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苌舟求救时,颜侨正在株镜殿内。
二人俱是一惊,不过瞬息便赶到了苌舟的仙尊殿。
苌舟此刻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这么严重啊?”株镜心疼地靠了过来,苌舟却实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株镜更着急了,“颜侨你赶紧给他诊治啊!”
“我已经在诊治了!”颜侨咬牙切齿,手下动作却不停,施术之迅速,几乎要将术法挽出朵花来。
重重术法叠在苌舟腹部,颜侨神识得以探入。
可看着看着,颜侨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奇怪。
简直像吞了颗夜明珠。
……
苌舟醒来时已是次日了。
颜侨和株镜一直在殿内守着,几乎不曾离去。
“唔……”苌舟揉了揉肚子,撑着坐起身,他还是觉着有些疼。
颜侨和株镜连忙过来扶着。
看二人那慌乱的模样,苌舟恍惚有种自己得了绝症的错觉,“你们怎么都这个神情?像是要给人哭丧,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怎么了……”苌舟越说越心虚,“我不会真得了不治之症吧?”
“呃……”颜侨神情更难看了,“那什么,我跟你说件事,你别激动。”
苌舟听着就有些心悸,认真地竖起耳朵。
颜侨道:“你有身孕了。”
“啊?”苌舟懵了一瞬,下意识就反驳,“我是男子,我怎么可能有身孕?你一定是诊错了,你……呃!”
苌舟按着腹部,又开始疼了。
株镜见状恨不能将颜侨赶出去,“让你委婉点别这么直接刺激他!你是不是嫌命长!”
“我……”颜侨颇感无奈,这种事要怎么委婉?
颜侨一边安抚苌舟腹中的孩子,一边劝苌舟,“苌舟啊,别挣扎了,我在你醒来之前反复探查了十几次,都是同一个结果。我也不愿相信你有身孕,可事实就是……你不仅有了身孕,这孩子都两个多月了。”
颜侨很郁闷,“你说你升为仙尊数百年,我从未见过你身体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乱吃过什么药,怎么就有……”
说到药,颜侨和苌舟的眼神齐齐一变。
颜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那药,你用过了?”
苌舟点点头,此时也不管什么羞不羞了,直接将药瓶拿给了颜侨,他用了一颗,现下药瓶中还留有一颗药。
颜侨施术将那药在幻象中分解,他闭上眼仔细查探了药效,片刻后,苦笑了一声。
“这药是上贡给帝君的,我见上贡清单写的药效颇为……有效,想着妖界上贡,总不该谋害帝君,所以没仔细查探药效,此刻才知道,这药除了本身的作用,还具有孕育之效……”
颜侨的神情彻底打破了苌舟的希冀。
苌舟无力地靠在床榻上,神色恹恹。
他在轮回塔中阴差阳错用了那药,哪知道会有身孕?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进入轮回塔!
看苌舟和颜侨的反应,株镜大抵猜到了来龙去脉,他也觉着造化弄人,道:“小苌舟,我知道你现下不能接受,但这孩子已经有了,你就别为难自己了。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心疼。”
苌舟难受得不想说话,他双手抱着膝弯,将自己团了起来,缩在床榻一角。
沉默了半晌,他问:“能不要吗?”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颜侨放缓了声音,“苌舟啊,你之所以腹痛,是因为你调用灵力过多,伤到了这个孩子,这孩子随着你下界上界的,很是不安,以后,孩子的成长还会更加限制你的灵力……”
“你如果不想要他,我可以想办法,没了这个孩子之后,你灵力受限的情况便会解除。但是苌舟,这毕竟是你的孩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又过了很久,苌舟背对着颜侨,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发颤。
颜侨听得揪心,和株镜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你现下情绪不稳,适才那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你再好好考虑一段时日,确定了再给我答案吧。”
为了让苌舟好好休息,颜侨和株镜索性离开了仙尊殿。
在离开之前,颜侨还与殿内的仙侍吩咐了几句,大抵就是什么提醒苌舟不要妄动灵力之类的话。
苌舟都听着,但他已不想做出任何回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他的心情低落得很快,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那日过后,颜侨和株镜也时常来看望苌舟,但苌舟只是安静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日。
一日仙侍换岗,仙尊殿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苌舟感应到了那人的灵力,好似十分陌生,于是苌舟下了床,本是想看看谁如此大胆擅闯仙尊殿,还未走出太远,怀中扑上来一个稚童。
那孩子瞧着不足百年修为,一张脸粉粉嫩嫩的,张口就是:“抱。”
奶声奶气的声音,甚至还向苌舟张开了双手。
从苌舟的角度,低下视线只看见小小的一团,感觉两只手抱着他,只要稍稍用力便会碎掉一样。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越过仙尊殿的防御,竟还能到达苌舟眼前?
苌舟陷入低谷的心绪稍稍有所回升,道:“你不是正抱着我吗?为何还要抱?”
“抱,高高!”那孩子抬起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苌舟许是被那笑蛊惑了,便真的抱起了他,进入内殿,倚在榻上,柔声问:“你为何来此?是怎么绕过守卫的?”
