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止初一时间有点茫然。
傅予沉的身躯落下一片浓重的暗影,将她整个笼罩住。
他将她摁倒。
他依旧衣冠楚楚,皮鞋都没脱,鞋尖踩在床单上,跪着。
裤腿上窜,露出一截黑色的长袜。
因为姿.势的关系,项链又垂了下来。
他略带着不耐,一把扯断,丢掉。
沈止初呼吸不稳起来,“你……”
傅予沉冷冷地笑了声,“沈止初,这是你第二次说这种话,上次在酒吧包厢,我放过你了,”他顿了顿,“你觉得,我会再放过你第二次?”
沈止初闭了闭眼,“……你会后悔的。”
“今天上了你,也不妨碍我继续缠着你,”傅予沉像是个无赖,“不要妄想着把我激怒,你就能跟我撇干净关系。”
沈止初侧过脸,眼眸落在虚空中。
一幅任君宰割的姿态。
她的肩颈实在漂亮,像天鹅,泛着玉一般的质感。
看起来很脆弱。
傅予沉压下来,唇贴着她耳侧,声音很低,“真的想让我竿?”他虎口钳住她的下颌,力道很轻,将她的脸扭正,“每次想跟你说两句真心话,你都会提这事儿,应激反应吗?”
沈止初与他对视着,眼眸却缥缈而漠然,看他就像看路边的砖石。
傅予沉大衣的衣角垂着,她整个人完全被他笼在身下。
她像个被猛兽摁在爪下的小动物。
“你这样看着我,”傅予沉的声音又哑又慢,“只会我让觉得,你并不是真心想跟我一睡两散。”
“我可以竿你,用任何你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姿.势,”他用低嗓磨她,“可能动得很快,也可能动得很慢,全凭我的心意。”
“想要吗?”傅予沉喉结克制不住地滑动,眸色极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沈止初蓦然猛推了他一把。
推不动。
傅予沉闭了闭眼,钳着她下颌的手施了几分力,沉沉的嗓带着警告,“沈止初,事不过三。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再也不要跟我提这件事儿,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锁在我的卧室床头。”
冷冷的话音落地,他下了床。
傅予沉去了洗手间。
他冲了个15分钟的冷水澡。
生平第一回 。
出来之后,他下半身穿回之前穿的西裤,裸着上半身,叼着根儿没点燃的烟,去沈止初的衣柜里翻找。
演戏这些年,为了体会角色恋爱的感觉,沈止初买过不少男款的衣服,傅予沉在网上搜过她的信息和照片,知道她有件黑色的男士衬衫。
仲姨做事仔细,衣柜里特意收拾出一个格子,专门用来悬挂此类“戏服”。
傅予沉找到了,穿衣的过程中,劲瘦内凹的腰身肌肉细微地颤动了下。
他只扣了腰腹间几粒纽扣,宽肩将布料完全撑了起来,下摆松垮垮的,随意在西裤中掖了下,衬着那完美的头形之外极短的发和闪亮的耳钉,颇有种散漫倦懒的痞气。
沈止初还是那样躺在床上,没动。
傅予沉咬着烟,走过去,握着她的脚踝把她拉到床边,而后扣住她的后腰,将她抱起来。
毛毯散开了。
他皱着眉,拾起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抱着她,坐到床边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前不久,盛安也在这里坐过。
沈止初并着腿,侧坐在他大腿上,垂着眸不吭声,似是灵魂已经离体。
傅予沉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拢手点燃了,抽了口,叫她,“沈止初。”
烟雾在落地灯的光线下升腾。
“看看我。”
沈止初没有动,似是根本没有听见。
在简正的面前,她是礼貌的疏离的,在盛安的面前,她是体面的。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尖牙利齿的,带着锋芒的,有性格的。
傅予沉这样讲给她听,问她,“所以,我是特别的,对不对?”
沈止初终于有了反应,她侧过脸来,声音极淡,“傅予沉,你很会做梦。”
傅予沉鼻腔里逸出一丝冷笑。
在这样的深夜,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床边沙发上,旁边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倒像是新婚后,弄得太猛了,事后她跟他闹别扭,他在哄她。
特别是,他宽阔的肩将她单薄的肩背完全罩在怀里,一手夹着烟,另一手虚虚护着她的腰。
“我就想听你说句真话。”傅予沉说。
沈止初眸光注视着他,“你该不会觉得,我在欲擒故纵?惺惺作态?”
傅予沉不作声,只看着她。
他的眼眸隐在落地灯光线覆盖的范围外,却还是那么亮,那么深。
沉默对视了半晌。
沈止初平淡地开口,“那么,我跟你说句真话,”她看起来很认真,“傅予沉,不要再来烦我,不要再来纠缠我,放过我。这是我唯一的真心话。”
“你在做梦。”傅予沉也这样回答她。
沈止初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傅予沉扣住后颈。
他本就郁结着的一股火,终于喷发。
傅予沉垂首咬住她的唇肉,用齿尖不轻不重地厮.磨。
沈止初受惊一般猛抖了下,攥紧了拳头,重重砸他的肩,他的胳膊。
都没用。
求生的本能让她掐住他的脖颈,脑海里迅速浮现以前拍戏时武指老师教过的绝招。
她用了十二分力道摁紧了指腹,傅予沉喉间逸出闷哼,终于放开了她。
他仰头,手摸着喉结缓了缓,再垂眼,看到沈止初的模样,表情瞬间冷下来——
沈止初抬起手背狠狠擦了下嘴唇。
傅予沉默了几秒,随后眼睫一敛,舔了舔唇,说,“行,我懂你意思了。”
他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回床沿。
沈止初抱着膝盖,眉眼依旧垂着,视线落在他赤着的脚上。
半晌。
头顶传来傅予沉的声音,“我不来烦你了。”
话音落地,他转身离开。
几秒钟后,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他鞋都没穿。
留下了他再度崩碎的项链,散落在床上的烟灰,他的大衣,他的高领毛衣。
仲姨一直心惊胆战地等在主卧门外,门好像没反锁,可她也不好直接进去看。
而且,里面始终没有什么声音。
过了好久,门终于从里面打开,那男人换了件上衣,赤着脚,看也没看她,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仲姨站在原地踟蹰,犹疑地敲了敲门,“初初,我能进去吗?”
没有回应。
她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主卧内光线昏暗,只亮着小夜灯和沙发边一盏落地灯。
沈止初坐在床沿,身上裹着那男人穿进来的大衣。
脚踝垂着,又细又脆,似是一碰就会断。
仲姨什么也没问,只说,“洗个澡,睡觉吧。”
“嗯。”
她尾音本就软,不知是不是刚刚经历了剧烈了情绪起伏,染了点哑,听起来让人心疼。
仲姨知道沈止初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吃闷亏,但见她这幅被欺负了的模样,心里还是气不过,护犊子道,“以后,他敢再来,我去赶他走。”
沈止初笑了声,摇摇头,“他不会再来了,我跟他说清楚了。”
仲姨愣了下,不由自主回忆刚刚那男人的神色。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眸色阴冷。
但那绝不是已经翻篇儿的意思-
两天期限将近,傅予沉给盛安发了地址和时间。
约在下午。
地点是城区一家有名的西餐厅。
只是,这家餐厅下午根本不营业。
盛安西装笔挺,高级定制的款式很显肩宽,他缓步走进。
三面落地窗,俯瞰着主城区的CBD大楼。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侍者模样的男人站在中央吧台内,擦拭着玻璃杯。
盛安绕过半圆形吧台,看到了傅予沉。
傅予沉坐在靠着南面落地窗的沙发椅里,午后淡淡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神情倦懒,一幅宿醉后在自家阳台晒太阳的劲儿。
他单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
盛安在他对面坐下,抿着唇,从金丝边眼镜后看着他。
傅予沉单臂搭着椅背,懒洋洋地道,“放了沈止初,违约金我来付。另外,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说说看。”
他连客套都没有,省却了前面诸多流程,直入正题。
盛安默了默,“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傅予沉极散漫地笑,慢悠悠地反问他,“你觉得呢?”
