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美◎
江城, 如城市名,有着一条纵横整个城市的大江。
江边附近建设规划得很好,沿江,一侧是繁华的商品街, 而另一侧建着雕梁画柱的古风建筑, 到晚上, 灯光亮起,有种别样的繁华, 吃过饭, 不少过来散步的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城人性格大多温和。
就这么玩到晚上, 陈母打电话过来,说可以回来吃饭了。
早先陈母说过舅舅贺颂文晚上会过来一起吃饭, 回去时, 贺颂文已经到了。
“沈烈。”陈静安给两人互相介绍, “我舅舅, 贺颂文。”
“你好。”
“你好。”
双方礼节性地握了下手。
贺颂文看沈烈眼熟,不由多看一眼,想起他姓沈,眉头皱了下。
“吃饭吧。”陈母道。
贺颂文在外做市政这一块,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早就练出一副口才, 吃饭时,就像往常一样发挥着活跃气氛的作用, 跟沈烈一来一往地谈话, 其余人再适度地接几句话, 一顿饭吃下来, 气氛比白天更轻松。
吃完饭又坐了会儿,贺颂文要走,点名让陈静安一个人送送就行了。
贺颂文想抽烟,又瞥见自己外甥女,只是衔在嘴边没有点燃,问:“你知不知道他做什么的?”
他问过姐姐姐夫,两人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做生意,具体什么规模也没问,他们也不在意这些。
“知道。”陈静安听他这么问,心里就了然。
舅舅大概是知道了。
“记不得有次,项目出问题我到京城去找人?”贺颂文问。
“嗯,舅舅,对不起。”陈静安记起那次,舅舅完全是因为她而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又什么可对不起的?”贺颂文不知道她道什么歉,“那次我找挺多人,都办不了,兜兜转转,有人给我指了一条路,让找姓沈的先生,后来还是你老师出面,我才见到人。”
“别人帮了我,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我想着这么大人情,不感谢怎么说的过去,我后面去过几次,送的东西人没收,只吃了顿饭。也是那时候我看见沈烈,帮我的那位看见他,叫了声大哥。”
虽然也就是匆匆一瞥,但对方外形跟疏冷的气质,还是让他记了很久。
陈静安想那位应该是沈津。
贺颂文看陈静安发呆的神色,道:“我说这么多,也就是想说,这种人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
他叹气,作为长辈,这盆冷水他不得不泼:“我们家就是个小老百姓,充其量算富足一点,跟沈家比不了,我实在担心你以后吃亏,舅舅也没什么用,怕是想给你出头都难。”
“我知道的。”
陈静安抬头,笑了下:“舅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两人已经从楼栋出来,车就停在不远处,月朗星稀,车顶落着清辉。
“理智来讲,这道题不该这么做,恋爱时只是两个人的情投意合,但要往下走,涉及的东西太多。从世俗意义上来讲,我们并不相配,我想过及时抽身的,也这么做过,但舅舅,我发现这样做,真的好难。”
她眼里有水意,藏着月光的冷辉:“所以这次我想试试,遵从内心本能,去好好谈场恋爱。”
“就算结果不好也没关系吗?”贺颂文想,沈家那边总不会那么容易点头。
“如果不能,也没关系。”
陈静安笑笑:“未来总是不确定的不是吗?就算……就算结果真的不尽人意,我既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贺颂文手里捏着烟,起初还是焦躁地捏着烟头,渐渐地也没那么急切了:“你说的对,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只要你想清楚,舅舅都支持你。”
“但我感觉你要跟你爸聊聊,我看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临走时,贺颂文忽然提及,毕竟今晚的饭桌上,陈父大多时候都很沉默。
送走贺颂文,陈静安回去,家里只剩下陈母一个。
“是你爸,叫了小沈一起出去喝酒。”陈母收拾着餐桌,“你也知道你爸那个人,宠你宠成小公主,现在小公主有了男朋友,他不是很能接受,今天晚上估计有的聊了。”
“不会有什么事把。”陈静安愣了下。
“不至于打起来吧。”陈母想了想,道。
陈静安忍不住笑,没再多问,过去跟陈母一块收拾。
收拾完,她有给沈烈发过消息,问什么时候回来,但他迟迟没有回消息,她只好跟陈母看电视。
直到十一点左右的时间,陈父的电话打来,陈母接听,那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人喝醉了,让过去接人。
母女俩对视一眼,随后换衣服出门。
—
陈静安跟贺颂文一走,沈烈跟陈父各占一个沙发,空气凝固之时,陈父起身,问要不要出去喝点酒。
“现在?”沈烈问。
陈父点头:“还是出去能喝尽兴。”
“好。”
沈烈大概清楚陈父是有话要说,喝酒只是一个幌子。
出门时,陈父没看他,道:“我酒量还不错,不知道你能不能喝,不能喝可以先说清楚。”
“能喝一点。”沈烈不知道陈父的还不错是什么程度,于是保守回了句。
“行,那挺好的。”
陈父说这话时,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有种要报仇雪恨的狠意。
然后到店里,陈父要的是白酒,而且是先上两瓶。
沈烈以为的酒量不错,是两瓶轻松喝过后,再来两瓶,而不是现在,一瓶刚过半,陈父酒意已经上脸,抱着酒瓶,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不喜欢你。”陈父表达直接。
沈烈笑:“我也不太喜欢我自己。”
“男人长得太好看不是什么好事,我说真的。”陈父一杯酒又仰头入肚,“但没办法,我女儿喜欢你,我也只能多观察一下,除了好看,到底还有那点,值得她这么喜欢。”
“……”
沈烈也一杯杯跟着陈父喝着。
白酒度数高,入喉,像是火烧般灼热痛快。
陈父的确喝醉,开始跟他讲起陈静安小时候的事,陈静安从小就特别乖,他们当时有不少课,谁都腾不出时间照顾她时就只能将她放在家里,她那会儿也就几岁,一个在家不哭也不闹,非常省心,她很懂事,学习到工作从来没让他们担心……
“我知道她有一天迟早会有自己的家,就像她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一样不能控制,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样快。她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姑娘,你是谁,你就这么突然冒出来,就……就要抢走她,你礼貌吗?”
