高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她嗤笑:“以后进宫的机会有的是,倒是谢正君别借口不来才是, 听说谢大人的弟弟准备到皇家书院念书, 本公主会令人好生关照他的。”


    听到这话, 何意才正眼看向她, 方才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怕她提及此事,潇潇那般想读书习字,虽说京城书院众多,可最有盛名的老师都在皇宫里,自然是要选择最好的。


    可他也明白了,龃龉一旦产生那就是不可磨灭的嫌隙,夜琳琅是公主,她总有办法找谢潇潇麻烦。


    让施暴者停止施暴的最佳办法,就是以恶制恶。


    因此,何意并未因为她的话退步,他像是不经意一问:“琳琅公主今日为何扑了这么重的香粉?”


    夜琳琅神情骤变,旁边的贴身侍婢立刻呵斥:“谢正君,请注意您的身份,莫要对公主不敬!”


    “主子说话,没你个下人插嘴的份!”何意也跟着冷斥,说这话时眼睛却始终盯着夜琳琅,他就不信这个骄傲的公主不害怕,“琳琅公主对我的了解大概很少,比如我的医术。”


    “何意!”夜琳琅咬牙切齿,愤愤冷笑,“本公主明白你的意思了,绝不会对谢潇潇下手,你也该识趣些!”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最近确实出了一些状况,但她深知是因为什么,所以一直不敢找太医,否则一旦被传出去,搞不好她会悄无声息的死掉!


    她是可以继续拿谢潇潇威胁谢家,可她也只敢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威胁,比不得何意手里捏着她的软肋。


    何意勾唇,笑不达眼底:“公主见事明白,臣自然识趣。”


    “……走!”


    夜琳琅本想让何意滚,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换了个字,干脆自己先落荒而逃,她做的那些事,连母妃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捅出去。


    污损天家声誉,她会被赐死的。


    何意怀疑是自己出来的时机不对,否则这一路上怎么净遇到自己看不上眼的人,他微微有些泄气,脚步便快了些。


    红叶百思不得其解:“主子,琳琅公主当真病了?”


    “是啊,不过想来她也轻易不敢让太医知晓。”何意随意说着,但却是丝毫没透露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红叶是知晓何意医术的,倒是没想到何意真的只是凭借“闻”,就知道了夜琳琅的病情。


    虽说她是礼部随意挑选送到谢府的婢女,但这一年里她始终跟随谢家,心里却是当真喜欢谢家的,主家有本事,她自然也与荣有焉。


    回到宴会上,就见那些官员们已经敞开肚皮喝了,三五成群的碰杯,连谢潇澜都和夜楚渊他们聊了起来,倒是那些公主和贵君们已经都离席了。


    他便安静坐在位置上,随意捻着点心,偶尔抬眼看看宴会上的人,除了他和谢潇澜都认得的官员,平时他们并不会刻意去探讨,两人能独处的时间自然是越多越好,怎么可能去聊无关紧要的旁人。


    因此,何意对在场大多数人都是不认得的。


    “可松乏些了?”谢潇澜挨着他坐下,“发髻有些乱了。”他说着便抬手帮何意把前额的发丝撩到耳后。


    何意瞧了他一眼:“好些了,还有些意外收获,回去说与你听,何时回?”


    “现在就可。”谢潇澜抬手捏了捏他脸,幸好眼下其他人都忙着自己,不曾注意到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人看见何意面颊一闪而过的红晕。


    谢潇澜并没有刻意去太子面前告辞,带着何意轻快离开了。


    出宫时要走过长街,两人执手并行,身后跟着送他们出宫的太监宫女,何意低低叹息,他还想着和谢潇澜说说话呢。


    “不用跟着了,你们回去吧。”谢潇澜微微侧身,告诉身后跟着的人,“本官与正君想说些体己话。”


    “是。”


    眼看着他们离开,谢潇澜便更无顾及,直接揽着何意的腰肢,许是有了些醉意,还要时不时在他肩膀处蹭蹭。


    何意被他这副赖皮样逗笑,也没推开他,由他用这种别扭的姿势黏着自己,稍有些清爽的风拂过发丝,他轻声开口:“今日在御花园,我瞧见曹勉和一个宫女走的近,还密谋了些什么。”


    他察觉到自己提到“曹勉”时谢潇澜僵了一下。


    何意还是有很多事想问,但他也明白,谢潇澜不愿说的,总归是有理由的,就像自己当初一样。


    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站在同一战线。


    不用谢潇澜开口,何意就将细枝末节悉数告知,他不知道的事,谢潇澜总会知道,或者通过某些渠道得知。


    “那纸包里是什么?”谢潇澜轻声问。


    像是笃定何意会知道。


    “气味微苦,成分复杂,有很大可能是毒药,你也知道他们不会有好事。”何意确实知道一些,因为纸包的东西并不会阻挡气味,再加上他嗅觉灵敏,自然不会闻错。


    而且,观他们小心翼翼谋划的样子,曹勉未必就处于主使地位,幕后之人这样小心,那毒药很有可能是慢性不易发作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夜楚渊身体的毒。


    “此事的目标不是他。”谢潇澜十分肯定,先前对夜楚渊下毒的人,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可如今局势明显,朝中分派而站,并没有站夜楚渊这个闲散王爷的,所以不会波及到他。


    何意也只是笑:“你觉得是谁?”


    “谁知道,谁倒霉就是谁。”谢潇澜也漫不经意的应着,左右不会是他们。


    走过长街便出了宫,宫门口已经有车夫在等着了,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谢府。


    何意站在门口看着牌匾出神:“府邸有些小了。”


    “过段时间可以将府邸翻新扩建,左右周边也有些空置的土地,定然不会一直窝在这里。”


    宫中能赐此府邸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奢求赐他们一间更大的宅院,还不如自己动手来的快捷方便。


    何意随口感慨,何况这样四四方方的宅子,若是放在前世,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回到府里,谢母和潇潇的屋子还亮着光,两人去谢母那里说了几句话便回屋了,想到谢潇潇,便又想到夜琳琅的事。


    “你这一晚收获颇丰。”谢潇澜忍不住打趣他,只不过是去御花园随便走走,竟能遇到这么多人。


    何意轻笑:“那你可知,那夜琳琅得了一些病?”


    “说来听听?”


