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陆乔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记下的平面图,“大楼二层的那个?”
“嗯。”肖潇小心地看了付明棠一眼,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谨慎地开口:“我出生点在那里。我在冷库找到了那张冰冻人的教案图片,随后想要离开,但那时……”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发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的事,“那时库里的冷柜……动了。”她说到这里就停了,大约是觉得不需要再说,已经足够。
陆乔却追问下去,“然后呢?冷柜里是什么?”
肖潇瑟缩了一下,不太情愿地接着叙述道:“是冰冻怪人,是和图片上一样的冰冻怪人。我没有办法,吓得大叫求救,一边大喊一边跑。然后我遇到了付姐姐,姐姐救了我。”
付明棠道:“如你所见,这就是打怪掉落的线索。”
陆乔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唐时,“唐唐,你们节目组可真是有意思。”
唐时轻声,“怎么忽然这么说?”
陆乔眼眸微弯,“给嘉宾安排了必定无法战胜的怪物,这样的设定,除了惊吓嘉宾外,你说,会不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的话里暗藏机锋,唐时有些不安,“我们的道具组肯定有准备的。”
“准备?我可看不出来。”付明棠嘲道,“如果不是我刚好出生在一楼,这小姑娘都要被追得跳进天井水池了。”
唐时没有再说话,他低下头,显然也是觉得自家节目做得有些过火。
陆乔语气淡淡的,“难怪你早就知道刚才那间屋子里有怪物。”
付明棠笑,“我不是还把线索留给你了么?陆乔,进去打上一架,你可不亏。”
“是不亏。”陆乔慢条斯理道,“趁着我被关在里面,你在外面欺负我的人。付明棠,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你的人?”付明棠似笑非笑地看唐时,“小哥哥,听听你家陆乔的话,你们这看起来可是关系匪浅,这节目不白来啊。”
唐时也很诧异地看陆乔。
陆乔泰然自若,“现在是嘉宾伴侣,以后就不一定了。”他转身,“唐唐,我们走。”
唐时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去哪里?”
“锁尸池。”
整整跨越十层楼的锁尸池,傻子都知道这里一定有线索。毕竟,尸体,可比人诚实多了。
付明棠见状想要跟上,陆乔却又开口:“付明棠,我没答应和你一起走。”
付明棠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堂堂陆乔居然会出尔反尔,“你玩我?”
陆乔道:“嗯,怎样,你打我啊。”
付明棠:“……”她拧紧了眉,如果不是顾忌着镜头前的形象会被牧羲和看到,她现在只想破口大骂。
陆乔仿若无事地侧眸,“唐唐,她的线索已经拿到了,我们不跟她一起走了,好不好?”
唐时一怔,“为什么要问我,你决定。”
陆乔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你是想要她手里的线索。”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率先沿着走廊朝一个方向走去。如果他没记错,刚才的来路上,他是看到过电梯间的。“唐唐,你看我多么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精彩地、完整地解开这个谜,为了你的播出效果,我都明白。”
他的话,让付明棠心头泛起一丝疑虑。
不是因为他的话语里透出一种拿她当做工具人的轻视意味,而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发现陆乔刻意地强调了“精彩”和“完整”这两个词,字里行间像在暗示着什么。
在她与他们接触的这一会儿里,她能感觉到陆乔的确很重视这个叫做唐时的青年,但她突然隐约察觉,这种重视……似乎并不是全然怀有善意的。
陆乔他……好像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信任和喜爱唐时。
唐时好像也察觉到陆乔的语气不对,他沉默了一会儿,“陆乔,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乔曼应了一声,“怎么这么问?”
“你……”唐时想问,是不是陆乔对他同意与付明棠一路的提议感到不满,可是看着陆乔望向他的视线,那眸光平静如恒,似乎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他的决策,一时之下,他又不想问了。
唐时叹了口气,“没什么。”
陆乔抬起手,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唐唐。我们走吧。”他最后地看了付明棠一眼,唇边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付明棠,你浪费了我的戒指,出去记得想办法赔我一个。”
付明棠一怔。
从陆乔被关进刚才那间房间后不久,她就感受到了那枚被嵌入陆乔手上尾戒的监听器被损坏,自然也明白陆乔察觉了有人在监视他,也知道陆乔定然能猜到是她做的。可她没想到的是,陆乔看起来好像是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
他……难道并不在意被人怀疑么?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陆乔那道笔挺的背影,忽而感到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她转头,看到肖潇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姐姐,我们还跟着他们吗?”
