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你要是有姓容的那张脸◎
苏溪溪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 死活想不起这个男知青叫什么:“找我有事吗?”
男知青中,有接触的只有容言初,还是一起上课后才勉强熟一点的。其余的几个基本没什么交流。
邓安从身后拿出来一小束花, 轻缓的说:“这是我在山上看到的,觉得很好看, 就随意搭配了下。送给你。”
大花小花混杂在一起, 边上还有几根狗尾巴草。怎么说呢,有些不伦不类的, 谈不上丑, 更谈不上好看。
苏溪溪没接他的花,反而警惕的退后一步, 和他拉开距离:“我不要, 知青同志,你送其他人吧, 我该回家了。”
邓安掩下一丝不悦, 仍旧微笑着说:“还没来得及正式和你认识, 我叫邓安, 今年23岁,我家在福市……”
苏溪溪越听越不对劲,忙打断他的话:“邓知青,时候真不早了, 我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我先走了。”
说完就想侧身避着他。
苏溪溪内心狂吼:靠,这男知青对我有想法。
邓安没料到她这反应, 一着急就上前拦在她前面:“苏同志, 这花你收下吧, 我特意给你摘的。来大队的第一天, 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印象很深刻, 我一直都没忘记。”
这话不假,但邓安骨子里瞧不起乡下人。即使对苏溪溪有意思,但更多在意的是,苏溪溪能带给他什么好处。
相比其他知青,他每天挣的工分只有五六个,是男知青里挣的最少的。
手掌脚心长了难看的茧子,整个人都晒黑了好多。每顿吃的食物,让他难以下咽。
下乡的艰苦,是他完全不能适应的。
而同院子的容言初,却过上了他想要的日子。
邓安嫉妒死了容言初,凭什么他能挣那么多工分,凭什么他能去当小学老师。
只要有容言初在的地方,就没人能看得到他的存在。容言初就像是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他的头顶上。
邓安清楚自己没有出众的能力,想要摆脱困境,只能通过这种方法。
苏溪溪是他首选目标,人长得好看,小学老师,苏家的生活条件在大队也算是好的了。
只要拿下苏溪溪,他就能过得比现在好上不知多少倍。
邓安对自己很有信心,况且他长得也不差。乡下姑娘没什么见识,说几句好听的话,那不轻松拿捏吗?
他没什么钱,所以下午没去上工,去了山上,摘了好些不要钱的野花。
晚风吹过,邓安身上臭烘烘的汗味飘进苏溪溪的鼻子里,难受得马上屏住呼吸。
“无功不受禄,邓知青,这花我不要。我要回家,麻烦你让让。”
邓安见她这般不识趣,心头恼了。环视四周没人,胆子大了些往她凑近,用刻意温柔的嗓音诱哄:
“溪溪,我喜欢你,能和我在一起吗?以后我可以带你回家,就不用在这乡下待着了。”
“虽然你是乡下人,但只要给我生两个儿子,我爸妈对你肯定没意见的。相信我,溪溪。”
造作的嗓音和恶心的内容,加上他身上那股汗味,熏的苏溪溪想呕。
她上辈子本本分分,从未作恶多端,这辈子为什么要遭这种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溪溪想落泪,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抗拒,嫌恶的又退后几步:“首先,我不喜欢你。”
“其次,你太丑,我不可能喜欢你。”
“最后,不想被我两个哥哥打死,就滚远点。”
靠,这都什么玩意啊?她是个炮灰,她的爱情也只配炮灰爱情?
苏溪溪被他恶心坏了,一路狂奔到家,气喘吁吁的靠在门框上直干呕。
“小姑姑,你咋那么晚才回来啊?今天我的作业都写了!要检查不?”在院子里和苏成阳玩石子的苏成星,兴奋的嚷嚷着。
苏溪溪还没缓过来,脸色绯红,干呕使得她眼眶盈满泪水,将哭不哭。
好不可怜。
苏桐闻声跑了出来,震惊的说:“小姑姑,你哭了吗?谁惹你了,阿桐帮你揍他。”
不等苏溪溪说话,苏桐就大声冲厨房嚷嚷:“奶!小姑姑哭了。”
家里男人们还没到家,女人们在厨房做饭。
苏溪溪直起腰杆,头疼的戳戳苏桐的额头,“阿桐,你乱说什么啊?我没哭,刚门口有人挑粪桶路过,我被熏到了。”
苏桐调皮的吐吐舌头,“哎呀。”
苏溪溪走了院子,对着急从厨房出来的秋槐花一样的说辞。
秋槐花盯着她看了一圈,确认没事后没好气的朝苏桐说:“大惊小怪的干啥,吓死老娘了。”
“还不去给你小姑姑拿帕子来擦汗,没个眼力见。要你们有啥用,真是。”
苏家人除了苏大强,都是暴脾气。要是知道邓安说的那些恶心的话,非得把人打的半死。
为了和平,苏溪溪打算就暂时不告诉苏家人。
要是邓安有第二次,那就说不定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告状的小傻子。
邓安满脸怒容的回到知青点,野花早被他扔在了路边。
在做饭的赵庭,脸比邓安还黑:“今天轮到我和你做饭,你一个没上工的人,回来影儿都不见。”
邓安正在气头上:“叫什么叫,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做个饭要累死你啊。”
赵庭无语至极,“啪”的一下扔下锅铲:“操,那你踏马有种别吃!”
要不是容知青见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主动帮着烧火,晚饭有个屁吃。
纵使在恼火,邓安也不想饿着肚子睡觉,阴沉着脸走进厨房,把锅铲捡了起来:“我有点事,回来晚了。”
赵庭抢过锅铲,洗干净,继续翻炒:“呵呵,你再晚回来一会儿,碗都洗了。”
邓安还想辩驳,瞥见灶台后的容言初,心里一股火上来:“哟,这不是容知青吗?穿的这么干净来厨房,不怕弄脏啊?”
赵庭听不得他的阴阳怪气,想一脚踹过去:“要不是你,容知青的衣服也不会弄脏。他是帮你烧火,还没句好话,真是狼心狗肺。”
三人成群,人一多就会分成几个小团体。
知青点的知青也是如此。
赵庭和容言初的关系要好点,其次是傻大个钱伟业。
另外三人,一个小团体。
邓安想着所剩不多的钱票,忍住了。他还不能和这两人闹翻,月中了,再过几天又要交合伙的粮食了。
他那点可不够。
容言初见人回来,起身离开了厨房。
简单吃了饭,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用指甲剔着牙的孙茂,冲邓安挤眉弄眼:“下午干啥去了?别给我编,我可看着你拿着什么东西去学校那边了。”
邓安扯扯嘴角,试图敷衍过去:“没啥,我在屋子里待久了,就出去走走,恰好走到了那边。”
这事还没成,不能让人知道他的打算。万一其他人也生出这样的想法,那岂不是给他增加难度了。
孙茂啐了一口唾沫:“你不说我都知道,和那女的有关对吧?就这破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邓安脸一僵,支支吾吾的说不是。
孙茂不屑的笑笑:“搞女人这方面的经验,我可比你多得多。要我说,就你那些烂招数,绝对搞不定那女人。”
他对苏溪溪这种干瘪小女孩没兴趣,要有兴趣还轮得到别人。
“你跟我说实话,我教你几招,怎么样?”孙茂斜睨他一眼,又补充道:“但我可不能保证你一定能行。”
邓安还真没什么经验。屋子里就他和孙茂两人,其他人在院子里。
犹豫了下,他把下午的事说了。惹的孙茂哈哈大笑。
邓安脸色难看,但有求于孙茂,硬生生咬牙忍住了。
孙茂笑够了,咂咂牙,发自内心的说了句大实话:“我觉得你这事成不了。”
这回,邓安的脸色黑的彻底:“你在逗我?”
孙茂食指左右挥挥,不在意的笑笑:“逗你干嘛。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你要是有姓容的那张脸,能成的机率还大些。看样子你应该也没什么钱,啧,那就基本上没戏了。”
这些话,就像刀尖子一样,往邓安心窝扎。
邓安恨恨的道:“那就不劳孙知青费心了。”
两人不欢而散。
没人注意到在门外站立了不知多久的赵庭,在他们谈话结束后,面不改色的进屋收拾床上和柜子里的的东西。
赵庭是来搬行李的。
做晚饭的时候,他和容言初商量了一下,说给点钱,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容言初没拒绝没答应,赵庭就默认他答应了。
四人住的屋子很臭,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像是老酸菜泡烂了。
炕边上堆满了换下来没洗的衣服,墙边的鞋子黑黢黢的,乱七八糟的摆放着。放了好些天了,腌入味了。
赵庭对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刚开始他还会顺手帮着整理一下。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跟他们说过很多次还是这样,只能选择搬出去。
孙茂瞅着他的动作,问:“你干什么?”
赵庭不咸不淡的说:“屋子有点挤了,刚和容知青说好,我去和他一起住。你们几个也宽敞些。”
孙茂“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扣脚心的死皮,脚趾甲里藏着黑色的污垢。
东西不多,离得近,赵庭懒得喊人帮忙,就一样一样的搬。
等东西搬完,满头大汗的赵庭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回屋把听到话和容言初说了。
他一脸八卦的猜测:“没想到邓安居然存了这种心思,他们没说名字,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姑娘被他看上了。”
“你不知道,我听到孙茂说那句,你要是有姓容那张脸,差点笑出声。真够杀人诛心的。”
第32章 32
◎小伙子想的周到◎
赵庭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 没得到容言初的丁点反应,疑惑的问:“你都不好奇的吗?跟个和尚似的,无欲无求。”
见容言初不理他, 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着:“怪我忘了, 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对了, 当老师啥感觉?累不累?听说和你一起去当老师的还有那个苏同志,你俩没摩擦点出火花?”
容言初捏捏鼻梁, 突然有点后悔, 刚才该直接拒绝这人的入住,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耳边就跟有蚊子似的, 一直嗡嗡嗡。
“赵庭, 话再这么多你就回去。”
赵庭拍拍嘴巴:“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
他宁愿少说话, 也不想回那酸菜味的屋子。
乡下的夜晚, 月明星稀, 听取蛙声一片。
平淡充实的一天又过去了。
苏溪溪像往常一样, 带着家里小学生们去了学校。
到办公室的时候,容言初已经坐在那儿了。
“早啊,容老师。”苏溪溪放下布包,眉眼弯弯的打招呼。
两人的办公桌是由两张桌子拼接在一起的, 挨着窗户。
旭日东升,清晨的几缕阳光洒在窗边的青年身上。
“早, 苏老师。”
苏溪溪闭上眼迎着温和不刺眼的阳光, 靠在椅背上, 莫名的想睡觉。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老师在教室外摇响上课铃。
容言初拿上课本, 起身发现对面的女孩没动静。
恬静白皙的面容, 橙黄色的阳光照在她小脸上,清晰的连细微的毛绒都能看见。
容言初心漏跳了一瞬,喉结下意识的滚了滚,嗓音轻缓:“苏老师,上课了。”
苏溪溪在短短几分钟,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被叫醒时脑子还晕乎乎的。
“哦哦,我怎么睡着了啊。”苏溪溪揉揉干涩的眼眸,睁开,视线明亮了许多。
感觉喉咙有点发痒,打开水杯喝了口温水,“容老师,多谢你喊醒我。你先去上课吧,我马上也去。”
容言初垂下眼,转身离开。
苏溪溪摸摸喉咙,不解:“我喉咙怎么痒痒的,昨天晚上不都还好好的吗?算了,多喝水。”
上完两节节课,她终于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了。两个小时不到,咳嗽不下十次,水杯的水都喝完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咳了几声,喉咙直发干。打开水杯想喝水,才想起水喝完了。
苏溪溪望着空荡荡的水杯:“难道我感冒了?什么鬼,大夏天的感冒。”
余光瞥到容言初进屋,她抑制住想咳嗽的冲动。想到还有两节课,就头皮发紧。
越是想不咳嗽,越是压不住。
一个气儿上来,经过喉咙没压住,直接咳得眼冒水光,溢出来的泪水挂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上。
脸颊嫣红,像四五月盛放的桃花。
容言初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帮她拧开水杯,发现里面没水。
犹豫了一下,看她还在咳,抿唇拧开了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
“尽量别咳嗽,先喝点水缓缓。”
苏溪溪那瞬间仿佛见到了救命源泉,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又咳,又喝两口。如此反复两三次,终于不咳了。
一番下来,人都虚脱了。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谢:“谢谢啊,我还以为我要咳死了。”
原本清脆悦耳的嗓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发现自己喝了他的水,怪不好意思的说:“等我休息下,我帮你去杨老师的住处装水。”
容言初的视线从水杯上挪开,见苏溪溪嘴唇上泛着水光,忽然有些手足无措:“我自己去。”
拿起只剩浅浅一层水的水杯,盖上杯盖的动作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溪溪不想动,但心思一动,叫住他,拿起水杯往前一递,讨好的说:“容老师,能帮我装一下嘛?”