    何意便将那事告诉他,只是没想到夜琳琅小小年纪,就已经如前世历史上的山阴公主一般,夜见面首,但这种事多了,定然是要生病的。


    谢潇澜微微蹙眉:“此事也可作为把柄,省得她日后真去欺负潇潇,她可算不得小,如今也是要及笄的年纪,到时候就该说亲了。”


    何意眨眨眼,也是,这时的女子或哥儿,多的是未及笄就已然成婚的,更厉害些的,及笄之年就连孩子都有了。


    是他大惊小怪了。


    “可…你可别让潇潇和奇怪的人往来,一想到他若是这般岁数就……你笑什么!不许笑!”何意正心慌慌的,扭头就见他唇角上扬,登时来了火,“你去睡书房吧!烦人!”


    谢潇澜也不理会他这莫名其妙的邪火,只应道:“你先去歇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回屋陪你。”


    何意拍开他欲摸自己的手,潇洒地转身回屋了。


    谢潇澜瞧着他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他怎会允许潇潇和什么奇怪的人来往,即便他此生不嫁,他也是能护得对方周全的。


    回到书房,谢潇澜拿起桌上的信封打开看,片刻后窗户被打开,悄无声息的跳进几道人影来。


    谢潇澜头都未抬:“事情办的如何?人可找到了?”


    “按照您所说,属下们立刻去找人,但并未找到,不过得知了最新消息,老白已经赶去了。”覃子襄身穿黑色衣袍,站姿板正,像是寒冬里的一株青松。


    谢潇澜也知道许多事并未全然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一时片刻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他点头:“无妨,你这几日帮我盯着曹府,苏合想办法给夜琳琅找点事情做。”


    省的这个疯女人成日里就是惹是生非。


    “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请温柔地用评论砸我T^T


    第97章


    中秋过后, 天气便彻底开始冷了,何意站在窗前数日子,谢潇澜二十岁生辰马上要到了, 按照这里的说法,这个岁数是有及冠礼的。


    虽说是在生辰之后, 还有些时日, 但自从择选了良辰吉日, 府上便开始忙碌了, 他对这些知之甚少, 只需看着谢母准备就好。


    “正君, 商陆少爷和决明少爷来了。”红叶进来通报, “奴婢已经将他们请进前厅了。”


    何意扭头:“我即刻过去。”


    虽说京城如今无人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但按照眼下的世道, 他身为“哥儿”,和男子到底是有区别的,谢潇澜不在,他便不能和其他男子共处一室。


    这规矩若是放在前世,人可怎么活?


    他到前厅时, 就见两人挨着坐,明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不过想也是, 决明就是那种有些严谨的性子。


    印商陆看见他招手:“快过来坐,我瞧府上已经在准备了,及冠礼定在哪日了?”


    “二十六, 到时候会递帖子给你们。”何意笑着, “你们的事……”


    印商陆如今正处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状态, 听到何意这么问, 立刻十分上道的开始说之前发生的事。


    原是自从那日他们两人走后,印商陆真顶着被打的风险和他爹推心置腹了一番,所幸也真如当时何意所说的,他爹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毕竟,哪能真看着他滴水不沾?


    于是印敖便让印川续去褚家探探风口,若是褚家也不反对,那两个孩子的事便这般进行下去,只当再多个儿子罢了。


    褚家那边则是因为打的褚决明许久不能下榻,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不敢反对,见印川续登门就知道此事有眉目,便顺坡下了。


    只是对外的口风则是认了彼此的孩子做干儿子。


    “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便好。”何意由衷祝福他们,“那你们今日过来,可还有其他的事?”


    印商陆与何意岁数相仿,听他问这话便性情外露的撒娇:“竟然这般问,别不是在嫌我们麻烦,要赶人走吧?”


    何意失笑:“是我说错话了,向商陆少爷赔罪,只是我原本准备去善仁堂看看的,你来可不是正好陪我去了?”


    “好说好说!”


    去自家医馆当然是熟门熟路,印商陆没避讳着人,直接将何意介绍给医馆的伙计们,毕竟现如今可不会再有人怀疑他的医术。


    疫病那种会要人命的东西,都能被他这般岁数的研制出药方,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想必都会自愧不如。


    善仁堂对他的到来自然是欢迎的,对他们来说,何意可是个大宝贝呢。


    何意微微一笑:“还需各位前辈多指点。”


    “咳…既然如此就先跟着我做事吧!”


    “什么?你别太不要脸,明明之前我就说了想把人要到手下的!”


    “放你的屁!你什么时候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丢人,你们再吵他也是跟着老夫,老夫可是这其中资历最为深厚的,何大夫我手上有左神医的医书古籍,都是我珍藏的,你若跟着老夫,那便赠与你!”


    其他几位老大夫立刻苦大仇深地看向他,居然利诱,也太卑鄙了!


    何意有些诧异,印商陆忙出声打圆场:“胡前辈,以意哥儿医术,独当一面都是可以的!用这种东西利诱,您也太不可思议了!”


    “没关系,我初来乍到跟着多学习也是好的。”何意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何况学习本就是永无止境的。


    若是导师知道他在这里做大夫,怕是要乐出声。


    何意便选择跟着胡大夫,尽管如此,印商陆还是早为他准备好了单独的药室,绝不会让他在自己这里受委屈!


    虽说何意只是跟着胡大夫做事,但胡大夫却高兴的宛若收了什么得意弟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其他大夫炫耀,好不得意。


    印商陆带着何意将医馆转了个遍,善仁堂是京城最大的医馆,豪华的像是个三进出的宅邸,可见印家有多大手笔。


    “你就安心在医馆做事,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哦!”印商陆十分豪气的拍拍胸膛,“我会挺身而出的。”


    何意挑眉:“那便多谢你。”


    “……你这副样子,和老谢好像啊!”印商陆有些受不了,果真是夫夫的缘故吗?


    “别打扰意哥儿做事了,我们先走吧。”褚决明自觉和印商陆有些日子不见,还是想单独相处的,并不愿意将时间都浪费掉。


    何意对此十分理解,便跟着附和:“你们去忙,不用担心。”


    印商陆立刻大大方方的牵着褚决明往外走,何意瞧的分明,被牵着的那个,耳根子都红透了。


    他笑笑便转身投入药草里了。


    在医馆忙活了一上午,何意趁着午食时辰回了趟府,就见谢潇澜已经下朝回来了,还坐在廊下等着他,他不禁有些惊喜,这段时对方鲜少回来这般早。


    “何大夫回来了。”谢潇澜语气里尽是揶揄,“我可是兴冲冲的回来,却见家中无人,当真是伤心。”


    何意站在他面前笑弯眼睛:“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你也不让人去寻我。”


    “红叶说你和商陆一同出去,我便知晓定是去了医馆,哪里能打扰你做正事?”谢潇澜双手掐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面前带,双腿便将他的腿禁锢在身前。


    十分亲密且缠绵的姿势。


    一旁伺候的几个婢女立刻被红叶喊了下去,她自己也跟着离开,为他们腾出空间。


    何意原本还有些小脾气,听完谢潇澜的解释立刻眉笑眼开,没什么比最亲近的人支持自己还要愉悦的了。


    “开心了?”谢潇澜唇边亦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是极其喜欢看何意开心的。


    “没有不开心。”何意嘴硬,适时岔开话题,“潇潇上学的事怎么样了?”


