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选项 坚定?的唯你主义者周瑾川。
裴桑榆无法形容自己?看到那句话的感受。
她瞬间懂了周瑾川上?次控分的理由, 因为?自己?想要第一。
而这一次,是想要再跟从?前一样,能每周都?去他?家而已。
他?的所有?初衷如?他?所说, 都?是源于自己?。
原来的确是第一次喜欢人的周瑾川,恨不得把所有?的心思都?展开给她看。
直接把她那个对方只是一时兴起的猜想判定?为?了一个否命题。
那股烦躁了半节课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日。
她认认真真在下面?写了回?复:
知道了。
学神果然现学现用。
然后一如?既往地画上?了一个圆圆的太阳笑脸。
周瑾川收到纸条的时候, 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下来,坐姿也变得松散。
陈界紧张地关注着两人的状况,低声问:“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周瑾川没说话, 只是把纸条给他?看了看。
“唯你主义者是什么意思?”陈界一脸茫然,来回?品读, “写错字了吗?老?师刚不是在讲唯物主义什么的。”
“白痴, 好好听课。”周瑾川瞥了他?一眼,“不然以后姑娘给你表白都?看不懂。”
陈界:???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们?的交流方式, 说句对不起不是更简单吗?
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刚响, 半仙就晃过来,靠在门边上?叫了声:“裴桑榆, 来一下。”
听到名字, 周瑾川抬起头, 见她已经跟着走了。
裴桑榆云里?雾里?进了办公室, 表情茫然:“是因为?考试吗?附中这么严苛啊, 第二名也要谈话。”
“是谈话,但不是你想得那样。”半仙笑了笑,说,“怕你被周瑾川超过了很多有?心理负担, 稍微找你聊一聊。”
裴桑榆点?了点?头,坦白道:“是有?点?受打击, 但也能接受,他?本来就很厉害。”
“这次倒是看得挺开的啊,你喜欢他?啊?”半仙一眼看穿了那句夸奖背后的情绪。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裴桑榆停顿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仙帮她倒了一杯茶,示意人坐下,才说:“我呢,确实是不太赞成太早谈恋爱,你们?还小,分不清主次,稍微情感上?头很容易影响学习。不过青春期喜欢比自己?优秀的人很正常,人嘛都?有?慕强心态,更何况那小子皮囊也不错。”
裴桑榆笑了下,没有?否认。
“那你怎么想的?周瑾川喜欢你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学校里?关于你们?俩的传闻也很多,这份感情你想怎么回?应?”半仙也经历过青春期的年纪,就他?们?那些小动作,稍微瞥上?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方才上?课的时候,她路过教室后方不经意的一瞥。
又看到两人在传纸条,写的什么不在意,主要是表情。
俩都?是状元苗子的心头宝,她还是决定?先找裴桑榆谈谈。
裴桑榆脸上?露出罕见的迷茫:“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跟我表白了,但说现在不急着谈恋爱,让我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嗯,那你呢?”半仙盯着面?前这张青春洋溢的脸,斟酌言辞说,“两情相悦是好事,但能控制那个度,共同进步到更远的地方去,才是最好的爱情。如?果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纠结,反而更影响学习心态。”
裴桑榆点?了点?头,手指攥紧了些:“您说得是,但我家里?那个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这件事确实也困扰了我很久,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半仙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是真的有?着这个年纪不符的清醒和理智。
想得太多,但确实考虑得也不无道理。
“如?果没办法当面?说,那就写信告诉他?,把你的困惑,你的纠结,包括你说不出口?的过去。等他?看完,你们?俩再好好聊聊,把双方的情绪都?放在明面?上?。”半仙给了个建议。
听到这话,裴桑榆只觉得震惊。
她喃喃道:“我以为?一般老?师知道之后,都?会说别理会,好好学习。”
“喜欢是最控制不了的事,与其压着,不如?坦诚。”半仙看了她一会儿,又说,“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们?懂这个分寸,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去影响自己?,我看周瑾川前段时间状态也挺差的。”
裴桑榆眼底有?了湿意。
她滚了滚喉咙,才轻声开口?:“您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真的谢谢。”
“哭什么?”半仙伸手,在她的眼尾上?划了下,“最后半学期了,周瑾川要学文,我估计你也是。就看着你们?在班上?好好呆完最后几个月,以后出了七班也还是我的学生,给我拿个状元回?来,让我脸上?沾点?光。”
裴桑榆眼泪彻底止不住了。
她伸手,小心翼翼说:“能不能,抱一下。”
是她在这个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非常可怜的能够唯一一个坦诚心扉的大人。
“来,抱。”半仙主动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过去无法改变,只能着眼于现在和未来,等自己?强大起来之后,谁都?影响不了你。”
裴桑榆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怀抱,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从?办公室出来,抬眼就见着周瑾川站在走廊的拐角,手指漫不经心地滑着手机,视线却看向自己?的方向。
旁人经过他?的时候看上?几眼,也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很拽。
裴桑榆走到他?的跟前。
还没出声,对方就先开了口?:“怎么哭了,她骂你了?”