容言初低低的“嗯”了声,拿过她的水杯,大步的走了出去。
苏溪溪身体不舒服,没发现他的不对。
太阳晒的热了,苏溪溪把椅子往晒不到的地方挪了挪,又把手背贴在额头上,试图分辨出烫不烫,发没发烧。
她高估了自己,分辨不出来。
杨老师从走廊进来,见她焉巴巴的样子,好笑的打趣:“怎么了?今天才上两节课,就没精神了啊?”
苏溪溪瘪嘴:“喉咙不舒服,一直咳,烦。”
杨老师走过去:“不会是生病了吧?头晕不晕?”
苏溪溪撩起额前的头发,“有点晕,早上出门都还好好的。”
杨老师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烫手:“应该是有点发烧,我和周老师的厨房暖水壶里有热水,去装点。”
苏溪溪指指她身后进入视线的容言初:“容老师已经帮我去装水了。”
杨老师说:“凉水少喝。”
容言初把她的水杯放在她面前,“是热水,我碰上周老师,问了要热水。”
杨老师看了这两人一眼,露出姨母笑:“小伙子想的周到。”
喉咙又开始发痒,苏溪溪拧开水杯,热气腾腾的水气扑面而来。
“多谢容老师了,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容言初没说话,回了自己座位。
课间快结束了,苏溪溪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热水,差点没把舌头烫熟。
上午的课结束,苏溪溪的嗓子快哑了。一说话,就像破了的锣一样,又哑又难听。
苏梧在上第一节 课的时候,就发现小姑姑今天的状态很差。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和苏柳像两根小尾巴,跟在苏溪溪身后。
“小姑姑,你好像生病了。”苏梧没了那份冷静,紧张的扶着小姑姑,“我们快回家吧,跟奶说。”
苏桐从后面冒出来,不敢相信的说:“什么?!小姑姑都好久没生病了,咋弄的啊?”
苏柳扶着另一边,接话:“不知道,小姑姑的声音都变了,第四节 课都不怎么说话了。”
苏溪溪的两支胳膊都被霸占了,无奈,用破嗓子开口:“我是喉咙痛,你们整的我快晕了似的。”
苏桐小声的说:“小姑姑,你又要吃苦苦的药了。”
知道小姑姑不舒服,三人没在多说话,以免烦着她。
一进院子,苏桐就去厨房了,急急的说:“奶!小姑姑又生病了!声音都变了。”
秋槐花刹那间冷静下来,飞速的洗干净手,去了苏溪溪的屋子。
几个小的全堵在屋子里。
秋槐花瞧见闺女那红通通的脸,一时懵了,还以为是苏桐这孩子在骗她。
苏溪溪在看到秋槐花的那一刻,绷不住了,哽咽的说:“妈,我有点难受。”
秋槐花心都软了,疼惜的抱住闺女:“溪溪,有哪儿不舒服跟妈说,妈在呢。”
苏溪溪蜷缩进秋槐花怀里:“头晕,嗓子也疼。”
秋槐花轻声哄着她:“溪溪乖,睡会儿觉就好了。不怕,妈陪着你。”
紧绷了一上午的身子,找到了避风港,安心的闭上了眼。
秋槐花心落到肚子里,冲守在一边的苏柳几人招手,挨个吩咐:
“阿柳,去叫你妈烧点开水备着。再打三个蛋,蒸点蛋羹。”
“成运,去找你爸他们,让他们去请张医生来。”
张医生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平时就帮着村民们看看小病什么的。
“阿梧,去把你小姑姑用的帕子打湿,拧干再拿进来。”
“其他的人都出去,闷死了。”
得了消息的苏明国三人,迅速把张医生请了回家。
苏溪溪睡的不安稳。
身体在发烧,即使苏桐一直在旁边扇风,秋槐花每隔一会儿就给她擦汗降温。
苏溪溪的额头上,仍旧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如柳叶般的秀眉紧紧皱起。
见张医生来了,秋槐花的心提起,“张医生,要不要把我闺女叫醒?她说她头晕,嗓子痛,是不是感冒了啊?”
苏溪溪十岁后,身子小病不断,大队的赤脚医生足够了。
张医生打开简单的医疗箱:“叫醒吧,方便检查。”
片刻后,张医生说:“就是普通的感冒,嗓子有点发炎,多喝热水。等下来拿两包草药,熬给她喝了就差不多了。”
秋槐花重重的松了口气,闺女这两三个月没生病,让她以为闺女和别的女娃一样,身子健健康康了。
这一病,又打回原形。
苏明家得了秋槐花眼神,给了两毛钱,跟着把草药拿了回来。
秋槐花见闺女眼睛闭着,警告几个小的:“别嚷嚷,安静点。”
轻手轻脚的出去,倒碗热水,放了点白糖进去,喂苏溪溪喝了下去。
苏溪溪喝了一半,就不喝了:“妈,午饭我不想吃了。我想睡觉。”
秋槐花没勉强:“好,溪溪睡吧,妈把饭给你放锅里温着。”
一大碗鸡蛋羹,秋槐花往里头滴了一小块猪油,分了四分之一出来放着。
秋槐花一边吃饭,一边熬草药。下午要上工,只能趁着中午这会儿把药水熬出来。
这一觉,苏溪溪睡得安稳多了。
被收拾好准备去上工的秋槐花叫醒:“溪溪,饭给你温在锅里了,下午就别去上课了,我让那几个小的跟周老师说。”
“桌子上有半碗草药水,吃饭前记得先喝了。有点苦,一口喝完,别吐了。”
“乖乖在家,吃完饭好好再睡一觉。”
秋槐花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久,才不放心的去上工了。
睡了一觉,苏溪溪有了些精神。身上汗渍渍的,后背心都打湿了,空空的肚子咕噜响。
喝药,吃饭,洗头,洗澡,半个小时搞定。
杯子装满热水,戴上草帽,还是去了学校。
学校刚上课没多久,苏溪溪在她班上看到了在讲课的容言初。
容言初侧目见是她,写字的手一顿,停下讲课,“周老师让我帮你代一节课。”
第33章 33
◎和少女一样耀眼◎
苏溪溪没想强撑着讲课, 只是想来帮着看学生们自习。朝容言初指指微微发疼的喉咙,又指指隔壁教室,笑了笑, 示意他继续。
她能说话,但不想说话。谁能想到睡了一觉, 嗓音更粗犷雄厚了。
是本人都嫌弃的程度。
苏溪溪转身走进隔壁班级, 没有老师在,好些都在交头接耳。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苏溪溪走上简陋的讲台, 下边的说话声慢慢的小了很多。最后一排的李壮, 见进来的是前任老师,仍旧和小跟班们说着话。
苏桐一脸懵圈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姑姑, 奶不是说小姑姑不来的吗?
她身后坐着的就是李壮。见小姑姑望着她这处皱眉, 一下子就明白小姑姑的意思。
她转过去,小声威胁:“李壮, 你再讲话, 我就去告诉容老师。”
李壮这才收敛了许多。
说是自习, 认真看书学习的学生寥寥无几。大多数都在望着课本发呆。
苏溪溪在讲台上, 不受控制的开始带头打瞌睡。下课铃一响,班上倒了一片。
后面又给杨老师守了一节她班上的学生。
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两天,苏溪溪就活泼乱跳了, 嗓子也不痛了。
这天,苏溪溪给几个小的分了两颗糖, 又往包里揣了最后的一小把。
这水果糖还是上回去县城买的, 偶尔拿出来分一颗, 终于见底了。
九月底的太阳, 比七八月的温和了很多, 至少晒着不那么刺痛了。
苏溪溪来到办公室,给周老师和杨老师各分了三颗,“杨老师周老师,请你们吃糖。”
两人都没要,杨老师笑着说:“我们一把年纪了,都不爱吃这,溪溪你留着自己吃,当零嘴也好。”
夫妻俩很喜欢苏溪溪,年长她一辈,又一度让两人想起了早夭的闺女。熟了后,私底下便没那么讲究,唤她溪溪。
早年间他们曾有个闺女,可惜三岁那年,生病去世了。后面一直都没再有过孩子。
按年龄算下来,和苏溪溪差不多大。
苏溪溪好说歹说,才让两老师收下。这大半个月,周老师夫妻帮了她这么多,只有拿几颗水果糖当报答了。
她目光移向在低头工作的容言初,摸了五颗糖放在他面前:“这是给你的,容老师。”
水果糖的糖纸,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和面前笑吟吟的少女一样耀眼。
容言初想到身后的泥潭,瞬间收起不该有的思绪,恢复以往的冷淡:“不用,你拿回去。”
苏溪溪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秒变脸,歪头小声疑惑:“你怎么了?”
容言初唇瓣紧闭着,一副不想与她说话的模样。
苏溪溪撅撅嘴,把水果糖推到他教材上,气鼓鼓的说:“爱要不要,反正给你了。”
根本没注意他碎发遮掩下,略微发红的耳朵。
苏溪溪很记仇。
一下午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放学后,苏溪溪和周老师说了拜拜就回家了,全程无视在场的容言初。
连周老师都看出两人闹矛盾了,打趣道:“你咋惹溪溪生气了?”
容言初默默垂眸,视线落到桌上的水果糖。
没等到容言初的回答,周老师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溪溪脾气那么好,看来是真生气了。你也是,不知道让着点。”
门外杨老师的声音传来:“老周,过来帮我一下。”
周老师应了声,就出去了。
容言初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走过去把水果糖拿起,小心的放进包里。
另一边,苏溪溪回家的路走到一半,再次被邓安拦住了。
“溪溪,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了吗?”
苏溪溪面无表情:“我和你不熟,麻烦你别这样叫我。”
邓安自认为帅气的撩了一把头发,露出那宽厚的额头,眼神黏糊糊的落在她身上:“苏同志,我就是想关心你,这几天我忙着上工,没时间来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苏溪溪被恶心的反胃,到底是谁教他这样的啊?!隔夜饭都要吐了。
苏溪溪两眼直发黑:“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邓知青,你离我远点行不行?我对你没想法,也不想和你说这些。”
说完,就跟躲瘟神似的躲开了邓安想上前拉住她手的动作。
尼玛的。
这个时候,村民还在田地里上工,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孩从边上跑过。
苏成运和苏成星一放学就去山坡上溜达了一圈,吃了几颗刺梅才悠悠回家。
看到有人在和小姑姑拉扯,急忙挡在小姑姑前面:“你谁啊?敢欺负我小姑姑,小心我揍你。”
邓安扬起一个虚伪的笑容:“我没欺负你小姑姑,就是想和她交个朋友。”
苏成星说话直:“我才不信!你这么丑,小姑姑才不会和你说话。”
苏溪溪:流汗……
邓安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强撑着找回面子:“苏同志,你就是这样任孩子乱说的吗?孩子这么小,怕是需要好好教一教。”
苏溪溪微笑,不给他面子:“我家苏成星乱说什么了?说实话都不行啊,难道我要教他说谎话?”