    谢潇澜立刻点头:“明日便能去,刚好赶上新的课业,我已经和书院的夫子打过招呼,不用刻意照顾他的进度,只管教便是,我办事你放心。”


    何意闻言点了点头。


    天气虽好,但外面的风却是有些凉意,谢潇澜松开他,起身将人带进屋里了。


    翌日。


    谢潇潇早早就准备好要去上学,特意穿着自己的新衣裳,还背着谢母特意为他做的漂亮布包,天不亮就等在何意屋外了,因为何意说要送他去书院。


    何意被红叶叫醒时有些头晕,昨夜折腾的厉害,他腿都酸软的过分,奈何他昨日夸下海口答应了,就势必要做到。


    强撑着身子洗漱,推开门就瞧见乖巧站在屋外的谢潇潇,那股子头晕瞬间一扫而空。


    他笑着牵起谢潇潇:“可用早食了?”


    “用过了,娘亲手做的牛乳饼,我没有吃完哦,给嫂嫂留了一些。”谢潇潇欢天喜地的说着。


    “我会好好用的。”


    谢潇澜上朝时间早,车夫需要在宫外一直等他下朝,之前为着方便就已经买了新的马车。


    红叶跟着上了马车,她需要时刻照顾着何意。


    “意哥儿,我将牛乳饼热了几个,你路上带着吃。”谢母通过小窗递给何意,不忘叮嘱谢潇潇,“既是去读书便用心些,其余事莫要多看多听多问。”


    谢潇潇郑重点头:“儿子明白。”


    “好,那娘我们就先出发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


    马车开始驾驶,何意就靠着车壁眯眼休憩,睡得晚起得早,头都晕的厉害,睁眼都觉得难受。


    谢潇潇原本还很兴奋,见他这般疲累便噤了声,扯出暗格里的薄毯给他盖上。


    车夫是老手了,马车行驶的很稳当,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宫门口。


    “去吧,好好读书,若是跟不上便私下向同窗或是夫子请教,娘说的固然有道理,但若是真的有什么学不明白,那便玩的开心些。”何意不愿他有太多的负担。


    “谢谢嫂嫂。”谢潇潇亲亲腻腻的抱着他的腰好一通撒娇,直到站在宫门口的太监过来催,才舍得放手。


    何意目送他进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泄气上了马车。


    回到谢府,显然还有更崩溃的事等着他。


    “……我得去医馆,不能睡了。”


    红叶干笑两声命厨房飞速准备早食,这能怪谁呢?


    谢潇潇被宫人带到书院里,他出门早到的也早,但已经有几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了。


    他便上前打招呼:“你们早。”


    “我知道你,我父亲说了,你是谢大人的弟弟。”眉心一点红痣的小哥儿有些怯怯的说着。


    他旁边的小胖子也憨憨道:“我哥哥也说过了,你长得真好看呀!”


    何意眉眼弯弯,大大方方应了对方的夸赞:“谢谢。”


    书院里面的钥匙只有夫子有,他们三人便聊着天等着其他同窗和夫子来。


    没多久其他来读书的也都慢慢到了,夫子也跟在后面。


    因着有新伙伴加入,夫子便让他向大家介绍自己,走完应有的流程,才开始传授知识,也正如谢潇澜先前提醒的,他并未可以关照谢潇潇,反而盯他更严格了些。


    冗长的一堂课上完,夫子便挥手让他们下课休息一会,有几个活泼爱闹的瞬间就出去撒花了。


    而有几个小公子身边则是围着好几个人,谢潇潇知道,那几个是小皇子皇孙们。


    小哥儿莫书蓝和小胖子穆云琮便和谢潇潇玩,他们可都是家里叮嘱过的,要和谢潇潇做朋友,和他一起学习。


    “他是谁?”谢潇潇看向角落里静静坐着看书的男生。


    莫书蓝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叫齐随,是齐太傅的小孙子,也是咱们学堂里最有学问的!”


    谢潇潇知事早,先前就有听哥哥说过几句齐太傅的事,眼下见齐随自己待着,他还以为其他人都不愿意跟他玩,便带着自己的小跟屁虫过去了。


    他笑问:“齐随,他们说你学习可好了,你的笔记能给我看看吗?”


    齐随板着一张小俊脸抬头,正对上一双盈着水波的大眼睛,他轻咳一声将自己的笔记递过去,模样有些骄矜:“拿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潇潇:“我!谢潇潇!社交小能手!懂吗!”


    第98章


    善仁堂不愧是京城最大医馆, 何意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晌午都没有闲暇时间回府,也幸好他只是跟着胡大夫做事, 他都不知道小老头是哪里来的那些精力。


    只是他最近几天也在忙着其他的事,谢潇澜的生辰, 他总是要送对方礼物的, 哪能只轻飘飘地说句“生辰快乐”?


    因此总是焦头烂额的, 连谢潇潇都察觉到了他的烦躁。


    “嫂嫂, 我独自也能回家, 无需您每日都接送的, 何况车夫熟悉道路, 我也不会出事,不想你这么辛苦。”他只当何意的反常都是因为接送他太累了, 很是心疼。


    何意轻轻摇头:“并非因为此事。”


    “那是因为哥哥的生辰吗?”谢潇潇再次问。


    何意有些泄气:“很明显吗?”


    “是猜的哦,不过嫂嫂你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只会为家里人烦恼啊。”谢潇潇知道,何意之前在何家总被欺负,所以格外在意谢家。


    虽然他小, 但他知道除了母亲和哥哥,不会有人比何意还疼他了。


    见他猜到,何意干脆也不隐瞒了, 他轻声问道:“那你觉得该送他什么礼物好?文房四宝他也不缺,普通的物件又太没新意。”


    “当然有心意,嫂嫂你送什么哥哥都会喜欢, 他那么大的人了, 又不是我这样的小孩子!”