“在你这,她可能就是个长相好脾气好的南方姑娘,但你知道吗,她在我们这里,是心头肉心头血……”
“……”
陈父醉得不成样子,后面的话越来越不清楚。
“叔叔。”
沈烈将酒换成水递过去:“抱歉。”
他讲陈静安在他这里,不会只是一位南方姑娘……他讲了很多很多,大概酒意也开始上头,胸腔里热浪翻涌,他甚至荒诞地想到一个画面,他将胸膛剖开,双手将两侧撑开,那样他就将毫无保留。
砰的一声,陈父趴倒在桌上。
沈烈仍然一杯一杯喝着,将剩余的酒全部清空。
陈静安跟陈母按照店家给的地址过来时,陈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沈烈坐得笔直,晃眼看过来时,就像是无事人。
陈母气笑:“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还好意思跟我说要将人喝趴下套些话,这下好了,别人没趴下,自己醉成这样。”
“……”
沈烈其实也喝醉了。
陈静安走近,他握住她的手,温声问她们怎么过来了,又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闻到他身上过重的酒味,她就看出来了。
“接你们回去呢。”
“叔叔喝醉了。”沈烈道。
“嗯,他酒量不好。”陈静安说。
闻言沈烈倒笑了下,道:“叔叔说他酒量还不错。”
有些揶揄意味。
“他那是吹牛呢,他平时都不沾酒的,过年过节都不喝。”陈静安感觉有点不太好受,为了她,父亲喝成这样子。
“我酒量很好。”他抬眉,有些炫耀意味。
陈静安无声笑了下。
陈父醉得厉害,一时难以站起来。
陈静安便说自己先去打车,等车打好,父母再出来。
陈母也觉得这样可行。
沈烈起身。
陈静安问他:“你也等着吧。”
“我还好。”
沈烈的确看起来还好,除了过于温柔无害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两个人走出去,到路边,他这会儿有些站立不稳,拿她当依靠一样,周身的气息全都笼罩下来。
沈烈问她跟舅舅说了些什么。
陈静安抿唇笑:“舅舅说你可能是个坏男人,要我小心一点。”
“以前或许有点坏。”
“只是有点吗?”陈静安问,都不想提他以前做的混蛋事。
“哦,那是很坏。”沈烈修正。
“嗯。”陈静安才满意。
“现在好了点,以后会更好。”
他过来,头一次见到一个正常家庭是什么样,家庭成员互相都很了解牵挂,吃什么喜欢什么都清楚,陈静安是在爱里泡大的姑娘,如陈父所说,如果要从他手里拿过去,至少要有对等的爱,否则凭什么。
沈烈抱着她,车还没来。
陈静安问:“我爸都跟你说什么了?”
“很多。”
沈烈道:“他很爱你,担心你会受伤。”
陈静安无法不动容,她从小,从父母那得到的爱太多,常常连她愕然。
“可能所有人都认为,在这段关系你会受伤,事实上,是我……患得患失,甚至会去想你不爱我我该怎么办,你什么都不要,你不要我,我能拿什么留住你。没有,我只有我。”
他没有一个正常家庭,他甚至被亲生父亲厌弃,他有的物质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我已经被你甩过一次。”
“陈静安,你不能再甩开我第二次。”
“我不能……也没办法承受。”
“……”
沈烈的确是真醉了,讲起话来像呓语,他抱她抱好紧。
陈静安就听着他说这些醉话,眼眶里有热意,她抬头,天空好高,没有半点乌云。
胸腔里长长呼出口气,她道:“沈烈,今晚月色很美。”
风也温柔。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月色真美。
风也温柔。
——夏目漱石
大概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一切都刚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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