邓安愤怒的手发抖,心里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只是狠厉的剜两小孩一眼:“苏同志,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苏成运嘴巴挺欠:“没有下次!别来找我小姑姑!要不然我爸和二叔揍死你。”
邓安没遇到这么不把他当回事的人,脸涨得通红,一时气不过抬手想挥打过去。
苏溪溪迅速把两孩子往后一拉,冷言呵斥:“怎么?邓知青还想当着我的面打小孩?”
邓安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这步走错了,看着苏溪溪那张冷漠漂亮的小脸,心底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
强硬着咽下这口憋屈的气,他甚至还能笑得出来,“苏同志,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几人都没注意到,后方一处屋子的院墙下站着个人。
苏溪溪被邓安那志在必得的眼神盯得心口发毛,蹙眉领着两孩子往前走。
直觉告诉她,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苏成运问:“小姑姑,他是谁啊?”
苏溪溪心不在焉:“一个知青,你们以后离他远点。这事先别告诉你们爷奶。”
她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和大队长说邓知青骚扰她,口说无凭。弄得不好,还惹的一身骚。
她知道苏家人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但知青好歹是上头分派下来的。要是出了差错,被邓安拿捏住把柄,那就得不偿失了。
乡下的娃早熟,苏成运嘴上说着好,转头就告诉了二叔苏明家。
不告诉他爸,是因为苏成运知道,他爸一定会告诉爷奶。
苏明家震怒,顿时撸起袖子想冲出去揍人:“什么?”
苏成运急忙拽住他:“二叔,小声点,别让小姑姑和其他人听到了。”
苏明家刹住脚,一把抱起侄子,去了院子外,“成运,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仔细和二叔说一遍。”
苏成运尽量一比一还原现场:“……二叔,我感觉那人对小姑姑不怀好意。那眼神,看着不舒服。”
小孩子对善恶的敏感度极高。
苏明家深吸一口气:“那知青姓邓对吧?”
“对!我听到小姑姑喊他邓知青了的。”
“今晚的事谁也不准告诉,知道吗?”
“嗯嗯,二叔你要怎么做啊?”
“这小孩子就别瞎管了。回去吧,我去外面走一圈。你爷奶问起来就说我去溜达了。”
忽悠好侄子,苏明家唰一下变脸,方向明确的朝知青点走去。
月光洒在他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敢堵他小妹,是不想活了。
苏明家站在一处屋檐下,前方就是知青点。月光照不到他,将他很好的隐匿在了暗处。
院子里的对话传入耳中。
“邓安人呢?怎么又不见他。”
“邓知青去河边洗衣服去了,孙知青你找他干嘛啊?”
“问问不行啊。邓安这小子,我还等着问后续呢。”
“什么后续啊?孙知青。”
“没什么。”
不用多想,这后续肯定和苏溪溪有关。
苏明家手指捏紧,咔咔作响。转身去了小溪边,溪水波光粼粼,只有几个女人在洗衣服。
没有邓安。
苏明家记性好,虽然对邓安印象不深,但记得他长什么样 。
刚才他是从村子里过来的,没遇到人。那邓安极有可能是抄近路走田埂回知青点的。
知青点到小溪,走村落边上的田埂是最近的。小溪边不远就是红薯地,田埂上还有成堆的高粱杆。
走上一截路,苏明家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影在拉扯,说实际点,是一人在单方面占据上风。
第一眼,他还以为是村里的男人女人在地里偷/情。
第二眼,两人在打架,打的那人好像是容知青。
第三眼,挨揍的那人不会是邓安吧?!
因为单方面挨揍的那人,被蒙住了脑袋,苏明家认不出来。
容言初在苏明家出现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他,但手下的动作没停。
苏明家纠结了一下,还是小跑过去,他是担心容知青把地里那人给打死了。
等他走近,能听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嘴巴被东西堵住了。
容言初面色自若的停下,抬眼看向苏明家,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苏明家被他抬头那一瞬,还没来得及收敛的凶狠眼神吓住了,压低嗓音问:“他是谁?”
容言初揉揉手腕,往旁边一站,给他让位。动了动唇,无声的说:“邓安。”
苏明家挑眉,意味不明的看青年一眼。下一秒,结实的拳头稳稳的落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
发泄完,又哑着嗓音在那人耳边警告:“邓安,劝你老老实实做人,要不然下一次就不只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容言初往村子里走,苏明家跟了上去。
确保邓安听不见后,苏明家试探性的询问:“容知青和他有仇?”
第34章 34
◎明天告诉你答案◎
下午苏溪溪被骚扰, 晚上邓安就挨揍。居然还有人比他这个当哥的先出手,有点太巧合了吧。
苏明家浑身戒备的看着他,但凡他要是说出让自己不爽的答案, 握紧的拳头就会打上去。
容言初没回答他的问题,在岔路口留下一句:“苏二哥, 今晚我们没见过。”
留给苏明家一个清瘦的背影。
苏明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要上不下的,指着他背影想骂人:“操!”
见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了, 来不及多想, 往自家院子跑去。
秋槐花出来关门,被黑影吓一大跳, 刚想拿去门边的扫帚准备打人。
黑影出声了:“妈, 是我。”
秋槐花拍着胸脯,骂道:“你个讨债鬼, 鬼鬼祟祟在这儿干嘛, 老娘还以为你在屋子里。”
苏明家嘿嘿笑, 借口张口就来:“我听到院子外有声音, 就出来看看。”
秋槐花懒得拆穿他的鬼话,白眼一翻:“还不滚去睡觉。”
苏明家说:“好嘞好嘞,这就睡觉。”
第二天中午,知青点的一个知青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消息, 传遍了大队。
秋槐花一开始还没多想,听到他们说的时段后, 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苏明家。
“老二!”
苏明家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一边推着她进堂屋, 一边求饶:“妈妈妈, 去堂屋骂我, 这儿那么多孩子在呢,我这个当爸当叔的还要脸。”
秋槐花恨不得拧他耳朵,放低音量:“你还知道你要那张老脸?那知青真你打的?”
在昨晚回来碰上秋槐花,苏明家就没想过能瞒得住了。
苏明家昂起下巴,一脸骄傲的承认:“对,我打的。”
秋槐花清楚自己几个儿子的性格,虽然老二鬼把戏多,但也不是个无缘无故揍人的。
她歇了怒火,坐着问:“说吧,咋回事?”
苏明家看看房梁,看看地面,就是不看秋槐花,“他该打,妈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姓邓的不可能知道是我干的就行了。”
秋槐花眼皮子跳,总觉得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苏明家!你到底瞒着老娘什么?”
苏明家死活不肯说,气得秋槐花想上手打他一顿。
苏大强劝说:“老婆子,老二是个有分寸的。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槐花叉着腰骂人:“现在敢打人,以后怕不是要杀人放火了。我还能管他几年,他都是当爸的人了,还干这种事。”
苏大强给老二使个眼色,继续安慰秋槐花。
苏明家趁着秋槐花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围在门口的苏成运,急急躁躁的上前,两眼放光,全是对二叔的崇拜:“二叔,那知青……”
苏明家老神在在的点头:“嘘,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不对,姓容的那知青也知道。
苏柳凑过去问:“二叔和哥在说什么啊?我也想听。”
苏明家淡定的推开她的小脑瓜:“没什么,阿柳,你小姑姑呢?”
苏柳撅嘴:“小姑姑在屋子里,一回来就进屋子了。把门关的死死的,谁都不让进去。”
苏桐眨着眼睛,插嘴:“就是就是,感觉小姑姑今天怪怪的。”
苏梧没说话,但也认同妹妹的话。
苏明家隐约猜到了小妹在屋子干嘛,听了姓邓挨揍的消息,怕是在屋子笑个不停吧。
于是大手一挥,摸摸两闺女的脑袋:“你们小姑姑没事,去看饭做好没?”
王香和兰福英一前一后端着菜出来,笑着说:“刚做好,二弟。叫小妹出来吃饭了。”
苏家一片祥和宁静,大队长家此时闹腾的不行。
昨晚,邓安洗衣服回来的路上,被人一脚踹进地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那人用自己的湿衣服给蒙住了眼睛,双手绑在背后,嘴也给堵上了。
挨揍结束后,邓安浑身都痛,特别是脸上,嘴一动,疼的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把脸上的衣服磨蹭掉,一撅一拐的走回知青点。
一路上不敢出声,不敢叫人来帮忙解开他被捆住的双手。毕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孙茂看到被揍的跟猪头似的邓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又使唤同屋子的两人,去帮邓安一把。
邓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把孙茂嫌弃得想让人把他扔出去。
孙茂根本不关心他被谁揍了,问了挨揍全过程,吃瓜吃够了瞌睡也就来了。
邓安从没这么狼狈过,想马上去和大队长告状,但被想睡觉的孙茂拦住了:
“这么晚了,大队长肯定都睡了,你连是谁打你的都不知道。现在去了也白去,还不如休息好,明天再去说。”
大队长知道了,按理来说一定会来问和邓安同屋子的人,那他今晚怕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孙茂一番话,见把邓安忽悠好了,翻过身就闭上眼睡了。
钱伟业也不想大晚上的出去折腾,明天还要上工:“邓知青,你小声点,我要睡觉了。”
这晚上,邓安一躺上床身上就疼,根本无法入睡,备受煎熬的到了天亮。
只是那张脸够肿,都看不出熬夜的黑眼圈了。
邓安眼珠子充满了血丝,邋里邋遢的样子,跟几百年没吃东西的畜生没什么两样。
迫不及待的想出门,去和大队长告状,诉说昨晚自己的痛苦遭遇。
孙茂没眼看,嘲讽道:“你现在出去,怕不是要把我们知青的脸给丢完。”
邓安瑟缩的脚步一退,难堪的脸涨得通红,最后退回了屋子。
钱伟业洗了一把脸,挠挠头不解的问:“孙知青,这样说邓知青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还好被打的不是他。
孙茂毫不在意的说:“劳资说的大实话,这时候外边那么多人。谁知道他干了什么恶心事,被人找上门来蒙着打。我们怎么没被打,我看就是他自找的。”
钱伟业转转满是智慧的眼珠子,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呆呆的说:“好像是哦。”
等上工的人走完,邓安才小心翼翼的出门,脸部用帕子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一路躲躲藏藏的来到大队办公室,还把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吓了一跳。
“你谁啊?在外面瞎晃悠干啥?”
邓安见没别人,摘下帕子,开始他漫长又痛苦的述说。
大队长和大队书记都被他那模样惊呆了。要知道,大山生产大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
邓安只知道自己昨晚在田地被人打了,其余的一问三不知。连个可怀疑对象都没有,让大队长束手无策。
大队书记委婉的询问:“邓知青,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光你说的那些,我们也没办法帮你找到人。”
大队长:“是啊,我们大队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问吧。你好歹说个有用的信息啊。”
邓安有点心虚,但觉得不太可能,理直气壮:“大队长,我可是知青,在你们大队被打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去告你们虐待知青!”
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大队长没了好脸色:“随便你去告,我们大队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村民个个都没有过坏心思。怎么你一来就被揍了?”