    何意闻言忍不住笑了:“你说的有道理, 他若是敢挑拣, 以后就不送他礼物了。”


    “就是!”


    如今天黑的早,便没再耽搁时间,上了马车就匆匆回家了,即便如此,谢潇澜都还未出宫。


    何意用过晚食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虽说送什么都行,但还是想用件有意义的,他撑着下巴看向书架,或许可以自己誊抄一份诗词?


    “我回来了,正君呢?”


    谢潇澜戌时才回府上,他本不该这么晚回,实在是在宫中耽搁了,在出宫的长廊上被几个小皇孙给撞着了,他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几个小孩哭闹的厉害,害的他哄了好一会。


    红叶低头应道:“正君用过晚食就去书房了,厨房一直热着菜,奴婢去给您端来,热水也已经烧好了。”


    “我先去书房,你将饭菜端来。”


    谢潇澜走进书房就见何意拿着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神游,只是……尽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持,他依旧无法昧着良心说那片潦草的字好看。


    不过他反而有些庆幸,何意聪慧过人,见事极其明白,难得也有他搞不定的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从那些横平竖直的糟糕字迹里,看出了“生辰”的字样,瞬间就明白了一直困扰对方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他轻咳一声:“在做什么?”


    何意被惊着,瞬间将面前的宣纸团吧团吧攥在手心里,他摇头起身:“没什么,回来的好晚。”


    “今日商讨和邻国有关的事,朝廷准备开通互市,便留的久了些,出宫时还发生了件小插曲,腰间佩戴的玉扣也摔碎了。”谢潇澜说着从荷包里掏出碎成几瓣的挂件给他看,连平安绳都被踩上土了。


    何意觉得有些可惜:“碎碎平安,回头再求个新的便是。”他这般说着,眼睛突然一亮,他知道该送谢潇澜什么了!


    谢潇澜一直关注着他,见他突然兴奋也没有多问,只笑道:“红叶说你用过晚食了,再陪我用一些。”


    何意自然无不可。


    谢潇澜这两日都疲惫不已,自然没精神缠着何意做那些事,刚好何意心中藏着事,两人倒是一拍即合,相拥而眠。


    翌日。


    何意准备送谢潇潇时发现身边的人一如往常早就离开了,昨夜睡的饱,身体也没有那种沉重感,他利索起床洗漱,想着把谢潇潇送去后便去做自己的事。


    谢潇潇学习很有干劲儿,不仅如此,最近还总是要带很多谢母做的点心去书院,说是要和伙伴们分享。


    何意直觉怪异,怕他被欺负却不敢说。


    倒不是他对那些孩子们有偏见,实在是越是小孩,做起某些事越是毫无负担,他们分不清好坏,分不清自己做的事会对别人产生的影响。


    “你每日都要带这些点心,是分给所有的小伙伴?”他轻声问,生怕自己哪句问的不对就让谢潇潇逃避。


    谢潇潇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回道:“不是哦,要分给莫书蓝、穆云琮、齐随,他们说娘做的好吃,不过他们也有帮我学习,齐随还借笔记给我看。”


    “那就好。”何意稍稍松了口气,也没多问这几个孩子相处的怎样。


    简单用过早食就将谢潇潇送到了宫里,何意自己则是让阿魏去善仁堂帮他告假,然后准备带着红叶去京郊的寺庙里。


    寺庙如今虽不是什么节日,但前来拜神佛的香客依旧很多,他站在寺庙门口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的庙宇和其他地方的都不相同。


    站在寺庙门前,他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主子身体不舒服的话,咱们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红叶搀扶着他,眉心皱的厉害。


    “若是遇不到大师,再下次来吧。”


    何意稳住心神,一脚迈了进去。


    刚走进去,便有身穿袈裟的僧人迎他进去,何意还未开口,对方便道:“阿弥陀佛,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果然!


    何意神情一凛,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僧人走到后面的禅房前,僧人微微行礼:“阿弥陀佛,施主自己进去便是。”


    那便是红叶也不能跟着。


    何意便也对着他行了一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禅房门,刚踏进去就闻到了檀香,心情也莫名跟着稳定了许多。


    进屋后何意左右看了一眼,就见旁边的供奉的神龛前背对他坐着一位僧人,他便抬脚走了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了一丝不该属于任何寺庙的香味。


    “来啦?”


    所谓的大师扭头看他,唇边还挂着亮晶晶的油渍。


    何意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着烤鸡腿。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吧。


    “大师安好。”


    大师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些年轻,不似电视剧里那种胡子斑白的老头。


    他朝何意招招手:“等我吃完,施主稍等片刻。”


    何意点头坐在旁边的小榻上,怪不得屋里要点这么重的檀香,为了掩盖肉香,也实在下了功夫。


    片刻后,大师吃完鸡腿,顺手撩起佛龛下的黄布擦拭手掌,然后起身走到何意旁边的小榻上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


    何意:“……”


    “大师知道我要来?”何意虽这般问,但心里却是肯定的,否则又何来“等候多时”?


    大师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须,看向何意时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是,按理说你这样的是会被佛祖降罪的,真奇怪。”


    何意闻言面不改色道:“佛祖大度,连大师都不曾怪罪,又怎会怪罪于我。”


    “你倒是伶牙俐齿,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施主你并非这里的人,若是久留,便会造成不可弥补的业障,你依旧坚定如此吗?”


    何意看向这个有些年轻的所谓的大师,尽管他努力保持冷静,可砰砰作响的心跳还是出卖了他。


    他要怕死了。


    不管是要离开谢潇澜,还是要回到那个没有半点温情却无法脱身的所谓的“家”,都让他十分害怕。


    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与大师无关。”


    大师看着他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枚光滑细腻的羊脂玉扣递给他:“佛祖说开过光的。”


    “为什么?”何意并未感受到他的恶意。


    “大概……有缘,或者说,是佛祖让我来渡你们。”


    他将最后一个“们”字咬的极重,何意瞬间感觉凉意划过身体的每寸皮肤,嗓子干涩的上下壁都像是黏在一起,稍微动喉咙都会产生撕扯感。


    何意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寺庙的,那种后怕感充斥在他脑海里,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红叶,正君怎么了?”与红叶一同送到谢府的婢女柳梢问道。


    红叶摇头,低声道:“从寺庙出来时还好好的,但一路上就这样了,若是老爷在就好了。”


    说罢,两人相视叹息。


    刚叹完,门瞬间从里面打开,何意已经恢复如常,他嗓子有些沙哑:“去找些红绳来,教我编同心结。”


    “是!”