“没有?,就是闲聊了几句。”裴桑榆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提起谈话的内容。
周瑾川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猜测应该是跟家里?相关,没追问下去。
只是把头勾得低了些,问她:“想不想去吃饭,附近新?开了一家江州小馆。”
裴桑榆点?了点?头,说好。
见她情绪不高,周瑾川也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然后顺着林荫道慢悠悠地走出学校。 只是这回?,周瑾川没再像之前那样非常有?分寸的跟她对坐着,而是并排着坐到了一边。
裴桑榆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的膝盖若有?似无地碰着自己?,距离很近,有?一种旁人无法察觉的亲昵。
“周瑾川,你现在好放肆。”裴桑榆吸了吸鼻子,把方才那股乱糟糟地情绪压回?去。
周瑾川点?着菜,头也没抬:“怕你跑了,把出口?堵死?。”
裴桑榆:“……….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猜想的?”
“纸条就回?我一个知道了,看不出情绪。”周瑾川收了点?菜板,才转过头看她,“现在气?消了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带了点?哄人的意味。
裴桑榆坦然道:“最开始是很生气?的,觉得你羞辱人的方式可太特别了,先是让我上?了宣传墙,然后接下来一个学期都?让我被反复鞭尸。”
周瑾川:“……”
他?表情一言难尽:“我在你心里?就这素质?” 裴桑榆被这句质问得有?些心虚:“我被那个分数冲昏了头脑,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思路还挺合情合理的。”
周瑾川气?笑:“裴桑桑,我是喜欢你,不是你的仇人。”
他?顿了顿,又说:“上?次控分是我没考虑周全,给你道歉。”
“你跟人道歉也这么拽的吗?”
裴桑榆斜睨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挪到膝盖上?撑住,摆出一个相当端正的姿势,“说,对不起,裴桑榆小姐,我愿做牛做马表达我的歉意。”
周瑾川似笑非笑看着她,缓缓道:“对不起,裴桑榆小姐,我不想做牛做马,想当你男朋友。”
裴桑榆:“……….”
什么叫反将一军,兵走奇招。
她把手收了回?来,感叹说:“我之前还觉得,你这个性格学法吧,又冷淡话又少,只能选检察院什么的。是我低估你了,就你这张冠李戴的本事,以后铁定?能成一个相当诡辩的律师。”
“借你吉言。”
周瑾川转过头,看向刚端上?来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吃吧。”-
当天晚上?,裴桑榆按半仙的建议,摊开一张纸,开始给周瑾川写信。
想说的话太多,删删改改,却发现每一个字的斟酌都?变得艰难。
把自己?摊开,尤其是把伤疤展示,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可是想到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周瑾川,她想要试着迈出迟迟犹豫的那一步。
周瑾川,你好。
抱歉我用了这么正式的开头,和我平时不太正经的画风格格不入。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那么逗趣,甚至,对我来说是不想回?忆的过往。
所以无法站在你面?前,用开玩笑的方式告诉你,因为?它并不好笑。
我出生在一个和你截然不同的家庭,妈妈未婚先孕,瞒着家里?辍学去了江州,然后跟我爸爸结婚,生下了我。
也许你会说,这样听起来也算是在一个爱里?长大的孩子,但很不幸的是,不是。
所有?的爱都?会在柴米油盐里?消散,当初的勇敢也会成为?指责对方的刀枪,我眼看着他?们?把一段美好的过往打碎成一地残渣,想要努力拼却怎么也拼不好。
那种感觉,很绝望。
也才会让我那天向你问出那个问题,你的喜欢会有?多久呢?
我从?来不信爱能永远,它会被破碎在任何意想不到的一刻。
而我跟你讲的这个故事结局,是我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悬念。我始终想不通,要有?多恨,才能让一个女人会把一把刀插在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身上?,那么决绝,一刀毙命。
是不是很可怕,我每次回?想起来,也会浑身颤抖。
我更害怕的是,这样残忍的基因会不会遗传,我会不会某一天也成为?一个举着刀指向爱人的人?