“你要拿她做什么?当成你的玩物?”
傅予沉不说话,只敛了眸子盯着他。
“以初初的性格,你觉得她会屈服于你吗?”
傅予沉偏头笑了声,在唇齿间咂摸着他的用词,“初初……”
“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这么叫她。”傅予沉唇角还残留着笑意,盯着他骂。
他看着盛安怒意和阴狠交互闪过的脸,觉得饶有兴味。
傅予沉说,“沈止初是我的人。你最好懂点事儿。”
盛安咬紧了牙关,沉默半晌。
他比傅予沉大了将近十岁,这人却让他“懂点事儿”。
也是,到了某种程度,区分尊卑的,就不再是年龄了,而是权势。
傅予沉的要求实在极其蛮横且不讲道理。
可他们俩都心知肚明,若盛安不同意不配合,那么,明天一早,盛兴就会垮掉。
傅家自是有如此通天的财力和手段。
更何况,他隐隐觉得,傅予沉身上有一股疯劲儿。
跟他自己一样。
盛安说,“……行,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心里已拿定主意。
“最近半年内,她还有十几个通告,都签了合同,大部分也都官宣过了,执行完这些,她跟盛兴就两清了。”
经纪约的事情好说,付了违约金就可以随时解约。
但是跟各大品牌方和片方已经签订的合同,却不好爽约,毕竟,这会直接影响沈止初在业内和观众心目的形象。
傅予沉本人在不在乎无所谓,主要的是,沈止初会在乎,这毕竟是她的未来-
自那晚在主卧不欢而散之后,傅予沉真的好几天没有再去找沈止初。
也没有给她发过微信。
他派律师去了趟盛兴,跟盛安核对了解约的细节和条款。
一切都已办妥,只差沈止初签字确认。
这天夜晚,他站在傅宅自己卧室的露台上,半倚着门框,指腹悬在手机屏幕上几寸。
页面是与沈止初的对话框。
两人的聊天记录只有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她的声音。
她冷冷的、不耐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尾音软软的嗓。
叫他:傅予沉。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贱过。
上赶着给她送东西,被她冷言以对。
这都不算什么。
让他愤怒的是,他只是想听她一句真话,她却次次要针锋相对。
明明有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要融化了,可嘴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无情。
真的对她做点什么,狠狠咬了她的唇,她却那副模样,用手背拼命擦拭。
好似被他玷污了。
傅予沉深吸一口气,锁了手机屏幕。
拿着解约书,再去找她,让她签字,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他已可以预见到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重新打开手机,准备拨出号码时,微信却突然弹出了消息。
因为嫌烦,大多数人的消息他都屏蔽了,剩余的能弹出来的,都是他会想看的。
心脏猛地撞了下胸膛,他点开来。
群聊:混吃等死
【姜煊:@你爹.明晚八点哦,五号公馆已经包下了!】
这帮朋友最近都没见到他的人影,怕是急着确认他的状态,非要给他补办个生日宴。
傅予沉闭了闭眼。
他随手回复了群聊的消息,而后拾起床尾凳上的大衣,出门。
柯尼塞格疾驰二十公里,开到翠岸别墅。
别墅区尽头那一户,二楼主卧窗帘紧闭,从缝隙里透出些许微光。
傅予沉掀开车门下了车,半倚靠着车身,点了根儿烟。
银色的定制烟盒,是给她的。
那天也忘了给她放在这儿,揣在自己裤兜里,带走了。
沈止初前几天去了趟港岛,白天刚飞回来,洗了个澡,下午补了会儿觉,此刻正在一楼书房里看剧本。
她刚刚接了个电话,对面说了很久,她只淡淡地听着。
仲姨能感觉到,她接了电话之后,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但她不说,仲姨一向不会多问。
仲姨去厨房炖了碗燕窝,端着碗往书房走的时候,经过玄关,不期然看到电子屏幕上,那个年轻的男人又站在了门外。
她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拿定主意。
先去书房,把瓷碗放在桌上,“初初,吃点燕窝,补一补。”
沈止初嗯了声,“放着吧,一会儿吃。”
仲姨抬眼瞄她,“那我去扔个垃圾,很快回来。”
沈止初动作一顿,也没抬头,“……您去吧。”
为了显得更逼真,仲姨真的拎了两袋垃圾,穿过别墅前院花园,打开小门,她先走到统一的垃圾分类回收处扔了垃圾,又走回来,站定在那年轻男人面前,双手掐腰,气势很足,“你又来干什么?”
傅予沉站在门前灯下。
他单手插着裤兜,另一手夹着根儿烟,垂在身侧。
只这么站着,便有股散漫不羁的劲儿。
身高差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仲姨却还是顽强地仰着脸,“你不要再来找我家初初。”
傅予沉看着她,问,“您是她什么人?”
“我……我是她家保姆……”这样显得很没有分量,仲姨又补了句,“但是,她从上初中起就是我在照顾。”
傅予沉敛了眸,返回车边,打开车门,从前置物箱抽出个文件夹。
而后又走回来,说,“这个文件,麻烦您给她,让她签个字。”
仲姨愣愣地看着他。
“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仲姨下意识接过了文件夹,看着那男人掀开车门,弯身坐进去,而后关车门,带了把方向盘,柯尼塞格掉头绝尘而去。
仲姨回到书房,沈止初视线还落在书页上,轻声问,“走了吗?”
仲姨反应了一会儿,才说,“……走了,但是他给了你这个,让你签字。”
沈止初终于抬起脸,接过来,打开。
文件上头几个大字,一看即知是什么内容。
她愣住了。
好半天,她才又开了口,“走之前,他说了什么了吗?”
“说了,”仲姨点头,“他说: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沈止初沉默着,垂下眼睫-
北城姜家,坐拥许多娱乐设施,大型游乐场、酒吧、夜店,许多声色场所都是他家的产业。
五号公馆是其中之一。
它距离CBD楼群只有一个街区,是高级白领们,尤其是金融界人士,下班后常去的娱乐会所。
五号公馆是一座独栋的三层小楼,隔着一条幽静的窄巷,旁边是另一家名叫香海的会所,再旁边就是Fu酒店。
香海也很有名,实名预约制,不接受任何现客,是娱乐圈某些大佬们爱去的地方。
今天为了给傅予沉补办生日宴,姜煊特意将五号公馆清了场。
五号公馆是奢华酒店式的装修,进去之后先是前台,往左经过一道短短的走廊,在尽头,视野霍然开朗,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三楼天花板垂下,中空式的舞池,下面错落着卡座,每个周末都会有著名DJ来这里演出。
前台往右,是遍布了三层的私密包厢。
晚上九点,傅予沉才姗姗来迟。
他直接从公司来的,迈巴赫在楼前停下,向衡先一步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傅予沉刚迈出一只脚,姜煊就掐了烟迎上来,“你怎么回事,好几天不见,是不是瘦了?”
傅予沉穿着高定西服,里面是白衬衫,领带是很有质感的黑色。
高大的身材撑起了西装,显出了原本的窄腰宽肩和长腿。外套扣子当然没扣,那领带早在车里就拧松了,单边耳垂上缀了个特别小的银质耳环。
这幅模样,看起来又矜贵又坏。
偏他漂亮的眉眼又锋利,浓密的眼睫那么一落,又有些散漫的意兴阑珊。
特别勾人。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上班族下了班抄近路赶地铁,路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傅予沉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这是咋了?”姜煊扭头询问地看向司机,这一看,便哟了声,“您瞅着脸生。”
向衡忙半鞠了一躬,“我是向衡,傅家老爷子指派给小少爷当司机的,为了方便小少爷往返公司。”
“哦哦,”姜煊紧走几步赶上傅予沉,一手搭在他肩上,一脸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去公司上班了?”
傅予沉没搭理。
姜煊上下打量他,“怪不得,还穿了西装。可真不像你。”
进到大厅,耳里立刻灌入一阵音乐声和笑闹的人声,傅予沉眉头皱得更深,“不是清场了吗?”
“害,”姜煊摊摊手,“哥几个都感觉出来了,你最近心情不好,这不给你找点乐子嘛。”
“请的谁?”