    看着她们离开,何意深深呼一口气,那大师并未说他什么,确认他坚定心中所想后只说了些祝福的话。


    是他自己心性不稳,所以才会失态。


    但让他更在意的是他的暗示,他来渡的是他和谢潇澜。


    何意对谢潇澜某些事知之甚少,自然也不知那大师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尽管如此他依旧能猜到一些,无非还是因为曹勉。


    他不能让谢潇澜变成大师口中的刽子手。


    不多时,红叶两人将红绳买回来,还一并带着一些同心结的花样。


    何意不会编织,只能听红叶和柳梢给他讲步骤,一步步的来,编的难看也要拆掉重新弄,时间便在这分秒里一晃而过,等他编成功,都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语气有些困倦:“你们也去歇会,晌午不用叫我用饭。”


    两个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低低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何意将同心结和平安扣系在一起,放到枕头下,等下午买了锦盒再一并装进去。


    他心满意足的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的闭眼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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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谢潇澜的及冠礼。


    这日谢府门庭若市, 前来祝贺的除了本就相熟的朋友,便就是朝中的同僚,还有些不曾被邀请的也扬着笑脸带着礼物来, 谢家自然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便也迎进去。


    按照常理, 及冠礼有许多的流程要走, 但因为谢家只此一支, 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长辈能为谢潇澜加冠, 那些繁杂的流程便都省下了。


    但谢母准备的很充分, 因此当谢潇澜为自己佩戴好“三加”后, 才出来见客, 亲自迎宾。


    今日谢潇澜是主角,何意就没有再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左右前几日生辰那日时他就已经将礼物送了,今天躲躲懒也是可以的。


    只是谢府不大,和那些高门显贵的大宅院比起来简直不够看,便导致何意多懒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讨厌的人。


    “谢正君怎的不去前院陪着谢大人?”


    看这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看似温和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成日里不知道和谁勾结算计这个毒害那个的老东西,何意生平头一次厌恶起“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


    他看向曹勉,神情很淡:“这里是后院, 不是曹大人该来的地方。”


    就连谢家的小厮婢女,没有叫到的时候都不能轻易来这里,又岂是一个外人能来的?


    曹勉对他的话不甚在意, 只笑着捻了捻胡子:“谢正君无需疾言厉色, 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毕竟你也不想看着谢潇澜死吧?”


    “你想做什么?”何意目光凛冽的看着他。


    “何大夫, 人往高处走,我想你也不愿意一直困在这小小的后宅才对?我有办法让你脱离谢家,助你登上更高的位置,不知道何大夫有没有兴趣。”


    曹勉刻意将对他的称呼都改变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意觉得有些可笑,这人是真的把他当做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骗吗?


    且不说他对所谓的“高位”并没有半分兴趣,再者,就算他真的有,以谢潇澜如今的势头,都能直接将他安排进太医院里,哪里用得着这个老东西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但他并没有反驳,因为谢潇澜的性命更加重要,他像是动心了似的,压抑着惊喜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曹勉见他转变的这么快反而不做声了,他眯了眯眼睛:“何大夫真的肯与我合作?”


    “曹大人大概不知道我在谢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何意说这话时眨了眨眼,紧跟着眼圈就红了,但他依旧扬着高傲的头,深吸一口气,“我不能生育……”


    克制又悲痛的五个字,几乎就能诠释他为什么愿意的原因。


    曹勉狐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何意也没让他等着,接着有些难堪道:“所以谢家对我也只是表面功夫,背地里已经在物色其他的千金贵君了,否则也不会让谢潇潇去书院与人结识了,又不是我想这样的……”


    他最后一句说的缥缈又幽怨,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却又能准确让曹勉察觉到的委屈。


    美人落泪,总是赏心悦目的。


    曹勉是男人,是正常的男人,见着何意这副模样当即上前一步便要安慰,何意立刻借着侧身抹泪的动作稍稍后退一步,红眼问他:“曹大人若要救我于水火,便只需告诉我如何做,我是大夫。”


    这句话就像是在暗示曹勉,他是大夫,有许多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曹勉虽有些沉迷何意的美貌,但此事非同小可,他也并未全然相信何意,只是见他这般真情实感,便让他吃了一剂定心丸:“此事自有定夺,我会再告知你。”


    摆明了就是不想说。


    何意不好表现的太好奇,便只点了点头,一副全然相信对方的样子。


    曹勉还想再和他亲近些,但美人刚落泪,他不能表现的太急切,强忍着蠢蠢欲动的手,摆出自认为十分潇洒的姿态高傲的离开了。


    待他一走,何意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曹勉此人绝不能再留,若是留着此人兴风作浪,以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他稍微收整好情绪,也不敢再躲懒,生怕自己不在身侧谢潇澜吃了什么脏东西。


    何意不动声色的走到谢潇澜身侧,对方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连头都没转就准确无误的牵住了他的手,宽大的袖子遮掩着,旁人只能瞧见他们贴的近。


    “谢大人与正君感情深厚,当真是要羡煞旁人。”


    “光是瞧着就登对,怪不得平日里谢大人都不愿带着夫郎与咱们吃酒,这人怕被人给瞧了去!”


    文官们都是读书人出身,向来风流,这话听着虽大胆了些,但听着着实让人心里舒服。


    谢潇澜能请他们来,可见平日里算是能说到一起去的,当即笑了:“这是自然,旁人哪有我这样的好福气。”


    何意听的耳根子都红了,偏还要端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微笑着与人点头示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早就去掐谢潇澜了。


    及冠礼虽少了流程,但办的并不冷清,多数人一来是和谢潇澜交好,二来则是看中了他日后的发展,还有一些则是不表态的,瞧着倒是与谁都能说上两句话。


    及冠之礼本就是为了提醒及冠者,日后便是真正的成年人,要履行“孝悌忠顺”的德行,才能成为合格的“人”。


    见客之后便再无其他流程,及冠礼也算到了尾声,只是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携几位皇子也来了,而且还带了圣上赠送的礼物。


    这便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了。


    其他世家贵族的子弟们及冠宫中也只是略送送礼物关切一句,到了谢潇澜这里,不仅送上贺礼,还让这许多的皇子王爷来祝贺,当真是给足了面子,原本那些准备离开的官员立刻停下脚步,一时间气氛更加热络了。


    夜楚渊是浪荡性子,几步凑到谢潇澜跟前笑话他:“如今这排场你可喜欢,父皇特意安排的。”