周瑾川,如?果到这一段,你已经决定?不再喜欢我,我非常能够理解。
一个敏感又多虑的女孩,没有?人会喜欢的,是吧。
但我想着,也许。
也许你对我的喜欢比我所以为?的更多一点?,所以还是决定?把这封信写完。
事情传开之后,学校里?的谣言很难听,难听到我不想要跟你复述。一个女生被造谣跟自己?的父亲有?暧昧关系,母亲因为?嫉妒而杀死?了对方,是传得最广的版本。
也是我最不堪的,最不想要被提起的过往。
我不知道是谁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编造这样的话,可是大家都?愿意相信。也许对于八卦来讲,越是离奇,就越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所以,现在你了解我了吗?
你喜欢的姑娘,不只是你认识的一心努力学习想考第一的裴桑榆。
而是一个,背负着无数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裴桑榆。
我从?来都?很害怕你知道这一切。
不是怕你会跟他?们?一样相信那些无中生有?,你那么有?风度,当然不会。我害怕的是,你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心情来面?对这样一个我。
纸张不够,她重新?撕下一页,写下最后的结尾。
周瑾川,每天的日落都?好美啊。
跟你一起看的时候更是。
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就到这里?吧。
如?果你仍然还是坚定?的唯桑主义者,那我会告诉你答案。
裴桑榆打算收笔的时候,才发现纸张已经被泪水沾得有?些发皱,她停了笔,重新?撕下一张纸,忍着情绪重新?抄写了一遍,装进信封。
这封信被她带到了座位,放在抽屉里?。
她时不时地看向过道那边,因为?要送出去而觉得紧张。
下午课后是春季篮球赛,周瑾川作为?主力当然要上?场,于是决定?球赛结束后再交给他?。
只是刚出教室,还没到篮球场,就被一个女人叫住,很面?生。
“请问是裴桑榆吗?我叫韩星,是一个媒体人。”对方先跟她打了招呼。
“找我有?事吗?我们?好像不认识。”裴桑榆说。
“是这样的,你母亲杀夫的案子我一直在跟,走访了很多江州的同学老?师,也搜集了很多的照片和说辞,想要写一个系列专访报道。所以,能不能采访一下你?”
裴桑榆后背僵住。
她没想到已经走了这么远,还有?人能到跟前提起旧事。
“我没什么可问的,抱歉。”裴桑榆低头就走。
韩星伸手把她拉住,笑盈盈说:“怎么没有?呢?我很好奇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平时相处的状况,以及对你产生的影响。”
“你们?做媒体的就是这么揭人伤疤的是吗?”裴桑榆讥诮道,“无可奉告。”
“你这个性格,倒是和你母亲很像,挺有?意思的。”韩星意味深长看着她说,“而且,长得也很像。”
裴桑榆睫毛颤了下:“你想表达什么?”
韩星摇了摇头,没接她的话,只是说:“谈恋爱了吗?你的男朋友对于这样的过去有?什么看法?”
“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也不许打扰我的同学朋友。你要是有?过线的情况,我会考虑走法律程序。”裴桑榆声音冷到了极点?。
她绝对不能把周瑾川牵扯进这件事来。
对方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说:“你不要敌意这么重,媒体也能帮你说话,怎么写是我们?的事,对吧。”
“还不走吗?我叫保安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裴桑榆转身,就要冲着岗亭那边大喊。
韩星双手一摊,后退了两步,轻嗤道:“行,我走,油盐不进。”
裴桑榆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才颤抖着手拨通了裴清泉的电话。
她简单把刚才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又说:“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麻烦您这边找人查一下,能够查到是哪个单位最好。” “我会处理。”裴清泉也没想到临近判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物,“最近注意别被人偷拍照片,尽量呆在教室里?人多的地方,跟同学结伴。”
裴桑榆嗯了声。
对方思考了一瞬,又提醒道:“桑榆,我知道你跟周瑾川关系很近,但现在一定?要保持距离,绝对不能把周家牵扯进这个报道,后续会很麻烦。”
裴桑榆喃喃道:“我当然知道。”
她盯着手上?的那封信,陷入长久的失神。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偏偏在她已经敞开了心扉想要跟周瑾川回?应的时候,却要不得已再次跟他?保持距离。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走到篮球场,比赛已经开始,气?氛如?火如?荼。
边潇潇一把伸手把她拉过去,让出位置:“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都?开始好久了,看我们?班的分数,遥遥领先啊简直。”
裴桑榆抬眼看向球场正中央,周瑾川刚好一个弹跳扣篮,四?周尖叫四?起。
得分后,他?转头看向场外,和自己?对上?视线。
突然勾唇笑了下,看上?去自信又潇洒,让人挪不开眼,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又惹出了一堆肆无忌惮的叫声。
这样耀眼的周瑾川,她竟然动了想要摘下的念头。
果然,他?仍然只能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月亮,不能妄念。
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侧过身,把信封里?的两张纸抽出来,收起了第二页,只保留了前面?那张。
无论如?何,她不想再瞒着周瑾川了。
至于给他?的回?答,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项。
一段漫长的失神之后,哨声响起,悬殊巨大的比赛结束。
球员大汗淋漓地下场,又换上?了一波新?的班级队员。
裴桑榆又看了一会儿,才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给周瑾川发送信息:你在哪,有?事找你
【债主】:体育馆休息室,没人了,你来
她慢吞吞地朝着那边的方向走,心里?却忐忑得要命。
直到站在周瑾川面?前,呼吸仍然乱得没有?节奏。
眼前的少年还穿着方才大杀四?方的球衣,随手将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抓起,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他?笑了下,靠在衣柜边上?说:“找我干什么?想单独夸我?”