“圈儿里的呗,还是往年那一套。”
傅予沉瞥他一眼,“给我找乐子?哪一年不是你们几个玩儿的最嗨?”
这话倒是事实。
每一年,傅予沉请那么多明星艺人到傅宅,为的是气傅之愚。
明明他是主角,可每次他都是兴味索然地自己坐着,或者去露台上抽烟。
倒是姜煊高旭几个,每年都能借着他生日宴的机会,找点露水姻缘。
也难怪,他这几个朋友,家教都极严。想着日后都要联姻,岂不是趁着这点机会,先玩个痛快。
姜煊半推着他,先从大厅右转,进了包厢区域。
把他请入二楼最大的那间包厢。
门儿一开,里面乌漆嘛黑,两秒钟后,灯光大亮,彩带飘扬而下,包厢内的人齐齐喊出,“傅少爷生日快乐!”
傅予沉心下觉得无聊极了。
他懒洋洋地抬手挥了挥两指,立时有几个朋友围上来,把他拉到里面去坐。
少不了有人来当面给他道一声生日快乐,又是要给他唱歌,又是要给他敬酒。
烦不胜烦。
他双腿大敞着,单臂搭着椅背,另一手落在大腿上,手里握着个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揿开盖子又合上。
包厢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梁逸领进来几个兔女郎。
几个娇俏的声音响起,傅予沉深深舒了口气。
他的耐心不多了。
余光里出现一双光.裸的腿,有女孩站在他腿前,俯了身,可可爱爱叫一声,“傅少爷,生日快乐呀。”
傅予沉眼睫都没掀,懒洋洋慢悠悠地吐字,“滚开。”
梁逸听到动静,立时把那女孩拉走了,还说了她几句,“跟你们都说过了,不要自作主张去打扰他,挨骂了吧。”
傅予沉耐心告罄。
他起了身,不顾一屋子人的注目礼,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二楼有个特别宽大的露台,他一个人走过去点了根儿烟。
半倚靠着大理石扶手,他不经意间垂眸往下一看,视野里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窄巷一头的路灯下,是沈止初。
她单穿着一件棉布长裙,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走路身形有点歪。
傅予沉想都没想,摁熄了烟快步转身下楼。
转到窄巷里,沈止初还在那儿慢悠悠地踱着步。
感觉到后面有人影靠近,她警惕地回过头。
傅予沉双手插着裤兜,叫她,“沈止初。”
沈止初看清了是他,便站定了,好像没什么耐心,“又跟着我?”
这清清冷冷的嗓一入耳,傅予沉只觉得刚刚在包厢里郁着的浊气,一下子就全都不见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眉眼低着,声音也低着,说,“不能跟吗。”
沈止初仰脸看着他,“傅予沉,”停顿一下,“你是狗吗?”
傅予沉先是愣了半秒,而后垂首笑了声。
这一瞬,他觉得,自己还真挺像狗的。
大厅里包厢里那么多莺莺燕燕,向他投怀送抱,他只觉得烦。
可沈止初这一声骂,只让他觉得通体舒畅。
不是狗是什么。
第17章
与简正通过电话的第二天,沈止初瞒着所有人飞了趟港岛。
简正很意外,她竟会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且会那么快飞来商议。
沈止初入住了港文酒店。
这还是出道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单独出行。
她生性谨慎,准备好所有证件,一字排开在前台的大理石桌沿。
前台小姐姐余光瞄到这动静,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点久。
她从中抽了一个,说,“入住只需要这个。”
沈止初说,“好。”
这声音一出,前台小姐姐又看了看她。
check in很快,随身行李只有一个黑色的挎包,甚至没有让行李员帮忙,她一个人便乘电梯上了楼。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儿衣服,客房服务送了两杯咖啡来。
这之后约摸半个小时,简正到了。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外面穿着件黑夹克。
艺人出街的标准装扮。
沈止初开的是间套房,她引着简正来到会客厅,两人隔着小茶几,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简正摘了帽子口罩,打趣道,“像做贼一样。”
港岛狗仔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为了防止被跟车,他特意打车来的。
沈止初将咖啡杯往他那边推了推,唇角挂着一抹淡笑。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牛仔长裤,外套是糯糯的淡褐色针织衫,内搭是件白色吊带,不知是她太瘦还是怎的,吊带也松垮垮的,不贴身。
长直发别在耳后,眉尾垂着几缕碎发。
一阵子不见,她好像更脆弱了些。
眉眼间那种挥之不去的易碎感,让简正一时怔住。
沈止初淡声提醒他回神,“……师哥?”
简正眨了下眼睫,“嗯。”
“请您仔细跟我说说吧。”
简正尽量全面地跟她说了一遍,沉默几秒钟,还是决定坦白,“……对你最有兴趣的其实是周灵雁,元德的老板。”
他审视着沈止初的表情,“但是,我本来就打算退圈了,希望你不要为了避开我,而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止初有片刻的愣神,却没有多说,只道,“我能直接和周总谈吗?”
“当然可以。”简正庆幸道,“没有让我影响到你的职业选择,真的太好了。”
他立刻给周灵雁去了通电话,周灵雁表示,马上就可以赶过来。
她这是铁了心,要将沈止初收到麾下了。
等待周灵雁赶来的过程中,简正端着咖啡杯站到了窗边。
隔着一层白纱帘,日光在其上跳跃浮动。
沈止初靠在沙发里,翻看随身带着的一本书。
两人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这空间虽不算小,但由于都特意避开了他人,还要防着狗仔偷拍,不由地滋生了一丝密会般的暧.昧感。
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
简正的视线虽一直望向窗外,可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甚至有种脊背麻痹僵硬的感觉。
斟酌片刻,他略回过身,问道,“……傅家小公子,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吗?嘴巴坏?”他故作轻松,“跟他在一起,你会不会受委屈?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跟娘家人讲,我会帮你撑腰。”
话音落地,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么多声师哥,师哥也得发挥点用处。”
沈止初没有丝毫停顿,仰脸看向他,眉眼间比刚刚多了一分淡淡的情,“他很好。您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受委屈的。”
简正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
沈止初也是成年人了,总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对方若对她不好,她自会离开。
但是,像傅家那种名门,都是需要联姻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也说不定,那婚事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订下了。
他想问的,是这种委屈。
傅予沉会娶她吗?还是说只把她当做短暂的露水情缘?
但是他没有立场问出口。
因为他也完全不知道沈止初是什么样的想法。
很难想象,她也是抱着短暂相恋的心态与傅家小公子在一起的吗?
简正保持着略回身的姿.势,垂着眸,心中翻涌。
这一次见面之后,下一次能见到她,不知道会是在何时了。
他总是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被这情绪推着,简正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抬起眼,话语已涌到喉间。
沈止初却在这时,与他擦身而过。
她身体的香味从鼻间掠过,简正屏了呼吸,良久才完全转过身体,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原来,她经过他,是绕过茶几去拿冷饮。
她蹲在电视下方的mini吧前,瘦弱的脊背透过薄薄的布料印出线条,甚至能看清一截一截的脊椎骨。
简正喉间泛起苦涩,艰难地开口,“……初初……”
沈止初站起身,将一杯罐装咖啡递到他面前,轻声说,“酒店的咖啡不太好喝,您要不要尝尝这个。”
简正伸手接过,欲言又止。
罐身冰凉,像她带给他的感觉。
门铃适时响起,沈止初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去开门。
周灵雁今年也不过35岁,继承了父母的优质基因,是明艳大气的长相,举手投足间颇有种典型的港女式的爽朗。
饶是见过了那么多漂亮的男男女女,见到沈止初,她还是怔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真人。
老远就能听到她赞叹的声音,“止初,你真的太特别了。”
轻盈缥缈得像一团雾。
周灵雁步入会客厅,看到简正,不由取笑,“你看,简正看你看得都出神了。”
沈止初和简正脊背俱是一僵,两人都没接话。
周灵雁和沈止初谈正事,简正就待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时不时抿口冰咖啡。
“我和盛兴签的是十年长约,目前履行了五年。之前我找律师帮忙看过,合约履行到第八年的时候,有一个变更的机会,但是在这之前,若要解约,违约金要近一个亿。”
周灵雁认真听着,“你是打算等三年?还是现在就违约?”