今年年底,公社会评选先进生产大队。要因为这事闹到公社去,甭管能不能评上,对大队肯定都没好处。
大队书记在中间当和事佬,苦口婆心的说:“行了行了,都消消气。邓知青,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事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也不好处理啊。”
按照他多年来的经验来看,这事就算查下去,也没结果,只能白白浪费时间。
要么就是姓邓的知青没说实话,瞒着的事情更重要些。
邓安听明白了大队书记的意思,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离开了大队办公室。
他不是傻子,心里明白人绝大可能是抓不到了。除非他把去堵苏溪溪的事说出来,这样有嫌疑的人就是苏家。
可一旦说出来,那他的计划就不可能再实现了。所以绝不能说。
邓安也不肯白白受这个伤。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闹得大队的人都知道,丢脸是丢脸了点,但能逼迫大队给他补偿。
所以就有了临近中午,邓安去大队长家折腾嚎叫的一出戏。
大队长铁青着脸,和邓安好说歹说,不得已又许了他一些好处,才把人说走。
不得不说,邓安挨的这顿打,让苏溪溪的心情愉快了不少,至少这几天不用担心邓安再来堵她了。
哼着小曲儿跨进办公室,苏溪溪一时忘记了昨天和容言初闹的不开心,主动和他打招呼。
“容老师,下午好啊。”
容言初怔了怔,刚想回应她的招呼。
苏溪溪就想起了昨天的事,笑着的小脸跟夏天善变的天空,嗖的一下变了:“哼!”
见他桌面上已经没有那几颗水果糖,脑子里瞬间晃过好几种猜测。
苏溪溪心情不妙,阴阳怪气的说:“哎哟,瞧我那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怕是早就进蚂蚁窝了吧。”
靠,早知道就不给这人了。要是拿给家里那几个小的吃……
容言初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苏老师,水果糖我拿回去了,没有扔给蚂蚁。”
在胡思乱想的苏溪溪,尴尬的咳了咳,嘴瓢了:“甜不甜?”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苏溪溪想扇自己一巴掌,想立刻找个缝钻进去。
容言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我还没尝,今晚回去尝一颗。明天告诉你答案,行吗?”
苏溪溪懊恼极了:“你爱吃不吃,关我什么事!”
第35章 35
◎苏家老三◎
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十二月底, 距离新年的到来还有大半个月。
学校这两天在进行期末考试。
苏溪溪监考完,还要和三个老师一起批改试卷。
办公室没有取暖的工具,只能把门窗关好, 不让外面的冷空气流进来。
把语文试卷批改完后,苏溪溪捏捏手腕, 又搓搓手试图让手暖和一点。
悄悄咪咪的靠近杨老师, 讨好的笑笑:“杨老师,要不你跟周老师说, 让我们把试卷带回家批改吧?求求您了, 这儿真的好冷啊,冷的我大脑手都不想动了。”
杨老师摇摇头, 失笑:“这可不行, 你周老师是不会同意的。”
苏溪溪垂头丧气的手心哈哈气,回到座位上看着那堆未批改的试卷就头疼。
杨老师见她实在冷的不行, 回屋把装着热水的玻璃瓶放在她怀里:“最近的天气冷得不正常, 怕是要下雪了。抱着这个吧, 不热了和我说, 我去给你换热水。”
苏溪溪紧紧抱着玻璃瓶,感动的眼泪汪汪:“谢谢杨老师!”
“快批改试卷吧,早点弄完也好早点回家。”
有了玻璃瓶,苏溪溪快要冻僵的身子得到了温暖。
天黑前, 苏溪溪终于把试卷批改完了,还把分数统计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问周老师:“周老师, 我帮您批改一点吧, 一起也快些。”
周老师教着两个年级, 杨老师偶尔也会帮他上课。
周老师手里几个红色大叉叉落下:“我这儿没几份了, 去小容那里看看要你帮忙不。”
苏溪溪走过去,在容言初边上数了数他手臂压着的试卷。
容言初头也不抬的说:“没几张,我马上就改完了。”
而杨老师那里,也改完了。
苏溪溪乐见其成,双手揣兜里,无聊的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有点饿了,现在正是吃香喷喷的烤红薯的好季节。
等了没多久,容言初放下了红笔。
周老师见状,问:“小容,溪溪,你们班上的各科成绩都统计出来了吗?”
苏溪溪和容言初一致点头。
“那行,你们快回家吧。明天就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学校的事情结束,我和你们杨老师也要回公社过年了。”
苏溪溪茫然:“周老师杨老师,你们不在这里过年吗?”
杨老师温柔的笑笑:“家里还有老人,别担心,明年我们还会再见的。”
走出校门,天空就飘来点点凉意。寒风吹过,冷得苏溪溪瑟瑟发抖,下意识往容言初的身后一躲。
“好冷啊,这是下雨了吗?”
容言初身子一僵,干巴巴的说:“是下雨了。”
苏溪溪视线落到青年有些单薄的衣服上,佩服的说:“你不冷吗?穿这么少。”
她上面穿了四件衣服,裹得跟个球一样,还是冷的想死。
“还好。”容言初身上的外套,是从京市寄来的。
这里的冬天比京市的冬天还要冷上一些,是他和容父容母都不曾想到的。
十二月初,容言初收到了容父辗转了多地的来信,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大包衣服和钱票。
容父容母的情况比预想的好上很多,只是暂时没法离开困境。只能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周转。
“小姑姑!我们来接你了。”
“小姑姑!”
走了一段路,前方就跑来两个小女孩。是苏梧姐妹。
苏溪溪探出一个头:“你们怎么来了?”
苏梧把草帽给小姑姑戴上:“下雨了,爸叫我们来接你。”
苏桐从兜里掏出苏溪溪想念已久的烤红薯,“小姑姑,奶让我给你带的。还热乎着,我一直揣兜里的。”!!!
几乎是烤红薯一拿出来,在场的人都闻到那股令人垂涎欲滴的焦香味。红薯不大,一个巴掌大小。
苏溪溪眼亮如星,接过红薯猛吸一口气:“你俩吃了吗?”
苏梧点头:“吃了,一人一个。”
苏溪溪看看给她挡风挡雨的容言初,把红薯扳成两半,不舍的递给眼前人:“喏,给你一半。”
“阿梧阿桐,我们回家。”
少女和她的两个小侄女,有说有笑的走远。雨雾蒙蒙间,依稀能听到那脆生生的笑声。
回家路上,苏桐抱着苏溪溪的胳膊,撒娇道:“小姑姑,今天你回来的那么晚,是不是去改我们的期末试卷了啊?”
苏溪溪咬了一口红薯,含糊的说:“对啊,改完了。”
苏桐问:“小姑姑,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我的成绩,嘻嘻。”
苏溪溪看她:“怎么?怕没及格挨板子?”
苏桐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肯定能及格的,我就是想知道。”
苏溪溪转头问安静的苏梧:“阿梧不想知道成绩吗?”
苏梧眼神淡淡,坦然的说:“不想,每年都一样,有什么可知道的。”
平淡的语气,字句间充满了张扬。
苏溪溪噎了下,借此教育苏桐:“跟你姐学学,明天就知道了,急什么急。”
苏桐夸张叹气:“我姐肯定又拿百分回来,又要被打击了。”
那小脸根本没有要被打击的灰败,反而是一副骄傲的模样。
这雨到底是没落下来,天边堆积着好几层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秋槐花见三人终于回来了:“今天咋这么晚?都期末了学校有啥事?”
苏溪溪说:“要批改试卷啊,就晚了些。”
秋槐花望着天边,忧心忡忡:“今天格外冷,晚上可能要下雪了。你们三个快去洗手,马上吃饭。”
冬季的夜晚来得早,村子还未通电,晚饭也就吃的早。
小雨点下的密集了,淅淅沥沥的,给小山村蒙上了一层雨雾。
苏溪溪吃饱喝足后,泡了个热水脚,就钻进了被窝里。
因为她身子不好,盖的棉被是家里最厚的,榻上也垫了厚厚的一层。苏明家一早就把炕里给烧上了,炕上热乎乎的。
苏溪溪是被侄女的尖叫声给喊醒的,伴随着窗户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心都凉了半截。
“小姑姑小姑姑!快看外面,真下雪了,好白啊。”苏桐激动的嚷嚷着。
苏梧也是半梦半醒的样子,嗓音迷迷糊糊:“妹妹,把窗户关上,小姑姑容易生病。”
苏柳睡眠深,还没被吵醒,在一边睡的正香。
苏桐听话的关上窗,但没了睡觉的心思,开始穿厚重的衣服裤子。
苏溪溪看了眼微微亮的天,心累:“阿桐,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啊?你都不困的吗?”
苏桐精神饱满:“我不困!”
苏梧眼睛微闭:“小姑姑,我们继续睡觉,不用管她。”
再次醒来,是秋槐花让苏桐进来叫醒的。
雪还在飘飘洒洒的下。
院子里的雪,都被男人们铲干净了。
这个时节,田地里的活儿基本都没了。大部分的村民都彻底闲了下来,待在家里,为新年的到来做着准备。
出了院子,苏溪溪才知道昨晚的雪下得有多大。村子四处雪茫茫的一片,一晚上,就仿佛转换了一个新的世界。
村子过道上的雪,一脚踩下去,都到小腿了,严重妨碍了村民的出行。
秋槐花揪心的念叨着:“你三哥就这几天回来,谁曾想忽然下这么大的雪,路都不好走了。”
“妈,你别担心,这点雪对老三来说不算什么。”苏明家安慰了个寂寞。
苏溪溪收回沾满雪的右脚,头疼:“妈,我和他们咋去学校啊?这雪盖的这么深,等走过去裤子和鞋都打湿了。”
秋槐花瞪苏明家一眼:“让你二哥背你去,再一手抱一个闺女。”
苏明家不着调的回嘴:“咋不叫我腿上再挂两个侄子?”