“正经事儿。”裴桑榆垂眼,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递过去,“给你的。”
“你写的情书?”周瑾川挑了下眉,揶揄说,“那我要好好欣赏。”
裴桑榆说不是,朝着他?走近了些,轻声说:“等我走了你再看。”
周瑾川垂眼看着她,总觉得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行,就这事儿吗?”
然后感觉自己?的衣角被她的手拽住,小心翼翼一拉,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
裴桑榆仰着头看他?,感受着他?身上?青春且蓬勃的气?息,内心却是千万种苦楚在翻滚。
她像以往跟他?撒娇那样,笑了下,露出弯弯的眉眼,嗓音也柔和得厉害。
“周瑾川,之前欠了你好多人情,你一直没说想要什么。就凑一起吧,我再满足你一个要求,我们?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这个词。
相当意味深长,又狠心决绝。
周瑾川听出来了她的弦外之音。
就是理清了账,然后大家各走各路,保持距离的意思。
他?脸上?挂着的笑收了起来,俯身拉近距离,语气?很淡:“裴桑榆,你怎么又来这一套,不腻吗?”
“理由都?在信里?,你看了就能明白。”裴桑榆拽着他?衣角的手指收紧,“说吧,想要什么?”
“行啊。”周瑾川垂下眼,几乎是咬着牙出声。
“你喜欢我一下,我就不计较了。”
这话一落,气?氛僵持了一瞬。
周瑾川轻嗤道:“做不到吗?”
裴桑榆快绷不住了,只是别开脸说:“能不能多给我两个选项,别那么专横,好歹给我选择的权利。”
周瑾川气?笑,都?说到这份上?了,就非要跟他?撇清是吧。
他?抬手握住她的后颈,让人抬起头被迫跟自己?对视,头一回?展现出与修养不符的恶劣和逾矩。
裴桑榆咬紧了唇,掌心抵在他?的胸口?,却动弹不得。
看着他?直勾勾地锁定?自己?,沉声开口?。
“两个选项,听好。”
“要么,当我女朋友,要么,现在跟我接吻。”
裴桑榆呼吸变得气?促,眼神却带着倔强,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
“做不到,就别想跟我一笔勾销。”周瑾川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哑声说。
下一秒,柔软的手臂勾过他?的脖颈用力下压。
鼻尖猛然撞在一起,彼此浓重的呼吸瞬间全乱。
“我选好了,接吻吧,周瑾川。”
第42章 挣扎 裴桑榆闭上眼, 颤抖着贴上去的时候,周瑾川猛然偏开了头。 落了个空,只剩双方彼此的呼吸起?伏。
休息室外人声鼎沸, 而此刻的气氛却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闹够了没?”
周瑾川绷着唇,眼底压着火, 抓着她的后颈拉开距离。
他?没想?到,为了撇清关系,这么出格的要求,裴桑榆也?会照做。
“什么意思?”
裴桑榆仰着脸看他?, “不是你让我二选一吗?”