“我等不了三年了。”沈止初轻声说。
此话一出,简正和周灵雁都愣了下。
周灵雁从小就在圈子里长大,自然是听过不少不好的秘闻,她心下有些猜测,但也没有多问。
这却是简正头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一时间心里又掀起波涛。
“我正在筹钱,准备解约。”
“我可以支援你一点。”简正立刻道。
“不用。”沈止初笑着。
虽与父母感情不深,但好歹沈家有家底儿,父母给她存的基金也有不少,再加上这些年的片酬,凑一凑,应该差不了多少。
实在不行,可以开口跟父母借。
欠父母,总好过欠简正。
她可以欠盛安,可以欠傅予沉,就是不能欠简正。
他是好人-
那之后,周灵雁又来过两次她的套房,跟她商量了经纪合同的细节,也询问了她接戏的偏好和要求。
简正自是没有再来过。
在港岛待了三天,沈止初飞回北城。
那日是个好天气。
北城深秋的景色一直不错,天高云阔,行道树也都变了颜色,特别是午后,翠岸别墅的前院一隅,总有种静谧的感觉。
接起电话前,她甚至久违地感到身心舒畅。
电话是盛安打来的。
“初初,想了想,还是电话里跟你讲。”盛安说。
“您讲。”
盛安笑了声,有点自嘲的意思,“我跟傅予沉见了面,他帮你出了违约金,你可以离开盛兴了。”
沈止初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知道了。”
“是你让他帮忙的吗?”
“不是。”
“我想也是,”盛安似是有些欣慰,“毕竟我们一起并肩奋斗了这么多年,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沈止初没有吭声。
盛安沉默了几秒钟,又道,“……剩下来还有半年的通告要履约,半年之后,你就可以跟傅家的公司签约了。”
她自然是不会去傅家的公司,不过这些没必要跟盛安讲。
沈止初只道,“好。”
“明晚香海有个饭局,上座的那位点名要你去一趟,”盛安略感抱歉地说,“这次我真的拦不住,对不起初初,你就当最后帮我一个忙吧。”
有那么一刹那,沈止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着便感觉犹如移动的冰山劈开她横行而过。
她缓了好久呼吸,双手紧握着机身,淡淡地问,“……上座的那位,是谁?”
“殷建阳。”
“我知道了。”
“你会去吗?要不要让娄小菲跟着你?好歹也能帮着挡一挡。”
沈止初岂能让一个小姑娘跟着她遭受无妄之灾,她说,“小菲还在休假,不必打扰她。我会去的,您放心。”
“好,到时候我让保姆车接你,肯定要喝点酒,你不好自己开车去。”
“嗯。”
挂了电话许久,她的手还在抖。
也就是那天晚上,傅予沉给她送来了解约书。
一切都已办妥,只要她签个字。
她有些事不关己地想,不知道这算不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一种:她想着可以欠傅予沉的,傅予沉便真的一直给她好处。
只是,她不知道,这“好处”,日后是否也要她全数奉还,就像盛安一样-
晚上七点半,保姆车准时来接。
车门拉开,沈止初弯身坐进去,也没抬眼,只说,“鸣哥,走吧。”
郝鸣,是她保姆车的专属司机。
前座一时无声。
她抬眼去看,驾驶座坐着的却是盛安。
盛安通过倒车镜看她,“……我陪你去,尽量帮你挡一挡。”
沈止初心下觉得好笑。
事前拦不住,事情发生时,他又能拦住几分?
都已经决定要让她去,何必还如此惺惺作态?
一路沉默。
到达香海时,刚过八点钟。
订的包厢在最深处,沈止初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往里走。
香海的服务员见过太多事儿了,可在这里见到她,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清冷的,自带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没想到,竟也要……
包厢门一开,立刻涌出一阵中年男人的笑声。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早已烟雾弥漫。
有的抽雪茄,有的抽烟,一个个明显都已喝了点酒了,神色间有几分醉态。
沈止初走在前面,她的身影一出现,里面的笑声立刻止住了。
接着,她便感觉到那一道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上下游移,有如实质,让她胃液上涌,觉得恶心。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自觉寡淡的白色棉布长裙,搭配帆布鞋。
裙下,大腿上,绑了个小小的修眉刀。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她也准备好了自卫的手段。
沈止初不知道的是,她这幅模样,像个还未毕业的电影学院学生,冰肌玉骨,仿佛自带着仙气滤镜,神情又是那么高傲而淡漠,更让那丑陋的中年男人有染指的欲.望。
盛安跟在她身后进来。
看到他也来了,那些目光到底是收敛了几分。
圆桌主位上,一个男人招了招手,“初初,来我这儿坐。”
沈止初当然认得,这是圈内著名的投资人殷建阳。
殷建阳年过五十,算不得特别大的年纪,但常年饮酒抽烟,又不注重保养,脸颊日常泛着红血丝,高定西装也遮不住高耸的啤酒肚。
她去了他旁边坐下。
盛安跟着坐到她另一侧。
面前立刻被推过来一个玻璃杯,有人探身过来,当着她的面给她满上。
殷建阳一手搭着她的椅背,一手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略倾身过来,笑着,“初初,你真的好难请啊,我跟老盛说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让你出来玩。”
扑鼻而来是一股烟酒的臭味,沈止初闭了闭呼吸。
殷建阳说话时,搭在桌上的那只手一直在动,像是他说话时的肢体习惯。
沈止初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手,防备着他有意无意蹭上来。
他话音一落,旁边立刻有人起哄,“这不得罚一杯嘛,沈小姐太不给我们老阳面子了。”
盛安的手不着痕迹地搭在殷建阳那只手上,他站起身,笑着,“以前初初太小,也不太懂事儿,不敢让她出来惹大家不高兴。不过,这事儿到底是怪我,我来喝。”
此话一出,却立刻惹得大家不愉快了。
有人干脆地夺了他手里的酒杯,手指在沈止初面前的桌面点着,必须要她来喝。
沈止初看着这些人,道,“我还没吃东西,先喝一点点,可以吗?”
这还是她进来之后头一次说话。
那清清冷冷的嗓,像淙淙的冰水,尾音又是软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感觉要被这声音说化了。
殷建阳忙道,“那是肯定的,得先垫垫肚子嘛,要不然对身体不好。”
说到“身体”俩字儿,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像黏腻的虫类皮肤自她锁骨处缓慢地滑过。
沈止初手端着酒杯,小小地抿了两口。
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待会儿不至于胃痛,她还是吃了点。
这些人又寻了些理由,如此吵吵嚷嚷地又让她喝了两三杯。
每次她也都只抿上几口,但殷建阳是今天的上座,他不说话,也就没人揪着沈止初不放。
在有人提议沈止初得敬殷建阳一杯的时候,有服务员推门而出,附耳在殷建阳身边说了句话。
后者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沈止初听得很清楚,服务员说的是:房间开好了。
为方便喝醉的客人留宿,香海上面几层都是客房。
沈止初默不作声,手指攥紧了裙摆。
盛安拍了拍她的肩,她一个激灵回过头。
“怎么了吗?初初?”
她摇了摇头。
盛安以手掩口,凑到她耳边低声,“……你过来,我嘱咐你几句。”
他站起身,示意沈止初也跟上来。
沈止初跟着他,来到包厢另一头的角落,她背对着圆桌,他站在她面前。
盛安道,“你待会儿敬老阳一杯,喝了之后,就找机会撤,去保姆车上等我,我想办法哄好他们,然后开车带你走,我今天没喝酒。”
圆桌旁,殷建阳做了个嘘的手势,从裤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抖散在沈止初的酒杯中,还捡了个筷子搅了搅,确认看不出异常,这才坐回木椅。
听了盛安的话,沈止初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却被他摁住了肩。
她只能转回头来,盛安一脸认真,“相信我,初初,好吗?”