“嗯……”那孩子大概听懂了,歪着脑袋在搜索自己为数不多的词汇。
……
“有没有看见一个孩子?这么点大?”殿外百里,颜侨向仙兵双手并用地在描绘着什么,忽然,颜侨顿了顿,他神识探查到了某种灵力。
颜侨匆匆往苌舟这处赶来。
一入大殿,便见自己找了几个时辰的孩子现下正惬意地躺在苌舟怀中,甚至还压着苌舟的肚子。
“元泽!”颜侨连忙将孩子从苌舟身上扒拉下来,“你怎么能压着他肚子呢?你一点都不乖啊!他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压!”
原来这孩子叫元泽,元……好特殊的名字。
天道伊始,乃敢为元。
苌舟狐疑地看了颜侨一眼,“你跟这孩子这么熟?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不是!”苌舟第一次见颜侨恼羞成怒,“我连仙侣都没有哪来的私生子!”
呃……颜侨意识到这辩驳好像有些无力,他索性道明了元泽的身份,“元泽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他有事远游了,不方便带着孩子,就放在我这照看几日。”
“不对啊苌舟……”颜侨前几日见苌舟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话也不肯说,今日竟还有心思调侃了。
也多亏了元泽,苌舟见到元泽很是投缘,便多聊了几句,心绪这才缓和许多。
“嗯?”元泽撇了撇嘴,在颜侨怀中挣扎了一下,想要苌舟抱。
颜侨却不肯。
“没事的,他才多大,压不到我。”最后还是苌舟主动将元泽抱了过来。
元泽一到苌舟怀中,便将耳朵贴在苌舟腹部,开心道:“是弟弟。”
“你能听出来是弟弟?”苌舟不可思议地道。
颜侨都诊治不出孩子是男是女,元泽却一听便知道了。
“嗯……我知道。”元泽小手在苌舟腹部轻轻按了按,他有些不太懂,抬头问苌舟,“可是弟弟说,他害怕,他说,爹爹不要他,为什么?”
孩童总是纯真的,话语却砸得苌舟一愣。
元泽拉过苌舟一只手,贴在苌舟腹部,“你听,弟弟在哭呢。”
两个多月来,这是苌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存在,在元泽的引导下,苌舟感受到了孩子微弱的灵力,那灵力在掌下无助地跳跃。
好似真的很害怕。
“这是……我的孩子?”苌舟眼眶忽然就红了。
他第一次为人父,不说这个孩子害怕,他自己也很害怕。
他怕自己孤身一人照顾不了这个孩子,更怕这个孩子长大之后问他,另一个父亲是谁?
要孕育一个生命,承担的责任太重了,苌舟不敢,所以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可如今真切地感受到,却舍不得了。
他的孩子才这么小,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真的要抹杀掉他吗?
“为什么哭?”元泽举着小手,想去擦苌舟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弟弟说,不怪爹爹。”
苌舟哭得更厉害了。
好半晌才止了哭声,他看向颜侨,哽咽道:“颜侨,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你会帮我吧?”
“会。”颜侨将苌舟和元泽一道搂着,抱了抱,而后擦去了苌舟面上的泪,“有孕之人,怎能哭成这样?”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们那么爱笑的苌舟,笑一下便能迷倒众生,怎么现下不笑了?笑一笑。”颜侨两只手指抵在苌舟脸上,戳出两个酒窝来。
苌舟被颜侨逗笑了,吸了吸鼻子,拍开颜侨的手,“哪有迷倒众生?瞎说!”
“我在殿外就听见你们的声音……看来心情不错嘛!”株镜也进了殿内。
他是来看望苌舟的。
话说株镜仙尊常年居于殿中,为了苌舟,这段时日真的是他出门最频繁的了。
他首先看见的,最显眼的就是苌舟怀中那个小不点。
他一点都没觉着诧异。
“颜侨,你私生子啊?”
颜侨:“……”
-
地府。
蒙单和梓狐站在一排,你看我我看你之后,纷纷叹了口气。
梓狐:“仙尊都离开好些时日了。”
蒙单表示赞同,“是啊。自从仙尊离开之后,施大人的案子又毫无进展,君上一边修复生死簿,一边管理地府,这脾性真是愈发冷漠了。”
好歹从前冥王还会说上那么一两句话,现下是一句话也不说,太可怕了!
梓狐又叹了口气,他冲蒙单努努嘴:要不,你去哄哄君上?
蒙单双眼几乎要瞪出来:我哄君上?不去不去!君上现下的脾气谁敢去?
梓狐继续努嘴,视线落在忘川前,那是苌舟此前离开的方向。
蒙单恍然大悟:对哦!
他转身往冥王大殿的方向走去。
“君上。”蒙单斟酌再斟酌,“恕我多嘴,我觉得仙尊离开那日应该是想安慰君上来着,仙尊在殿外等了那么久,总不是要惹怒君上吧?而且仙尊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好像病了。”
青毓皱了皱眉,神色终于松动,说出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句话。
“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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