周瑾川滚了滚喉咙,把?方才的信塞回她的校服口袋里, 沉声说:“信我不看, 刚才是气话当我没说过。裴桑榆,如果能让你不要跟我保持距离, 那就?永远欠着。”
“你别?这么无理?取闹。”裴桑榆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周瑾川斟酌言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如果是我什么举动冒犯了你, 你告诉我, 我会注意。”
裴桑榆拼命摇头, 心都要碎了。
都这个时候, 他?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不肯看信,她也?无法把?信里的内容逐字逐句当面说出口。
只是挑选了其中的部分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周瑾川,我家?的情况很复杂, 我的妈妈在?牢里,马上就?要判刑。今天有个记者找到了我, 说要写一个相关的报道,我觉得不会是轻描淡写的一篇事实描述。她已经盯着我了,你跟我走得越近,就?越容易被牵扯进来,拍到照片,一起?见报,再编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到时候我们谁都无法控制后果。”
“范桐说你妈妈是蓄意杀人,我很早就?知道,但不在?意。”周瑾川说。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
“可是我在?意。”
她忍着眼泪,努力以一个平静的语气开口,“你没有经历过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你不会懂。我不想?把?你也?拉进这个泥潭里,你很无辜,你的家?人更无辜,不要让我有负罪感,好吗?”
话音还没落,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一颗一颗往下砸。
周瑾川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尾,沉默了很久。
到底还是妥协说:“如果这么让你为难,那这段时间在?学校里,我可以跟你保持距离。但私下找你的时候,不能不理?我。”
他?太?执着,裴桑榆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轻声说:“你真?的了解事情的全貌吗?你看看信吧,我确实无法口述,她的案子比光是一个蓄意杀人更糟。”
“不想?说就?不说了,你的家?庭怎么样?,与我喜欢你无关。”周瑾川此刻大概也?猜到了信里的内容。
但他?不想?当着她的面前打开,再跟她过一遍那些不想?回忆的细节。
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裴桑榆垂下眼,不敢跟他?对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以沉默作答。
外面有人敲门,喊道:“周瑾川,马上打下一场了,你在?里面墨迹什么呢?”
“你先去吧。”裴桑榆抬手飞速地擦了下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但比哭还难看。 周瑾川担忧地看了她几秒,低声说:“来看我比赛吧,远远地就?行。”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
“发信息要回,打电话要接,好吗?”
周瑾川很轻地揉了下她的头,“我走了,你一会儿再出来。”
裴桑榆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妥协到这一步。
她实在?是讲不出更多残忍的话,只是点?了下头。
周瑾川说完这句话就?出了休息室,她站在?原地,看着手上的信,愣了很久。
等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才重新回到了篮球场边上。
边潇潇看她眼睛通红,担忧道:“你刚去哪儿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风吹沙子进眼睛了,我去洗了下。”裴桑榆扯了个理?由。
“那就?好,快看比赛,这次运气不好直接抽到了我们年级的最强组,十三班里面好几个体?尖,为我们班感到堪忧。”边潇潇帮她讲解着赛场情况。
裴桑榆跟着看过去,轻声说:“有周瑾川在?,会赢的。”
“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哦,也?是,自己家?的嘛,肯定是最棒的。”边潇潇开玩笑说。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盯着穿着火红色球衣的少年。
他?的打法比上一场更加凶猛,几乎是拿到球就?直接投篮,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每进一个球,都会直截了当看向场下固定的方向,她所占的位置,好像在?确认她还在?。
裴桑榆就?这么隔着场上场下的距离,跟他?无声对望着。
次数过于?频繁,旁边好几个十三班的女生都看出了端倪,小声议论?。
“是不是在?看裴桑榆啊?这眼神也?太?直白了。”
“肯定是,呜呜呜像是进球了跟女朋友要表扬一样?,好可爱。”
“拽哥谈起?恋爱来这么甜的嘛?”
“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厌了,居然真?拿下了。”
裴桑榆站在?旁边,若有似无听着她们的聊天,表情更是凝重。
这样?真?的能把?周瑾川撇清吗,她不知道。
比赛进入最后的阶段,双方的比分只差了一分,七班暂时落后。
班上同学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吼着加油,拼命得不行,恨不得我行我也?上。
混在?人群里,裴桑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跟着他?们喊:“加油,周瑾川!”
像是从人群里分辨出了她的声音,周瑾川很轻地勾了下唇,退到自己这方的边界。
这个打法裴桑榆之前见过。
他?的三分球一向准得厉害。
却仍然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对方的球员弹跳很猛,也?许会从中间直接扣下。
然而周瑾川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从侧方直接把?球抛给了陈界。
等一群球员蜂拥过去围抢时,周瑾川大步跑向对方的篮板区,抬手示意。
大概是多年的默契。
陈界瞬间了然,一个跳抛,把?球又传了回去。
周瑾川伸手稳稳接住,弹跳而起?,直接扣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他?妈帅!”