沈止初默默点头,道,“谢谢盛哥。”
重又回到座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喝了面前那杯酒。
入口有点涩,但她毫无察觉。
盛安搭着殷建阳的肩,两个人往门口走,他招招手示意沈止初跟上。
沈止初起身的时候扶了把椅背。
包厢内的其他人个个面露猥琐之色,都以为今天是三个人玩儿。
殷建阳也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虚浮,盛安扶着他,低声说,“我先把您送楼上,您先歇着,初初要去洗手间吐一吐,我待会儿把她领上来。”
殷建阳点头,笑着拍他,“老盛,你这回做的不错。”
盛安也笑,“哪里哪里,以后还得您多栽培。”
他单手取下眼镜,放到胸前口袋里。
沈止初看着他们上楼,接收到盛安要她去保姆车上的眼神,她点了点头,转身却没有往停车场去。
她不想与盛安独处,更何况是酒后。
她打算自己打辆车回家。
慢慢地走出香海的大门,又慢吞吞地往窄巷里走。
穿过窄巷,外面就是繁华的大街,此刻刚刚九点多,应是北城最热闹的时候。
走出不远,身后却有人跟了上来。
她警惕地回头。
那人是傅予沉。
明明才几天没见,她却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久到她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她站定了,仰脸看他,说,“傅予沉,你是狗吗?”
傅予沉笑了声,低垂着眼睫看她,“你说我是,我就是。”
这话,听起来带着一丝宠溺。
沈止初敛了眸,视线落在他铮亮的皮鞋上。
他今天穿了笔挺的高定西装,白色衬衫,质感特别好的黑色领带,没有系皮带。
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模样。
领结被拧松了,昏黄的路灯下,耳环反射着一点碎光。
高大的身影,落下一团暗云,将她笼住,像保护,也像禁锢。
傅予沉又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沈止初不说话。
他看了一会儿她的发顶,问,“……解约书签了吗?”
沈止初摇头。
她重新抬起脸来,“我还在犹豫。”
她竟会说这种话。
傅予沉心下奇怪。
以往几次见面,她出言要么是讥讽要么是冷冰冰的拒绝,几乎从没有过真话,更遑论这种表述心情的话语。
“犹豫什么?”他顺着她的话接,眸光虚眯着,在她脸上逡巡。
“我如果签了,”沈止初说,跟平时的声音有点不同,更软了些,少了点锋芒,“以后是不是也要加倍还给你?”
傅予沉抬手,手背贴上她脸颊,温度很高。
像是喝了不少酒。
他手上有一股混着香根草和松木的味道。
沈止初无意识地挺着鼻尖,追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
这模样让傅予沉浑身一僵。
他心脏猛地一跳,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而后转过头去看。
夜色里,“香海”LOGO闪着低调的霓虹。
他的脸色从未如此平静,也从未如此可怕过,“……有人带你来香海了?”
沈止初点头。
“盛安?”他问。
沈止初又点头。
傅予沉一把将她抱起,她又像考拉一样,趴在他身上。
傅予沉单手托着她的臀,另一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快速打了两个电话。
“叫几个人去后面香海,把盛安还有跟他一起的人都摁住。不要动他,等我过来。”
“马上开个房间,把傅书夏叫过来,告诉她是急事。”
第18章
出了窄巷,CBD楼群外侧最有设计感的那栋大厦,就是Fu酒店。
傅予沉日常不在这儿住,这里却常年给他留着一间总统套。
他抱着沈止初,一路穿过窄巷,行过街边,一闪而过的车灯不时从二人身上掠过,灯火通明的大厦洒下淡淡的光辉,却被行道树的树冠遮挡,间或只有几点碎光落下。
疾驰的车辆带来噪音。
傅予沉的耳里却寂静无声。
Fu酒店正门口,几个身穿制服的男男女女站成两排迎接。
一个行李员模样的小伙子小跑着,穿过门前的花圃喷泉,站在街边张望,视线捕捉到什么,脸色登时变了,忙又小跑回来,附耳在大堂经理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堂经理非常果断,立刻回身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两个前台姑娘。
众人晕乎乎被叫来,又晕乎乎散开,从头到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堂经理正了正领带,疾步往街边去迎。
行李员小声跟他补充,“傅少爷抱着的那个女孩,看样子像是喝醉了。”
“你去叫餐厅备好解酒汤,喝了酒的人会需要的东西统统准备好,送到套房。”
行李员领命去了。
大堂经理又扭头对一个前台姑娘说,“快去拿条备用的毯子,快。”
傅予沉终于出现在正门前的时候,酒店方面所有东西都备好了。
前台小姑娘把毯子搭到沈止初背上。
大堂经理也想帮忙,伸手要把毯子往上拉一拉,傅予沉冷冷的眸子扫过来,“别碰她。”
乘电梯到达顶层。
这一层只有这间总统套。
傅予沉抱着沈止初走在最前,大堂经理从后面紧走几步越过去,拿着房卡提前帮忙开门。
门开了。
傅予沉一手托着沈止初的臀,一手掌心护着她歪到一边的头,进到门内,他没回头,只说,“都走。”
大堂经理应了声,将门带上,一行人退了出去。
卧室在套间最深处。
男士皮鞋踩着厚重的地毯,一步一步,他将她放到床上,给她脑后垫上了两个软枕。
乍然脱离温暖的怀抱,沈止初下意识抓住他的西装前襟。
傅予沉俯着身,握住她的手腕。
她闭着眼,脸色是不自然的潮.红,呼吸软绵绵的没有节奏。
不知道药效作用到几分了。
傅予沉腾出只手打电话,“问问香海的老板,有没有解药。”
说完,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
他坐到床沿,掌心贴着她的侧脸,拇指指腹一遍一遍地摩.挲她的脸颊,低声叫她,“……沈止初……”
就这么叫了几声,沈止初缓慢地睁开了眼。
以往总是清透的冷冰冰的眼眸,此刻浮着几分混沌的茫然。
眼睫颤动着,视线终于聚焦。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傅予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攫住了,他喉结上下滑动,眸色又深又暗,好像被下了药的人是他一样。
她此刻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毫无防备的、正在被欲.火煎熬而不自知的。
沈止初又闭上了眼,脸色是一种奇异的极力维持着的平静。
她说,“傅予沉……”
声音还是清凉的,却比以往要更轻更软一些。
“我……”身体里不自然的躁动越来越明显,这并不是醉酒可以解释的,她只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有人给我下药了吗?”
她极其冷静地这么轻声问,仿佛没有受到药的影响。
傅予沉垂眸看着她,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你在我这里,现在安全了,我在找解药。”
“这是哪儿?”
“Fu酒店的套房。”
“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
这话明明他自己说的,却让他觉得燥.热,他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扔到沙发里,又坐下来,垂着眼,一褶一褶将白衬衫的袖子挽到肘处。
他刻意没有去看她。
再多看几眼就要出事。
他本就不是做事前会征求对方意见的绅士。
床头的阅读灯开着,光线是淡淡的昏黄。
傅予沉偏头望着别处,一只手撑着床单,另只手放在腿间。裸.露出来的前臂浮着青筋,是常年保持健身的男人会留下的痕迹。
沈止初脑子无比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她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胳膊。
那是她此刻渴求的热源。
手指那细嫩滚烫的触感,让傅予沉僵了一瞬。
他的手抓紧了床单,胳膊的肌肉却因此更加鼓胀,硬得像岩石。
她的指腹顺着他小臂的青筋脉络蜿蜒向上,略施了力,是被情.欲染身的人才会有的力道,指尖入到肘之上的衬衫袖筒里。
傅予沉终于攥住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沈止初闭了闭眼,气息不稳,但嗓音依旧是淡淡的,“傅予沉,”她叫他的名字,说,“你要帮我吗?”