这时,喇叭里传来大队长的声音:“各位父老乡亲,都拿起家里的铁铲,把自家门前一段路的雪给铲干净。”
得嘞,有大队长的话,道路勉强恢复了六七成。
因为不知道这雪还会下多久,再待下去,极有可能会封山。周老师和杨老师迅速的把学校事情安排好,就离开了大队。
不是自家门前雪,就没人会扫。
大队长没法,只好轮流安排人去扫雪,能确保村民的日常通行。
但外出的路过长,又会经过好几个大队的范围。在没统一协商好前,出去和进来的路给彻底堵死了。
除非你能全程用脚走着出去,或走进来。
大雪纷飞的一个傍晚,苏家老三苏明远回村了。
“爸妈,媳妇儿,我回来了。”苏明远身板挺直,皮肤黢黑,扛着大包小包,推开两年没回的院子门。
身上的深色衣服都被雪给浸湿了,鞋子上沾满了雪和泥浆,顶着一头白花花的雪。
厨房门堂屋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一大家子人正围在桌子前吃饭。
听到这声音,在埋头吃饭的兰福英嗖一下抬头,目光呆滞的说:“妈,我好像听见明远的声音了。”
苏成星也听到了,一副不聪明的样子:“我爸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只有苏成越碗筷一扔,比所有人都反应的快,跑出去打开堂屋门。
一家人都看到了站在雪里的苏明远。
苏成越冲向苏明远,跳上去搂住苏明远的脖子:“爸!我想死你了,你终于回来了。”
苏明远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稳稳搂住儿子,爽朗的把儿子往上颠了颠:“我家成越又重了。”
苏成星见状,瘪着嘴冲了过去,“爸,我也要抱抱。”
苏明远用另一只抱起小儿子:“来,爸抱你,成星也长高了。”
抱着两儿子,走近院子。
看着又苍老了的爸妈,眼眶发热:“爸妈,儿子不孝。”
秋槐花看着儿子一身狼狈,知晓他这路上吃了不少苦,低头抹了一把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大强点头:“老三,快进屋吧,外面雪大。老大老二,去把老三的东西搬进来。”
苏明远走到默默流泪的兰福英面前,眼里满是柔情:“媳妇儿,我回来了。”
第36章 36
◎她还挺招桃花的◎
苏家老三的回来, 意味着这一年快结束了。
这冬雪整日整夜的下,没有要停的迹象。原本深绿色绵延起伏的大山,覆盖上皑皑白雪。
村民白天铲雪, 一晚上过去,路面又是厚厚的一层了。多几天, 村民们就不乐意了。铲雪费时又耗力, 冷冻交加。搞的不好,鞋子衣服裤子都会被打湿了。
这样一来, 进村出村的路就彻底堵死了。但临近年关, 大家又想去县城买点年货。
大队长三天两头被烦的头大,最后拔山涉雪, 去了隔壁大队, 商量要怎么搞。
最后勉强达成一致,各大队分别派人出来, 强制扫雪。将去公社、县城的道路, 清理了出来。
除夕那一天, 大人孩子期待已久的杀猪环节到了。
大清早, 往日集合的坝子上站满了许多人。猪圈到坝子上这一路的积雪早被扫干净了,桌子木板拼接在一起。
村民们有说有笑,焦急的等待着分猪肉。
关乎到全大队的油水,负责照看猪圈的人, 比照顾人还精细。这两头猪自然养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今年的猪养的很好。
每家每户按照人口、工分贡献大小来分。
苏家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一大块肥猪肉, 还有两斤多的猪心。知道苏溪溪不吃肥肉, 特意要来一块上面带瘦肉的。
分到猪肉的村民, 喜气洋洋的拎着猪肉回家, 开始准备晚上的团圆饭了。
知青年中才来的, 挣得工分数量参差不齐。但每人也分到了一块猪肉。
高菲和邓安是知青中分到的最少的,大概就半斤左右。
邓安自然是对这个分配不满意的,要知道他这半年来只吃过两次肉。早就馋荤腥馋的不行了。
这点猪肉,怕是几口就没了。
几月前挨揍的教训,让他明白不能当出头之鸟。那顿打,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彻底好。
邓安想到往事,脸色不太好。
左顾右盼中,忽然瞧见高菲手里的猪肉和他的差不多,便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边上,小声的自言自语:
“怎么才这么点啊?这猪肉分得是不是不公平啊?凭什么容知青比我们的快多一半了。”
那音量,又确保高菲能听到。
高菲果然看向了刚分到猪肉的容言初,立刻走了出去,不满的大声嚷嚷:“大队长,你们这是区别对待!大家都是知青,为什么他的猪肉比我们的都要多。”
村民和知青的目光,集体投向了高菲指的人,也就是容言初。
容言初皱皱眉,视线掠过高菲所在的那块地,扫了一眼在高菲旁边的邓安一眼,没说话。
最后一天,大队长不想生气坏了过年的氛围,耐着性子解释:“高知青,这是按你们半年来的工分数量来分的。容知青是你们知青中工分最多的,猪肉分到最多有什么问题吗?”
高菲想到自己三天两头不上工,心虚了片刻,但想到猪肉又继续嘴硬:“可再多也不可能多我一半啊?他也是知青。”
大队长老脸一拉,白眼一翻,不留情的说:“高知青,要不我去把记工分的本子拿来,给大家念念你和容知青的工分总数?”
高菲:……
“不用麻烦大队长了,我这就走。”
一块注定得不到的猪肉,和接下来一年要接受无数嘲笑、异样的眼光,两者间选哪个,高菲再蠢也知道。
洪蓉把邓安使得小把戏看在眼里,拽过高菲走了一段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了高菲好几分钟。
高菲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跺跺脚:“你干什么啊洪蓉!怎么?想嘲笑我只分到这一点猪肉?”
有被蠢到的洪蓉,叹息的摇摇头,“不是高菲,你来这里也半年了,都没长长脑子的吗?”
高菲炸了:“什么意思啊?你骂我干嘛,我最近没招你惹你啊?”
洪蓉扶额:“冷静冷静,你这暴脾气还真就一点没变,一点就炸。”
“你没发现刚才这一出,是邓安故意引导你的吗?你个傻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洪蓉生怕她听不懂,拆碎了和她讲:“邓安和你分的猪肉一样多,他不满意,所以就让你无意听到他说的话。”
高菲仔细想了想,不可置信的说:“我被邓安利用了?!”
洪蓉点点头,诚恳道:“是的。”
“玛德,我要去打死他!”高菲气势汹汹,拳头握起,冲了几步也不见身后人有动静。
她默默停了下来,转过去怒目而视,问:“你怎么不拦着我了!”
洪蓉耸耸肩,悠悠道:“去吧去吧,把人打死了你就有铁饭碗了,我会真心为你高兴的。”
免得在外面祸害人间。
高菲反倒冷静了下来,傲娇的扬起下巴:“我才不去!你休想得逞,我就要烦死你,烦死你,烦死你!”
洪蓉撇撇嘴向前走,懒得理她。
回到知青点,高菲一眼看到了畏畏缩缩的邓安,把猪肉往王小花手里一塞:“帮我拿着。”
随后走向邓安,微笑:“邓知青,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邓安搓搓长了冻疮发痒的手:“我,我回屋。高知青有什么事吗?”
高菲围着邓安转了两圈,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奇怪的味道,捏着鼻子离他远了些。
对自己开始产生怀疑:“我怎么就被你这种人耍了?我居然还没发现。”
邓安眼皮颤了颤,想回屋:“高知青,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高菲挡在他的面前,突地扯下他的帽子,狠狠往他脸上挠了几下:“给我装是吧,我挠不死你。”
邓安脸上一痛,控制不住的尖叫:“高菲!你干什么?”
脸上被抓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边缘处还流血了。
高菲心里舒坦了,万分嫌弃的擦着和邓安接触过的手指甲:“真脏,没见过这么邋遢的人。”
“王小花,给我烧点水,我要洗手。”
望着猪肉直流口水的王小花,忙应声:“好,马上。”
其他知青,扫地的扫地,擦窗户的擦窗户,站着嗑瓜子。各自干着各自的事,但没有一个上前拦着邓安和高菲的动作。
邓安被忽视了,脸上的痛让他生了怒气:“高菲,你平白无故的抓伤我,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吧。要不然我这就去告诉大队长。”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高菲无所谓的笑笑:“你去呗,我不怕。你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小人,呵!”
说完,又用尽全力踹了他一脚,把人踹倒在雪地里,心满意足的去了厨房。
“你!贱人!”邓安恼怒的要七窍生烟。地面滑,连着两次起身,都没站起来。
钱伟业等不见了高菲,才过去扶起他:“邓知青,你和高知青之间发生了什么啊?你脸上都流血了,要不要去告诉大队长啊?”
“不用!”邓安拉住他急忙说,“就是小矛盾,不用去打扰大队长。”
他比谁的清楚,自挨揍事件后他在大队长眼里早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就算告诉了大队长,大队长也会借着新年的理由,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钱伟业看着他脸上出血的抓痕,有点搞不懂邓安想的什么。
这还叫小矛盾?都上手上脚了。
虽然他平时和高菲接触不多,但也知道高菲大多都是嘴上逞能。真正动手的就只有现在这次。
钱伟业对邓安的感觉一直都不怎么好,说不出哪儿不好,就是不太喜欢。
他更喜欢和容知青还有赵知青待一块。
“哦,那随便你。”钱伟业就是象征性的问一下,去不去和他没多大干系。
知青点九个人,所有知青分到的肉加起来也不算多。
大部分的人好久都没沾过荤腥了,商量后,决定把分到的肉合一起,肉少的拿出其他东西来凑,做出一桌子菜。
村子另一边,苏溪溪原本也跟着分猪肉的,但冷的不行,寒意总能从细小的缝里钻进衣服里。
和秋槐花说了一声,就一个人溜了。没想在村子里转悠,她一心一意只想回家待着。
快到家时,碰上了在路边站着的于海。
苏溪溪疑惑道:“于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没去分猪肉吗?”
于海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手里的布料:“分了,我妈拿回家了。”
于海比苏溪溪高了半个头,垂眼能看到她沾着点点雪花的睫毛,和那张被吹得有些发红的小脸,头上带着手织的毛线帽子,头顶还有两只白色的小耳朵。
喜欢的女孩就站在面前,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仿佛能看清他内心的想法。
于海莫名很紧张,喉咙像是被硬生生灌下了结实的泥土,堵的他难以开口。
后背心却直冒汗,热的他发慌,嘴里的话酝酿了许久,才唤出那个称呼:“溪溪妹妹。”
苏溪溪眨眨眼,“怎么啦?”
她对这个称呼没什么感觉,于海本就比她大,一个村的,喊这个称呼也在情理之中。
见女孩没有反感的神色,拿出他买了许久,又犹豫了很多次的手套,递给她:“这副手套送给你,很暖和的。”
还没戴,光是看着手套里的毛绒绒,都感觉会很舒服。
手套表面还有绣花,看材质和质量,是买的,还不便宜。
苏溪溪有点心动,但不能要:“于大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于海以为她是怕别人知道,着急的说:“这是我自己去买的,我妈都不知道。”
苏溪溪把手套推回去,笑容里带着拒绝:“于大哥,手套你收回去吧,我该回家了。”
来这一出,她算是猜到了于海的想法。唉,看来以后要离于海更远一些了。
没想到,她还挺招桃花的。
第37章 37
◎小妹和容知青的关系不错◎
这半年, 她和于海的接触不多,也就见面打个简短的招呼。能看出他是个蛮好的人,但不在她喜欢的点上。
苏溪溪和于海说清楚后, 没再逗留。
耽搁这一会儿,苏家人都在家里了。
村子偶尔有野猫出没, 秋槐花正在把猪肉高高吊起。
下面站着几个孩子, 把秋槐花围得团团转。尤其是苏成星,仰着头眼巴巴的盯着, 望着生猪肉都流口水了。
“小妹, 你去哪儿了?咋才回来?”苏明家笑眯眯的问,像个老奸巨猾的猎人。
苏溪溪一脸淡定:“四处转了转, 二哥, 你笑的有点渗人。”
苏明家发笑:“你这臭丫头,有你这样说你二哥的吗?”
苏溪溪吐吐舌头, 不和他争论。
挂好猪肉的秋槐花, 站在院子门口, 望着时不时有村民经过的道路, 担忧的说:“老四一家怎么还没到啊?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王香和两个弟妹仔细打扫着家里,安慰道:“妈,您别担心。雪路不好走,四弟四弟妹带着成耀, 慢些也正常。您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让明国去看看?”
男人们都在家里。大队长考虑到今天是除夕, 外出的人不多, 就没有安排男人们出去扫雪。
秋槐花看了一圈, 该做午饭了:“算了, 午饭吃了再去看吧。”
听到午饭, 苏成星跑过去抱住秋槐花手臂,央求着:“奶,想吃肉!中午做点肉吧。”
其他孩子虽然没说话,但视线时不时落到猪肉上,显然也是馋的。
秋槐花没得商量的说:“不行,就那点肉,你们非得一天就给造完了。晚上再做肉。”
苏成星不肯死心:“奶!奶!就一点点嘛,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都忘了肉是什么味儿的了。”
秋槐花念着马上大过年,懒得跟孙子叨叨:“老三,把他抱开。你家小的这个,一年到头就知道惦记着我那点吃的。要是学习能有吃这股劲儿,也不至于才考那么点分。”
回来三四天的苏明远,还没功夫问两孩子的学习情况。听他妈这语气,苏成星这小子的成绩怕是很不理想。
他走过来一把扛起贪吃的小崽子,又看向无辜受牵连的苏成越,严肃的说:“成越,你也过来。”
在厨房准备烧火做饭的妯娌两人,见状说起了话。
王香朝兰福英努努嘴:“不去管管啊?你家苏成星那嗓子,嚎起来耳根子都不得清静。”
兰福英看都不看一眼,悠哉的说:“一年350天我都在管,管累了,让孩子爸也体会体会。”
最好给狠狠揍一顿,别再有那么多心眼子,好让她来年管的舒坦些。
秋槐花进厨房就听到这句,眼皮子动了动,打开柜子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吩咐:“炒个蛋,或是煮个蛋汤,随你们怎么弄。”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苏明远在家待的时间很少,对两个孩子基本上没怎么管过。
对媳妇儿和孩子,他心里是有亏欠的。苏成星成绩不好,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成越清楚弟弟可能要挨骂了,略有些洋洋得意的说出自己的成绩:“爸,这学期我得了双百分!没有考差,小姑姑也知道的。”
苏成星的成绩就没那么好了,语文54分,其他也就堪堪及格。
得到成绩后,苏成星还嚎啕大哭了一场,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苏溪溪看了他的语文试卷,真心觉得容言初能给他找到54分,都是耐心十足了。
不知道苏成星是考试时睡着了还是怎么的,试卷上有一小块黑色墨迹,还有星星点点的被涂黑的斑点。
字迹歪歪扭扭,改一份他试卷的时间,都抵得上改三份试卷了。
苏溪溪看着苏明远那张黝黑板正的脸庞,担心苏成星的小屁屁不保,委婉的说:“三哥,苏成星上课都在听,可能他不太适合读书吧。”
双胞胎兄弟,成绩天壤之别。
成绩出来后,她还去特意问过容言初,是不是苏成星上课不听课。
容言初说,苏成星没大毛病,课会听,作业也做。典型的知识从左耳朵进,不在脑子停留的,从右耳朵出去了。
好在大人们只是就成绩说了几嘴,苏成星又是个心大的,根本不在意成绩的事。
苏明远敏锐的问:“小妹,你是在教这两孩子吗?”