“我还以为他?又要来三分,没想?到还有配合打法,好秀!”
“赢了赢了赢了,周瑾川牛逼!!!”
伴随着各种尖叫,他?抓着篮筐的手松开,稳稳落地,再次看向那个固定的方向。
裴桑榆无声开口,做着唇语:“很棒。”
然后见着他?很随意地笑了下,跟着其他?队员从边上下了场,真?的如他?所说的,没有再在?旁人在?的时候说上一句话。
篮球赛安排在?周五,大家?看完就?散了各回各家?。
裴桑榆回教室写完周末布置的作业,才慢吞吞地走出学校。
原本是打算直接打车回去的,但心情太?闷,今天天气不错,于?是决定散会步。
只是走着走着,大概是路线太?熟悉,绕了一大段路又走到了玲珑巷。
巷子口卖红豆糕的阿婆看到她,笑着招手:“来,今天的做得特别?软糯,尝尝。”
“您还记得我啊?我不好白尝,买一盒吧。”裴桑榆摸出手机付账。
“记得,主要是记得你男朋友。”阿婆边帮她打包,边闲聊说,“第一次你来我这儿买完之后,他?第二天就?来问了我出摊时间和住处,问了电话,说要是那个姑娘突然想?吃,怕找不到地方买。”
裴桑榆没解释,只是点?了点?头:“他?前几天一大早带来了一盒。”
“就?是啊,还好我老年人起?得早,他?头天晚上就?问我能不能早点?做好,他?带过去给你当早饭。”阿婆笑笑说,“这年头还有这么贴心的男生真?的不多了,你好好好珍惜。”
裴桑榆拿着那盒红豆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上面的小字发呆。
“怎么,吵架了?”阿婆看她表情,轻声问。
裴桑榆摇了摇头:“没有。”
阿婆拍了拍她:“小情侣小打小闹都正常,阿婆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你既然都走过来了,不去找他?吗?”
“不去了,我先走了,您慢着。”裴桑榆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懒洋洋的语气:“都走过来了,不来找我吗?”
裴桑榆顿住脚步,回过头,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周瑾川朝着她走过去,低声说:“这片都是老邻居,你说的那记者也?不在?,陪我吃晚饭吧。”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仰着头看他?。
周瑾川又说:“打了好久的球,很饿。最近肠胃不太?好,不想?吃外卖,你给我做,行么?”
听起?来十分像是在?卖惨,就?差躺地上装病了。
“你怎么越来越得寸进尺。”裴桑榆指责他?。
“因为不这样?,你又跑了。”周瑾川坦然说。
周瑾川见她犹豫,直接伸手抓着她的袖子朝着家?里走,还回头跟摊主打了个招呼:“谢了,下次再照顾您生意。”
“哎呦,年轻真?好。”阿婆笑着感叹。
裴桑榆没他?力气大,连拖带拽地被他?弄回了家?,打开冰箱一看,一片空旷。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转头问人:“你最近都吃什么了?”
“食堂,泡面。”周瑾川撑在?琉璃台上看她,“都跟你说了,我没好好吃饭。”
“你还很得意。”裴桑榆叹了口气,取出几个鸡蛋,“那就?还是蛋包饭吧?不是饿了么,这个最快。”
周瑾川笑着说了声好。
裴桑榆手脚很快地开始做饭,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这样?不对,却又实在?是狠不下心。
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好,包括一个卖红豆糕的老人,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忍心把?他?牵扯进来。
“不要胡思乱想?。”周瑾川一秒就?发现她在?走神。
裴桑榆蒸上饭,才抬头看他?:“你真?的会读心吧?”