平日里那么容易被她激怒的傅予沉,此时却非常平静。
这样的意外事件发生,身处事件腹地的两位当事人却都表现出了不该有的淡然。
沈止初或许有几分随波逐流的心思——
这世上一切对她意图不轨的人或者事,她都无力反抗。
即便她是个知名人物,即便她有点小钱,即便她造了个透明罩子将自己关在里面,也还是防不住。
总有比她更有权势、比她更坏的人。
昨天,接到盛安的电话前,她久违地感到了身心舒适。
她终于可以离开盛兴,离开北城,去往一个全新的城市。
结果,盛安一通电话,就将她打回了原形。他当然会心生怨怼,毕竟他“培养”了她那么多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傅予沉解救走。
只是没想到,盛安远比她想得要更恶毒。
此刻回想起来,包厢里那些事,全都昭然若揭了——
殷建阳必定是趁着她被盛安拉走说悄悄话的功夫下药的,那时,为防止她回头看,盛安还多此一举地摁住了她的肩膀。
只是,盛安不甘心将她拱手让给傅予沉,又岂会甘心她被殷建阳玷污。
他留了后手。
他让被下了药的她去保姆车等他,说要带她走。
带去哪里?
当然是带回他自己的住处,之后要做什么,岂不是全凭他的心意?
可命运兜兜转转,却还是将她带到了傅予沉的面前。
左是盛安,右是傅予沉。
左右也是逃不过。
沈止初自嘲地想,不如就这样吧。
反正,傅予沉要的不也是这个么?
傅予沉垂眸盯着她的脸,审视她的表情。
良久。
他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
她岔着腿,坐在他小腹处。
鼻尖几乎抵.着鼻尖,浓重的呼吸交.缠,傅予沉开口的嗓音又低又哑,几乎用尽了平生的自制力,“忍一忍,好吗。”
他身上有股纯男性的气息,躁动的荷尔蒙在他周身乱窜,让他青筋暴起。
沈止初软得不像样子,全靠他箍着她的手臂提供支撑。她本能地循着气味,贴向他的耳后,那里温度高,他皮肤的味道更明显,更让她渴望。
也碰到了从没碰到过的东西,她咬紧了牙根,却还是克制不住摆.动的本能。
傅予沉闷哼一声,抓住她的腿,翻身将她压到床上。
掌心却触到异样,他撩开裙摆,从她腿上将东西取下来。
修眉刀。
他蹙紧了眉头,“……你知道要被带到香海?”
过程中,指腹不经意间碰到她大腿的皮肤。
像火柴摩.擦木柴,这种程度的接触也让她受不了。
她条件反射要并起。
傅予沉却制止了她,用虎口控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与他对视,“……你明知道大概率会出事,为什么不联系我?”
沈止初闭上眼,极力自控,“……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联系你?”
药效会影响到她的神志。
意识这么混沌的情况下,她还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傅予沉脑子里的理智之弦几乎绷断,他咬着牙,“你真是,不知好歹。”
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本不想碰她的。他不想“她被下药”这个事实,成为他们发生亲密关系的前提条件。
他想让她愿意。
可此刻一想,碰与不碰,完全没差别。
她还是不会给他好脸色。
她好像比他更坏,完全不给他任何可以接近的机会。
傅予沉伸出手,五指自然松弛,指尖抵到她唇边,冷白色调,骨节分明的指,有一股香根草和松木的味道。
这气味让她更难自控,她仰着下颌,挺着鼻尖追随他的手指。
他覆在她耳侧,嗓音极低,像情话,又像是下.蛊,“沈止初,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会疼你的人。”
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他低低笑了声,嗓里磨着点坏,意味深长,“你应该也知道,这个‘疼你’,有两个意思。”
沈止初呼吸已经稳不住了,她闭着眼,声音断断续续,“傅予沉……不要折磨我……要么做,”她不得不停了一下,“要么你走……”
“你觉得我像是好人吗。”傅予沉口吻极淡,“我像是会帮你泄.欲的好人吗?”
“解药还没送来,”他继续说,“我也能猜到,大概率是没有解药的。”
他短促地笑了声,“沈止初,你今天落我手上了。”
沈止初脑子已然混沌,听到这威胁的话,她勉强睁开眼,“……你要……”语不成调,“……你想……怎么样?”
“玩儿你。”
傅予沉说。
药效许是终于完全被催发了。
沈止初觉得热,想扯衣服,本能地想摩.擦。
她望入傅予沉的眼中。
他眸色极深,视线有如实质,一寸一寸,仿佛能钉入。
第19章
傅书夏接到城区CBD那家Fu酒店的大堂经理的来电时,正在跟任延明吃晚餐。
这还是他们夫妻婚后,第一次一起在家吃饭。
据大堂经理的描述,傅予沉给Fu酒店的总经理打了电话,要开间房,并且要大小姐马上赶过去,但总经理正在国外的分部巡回调研指导,只得将这任务转头交给他,于是,他这才打了这通电话。
傅书夏眉头一皱,“知道了。”
她心下觉得奇怪,傅予沉遇到事情,极少给她打电话,有事要帮忙时,通常是找表哥兼好友池雨深。
任延明察觉到她的表情,略一顿,随口问,“怎么了?”
“好奇怪啊,”傅书夏歪头不解,“傅予沉竟然会让我过去帮忙。”
她将事情大致转述给任延明,后者思忖片刻,道,“他说要开间房……有没有可能,是有人需要照顾?且是位女性,他不方便。”
这就说得通了。
傅书夏站起身,一边拾起餐巾沾了沾唇边,一边拨通了姜煊的电话,“小姜,傅予沉出什么事了?”
“听他语气很不好,肯定是大事。他让我过去香海抓盛安,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得过去了,不跟你说了啊夏夏姐。”
盛安……
这个人名,傅书夏稍一回忆就能记起来,他是盛兴经纪的老板,旗下艺人有……沈止初!
傅书夏瞬间想起,在紫山雀,傅予沉饶有兴味地问她沈止初的事。
她心里咯噔一声。
完蛋。
香海那种地方,她当然听过,有点不干不净。
傅书夏急匆匆转身奔向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喊司机去备车。
任延明给她递上外套,说,“我跟你一起。”
傅书夏没工夫跟他再客套,点点头,“好,说不定还要打人,你去了也多个帮手。”
任延明神情一顿,脸色复杂。
她以为这是高中放学后打群架么?
在他们的日常里,即使要教训人,那也通常用不到他们亲自动手,他们甚至不会看那具体的场景。
可是在傅书夏的眼里,他们所处的阶层环境,好像与街头混混们并无区别。
他总觉得这个新婚妻子,身上有种神奇的钝感,脑回路常常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在车上,傅书夏觑了任延明一眼,那目光仿佛带着不信任,“……你……打架能行吗?”
任延明:……
“我是说,傅予沉从小打架就很厉害,从来不会吃亏。倒是你,感觉太斯文了,”傅书夏捏了捏他上臂,“这里有肌肉吗?力量够吗?”
任延明看了看她在仔细感受他上臂肌肉的手指,又撩起眼皮看她的脸,意味莫名,“……也对,你还没见过。”
傅书夏感觉这话语气有点不对劲,但没琢磨出味儿来,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以后有机会吧。”
二十分钟后,他们夫妻二人赶到Fu酒店,用大堂经理给的房卡直接开了门。
已经隐约猜到套房里需要帮助的是位女性,进了门,任延明就没有再往里走,转身去了另一头的会客厅里。
傅书夏一边喊,“傅予沉,你在吗?”
一边往深处卧室的方向去,还没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粗暴的不耐的,“别进来。”-
意识实在混沌,沈止初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傅予沉说的“玩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抱起她,坐到了沙发上。
这间套房仿佛处在世界的尽头。
四周寂静无声。
傅予沉还系着领带,领结松了几分。望向她的眸色是极深的,但眉眼间、举手投足间却还是有股散漫不羁的痞劲儿。
他单臂搭着椅背,另一手手指微曲着,懒懒地递到她唇边,极坏地低笑着说,“你现在,一定什么都想吃。”
沈止初别开了脸,不看他。
身体一阵一阵地抖着,仿佛是受了寒。
下颌却被捏住,傅予沉将她的脸扭过来,食指和中指并着。
沈止初艰难地用鼻子呼吸。身体违背大脑的意志表达着喜欢。
“好吃吗?”