对小妹去小学教书,他可以说是震惊的。小妹嫌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往常对家里孩子都没多大耐心,却去教更多的小孩子了。
爸妈,还有大哥二哥四弟也不可能逼她去小学工作。只能是小妹自愿的。
小妹当老师得到的工分和钱,还不是拿来补贴一大家子人。
一瞬间,苏明远觉得自己很没用,还需要小妹去教书来补贴家用。
苏溪溪坦然的说:“不是,是容老师在教,我是问了容老师苏成星的情况。”
苏明远一针见血:“容老师?”
苏溪溪解释:“容老师是下乡知青,我和他一样,都是通过考核成为小学老师的。周老师和杨老师是公社来的教师,只不过他们回公社过年了。”
大队恢复小学,学校有多少老师苏明远一点都不清楚。他知道队里来了一群知青,但没想到有个知青也是小学老师。
“小妹和这位容老师的关系不错?”听苏溪溪熟稔的语气,苏明远问。
苏溪溪托着下巴:“还可以吧,一起工作了半年。”
苏明远没追问,但有苏溪溪这一打岔,他本就没生气,面容都变柔和了许多。
苏成星浅浅逃过一劫,等苏明远一走,他就跟条小狗似的蹲在苏溪溪边上,不高兴的说:
“小姑姑,苏成越好坏啊,故意在爸面前说他考了双百分。他就是想让我挨骂,不想让他当我哥了。”
苏成越挺直小腰板:“少跟小姑姑说我坏话,又不是我让你不及格的。这么简单的题,都能不及格,你真笨。”
那语气,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经过的秋槐花,一巴掌招呼上去:“就你聪明,你那聪明劲儿怎么不去用在帮你弟学习上呢?”
苏成越不服气的说:“教他,他也学不会、听不懂,纯属浪费时间。”
苏成星躲苏溪溪身后,捂着嘴偷笑他哥挨打了,不在意自己在亲哥眼里是什么样子。
秋槐花一股火气冒上来:“苏成越!你咋说话的?亲弟都嫌弃,以后怕不是要嫌弃我们老不死了?”
她是真气着了,孩子笨她能理解能接受,不强求每个孩子都能考一百分。但孩子性格不能歪!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成越聪明是聪明,若是仗着自己聪明,去嘲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耍自大傲慢的小心思。
她秋槐花宁愿不认这种孙子。
苏溪溪看着在秋槐花训斥下,逐渐变得手足无措的苏成越,轻声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侧的毛绒绒的脑袋。
兰福英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管着两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一共七年。苏明远在这个家庭中,起到的作用少之又少。
兰福英白天要上工,晚上才能抽空管着两孩子。聪明的孩子在年幼时没得到合适的管教,很容易就长歪了。
从两兄弟的日常相处中,苏成越大多占据上风,不仅是因为他当哥哥,还因为苏成星的脑子根本玩不过他。
苏溪溪刚开始还觉得挺好笑的,慢慢的就觉得苏成越性子过于霸道了,对弟弟该有的照顾一点都没有。
由此,她不止一次和苏成越说过,不要欺负苏成星。还让苏成运盯着点。
半大的孩子,不懂那些深奥道理,但懂疼爱他的亲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苏成越看到秋槐花眼里的失望,慌了。出于本能的抓住秋槐花的袖子:“我不是,我没有这样想,奶,我错了。”
秋槐花甩开他的手,气的胸口疼,指着他说:“甭跟我说话,让你爸妈管你吧。我是管不了了。爱咋长咋长,以后去偷去抢关老娘屁事。”
“行了,大过年的,边儿待着去,别在路上碍着。”
说罢,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苏成越呆呆的站在原地,小声喃喃:“奶。”
苏成星也傻住了,不明白奶为什么这样了,小心翼翼的问苏溪溪:“小姑姑,我哥是惹奶生气了吗?”
苏溪溪看他一副傻白甜的憨憨模样,心头一梗:“苏成星,我发现你好像真的有点傻过头了。”
秋槐花冲屋子里喊:“老三,出来把你儿子领回去!”
苏明远刚去了茅厕,出来还不知道院子发生了啥,一脸不解:“咋了?妈。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趁你还在家,多管管你的好大儿,一天到晚不省心,自己亲兄弟都瞧不起。我可没这样的孙子。”秋槐花气不过的说。
苏成越死死抿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脑瓜子嗡嗡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和以前都是一样的啊。
苏明远皱眉,方正的国字脸没了表情:“妈,您别跟孩子计较,小孩不懂事,我这就去好好说他。”
瞥见苏溪溪旁边的苏成星,面色冷峻:“你俩来屋子里。”
苏成越呆滞的跟在苏明远身后,整个人耷拉着,像受伤的小兽。
苏成星看看小姑姑,又看看自己,跟只呆头鹅似的,“我爸是喊我吗?”
苏溪溪被他蠢的没眼看,“不喊你难道喊我?”
苏成星嘟囔着:“我爸脸色看着好吓人,不会喊我进屋挨揍吧?小姑姑,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苏溪溪把他往前推,笑吟吟的挥手:“你做梦吧,我才不陪你去挨骂。拜拜,快去吧。”
第38章 38
◎以后的压岁钱都给小姑姑◎
这一进去, 三人再出来时是秋槐花喊吃午饭了。
兰福英忙着在厨房做饭,是有听到丈夫和婆婆说话的声音,但没出去看怎么回事。
无外乎就是她那俩讨债儿子, 做错了事,挨骂了。
苏成越低着头走在苏成星身后, 小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苏成星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转头就忘了亲哥哭过的事,跟只上蹿下跳的皮猴一样, 跑进厨房。
“妈!有肉吃吗?”两只清澈的大眼睛, 眼巴巴的望向灶台上。
兰福英把煮熟的红薯从锅里拿出来,随口说:“就知道吃, 刚才你挨骂了?”
苏成星伸出小爪子, 摸向热气腾腾的红薯:“我没有,是哥挨骂了。我没挨骂, 但爸说我蠢, 我不高兴。”
“你哥挨骂了?”兰福英顿住, 拍开他想偷吃的小手, “别动,等下一起吃。”
苏成越一向听话,一定程度上比苏成星要省心的多。这上午俩孩子都在家待着,能做错什么事。
苏成星缩回手:“好嘛, 那我去堂屋了。”
饭菜端上桌,好巧不巧老四一家到了。
“爸妈, 我们回来了。”苏明建抱着苏成耀, 另一只手还提着两袋子东西。曲玲拎着两袋子, 跟在后面。
见着人, 一直担心的秋槐花, 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秋槐花嘴角乐开了花,上前抱过苏成耀:“老四,老四媳妇你们快进屋擦擦,瞧这身上都湿了。”
一家人齐聚,苏大强满是沟壑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回来就好,刚好吃饭了。”
王香麻利的去厨房多拿了三份碗筷,笑着说:“你们可算到了,妈一个上午都在念叨着你们。还说再不到,午饭后让明国去接你们。”
苏明建是货车司机,虽然不免风吹日晒,但精神面貌都要比其他三个哥哥年轻一大截。
“大哥大嫂。”
“二哥。”
“三哥三嫂。”
最后看向秋槐花边上的苏溪溪,笑容更温和了几分:“小妹。”
苏溪溪眉眼一弯:“四哥四嫂。”
忽然回来三个人,饭菜就有些不够了。秋槐花把敦实的苏成耀放在地上,“成耀乖,去和你小姑姑玩一会儿。”
趁着这时间,王香和兰福英得了秋槐花眼神,去了厨房。
秋槐花从柜子里拿出只剩一小半的细面,又拿出粗面:“老大媳妇,去捡几条小的红薯来,熟的快。”
“老三媳妇,往锅里加一瓢水,再把火烧起。”
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堂屋也闲聊起来。
苏成耀许久不见小姑姑,依旧认得她,展开双臂蹒跚的扑向苏溪溪:“小姑姑,要抱抱。”
苏溪溪捏捏小胖子软乎乎的脸蛋,把他抱坐在腿上:“苏成耀,你这小家伙身上的肉长得有点结实。”
苏成耀仰着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讨好的说:“嘻嘻,我的脸蛋软不软呀?”
不等苏溪溪回答,苏成阳就挤了过来,不大高兴的撅起嘴:“小姑姑,我也要抱!”
苏成阳不喜欢这个比他还小的堂弟,只要这个堂弟一回家,就会围在小姑姑边上。
哼,谁没个脸可以捏啊。
苏溪溪轻轻一推:“想累死我啊,一个我坐我腿上就够重了。”
在说话的苏明建听见这话,回头故作生气:“你这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快呸呸呸。”
苏家男人都望了过来,苏溪溪听话的“呸呸呸”了几声。
雪路不好走,曲玲捶捶发酸的腰杆,温柔的说:“小妹,成耀这孩子抱着吃力,把他放下来就是。”
苏成耀抱紧苏溪溪的脖颈,“我不重,才不要下去。”
眼红的苏成星,酸溜溜的重复他的话:“才不要下去~”
苏溪溪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瞥见曲玲的动作,关心道:“四嫂怎么了?腰不舒服吗?”
曲玲和苏明建对视一眼,苏明建不好意思的说:“你又要有小侄子或是小侄女了。”
苏溪溪惊讶:“真的啊!几个月了?”