付明棠沉默片刻,“人家都这么嫌弃我了,跟上去也没什么意思。”她转身,选了与陆乔相反的方向,“他们要去找锁尸池,想想也知道是重口味的脏东西。我们才不去触那些霉头,妹妹,你跟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肖潇乖巧地点头,“好,我跟着姐姐。”
付明棠失笑,“你还真是听话。”她又大逆不道地嘀咕起来,“要是牧羲和也像你一样听话就好了。”
她不知道的是,被她希冀“听话”的那个男人,此刻非但没有“听话”,反而正在做一件堪称“悖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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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元帅!议长亲自签署的借兵令,你敢不认么!”
牧羲和从窗边回过头,不悦地看着破门闯入的重甲士兵,“你是哪支军队的战士?如此狂妄放肆!”
元帅办公室坐落于乌斯塔克大楼二百二十八层。大楼的二百一十七层以上是联邦战略指挥部,一般来说,能有权限进入这里的人本就不多,楼层越高需要的权限便越苛刻。牧羲和本就不在意一些外物,在他看来,如果有敌人既然能上来二百二十八层,那对付这样的人,就算他在办公室门口安置了一整支军队防护,也是没有意义的。索性他就没有设置任何站岗的哨兵。
但遇到像这样敢直接踹开他的门的,还是头一遭。
牧羲和分明长了一张文静的面容,板着脸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却有种格外深沉冷酷的意味。那闯入的士兵被这目光看得一愣,下意识地避开这视线,大声道:“我不是你们舰队的人!你管不到我。”
牧羲和不咸不淡道:“哦,那很好。”
士兵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觉得有哪里好。他也不管那么多,很不客气地嚷嚷,“牧元帅,你怕不是忘了。联邦的将士虽然归你统御,你却也要服从总统大人的指挥。乌斯塔克大楼不是你的一言堂,议长大人亲自签署的公文,你怎么敢置之不理!”
这士兵语气咄咄逼人,牧羲和面上却很平静。他几步从窗口走过来,朝士兵伸出手,“公文给我。”
士兵将一纸公文拍在他的办公桌上。他是军旅之人,手劲儿自然很大,又有意挑衅牧羲和,将他的桌子拍得一震。
牧羲和大约是想起了不久前刚刚对自己拍案而起的贺云霆,揉了揉眉心,“你们怎么都要跟桌子过不去……”他拿起那张公文,只看了一眼,目光在落款上那“邱悯生”三个字上顿了一下,低声喃喃,“既然是邱议长借兵……”
那士兵昂首道:“元帅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牧羲和抬眸,“……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你是议会的人,想必邱悯生平时没少在你们面前编排我。我是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说的我,才会让你觉得……”他的眼光冷冷地扫了士兵一眼,“让你觉得,你可以随意地闯进我的办公室,随意地对我不敬,随意地指挥我做事?”
他的目光在士兵军装领口某一处停顿了一下,“50273,你是新兵。不知者无罪,我不能跟你计较。”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中的公文,看着士兵的眼睛,一点点地将公文撕成碎片,对着傻眼的士兵漠然道:“向我来借兵,这样不讨喜的差事,也就只有你这种不懂事的新兵才会被推出来当木仓使。你回去告诉邱悯生,这整个联邦,我只认总统萨缪尔的调令。他想指挥我做事,若再有下一次,我有办法让他的手再也不能在超出他权限范围的地方签字。”
他虽然面无表情,可周身那种冷淡的气场太足,一时间将士兵震得愣住神。好一会儿,士兵才呆呆地说:“可、可是……可是议长大人说,我们必须兵力镇压,以中止那档节目播下去。像这种故弄玄虚、蛊惑人心的节目,早就、早就该——”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发现,就连元帅的办公室里,都正放映着一档节目的投屏。
正是他奉命前来借兵阻止继续直播的节目——千面桃花。
牧羲和淡然地颔首,“邱议长所说的确很有道理。不过……”他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不过这档节目却很有趣,我倒是觉得,这样情节丰沛的故事合该走入大众的视野。”他转过身,不再理会士兵,“你请回吧。我办公室的门,劳驾帮我向邱悯生索要赔偿。如果你不敢开口,以后我会亲自去讨。祝好。”
士兵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元帅办公室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幕墙,幕墙外面的人造月亮高悬明空,月光透过窗子洒落。透过牧羲和的身影往远处望去,坎都索斯星系之外,隐约可见无数闪耀的星辰。
士兵有些恍神,他木然地准备离开,脑海中闪过刚才看到的一个画面。
他看到,牧羲和的衣领上,那个用来标记入伍编号,数字越短便代表着入伍年限越久的代码上,牧羲和的代码是40102。
40开头的编码,起码是十五年、甚至二十年前的战士了。
可牧羲和看起来分明是这么……这么地,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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