沈止初冷冷地看着他,那视线主观上是想带着狠劲儿的,却绵软无力,这种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专注。
不知是生理刺激还是内心愤恨的缘故,有眼泪如断线滑下,正好落在傅予沉的指节。
泪水是滚烫的。
傅予沉看着她的眼睛,口吻相当平静,“哭什么?”
“让你忍一忍,你忍不了,这我不怪你,你不能控制,”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本来不想碰你。我想让你愿意。”
“为了让你愿意,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他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却没停,“但是你实在不知好歹,不知道我想疼你。”
沈止初还是那副表情,绯.红的眼尾挂着泪珠,平日里那清冷的、无尘无暇无感情的瞳仁,此刻含着愤怒,还有一丝坚韧的不甘。
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仙侠剧里被折辱却依旧不肯低头的仙子。
傅予沉盯着她的脸,另一手收回来,发狠地揩掉她的泪水,“哭也没用。”
那手又落到她侧腰,紧紧箍着,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折磨她,语气无赖,“我想过很多次了,你被我竿哭的场景。”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可以吻她可以碰她,他却只这样,像是在发泄什么。
让沈止初抱着他的手臂,发了狠,用了十二分力气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傅予沉疼得皱眉,手指拿出来,他垂眸看了眼,而后意味莫名地笑了声,低声说,“像戒痕。”
沈止初拿手背重重地擦了下唇。
这是她第二次干这种事了。
傅予沉撩起眼皮看她,脸色冷了,声音却沉哑着,“手指够吗?”
沈止初想给他一耳光,但身体绵软,完全发不了力。
她抖着,断断续续地,“傅予沉……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你在做梦,”傅予沉冷笑,“我还有一根东西没给你,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儿去。”
“我不要……给别人……”
她神思不清楚,没太懂他的意思,只下意识要说拒绝的话。
“只想给你,”傅予沉状况不比她好,他咬紧了后槽牙忍耐,嗓里却还压着一点坏,“二十多年都没用过,很干净,现在想想,大概是在等你。”
沈止初像是没有力气了,窝在他怀里,闭着眼。
傅予沉垂眼看她,嗓音很哑很低,带着一□□哄的意味,慢声,“沈止初,你到底在跟我犟什么?”
深夜里,套房深处,极安全的场所。
适合做一些温柔缱绻的事。
他们却在这里对峙。
他话音落地,许久,沈止初像是才反应过来,笑了声。
傅予沉不明白她,她也不明白傅予沉。
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霸道,这么坏,看中了谁,便不容商量,不容拒绝,硬要进入对方的领域。(指精神世界,没有暗指身体的意思)
她那早已摇摇欲坠,随时会碎掉的小小领域。
但是,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她连盛安的掌控都难以逃脱,更遑论突然出现的他。
事实确实如他所说。
他若有意,要继续纠缠,她便没有可以逃离的那一日。
而且,她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傅予沉外形极完美,一张漂亮至极的建模脸,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更别提他还身高腿长,肩膀宽阔,腰腹劲瘦,看起来很有力量。
一看即知,他很会做。
大概率还有很多坏招数和dirty talk,能带给对方极致的体验。
他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一坐,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如果要放纵,他应是最好的人选。
这么想着,那种随波逐流的心情又重新占领了高地,她极缓慢地抬起手臂,指腹落在他白色衬衫的前襟,摸索着触到他的领结。
她没力气,无法将已经松了的领带扯下来。
傅予沉双臂大张,搁在椅背上,姿态是懒洋洋的,眉眼却低着,一寸不错地锁着她。
沈止初手臂无力地垂落,只能就近去解他的纽扣。
傅予沉没有再制止她,他已用尽了自制力。
她被煎熬了多久,他也被煎熬了多久。
这个时候她要主动,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他眼皮略动,看了眼她手上的动作,又收回视线看她的脸,问,“……想通了?”
沈止初点头,不说话。
指腹下压,露出边缘,里面是件黑色的。
她身体往后挪,方便继续往下扯。
傅予沉收回一只手臂,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腰,防止她跌落。
就是在这个时候,傅书夏在外面喊了声,“傅予沉,你在吗?”
傅予沉极不耐,“别进来。”
有旁人就在一墙之隔,且套房的卧室没有门板。
沈止初停下了,看向他。
傅予沉的眸子依旧钉着她,道,“不要管。”
她还是没动。
傅予沉轻嗤一声,“怕什么,又没露出来。”
第20章
姜煊接到傅予沉的电话后,立刻行动起来。
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傅予沉语气实在异常,姜煊没有耽搁,挂了电话就下楼,带上整个五号公馆的安保组,气势汹汹地穿过窄巷,去往香海。
听到动静,香海的老板叶骏急匆匆从顶层办公室下来。
看到为首的姜煊,马上堆出笑容,“姜少,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盛安在哪个包厢?”
一旁那位曾进去服务过的侍应生忙道,“202。”
姜煊身后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立刻往202方向去了。
那侍应生又道,“但是,刚刚盛总扶着殷总去楼上客房歇息了。”
姜煊回身点了几个人,示意他们跟着侍应生去楼上客房。
迅速安排完了这一切,姜煊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看着香海的老板,道,“叶总,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分寸在哪里,您不懂吗?”
五号公馆和香海一巷之隔,彼此间目标客源不重叠,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开了二十年了。
姜家家大业大,整个北城人尽皆知,而叶骏则是靠着圈里的投资大佬们保驾护航,才得以经营香海。
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
叶骏从来都无意惹这尊邻居不快。
可听姜煊这话,却像是他做了什么冒犯对方的事。
叶骏心里一沉,但快速在心里过了遍这几天接待的人、做的事儿,他还是不明白。
“姜少,您给指条明路,香海哪里做的不好,也好改正。”
姜煊嗤了声,眼皮一掀,上下扫了他一眼,“您跟我装呢?”
不是他不愿意给明路,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在香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先诈一诈。
叶骏神色一敛,低眉思索片刻,道,“……您找的是盛总……今儿殷总跟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盛总带着公司的艺人沈小姐过来了,后来,沈小姐先回了,盛总扶殷总上楼休息去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姜煊不动声色听着,听完了,也没找到一丁点这其中会惹怒傅予沉的蛛丝马迹。
手机再次震动,电话那头,傅予沉让他问问香海的老板有没有解药。
姜煊一手摁断通话,面不改色将手机揣回裤兜。
“这样吧,”姜煊一锤定音,“把今天有这几个人出现的监控,包括大门口的、走廊的,都给我,底盘删掉。”
“这当然没问题。”
只要不影响到营业,什么都好说。
姜煊定定看了叶骏几秒钟,而后伸臂勾过他脖颈儿,压低了声音,“你这里,有什么药?”
叶骏心下一凛,道,“我们这里不售卖药品。”
“少他妈跟我废话,”姜煊紧了紧手臂,“把解药统统给我拿出来,否则,”他顿了顿,“你这香海,恐怕是不想开了吧?”
“……没有解药,”叶骏老实交代,“真的没有,但是我知道个法子,可以缓解一下症状。”
“什么法子?”
“很简单,就几味水果,榨汁煮一煮,发发汗,就会好一些。”
姜煊马上拿了主意,“叫个你们这儿懂方子的人,跟我的人去趟Fu酒店,先去后厨把东西煮上,煮好了端到顶层总统套。”
叶骏应了,回身跟侍应生低声交代。
安保组已经箍着几个人出来了,姜煊瞥了一眼,“我还有点事儿,要问问这几位老板,”他松开了手臂,淡笑着看向叶骏,“不好在这儿劳烦您,人,我就先请到五号公馆里去坐坐。”
看这架势,哪里是请回去上座的意思。
可叶骏自然是不敢拦。
安保组一位成员急匆匆从楼上下来,附耳与姜煊说了几句。
姜煊示意先把包厢里那几个人弄到五号公馆,他则要亲自去楼上客房一趟。
包厢里几个人都喝了点酒,行动迟缓,一个个被安保组成员扛到了肩上。
叶骏看看那些个身材魁梧的安保组,又看看姜煊,一脸为难,“您……”
姜煊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儿啊,我去客房里看看,”说着他一指脚下,“还得劳烦您,在这儿待着,等傅家小公子过来。”
叶骏瞳孔都微微放大了几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姜煊点点头,肯定他的猜测,“没错,你惹的是傅予沉,自求多福吧啊。”
香海楼上客房内,场景颇为怪异。
殷建阳鼻青脸肿地歪在沙发上,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颤巍巍指着一旁的盛安,“没想到,你小子还敢算计我。”
盛安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安保组的人分散站在客房门内外。
姜煊走进来,皱着眉,“怎么回事?”