曲玲笑得甜蜜蜜:“刚好两个月,本就打算过年回家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的。”
午饭后没多久,女人们在秋槐花的领导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年夜饭了。
秋槐花知道老四媳妇怀孕了,脸上一下午都挂着笑,还把养在鸡圈里的那只野公鸡给杀了炖汤。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家养,野公鸡瘦了不少。毛扒了后没多少肉,炖起汤来倒还挺香的。
苏溪溪清楚自己的厨艺,就不去厨房帮倒忙了,在屋檐下带小孩。
苏成阳和苏成耀杠上了。
苏溪溪刚把苏成耀放下,苏成阳就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自家的小孩,总归是最可爱的。不哭也不闹,小小的身子就站在你面前,这谁能抵挡得住。
最后,苏溪溪的大腿就没歇过,让两幼稚的侄子轮流坐了一下午。
男人们把院子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还把秋槐花买回来的手写对联贴门上。
到底还是小孩,苏成越上午挨的骂,吃了一顿饭就抛之脑后了。
侄子们缠着苏明远讲着部队里的趣事,苏桐也混在其中。而苏柳苏梧在厨房,麻溜的打下手。
村子里到处弥漫着肉香和欢笑声。
一年只有一顿的年夜饭,是所有人都期待的。
在小孩眼里,年夜饭上有平时难以看见的肉,还有珍贵的糖果,第二天还能得到一笔巨款——一两毛钱。
在大人眼里,年夜饭是一家人一年中难得的团聚时刻,也象征着一年的结束,以及对新的一年最美好的期盼。
盛满肉和菜的碗碟,将四方桌挤得满满当当的。四方桌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同样的碗碟。
有鸡,有鱼,有猪肉,可算是相当丰盛了。鱼,是老四一家提回来的。素菜是大白菜和粉条,还有萝卜。
大人们坐四方桌,苏溪溪领着孩子们坐小桌子。
秋槐花把用青杏泡的酒拿了出来,让男人们好边吃边喝边聊天。
年夜饭,吃的越久寓意越好。屋外寒风萧瑟,屋内喜气洋洋。
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嘴角泛着油光,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苏溪溪打了个饱嗝,坐在屋檐下,望着缓慢落下的雪,听着堂屋里肆意的说话声,心里莫名的踏实。
这个年,过得好像也没那差。
新年第一天。
苏溪溪起床后,就陆续收到了来自爸妈、哥哥嫂嫂们的红包。
秋槐花给的最多,足足一块钱。
她这个当小姑姑的,是真没什么钱,但也给了每个侄子侄女一毛钱。
四嫂肚子里的那个不算,八个小辈一共八毛钱。多了把她掏空了也给不起。
早饭吃的是饺子,猪肉白菜馅儿的。
许是昨晚吃的太饱,苏溪溪吃了三四个就吃不下了。
苏成阳悄悄咪咪的扯扯苏溪溪的衣角,把早上得到的一把毛钱塞给了她:“小姑姑,压岁钱都给你。”
苏溪溪看着手心皱巴巴的几毛钱,诚心发问:“你不要吗?阳阳小朋友,你一年才能得到这点钱的哦。”
苏成阳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都给小姑姑,我还是孩子,用不着。给小姑姑买漂亮的衣服。”
他不知道一件漂亮的衣服,要多少钱才能买到。但他已经把他得到的全部,都给了他最喜欢的小姑姑。
年幼的孩子,都希望今年的压岁钱可以自己保管。
苏溪溪心里酸酸的,把那几张钱赛回他里面衣服的兜里:“小姑姑有钱,还用不着你个小屁孩给钱买衣服。”
“来,小姑姑抱你去外面玩儿。”
苏成阳乖乖的贴在苏溪溪的肩膀上,用稚嫩的声音说:“小姑姑,以后我的压岁钱都给你,好不好?”
苏溪溪语重心长的说:“话别说那么早,或许等你像你哥哥那么大时,就知道压岁钱的重要性了。”
见小姑姑出门,苏桐追在屁股后面:“小姑姑,你们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大人们有的在家,有的出去在村子里聊天去了。
大年初一是一年里对孩子最宽容的一天,不会管孩子干什么,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只要到饭点回家吃饭就行。
苏溪溪嘱咐:“阿桐你慢点,地面湿滑得很。”
苏桐蹦蹦跳跳:“我知道的啦,小姑姑。”
在村子转悠,途中苏桐看到有小伙伴在玩捉迷藏,兴致勃勃的参加进去了了。
苏溪溪低头问身侧的小侄子:“阳阳想去玩不?叫阿桐堂姐带着你玩。”
苏成阳今年就六岁了,苏溪溪的弱小身板,抱不了他多久就累了,只得把他放下。
“想!”苏成阳静不下来,蹬蹬蹬的跑过去。
苏溪溪和苏桐叮嘱了几句,就往别处走了。
在自家院子里扫雪的于海,突然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想起昨天送手套,苏溪溪拒绝时冷冷淡淡的神情。
好像苏溪溪,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于海情绪些许低落。拿着铁锹的手握紧,于大娘这几年对他成家的催促,一瞬间不想放弃追求喜欢的女孩。
面不改色的放下铁锹,回自己屋子从床头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数量不多,只有十多颗。是他去县城买手套时,一同买回来的。
在堂屋的于大娘,瞧见儿子匆忙的步伐:“儿啊,你要去哪儿?”
“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于海裹紧怀里的奶糖,加快了脚步。
几步追上苏溪溪,竭力忽略那股面对心上人不喜欢自己的无措:“溪溪妹妹,吃糖吗?”
苏溪溪头疼,往身后一看,果然是记忆中于海的家。
不是,她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这让她怎么解释。
苏溪溪不经意后退一小步,露出一个客套微笑:“于大哥,我真不能要。”
于海慌里忙张的找了个借口:“这糖不贵。我在院子看到你路过,想起家里有奶糖,就……你叫我一声于大哥,就当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吧,行吗?”
第39章 39
◎没死那就成◎
于海都这样说了, 她要是再说不要,那也就太不给面子了。
“那就谢谢于大哥了。”
一小包奶糖虽然不多,但在这个年代是精贵稀少的甜嘴。所谓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
苏溪溪象征性的拿了几颗。
于海忙着道:“这一袋你都拿去吃,家里没有小孩, 我也不爱吃甜的。”
只差明说这袋糖是专门给她的了。
苏溪溪皱起小脸, 故作为难的说:“这不行,要是我妈问起来,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于海失落的垂下手, 想再争取一下:“溪溪妹妹,你讨厌我吗?”
苏溪溪脑子转了一圈, 委婉的说:“不讨厌。于大哥, 我还小,近两年都不考虑那些事。你比我大五岁, 我真的就把你当成邻居家的哥哥。”
于海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即使心里喜欢, 但没给苏溪溪造成困扰。一直以来都保持在一个友好的范围。
当哥哥这话, 还是假了些,只是为了不让话太难听。
在原主的世界里,根本不曾在意过于海这个人。或许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苏溪溪和于海就短暂的接触过几次,更没什么感觉了。
于海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的喜欢无疾而终,心里到底是难过了。嘴角扬起僵硬的弧度:“对不起……”
苏溪溪内心叹气, 她不好再说什么:“于大哥, 新年快乐。我就先回去啦。”
少女穿着干净崭新的衣服, 不施粉黛的小脸上, 挂着浅浅笑意, 在和他说着告别。
于海目送她渐渐远去,目光落到用针线缝合的袖口上。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他和苏溪溪的区别。
就算他拼尽全力干活,一天最多拿十个工分。可能连保持苏溪溪当前的生活水平都差一大截。
这种认知,使得于海闭了闭眼,苦笑着和苏溪溪背道而驰。
走过拐角,苏溪溪停下脚步,看着手心的奶糖,心情顿感复杂。
空中的雪花小了很多,落在发丝上,轻轻一吹就飘下去了。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了后山前的山坡上。
途中还遇到了几个在路口聊天的村民,各自说着知晓的八卦。
冬季的山坡和后山,雪茫茫的一片,连成了一个整体。
山坡上的灌木丛被厚雪压的严严实实,看不见一点绿色。后山中,只能看到深褐色的高大树干。
苏溪溪没胆子走上去,万一踩滑了衣服都得被雪浸湿。在山坡下停驻了十多分钟,腿站酸了。
准备回去,转身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邓安。
苏溪溪:……玛德,大过年的为什么要让她看到烂人,晦气。
苏溪溪拉下脸,打算从另一条道回去。
邓安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大步走近并恶语相向:“苏同志的手段真了得,到处勾搭男人。难怪我说你怎么那样对我,原来是我没给你东西。”
“也是,苏同志有张这样的脸,控制不住自己也正常。你想要什么东西早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我没什么钱,但还是能满足你想要的。”
于家距离知青点很近,出门走个几步就能看到。
难得闲下来,邓安却看到了苏溪溪在和于海有说有笑的。
九月挨的那顿揍,让邓安着实安分了几个月。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苏家人干的,要真是的话,他不想再挨揍了。
只能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把苏溪溪搞到手。
于海和苏溪溪的接触,让他心里升起一股怒意。也让他认定,苏溪溪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苏溪溪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人话,但没想到他这般造谣污蔑。但凡这话被大队的人听到,她这名声就真的坏了。
她冷着脸,没忍住骂人:“你脑子有毛病?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儿狂咬人。就你这种人,给我擦地我都嫌弃。装什么装,兜里有几个逼钱,就来充大款了?”
邓安瞧着苏溪溪因气着泛红的脸颊,浑身舒畅。迅速扫了四周,见没人,心头生起一股邪念。
他还没亲过女人,也不知道这女人的脸颊是什么触感。
只要等他下手,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于他而言都不吃亏。有人看到正好,搞臭苏溪溪的名声,那他就勉为其难的娶了吧。
苏溪溪不清楚邓安的龌龊想法,但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像被一条黏糊冰冷的毒蛇盯上了。
邓安一步步靠近,还发出猥琐且油腻的声音:“溪溪,和我在一起吧,我会让你快乐的。”
“yue~”苏溪溪被恶心到反胃了,不到最后时刻,她不想动手的。
现在忍不了了。要不是杀人犯法,她想找人把邓安弄死在后山。
瞅见邓安逼近,苏溪溪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默许了他的接近。
大傻逼.邓安果然放松了警惕,满意的哄着:“溪溪真听话,以后给你买好吃的。”
苏溪溪咬紧牙,等到他伸手时,猛地把人推到在雪地里。捡起脚边早就看好的石块,狠狠的往他后脑勺一锤:“真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男人,我打死你算了。”
可能是敲到了关键部位,邓安整个人晕沉沉的,眼冒圈圈,身上无力。
怕被村民看到,苏溪溪使出全身解数,把他拖到半人高的灌木丛后。
确定村里来人看不到后,举起石头蹲在邓安面前,笑得和善极了。
邓安被吓得挣扎着想要爬走,被苏溪溪硬生生拽回来:“跑什么呀?邓知青,我还没玩够呢。刚才你想干嘛,继续啊。”
邓安口齿不清的说:“你要干什么?!杀人,杀人犯法的……”
苏溪溪笑眯眯的挥挥食指,和他说着自己那未定型的想法:“怎么会呢?你说,我要是把你砸晕,再把你拖到后山里。”
“这么冷的天,在后山里晕一晚上。你猜猜第二天你会不会被冻硬了?”
邓安身子一抖,生怕苏溪溪真要这么干,一脸恐慌的说:“不要!苏同志你不能这样!”
被打晕扔进后山,苏溪溪扔不动,但她有四个哥哥啊。冬天,山里的肉食动物正缺食物,被啃的只剩大骨头。
等春天到了,进山的人发现尸骨,最多就找个地方埋了。
苏溪溪下巴放在膝盖上,好奇的问:“邓知青,怎么不喊溪溪了?我见你喊得挺顺口的啊。”
“不,苏同志,以前是我做错了,你放过我吧。以后我一定离你远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溪溪轻笑,觉得当个变态好像挺爽的:“怎么办?邓知青,我不想放过你,之前被你骚扰,我有心理阴影了。”
邓安心神领会,颤巍巍的手从衣服的夹层里,摸出为数不多的钱和票,卑微的恳求:“这是我全部的了,求你放过我。”
钱和票,他不放心放在屋子里,一般都是揣身上内层的兜里。
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贴身带着钱票。和小命相比,钱票根本不算什么。
苏溪溪数了数,里边还有张大团结。跟土匪似的把大张的钱收了,只给邓安留了几毛钱和票。
今日入账:20+
苏溪溪跟他强调:“这钱是精神损失费,懂吧?今儿这么冷的天,出来耽搁这么久,我身子不好,容易生病。”
邓安老实的不行,强撑起精神:“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欸,这就对了。”苏溪溪放下石头,拍拍手,“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想着去大队长那儿告状。要不然下次见面,我就不知道这点钱还能不能救你这条命了。”
邓安满脑子都是,祈求苏溪溪这个魔鬼离开,“我知道,都听苏同志的。”
苏溪溪见吓唬的差不多了,起身时发现邓安状态还挺好,捡起石头又给了他一下。
邓安趴着的身子不动了,眼神更恍惚了,眼皮要闭不闭的样子。
这下不会砸狠了吧?仅想给他一个教训,杀人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溪溪踢踢他的身子:“邓知青?没死就吱个声,死了我就把你拖山里去。”
她这个力道,要是能砸死人,她都不信。
邓安迷糊间,不忘吱声:“没死!”