    谢潇澜就知道夜辛这个老狐狸没安好心,否则也不会把他推到这个局面。


    他挑眉:“多谢圣上抬爱。”


    “我瞧着那些与你不对付的也在,他们倒是拉的下脸。”夜楚渊笑的像只狐狸似的,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多奸诈。


    听到他这么说,何意下意识的紧了紧谢潇澜的手指,对方立刻会意的捏了捏他,示意他之后再说。


    因着这些天家人的到来,谢潇澜的及冠礼虽流程寒碜,但也算是空前盛大,旁的世家贵族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因此及冠礼硬是到傍晚时分才彻底散去。


    单是见客的谢潇澜疲惫都不堪,张罗这些的谢母就更累了,他关切道:“娘快些去休息吧,其余事我和意哥儿看着收拾便是,您忙累一天了。”


    谢母确实累了,她温婉一笑:“岁数大了,确实经不起折腾,等回头潇潇及笄也是有得忙。”


    谢潇潇已经玩累睡着了,否则若是听到这话,必定是要好一番撒娇的。


    谢母回屋休息,只剩他们两个在偏屋坐着,何意也是没想到竟能热闹这一日,原本到晌午用过午食就该散的。


    “我也想去休息……”


    何意嗓子有些哑,声音又低又轻,这话说出来不像是表示疲累,倒像是撒娇。


    谢潇澜仰头泄了口气,瞧着他那副样子却是没忍住笑出声,起身将何意抱起来便带着往他们的寝屋去,他虽也累,却是舍不得何意多走这两步的。


    已然累成这样,谢潇澜吩咐红叶端来热水帮他擦拭,将自己也收拾好之后便进了被窝。


    如今天凉了,何意又开始畏寒,等他躺下后便迫不及待的缠了上去,冰凉的脚掌挤在他两条小腿处取暖。


    他闭着眼睛轻声说道:“白天曹勉悄悄找我,拉拢我害你呢。”


    谢潇澜听到这话僵了一下,立刻将他紧紧揽在怀里,连呼吸都跟着轻了:“都说什么了?”


    “他啊,以为我想攀高枝呢,变着法的让我害你,挑拨咱们,我和他虚与委蛇了两句,瞧着他也没真的信我,否则早就该把身上藏着的毒药给我了。”两人本就贴的近,谢潇澜僵那一下他也感受到了,闭眼着眼睛就抬手呼噜他后背,语气里带着清浅的笑意,“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谢潇澜知道他不该不信何意,甚至连这种念头都不该有。


    但他被前世杨辛和曹勉那一出给弄害怕了,他生怕何意也被那所谓的“前程似锦”给勾了魂,生怕何意不要他。


    即便当初知道杨辛和曹勉勾结做那档子恶心事,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他甚至从未把杨辛当做自己的夫郎对待,对他来说,杨辛只不过是以“夫郎”的名义,被他养在府上的多张嘴吃饭的人。


    但何意不同。


    何意是他打心眼里就在意的不得了的人,是他即便知道对方来路不明都想纠缠在一起的。


    何意困顿的不得了,但见谢潇澜没个动静,便继续轻声哄着:“不怕不怕,我可是大夫呢,不怕啊……”


    “嗯。”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心都被填满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心思继续想那些不重要的人。


    前世的他并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但根据今日的情形,说不定也是在他前世的及冠礼上。


    但他眼下已经无暇顾及此事,因为他怀中还揽着自己的明月。


    翌日。


    何意醒来时难得见谢潇澜还躺着,他看了眼外边的天色,估摸着已经日上三竿了,外面都能听到小厮们窸窸窣窣做事的声音。


    他打了个哈欠,眨着困顿的眼睛扭头看谢潇澜,也不知他昨夜是不是累狠了,眼下居然还有淡淡的乌青,眉宇间也是化不开的倦意。


    何意有些失神的看着他,最后一头扎进他怀里,谢潇澜被他这动作碰醒,语气有些困倦:“怎么醒这么早?”


    “不知道,就醒了。”何意说着自己还嘿嘿了两声,“好像有段日子没这么轻松了。”


    谢潇澜睁眼看他:“以后会清闲的。”


    在床榻上窝了片刻,睡意都窝没了,谢家昨日都在忙,连谢潇潇都请了假没去上学。


    自从再次回京,何意也琢磨出点东西,这里的人心都复杂,若是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思来想去,干脆继续翻看医书,传闻中的左神医那么厉害,写下那么多的著作,总该会有教人研制解毒药的,防备着总是好的。


    于是,两人便一同在书房看书,倒是谁也不曾打扰谁。


    “老爷,宫中来消息说请您进宫一趟。”宋元站在书房外说道。


    何意瞬间放下手里的医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看向谢潇澜:“早些回来。”


    今日他休假,照理来说不该请他进宫,但既然请了,那就是必须要用到他了。


    此事谢潇澜也推脱不得,与何意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去换朝服了。


    他一出书房便问:“来的人是谁?”


    “御书房的太监,学生侧侧套了几句话,约莫是因为互市之事,吵起来了。”宋元低声说道。


    谢潇澜勾唇:“做的不错。”


    能从御书房太监口中套出话,可不是简单的事,可见宋元这段时间确实长进了不少。


    宋元也没得意,倒是将身板又挺直了几分。


    朝中因为要开互市之事闹的畅叫扬疾,左右就是由皇子们打头分了两拨人,一方自认大渊高贵无比,不愿与其他国域进行贸易,另一方则认为此事能缓和大渊和周边国域的关系。


    只是这事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开通互市比较好,但他们吵的互不相容,夜辛只能把谢潇澜找来。


    谢潇澜嚣张跋扈,狂妄无比,也唯有他能压住那些老东西。


    因此当他踏进议事殿时,那些原本还吵闹的瞬间安静下来,各个大眼瞪小眼,像是没明白怎么把他这个休假的给找来了。


    夜辛在心里笑话他们,面上却一副苦恼至极的样子:“谢爱卿来的正好,关于互市之事你如何看?”


    “大渊乃国域之首,若能开通互市帮衬其他国域,想来他们也会记着大渊的好,何况两方交融也有利于大渊经贸发展,不能闭目塞听。”谢潇澜沉声说着,他倒是明白夜辛是放他出来做“疯狗”的。


    “谢大人说的轻巧!若是那些野蛮人持刀进入京城,岂非后患无穷?”


    谢潇澜:“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互市自然也有互市的规矩,你激动什么?活了个把年头了还是活不清醒!”