殷建阳眼神动作有几分迟缓,明显是喝了不少酒,可这一脸的伤……
听到人声,殷建阳扭头一看,是姜家小公子,这可是交情久远的老熟人。
殷建阳年轻时候就跟着远方表亲混在北城的豪门圈子里,圈子古板迂腐,讲究血脉,他是个外来人,被有些公子哥们瞧不起,但他会来事儿,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算是积累了些人脉。
靠着这些,现如今他才在娱乐圈当了这投资人。
他此刻喝了过多酒,没那脑细胞去思索,为什么姜煊会带着人出现在这儿,只道,“小姜,殷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正好你带了人来,这个盛安,你必须帮我教训一下。”
殷建阳说话已经大舌头了,估计也是颠三倒四的说不明白。
一旁的盛安,看起来体面斯文,像是非常清醒。
姜煊绕到他旁边,假意好声好气地问,“这位盛先生,您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盛安重新戴上眼镜,站起身,看他一眼,“姜公子?你怎么会带人过来?”
姜煊喜欢在那些请了明星的私宴酒会上混,盛安与他打过不少照面,但并没有正式认识过。
盛安一手创立盛兴经纪,这十多年摸爬滚打,圈内很少有他不认识的人。
但娱乐圈与北城的少爷圈子仍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后者里面那兜兜转转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是他难以窥见的——
他知道姜煊,认识傅予沉,却并不知晓,这俩人其实是发小。
姜煊笑了声,下巴示意沙发上的殷建阳,反问,“人是你打的?为什么打他?”
“他觊觎我公司里的艺人。”
“姓沈的那位?”姜煊想了想,“我记得,沈止初。”
即便是此刻,知道了这是一场男人的下.流聚会里带了个女艺人,也知道这聚会牵扯了下药这样的肮脏事,姜煊还是没能联想到事情的真相。
无他,无非是过往傅予沉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与风.流韵.事绝缘,厌恶娱乐圈的一切,厌恶一切做作虚伪的人和事。
他又怎会想到,傅予沉正是在那浮华的颁奖礼上,遥遥望了某个女演员一眼,从此以后就跟疯魔了一样。
那女演员稍微给他个好脸色,他就能一连几天眸底都压着点疏懒的醉意。
“没错。”盛安淡声说,“如果没事了的话,我要先走了,还有人需要我照顾。”
姜煊敛了笑意,“站住。”
“让你走了吗?”他拖着嗓子说,绕到盛安面前,站定了,“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
“与我无关。”盛安目不斜视。
姜煊被逗笑了,咂摸片刻,才重又看向他,道,“你说的不算。得等傅予沉过来,看他待会儿怎么说。”
话音还未落,“傅”字刚出口,他就感觉到盛安眸色突地变了。
姜煊一边盯着他,一边摸出手机,拨通了傅予沉的电话-
同一时刻。
Fu酒店顶层总统套。
听到旁人的声音,沈止初还是决定从傅予沉腿上下来。
脚尖刚触碰到地毯,双腿就跟没支撑似的,在软倒之前,被傅予沉拦腰抱起。
脊背重又轻柔地贴上床单,她出了许多汗,浑身黏腻,又燥热,还是极不舒适。
傅予沉站在床边,定定看她。
看她扯过被子盖住身体,看她把脸埋进枕头忍耐。
手机震动。
他弯身拾起,贴到耳边,那头是姜煊,“盛安已经扣下了,另外,老板说没有解药,但有个可以缓解的方子,我已经让人去Fu酒店后厨煮去了,应该一会儿就能送到你房间。”
“……嗯。”傅予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等下过去。”
刚挂了电话,卧室外,傅书夏又道,“傅予沉,餐厅送了碗热汤来,要给你吗?”
没想到这么快。
天不遂人愿。
傅予沉舔了舔下唇,走到卧室门框下,转身背对着外面,说,“拿过来吧。”
傅书夏还以为是能进卧室了,端着托盘走过来,差点一头撞他背上,她愣愣道,“……你这是干什么?不想看见我这个姐姐?”
傅予沉往下瞟了瞟,偏头瞥她一眼,淡声,“……不体面。”
傅书夏当然没懂他的意思,也没理会,问,“……卧室里有其他人?女生?要我照顾吗?”
“等会儿,”傅予沉拧身接过托盘,“我先把汤喂给她。”
傅书夏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是沈止初吗?”
“是她,”傅予沉挥了挥两指示意她避开,“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他端着瓷碗,边走边用调羹给汤水降温。
骨节分明的长指,甚至比精致的碗身更赏心悦目。
沈止初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头发。
傅予沉站在床边,看着她在被子里鼓出的形状,片刻,无声地勾起一边唇角,极散漫地笑了下。
那张漂亮的俊脸更显得蛊人,因为这细微的动作,小小的耳环也略荡了荡,漫出一丝精致的坏。
他弯身,手探进被子里,摸索到她的脚踝,将她拖过来。
沈止初此刻已过了最难捱的时候,但还是没有力气,只能被他摆弄,坐到床边,小腿垂着。
傅予沉单膝跪在她面前,调羹舀出汤汁,喂到她嘴边。
她闭着眼,张唇吞咽。
就这么喝了几口,傅予沉叫她,“……沈止初。”
她下意识睁开眼。
因为姿势的关系,他的视线比她低些,就那么仰眸看着她,眸底压着深意,“是害羞了吗?”
沈止初不想搭理他。
这幅模样见陌生人,着实不体面且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才要躲到被子里。
她不回答,也不妨碍傅予沉继续说。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眸色深着,用那磨人的低嗓,不紧不慢,唇角还压着一抹笑痕,“这么冷的性子,怎么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可爱得让他心尖酥麻,又开始难.耐。
傅予沉这幅宠溺的模样极其勾人,大概能引得任何人在一秒钟内沦陷。
沈止初当然是个例外。
她对他一向没什么耐心,此刻更是一心只想把汤喝完,然后洗个澡,小睡一下,把身体里这股躁动给彻底消灭掉,重新取得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掀起眼睫,没什么温度地看他,定定看了几秒,抬脚就要踩他胸口。
是用了十二分力气,但依旧有限,傅予沉轻轻松松握住她的脚,指腹在她脚侧面摩挲了几下,意味莫名地说,“你对付我的方式,是越来越多了。”
“放开。”
声音极软,闷闷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可怜。
沈止初还是用那不妥协的倔强眼神看着他,微翘的鼻尖带来的那点幼态,也在此刻更明显了。
几缕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颊边,白裙也早已皱了,看起来有种凄楚的碎感。
傅予沉不期然想起了盛安。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盛安。
又想到了她裙下藏着的修眉刀。
用丝带把修眉刀绑在腿上赴宴时,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如果今晚没有遇到他,面向对她图谋不轨的人时,她也会是这幅表情吗?
不。
那时,她会更绝望。
傅予沉周身霎时散出了一股慑人的暴虐感。
他敛了眸。
再次用调羹舀出汤汁,他口吻平静,“乖,喝完。”
沈止初直接从他手中拿过瓷碗,一口气喝干净。
傅予沉站起身,又抱起她,“先洗澡,然后睡一觉,我要出去一趟。”
洗手间在进门处,这么出去,必定要被傅书夏看到。
“我自己去。”
傅予沉低眼看着她,“你不是腿软吗?”
最终,还是他抱着她去了浴室。
为了不让她觉得难堪,他单手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肩窝处。
站在走廊回手机消息的傅书夏,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傅予沉将她放到淋浴间。
双脚刚刚沾地,就控制不住要软倒。
他又扣住她后腰将她稳住。
两人皆沉默了几秒。
“没办法,只能我帮你了。”
傅予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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