没死那就成。
她不怕邓安去告诉大队长。先不提其他的,单说她一个人把邓安打倒这一点,就没多少说服力。
下手前和离开时,苏溪溪都注意了周围没有人。没人看着,任凭邓安闹翻天,她也不可能会有事。
一个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是外来还惹事的知青,不用多说,村民都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前者。
苏溪溪神色自若的回了村子,遇到人还打几声招呼。全然看不出方才拿石头砸人的那股狠劲。
揣着到手的小钱钱,回到了家。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人,院子里的苏明家一眼就瞧出她的春风得意:“哟,这么高兴?出去捡到金子了?”
苏溪溪无害的摊手:“哪能呢。早上得了那么多压岁钱,还不够我高兴的啊?”
苏明家懒得拆穿,逗她:“分点给二哥呗,你二哥穷得很。”
苏溪溪撇撇嘴:“才不要,我就这点钱,二哥你都要惦记。”
“就是就是,爸你连小姑姑的压岁钱都要。我要去告诉奶!”漏风的小棉袄.苏桐牵着苏成星走进院子,痛诉亲爸不要脸的行为。
苏明家气笑了:“你就向着你小姑姑吧,我的钱还不都是花在你和你姐身上了。”
苏桐和苏成星一左一右,抱住苏溪溪的手臂:“那我少吃点,不能要小姑姑的压岁钱。”
苏明家开玩笑的捂住胸口,装模作样的喊痛:“哎哟,被气着了,心脏好痛。”
悄无声息从屋子里出来的苏梧,靠在门框上,十分不给亲爸面子的指正:“心脏一般都在左边,爸,你捂错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发现好像把我闺女写变态了点
第40章 40
◎我妈问你多大了◎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 苏溪溪来到这个世界快五年了。
又是一年火热的夏天,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蝉鸣悠长。
没什么变化的简陋教室里, 依旧是除了桌椅没有其他东西,闷热的不行。
苏溪溪拿着语文教材, 重复讲着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内容。每隔几分钟, 就要擦擦额头的汗珠。
底下的学生换了好几批了,不改的是夏日课堂上集中的昏昏欲睡。
苏溪溪看着头疼, 用教材敲敲讲桌:“都给我醒醒, 打起精神来。实在困的就去后边站着听课,等会儿还有一节呢。”
就这样时不时的拎着一个学生去后边站着, 这节课勉强过去了。
二十岁的苏溪溪, 长了不少个,面容变得更加精致了几分。身体抽条, 曲线凹凸有致。
回到办公室, 苏溪溪灌了一大杯凉水, 舒坦了不少。嘴里骂骂咧咧:“这什么天气啊, 五月份就热得不行。”
瞧见容言初在用蒲扇扇风,苏溪溪不要脸的将脑袋凑了过去:“给我也扇扇,顺手的事嗷。等明天我给你扇。”
容言初早习惯了她说的鬼话,通常就是没有明天。
他不止一次给她提议:“苏溪溪, 你把头发扎起来,就没那么热了。”
苏溪溪闭眼享受着他的服务:“不要, 热可以热, 发型不能乱。我的大脑门除了我, 谁也别想看到。”
可能是看顺眼了有刘海, 每次洗脸的时候把刘海撩起来, 都很别扭。总觉得自己脑门很大。
夏天再热,她也不在外面把刘海扎起来。
杨老师打趣道:“小姑娘家越发爱臭美了,小容你就别想劝动她了,连我都不曾见过。”
容言初微微勾唇:“杨老师这样说,她怕是要生气了。”
苏溪溪轻哼,皱着小脸:“我才没有生气,你少说我坏话。”
杨老师嘴角带笑的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也算是一步步看着他们不断成长。
在大队教了五年书,逐渐的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
苏溪溪和容言初的关系不曾变过,只是相对于以前要熟了许多。也会偶尔聊聊天,开开玩笑什么的。
唯一不变的是,容言初的话还是很少。
连学生们都不喜欢去问他问题,苏溪溪不止一次听到学生说容言初看着就很凶。
周老师在室外摇响上课铃。
苏溪溪痛苦哀嚎:“不想上课啊,教室里好热。他们还不听课,一在黑板上写字,就叽里呱啦的讲话。”
“就昨天,我班上的一个小孩说,我的声音很温柔。我天真的以为他是在夸我,结果又说听着听着就想睡觉了。”
说着就想竖中指,真是气死她了。
容言初收起蒲扇,淡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想赖课的某人:“上次帮你上的两节课,你还没还回来。”
被戳穿小心思的苏溪溪,斜眼瞪他:“那么小气干嘛!有时间我会还你的。”
容言初眼里的不相信,狠狠刺痛了她的小心脏。
“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苏溪溪拿起教材不带一丝犹豫的走了。
下午的课上完,苏溪溪揣起教材就往外跑,比小学生们还快,马不停蹄的就溜回了家。
秋槐花年龄大了,这两年身子骨有点差,现在天气热了就没再去地里上工。
瞥见闺女一溜烟儿的跑进院子,秋槐花叨叨:“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跑慢点。姑娘家家的,没个形象。”
苏溪溪一屁股坐在她边上,不在意的拉拉贴在后背的衣服:“外面热啊,多待一秒我就要熟了。妈,快给我扇扇。”
秋槐花嘴上骂着,手上还是给她扇起风:“我说你这老师当的,比隔壁二黄还先到家。多亏周老师杨老师不跟你计较。”
隔壁二黄是一年级的小学生,蛮乖一小孩。就是经常挂着长长的鼻涕,恶心巴拉的。
苏溪溪伸展出那笔直细长的双腿,骄傲的说:“我腿长,跑得快。二黄那小短腿走两步抵我一步,他能跑得我才怪。”
“跟个小孩子比,你也好意思。”秋槐花笑骂道。
家里只有秋槐花一个人。
苏溪溪问:“阿柳呢,这么热的天去哪儿了?”
苏柳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是她自己的决定。她的成绩不算太差,假期努努力应该能勉强考上高中。
当时苏溪溪劝了她几天,还是没改变主意,就任她去了。
而苏成运是真不适合念书,考不上高中。最后在苏明建的帮助下,去了县城边的木材厂当学徒,现在转正了。一个月回来一次。
苏梧在县城读高一,苏桐、苏成越和苏成星在公社念初中。大队小学恢复不到两年,公社初中学校就建好了宿舍。
除去四房,最小的苏成阳也在读三年级了。
提起苏柳,秋槐花就气:“中午你一走,她就去上工了。拦都拦不住。懒得管她。”
苏柳没上学了,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苏家人都在想办法给她找个工作,但一直以来没有合适的。
“她在家待着也无聊,去就去吧。”苏溪溪帮着苏柳说话。
秋槐花安静了几分钟,意有所指的问:“溪溪啊,今年你就20了。别家像你这般大的闺女,都有几个娃了。”
早些年间,她是真不舍得让闺女出嫁得早。但眼看着年龄大了,苏溪溪出落的又招人,村子里闲言碎语越发多了起来。
上门来说亲的,不下十家了,无一例外都被她给拒绝了。
要么男方长得不咋样,要么男方家里兄弟姐妹多,挑来挑去,就没一个顺眼的。
时间一长,不怕别的,就怕拖久了耽误闺女挑个好人家。
见秋槐花聊起老生常谈的话题,苏溪溪立马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妈,你怎么又提这个了。20岁我还在读大学呢。”
最后一句说的超小声。
秋槐花忧愁得很:“你柳五叔家的闺女,柳茹,比你还小两个月,听说上半年都抱三个娃了。”???
苏溪溪是震惊的:“20岁?生三个了?简直是离大谱。”
秋槐花说:“是啊,听你刘大娘说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愁你的事。”
“别别别,打死我都不生这么多。”苏溪溪光是想想都害怕,“妈,你想看着我左手右手各抱一个,背上再背一个吗?”
秋槐花清楚她不喜欢带小孩,更愁了:“你这性子,以后可怎么办啊,你总要有小孩的。”
苏溪溪咳了咳,嘟嘟囔囔:“让男人带,或者我不要小孩。”
秋槐花点点她的额头:“胡说什么呢你,让男人在家带小孩,怎么挣钱养家?”
苏溪溪不服气的嚷嚷:“我不管。妈,我的事你别着急,甭管别人说什么。”
她还要读大学呢,再过几个月恢复高考的喜讯就会传下来。
20岁考大学,有点迟,但也还好。结婚这事,等她大学读了再说吧。
歇了没多久,满头大汗的苏成阳回来了,对着水桶往脸上泼凉水。
进了堂屋,坐在门槛上乐呵呵的说:“小姑姑,你今天又比我先回来。”
苏溪溪瞥他:“你该不会是课文没背出来,被留下来了吧?”
苏成阳抱怨道:“本来都记熟了,都怪容老师太严厉,我一抬头就忘记后面是啥了。小姑姑,为什么不是你教我们班啊?”
要是小姑姑教他,肯定能背诵出来。
明明容老师从没有用教鞭打过人,但在四个老师中是最不受学生喜欢的。
苏溪溪内心猖狂大笑,面上假惺惺的帮他说话:“哎呀,你们容老师就是看着凶,其实人挺好的。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写作业。”
闺女和孙子的对话,秋槐花听在耳朵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孙子一走,秋槐花就不经意的询问:“容老师怕是也二十三四了吧?”
因为容言初在小学当老师,村民们对他的称呼慢慢的就从容知青变成了容老师。
这一问,还真问到了苏溪溪的知识盲区。好像她还真不知道容言初多大了。
“我明天去问问?”
成功得了秋槐花一记白眼。一起工作了这么久,连人家几岁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苏溪溪在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容言初。
她跑上去戳了戳他硬邦邦的后背:“容言初,你今年多大了?”
容言初脚步一顿,身子不可察觉的僵直了一瞬:“你别动手动脚。”
苏溪溪就属于越激越来劲的那种人,伸出食指还想再戳。谁知这人脑后像是长有眼睛,及时转身用作业本挡住了她的魔爪。
悻悻的收回爪子,跟上去和他并排走:“问你话呢,你今年多大了啊?”
容言初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溪溪拿过他手里的一本作业,挡了挡正前方刺眼的阳光:“我妈昨天问我,然后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
停了停,语气幽幽的说:“五年了,除了知道你叫容言初,是京市来的知青,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保密工作做的还挺好。”
容言初莫名有些不敢看她,十分诚恳的问:“你想知道什么?我今年23。”
苏溪溪摸着下颚:“才比我大三岁啊,我还以为你二十五六了。”
容言初头一回对自己的脸产生了疑问:“我很显老?”
“这倒不是。”苏溪溪侧头仔细看他那张没什么变化的俊脸,“你刚来大队,天天冷着一张脸,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不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容言初细心解释:“当时我家里出了点事,又突然下乡,一时没太能接受。”
教书这几年,反而让他看淡了许多。回京市,也不再是他时常念着的了。
就在去年,蒙冤长达四年的容父终于洗清了莫须有的罪名,和容母从农场返回了京市。容父官复原职。
容父容母也惦记着几年未见的儿子。但政策在那儿,身为知青的容言初暂时还没有办法回京市。
旭日清风,耳边是孩子们进入学校的打闹声。
“那你现在是接受了吗?”
容言初抬眼望向前方,这座简陋却又充满希翼的学校,嘴角微扬:“早接受了,这里很好。”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