周瑾川坐在?琉璃台边的高脚凳上,长腿就?那么随意地支着地,随口说:“是了解你。”
“这样?也?不是办法,只是我们在?自欺欺人。”裴桑榆冷静道。
周瑾川却毫不在?意:“一个记者能有多大的本事,真?要把?我写进去,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胆量。我答应在?学校跟你保持距离,只是单纯让你放宽心,仅此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了点?出身优越的少爷样?。
“周少爷好威风。”裴桑榆笑他?。
“记者叫什么?如果她一旦发稿,我会找人删掉。”周瑾川说。
裴桑榆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跟外公打过招呼了,他?的人会盯着。怕的就?是她丢下一些言论?,如果议论?起?来那就?不是删掉能解决的,舆论?的力量煽动起?来太?可怕了。”
“我突然觉得你还挺适合干这一行的,这么了解。”周瑾川笑了下,给她建议说,“考虑学新闻么,跟我一起?去念文科。”
“你就?每天想?着怎么把?我绑在?身边是吧。”裴桑榆脱口而出。
周瑾川微微抬眉:“你倒是提供了个思路。”
裴桑榆:“………”
表白过后的周瑾川简直肆无忌惮到可怕。
她垂眼默默地将煎蛋翻了个面,懒得理?他?。
等到两盘饭上桌,裴桑榆拿筷子递过去,说:“吃完我就?回去了。”
周瑾川抬头看她,无奈道:“你多呆一会儿是要死是吧?”
“不是,太?晚了你又要送我回去,我家?附近现在?不安全。”裴桑榆很是警惕。
周瑾川吃了口饭咽下去,才说:“我现在?有点?在?跟你偷情的感觉了,好刺激。”
裴桑榆没忍住,抬腿很轻地踹了他?一下。
语气有些无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周瑾川没躲,懒散地把?腿伸直,踹这么一脚跟撒娇似的。
又笑,感叹道:“我现在?觉得跟你吃顿饭也?开心,怎么办。”
裴桑榆是真?扛不住,低头刨了几口饭,忍无可忍,抬头说:“周瑾川,你真?的很像一个恋爱脑。”
周瑾川挑眉,欣然接受:“这是你对我的最高评价。”
裴桑榆简直无力反击,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吃你的饭。”
临走,她还是把?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放在?了茶几上。
不管怎样?,周瑾川应该知情所有,再做出判断-
周末两天,裴桑榆哪儿也?没去,裴清泉连夜回了江州,说是周一就?要提审,带着律师匆匆忙忙就?走了。
怕临时出现状况,周天的晚自习她请了假,在?家?看书。
而周瑾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封信,跟往常完全没什么两样?。
只发来了两条信息,一条是给她新的重难点?习题文档,一条是鱼子酱的视频。
裴桑榆点?开对话框,试图问他?。
【信看了吗?现在?还和之前一样?笃定吗?】
【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更严重?】
【你要是没想?好怎么面对我,可以先不联系】
只是每一句,都是打完又删。
她才发现,之前跟他?划清界限有多决绝,此刻就?有多忐忑他?的反应。
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周一再返回学校的时候,他?们俩隔着一个过道,好像又变回了最初刚认识的那样?。
不说一句话,也?不传纸条,做操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也?是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像是从未有过交集的普通同学。
看着这副疏离的样?子,边潇潇跟那边同样?茫然的陈界交换了一下视线,觉得奇怪:“你们现在?,怎么又变回之前那样?了?又吵架啦?”
裴桑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沉默不言。
她现在?也?无法判断,周瑾川是在?遵守答应自己的诺言,还是看到了信之后的刻意疏离。
“不得不说,你们俩真?是附中顶流,就?这么半天,匿名群里已经在?说你们俩分手了。”边潇潇跟她实时更新着附中八卦。
裴桑榆很是无语:“这回又编什么了?”