    “荒谬!互市一经开通定是要比集市还要麻烦,天子脚下岂能这般放肆无秩序?大渊泱泱大国,何至于和其他国域贸易!”


    谢潇澜:“那按照钱大人所说,干脆关闭集市,关闭商铺,关闭关口,否则岂不是放肆无秩序?大渊兵马不足,若不与其他国域进行贸易,何来马种?干脆什么都不做,只听钱大人的?”


    ……


    谢潇澜舌战群儒,将那些提出抗议的全部反驳,且反驳的有理有据,除了态度十分跋扈。


    夜辛轻咳一声:“既如此互市之事便如期进行,此事交于太子去办,都退下吧。”


    其他朝臣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圣上这是知道他们会闹,特意找谢潇澜来压制他们,且看圣上这意思,怕是一早就同意开通互市的。


    其他人都退下后,夜辛才不再克制喉咙里的咳意,重重咳嗽了好半晌,那股子痒意才消减些。


    太子蹙眉:“父皇也该保重身体,太医院竟这般无能,小小咳疾都不能治愈!”


    “无事,互市之事你带着小五去做,谢潇澜此人野心勃勃,该防备些。”夜辛说着又重重咳嗽几声,“但他也翻不出风浪来,只要拿捏住他的命脉,他就会乖乖听话。”


    太子垂眸不语,一副静心听教的模样。


    夜辛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他这个孩子他最了解,重情重性,若非……也不会让他做太子。


    夜辛无奈叹气:“罢了罢了,你知道轻重便可。”


    夜辞渊这才拱手行礼:“儿臣明白。”然后便退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潇澜:“是的,我是疯狗。”


    第100章


    夜辛将谢潇澜推到眼下这个位置, 就是为了抗衡朝中的势力,朝中官员向来面和心不和,从前就是, 如今开通互市这样的好事都有人要唱反调,可见其心必异。


    谢潇澜从议事殿出来并未离开, 而是站在外面等着太子, 虽说早就想到夜辛会防备他, 却也没想到此人竟这般心机, 全然不似前世。


    他只觉得古怪, 若许多事不按前世轨迹便也罢了, 可人的性情怎会改变这么多, 除非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恭送殿下。”周福说道。


    谢潇澜被他这一提醒立刻回头拱手:“太子殿下。”


    “边走边说吧。”太子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尽管他十五岁就被立为太子, 可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诸位皇子中身份最贵重的,却也是最不愿意登上那个位置的。


    两人一路无话,都有自己的考量。


    “你回去吧。”夜辞渊本想将一肚子的话都说给他听,可到底字句难言,仅剩的骄傲让他没办法和别人剖心置腹。


    谢潇澜也不多说, 只拱手行礼道:“如今天凉,殿下莫要寒了身,该添衣便添衣, 舒适便好。”


    “与你说话,总能让我舒心,去吧。”


    夜辞渊摆摆手自己率先离开了, 他身在此, 就注定无法痛快, 连穿何种衣裳都不能做主, 也只能在薄厚上挑拣。


    他这一辈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谢潇澜自是知晓他的难处,可天家本就无情,不是他也会有旁人,奈何夜辞渊重情重义,见不得旁人吃他这份辛苦。


    回到府上时何意还睡着,谢潇澜匆匆来去沾了一身凉气,他在门口缓了片刻才朝里屋走去。


    他刚走到床榻边何意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嗯?回来了?”


    “回来了,已经晌午了,下榻走动走动。”谢潇澜瞧他眼皮有些肿,便托着他的脸让他睁开眼睛,“能看清吗?”


    何意有些颓丧的闭上眼睛,语气轻飘难受:“睡浮肿了,睁眼就头疼。”


    这样躺着更难受,谢潇澜便伺候着他穿衣擦脸,还不忘拿油膏给他擦脸,这天儿冷的,若是风把脸给吹裂了可不行。


    何意任由他往自己脸上折腾,下地走了两步确实稍微缓和了些,幸好外面挂着太阳,走两步也不打紧。


    “出何事了?”何意轻轻问着,他有点想听谢潇澜说话。


    “互市之事,朝中分割两派争吵不休,他便喊我去当恶人舌战群儒去了。”提起此事谢潇澜就觉得可笑,夜辛那般防着他,却也不得不给他权利。


    开通互市确实有利有弊,若是其他国域的人暗藏祸心,会搅乱大渊京都也未可知,但互市开通可以促进各国贸易和文化交流。


    何意后来虽一心泡在实验室里观察研究药草,但历史还是记得一些的,当初张骞出使西域,不就是为了促进两方明文化交流吗?


    怎么到大渊,就有这么多头和屁股反着来的?


    他轻笑:“此事本就是利大于弊,到时候律法颁布清楚,自然能维持互市安宁。”


    谢潇澜垂眸看他,若是被那些老东西听到何意的话,怕是要说他一个哥儿什么都不懂了,却不知,何意比他们懂的都多。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何意觉得舒服多了,两人这才去用午食,所幸人人都知晓他们昨日繁忙,今日并没有人来打扰,反倒是安宁了许多。


    用过午食,谢潇潇就带着自己的课业来找谢潇澜了,他将写完的作业都摆好:“我可以去玩了吗?”


    谢潇澜也没与他多说,当下便检查起来,字迹工整,也没有错字,算术也都没有出错,可见从前教他的东西都没忘。


    他便满意点头:“晚食前要回来,不许和别人走太近。”


    这是急着何意之前的叮嘱呢。


    谢潇潇下巴微抬:“我才瞧不上他们!”


    “让预知跟着你去,顺便去宋元那取些银子,都从你嫁妆里扣。”谢潇澜哼笑着,“你花的银子越多,日后嫁妆就越少。”


    “哥哥真讨厌!”谢潇潇哼哼一声,转头笑嘻嘻看向何意,“嫂嫂我出去玩啦!”


    谢潇澜轻笑:“变脸真快。”


    谢潇潇今日和几位小同窗约好了要去听戏,出门都是要有小厮跟着的,带着预知去宋元那领了银子,免不了被打趣一番。


    车夫也是带着笑送他到戏园子门口,那里已经有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萝卜头等着了。


    穆云琮见他来连忙招手:“潇潇潇潇,快点快点!”


    连蹦带跳的腰和脸上的小肥肉都在颤。


    谢潇潇还没下车脸上就挂起笑了,他赶紧跳下马车,扭头对车夫道:“伯伯回吧,晚食前我自会回去。”


    “是。”车夫便扬起马鞭驾马走了。


    莫书蓝立刻亲亲腻腻的抱住他胳膊,两人像是小姐妹似的欢天喜地的踏进了戏园子,小胖子穆云琮和高冷小少年齐随则是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戏园子经常接待一些年岁尚小的客人,因此见着他们都不曾惊讶,倒是有不少目光落在谢潇潇脸上。


    小厮带着他们走到先前预约好的厢房里,虽说是厢房,窗户却大的宛若大门口,推开窗就能瞧见下面唱曲儿的伶人。


    他们人小鬼大,还要了些茶点,像模像样的围在窗边吃茶听曲儿。


    到底都是世家子弟,自小就耳濡目染这些,听着也有一番滋味儿。


    “这是什么曲儿?”莫书蓝轻声问,“怪好听的。”


    “‘俞伯牙汉阳抚琴遇知音,巧逢钟子期对答把琴问’,这是《伯牙摔琴》寓意为高山流水难觅知音。”齐随重复着戏曲里的话,说这时目光却落在谢潇潇身上。


    莫书蓝黯然垂眸。


    谢潇潇像是丝毫未察觉其中的古怪,眉眼弯弯十分享受:“我听嫂嫂说起过这个故事,来日若我能觅得知音,为其摔琴也不算什么。”


    意思便是,他如今、眼下,并没有知音。


    唯有状态外的穆云琮笑了:“谁要为知音摔琴,我娘说了,以后都要听媳妇儿的!”


    几人瞬间笑了起来,方才的尴尬气氛也被笑意冲淡,都不再多言,安静吃茶听曲儿。


    谢潇潇之前没有来这般华丽的戏园子里听曲过,先前在临洋县虽然也和嫂嫂去听过说书,但都没有这里的豪华,连小楼都是一座又一座。


    他眯着眼睛十分享受,想着待自己过几年及笄,定也能找个相知相识之人,思及此,他忍不住翘起唇角,脸颊都微微泛着粉意。


    谢家好基因,谢潇潇本就漂亮,在乡下那几年也只是让他糙了几分,却难掩美貌,因此一颦一笑总是格外诱人。


    齐随偷偷看他,悄悄红了耳尖。


    突然,厢房外传来敲门声,齐随以为是戏园的小厮,便扬声道:“茶点已经上齐,无需再送。”


    “本公子乃曹家表亲曹俊,想与诸位小友共同欣赏这响遏行云的戏曲!”


    站在厢房外的人轻摇折扇,端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谢潇潇听到其中的字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道:“既然是曹家公子,请进来吧。”


    曹家便是与他们谢家头一个不对付的,他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表亲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几人都惯性听谢潇潇的,见他这般说,站在屋外的预知便打开门让他进去,曹俊立刻大步迈进,直挺挺的朝谢潇潇走去。


    他笑道:“方才在对面就瞧见这位小哥儿了,听的可还喜欢,稍后还有名伶唱《牡丹亭》,可愿与我共听?”


    凭他是什么人,牡丹亭也是他配一起听的?


    谢潇潇故作温和一笑:“曹公子客气,我哥哥与我说过,听完此曲要回家的,公子盛情,恕难从命。”


    他说着微微抬眸对站在门口脸色难看的预知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匆匆跑了。


    曹俊嗤笑一声:“只是听曲罢了,晚些时候本公子会亲自送贵君回府,既然知道这般盛情,三推四脱可不好。”


    “他不愿意,你没听到吗?”齐随挡在他面前,直面曹俊,“即便你是曹家表亲,无非就是个五品官员的亲戚,有什么不得了的。”


    曹俊不屑一顾,仗着自己年长几岁,一把拽起齐随的衣领将他甩到旁边:“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坏我好事?”


    眼看着曹俊朝谢潇潇走近,齐随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还痛恨自己年岁小。


    谢潇潇不惧他:“可能我没说清楚,我哥哥是谢潇澜,也许你没听过,但可以回曹家问问。”


    他谅曹俊不敢这样明晃晃的对他动手。


    果然,听到谢潇澜的名字对方迟疑了片刻,但曹俊是谁,他最是喜欢这些花容月貌的小哥儿,一旁有些可爱但同样好看的莫书蓝他都看不上,自然是认定谢潇潇了。


    他舔了舔嘴角,威胁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心情好对你以礼相待,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哪家哥儿见着本少爷不是贴上来!”


    “流氓!”莫书蓝咬牙,“你家那五品官职,我们可各个都瞧不上!”


    曹俊脸色阴沉,他从前在乡下长大,好不容易赶上他表叔一家发达把他们也带到京城,一直都认为曹家家大业大,那些和他一起吃酒的,哪个听着他是曹家的不是笑脸相迎,偏偏这么几个小屁孩,胆子倒是不小!


    他有些挂不住脸,一来他确实知道谢潇澜官职高,也是这京城如今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若他能攀上高枝,下次就能借着谢家的名义耀武扬威了!


    他咬牙:“你们可别不识好歹,你如今都快及笄了还未说亲事,本公子瞧你也是个嫁不出去的,还不如跟了我——”


    “哪来的野种,敢这样跟我谢家说话?”


    谢潇澜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京兆尹,老东进来就没个好脸,狠狠瞪着曹俊。


    曹俊没想到谢潇澜会来这么快,还把京兆尹也给请来了,他咽了咽唾沫:“我只是……”


    “谁要听你解释?”谢潇澜抬腿便是重重一脚,直接踢到他肚子上,给他踢了个踉跄,“问你话呢,哪家的野种?”


    谢潇潇立刻躲在他身后,拽着他袖子哽咽起来:“他说他是曹家的,京城人人都要给三分颜面,还说满京城的小哥儿看见他都往上贴,哥哥我怕……”


    谢潇澜轻啧一声,万分嫌弃:“什么狗屁曹家,给我提鞋都不配,尹大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京兆尹哪里还敢说什么,在场哪一个不比曹家官高受重用,即便他位居从三品,不还是要乖乖听谢潇澜这个正四品的话?


    他厉声道:“曹俊枉顾大渊律法,当街知法犯法,以下犯上藐视君恩威严,立刻关押收监!”


    “听说京城小哥儿都要贴着你?”谢潇澜挑眉一笑朝他走近,扯过旁边的桌布塞进他嘴里,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到他大腿上,他面色狠戾,“能让你活着出京兆尹的牢狱,我谢潇澜三个字便倒着写。”


    尹蠹鸣都要吓死了,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示意手下人把昏死过去的曹俊带走。


    不怪人人都不愿与谢潇澜对着干。


    简直就是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100章啦!明天搞个小抽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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