“啊,说你昨天晚自习没来,是被周瑾川甩了,在?独自疗伤。”边潇潇复述着群里内容,“还说他?今天跟你在?楼梯口碰上,居然招呼都没打。”
裴桑榆:“……”
她点?了点?头:“挺好的,就?这么传吧。”
“真?分啦!”边潇潇瞪大了眼。
“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裴桑榆说着这话的时候,感觉手机一震。
拿出来一看,是裴清泉的信息。
言简意赅:【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只是很简单的告知,裴桑榆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难过。 一个从小当宝贝培养的孩子,最后却走到这一步,世界上应该没人比他?更痛苦。
裴桑榆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回复他?:【好,知道了】
她看向过道那边,周瑾川和往常一样?,坐姿很随意地把?脚伸直,转着笔勾题。
这条过道,就?像是他?们俩一直越不过去的那道鸿沟,无论?他?们如何的努力,却始终隔着距离。
裴桑榆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埋头做题。
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半仙那天说的,过去无法改变,只能着眼于?现在?和未来。
下了课后,她跟几个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等排骨的功夫,却感觉周遭的视线齐刷刷地朝着她看过来。
那种眼神很熟悉,在?以前江州一中的时候也?见过,是好奇的,嘲讽的,探讨的眼神。
裴桑榆心脏猛然一跳,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端着盘子回到座位的时候,边潇潇看着她,欲言又止:“桑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怎么了?”裴桑榆问。
丁子矜斟酌着言辞开口:“怕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说错话,让你闹心。”
“要是谁跟你说什么,你千万别?在?意,我们都相信你。”丁子娇连忙接上话。
裴桑榆的预感得到证实,没说话,只是拿出了手机。
“你别?看呀!!!”边潇潇抬手,还没按住,就?看到她已经点?进了匿名群。
刷屏的是一篇截图的文章。
标题十分直白:《富家?小姐为何谋杀亲夫?浅析几个猜想?》
正文描述了裴山岚案件的前因后果,并?贴上了她打了眼睛马赛克的照片。
只是特地找了她较为年轻时候,像是刻意引导,蒙着一半的脸,自己的脸看上去几乎是如出一辙。
而文里滔滔不绝分析了当代?婚恋的状况后,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当女儿跟父亲关系过近时,是否会让这个家?庭的关系失衡,我们不得而知。”
就?是这么看似随意的一句,被圈了出来,直接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女儿是psy吧,长得一模一样?啊简直】
【卧槽,她家?居然有这么劲爆的大瓜,怪不得大老远转学过来】
【别?在?群里吃瓜了,他?们家?势力挺大啊,文章发出来就?删了,不过微博上已经好多人截图转发了】
【这也?太?……她真?的勾引自己的爸爸,让妈妈恨得直接杀人了吗?】
【微博上号称她江州同学的是这么说的】
【那她妈为什么不杀她,要杀她爸?逻辑好奇怪】
【也?有可能是她爸先主动的啊,人家?关起?门来的事情谁说得清】
裴桑榆整张脸刹时间变得苍白。
她抖着手点?进微博相关话题,上面的言论?更加恶劣。
【这女儿是不是之前青年报发的那个附中校花啊?裴什么?】
【我看了网上的提审,她妈的理?由是因为长期吵架,吵架会杀人吗?扯淡】
【我是江州一中的,被杀的是我们学校老师,在?学校的时候,他?跟女儿的关系就?特别?好,下课都在?办公室黏在?一块儿,特别?腻歪】
【恋父癖吗这是,好恶心】
【长这么好看,我要是爸爸我也?嫌弃老婆,男人嘛,永远爱十来岁的姑娘】
…….
“桑榆,你别?看了,你别?看了好吗?”边潇潇都快急哭了,“他?们都是乱说的,你别?放心上。”
“就?是,网上的人都是拿着键盘就?瞎打字,他?们就?是嘴贱的。”丁子矜把?她的手机抢过去,关了锁屏。
丁子娇轻声问:“你还好吗?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几个人着急得不行。
“没事,吃饭。”裴桑榆淡定地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担心,一个小姑娘被造这种谣,关系者一死一关,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百口莫辩。
裴桑榆顿了顿,才挤出一个笑:“我已经觉得很好了,至少这一次,还有你们几个肯相信我。”
放在?以前,她的室友,她的同桌,只会敬而远之。
缓慢消化完她刚才的话,边潇潇愣了下:“不是,你之前的学校大家?都信这种这么离谱的可能吗?什么玩意儿啊。”
“是啊,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都愿意相信。”裴桑榆扯了下唇,压下心里的酸涩。
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持续地聚集。
却只能像往常一样?,但凡有一点?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几个人不再多聊,只是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匆匆离开。
她人还没走远,就?听到背后议论?声四起?。
裴桑榆回教室的时候,刚到楼梯的拐角,就?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周瑾川。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带着担忧,带着心疼。
几个室友相当有眼力见地挥手跑了,留她站在?原地。
裴桑榆错身而过,很平静地说:“我好像题还没做完,我先…”
“裴桑榆。”周瑾川叫住她,喉结微滚,“我找的人和你外公删除的动作都已经很快了,源头现在?已经没了,但这事儿发酵太?迅速,如你判断的那样?,拦不住。”
裴桑榆还是语气淡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学校就?抡过一遍了,我已经很多次做好了心理?准备,早晚都会再来。”
她侧身想?走,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是觉得不堪吗?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啊。
是觉得委屈吗?
好像不只是那么一点?。
但这些情绪,脆弱的无助的绝望的,她都不想?要周瑾川看到。
她大步朝着楼梯上走,却被周瑾川一步跨到了跟前,拦住了去路。
裴桑榆强撑说:“你磨磨唧唧干什么,我都说了没事听不懂吗?我要去写作业了,你是不是生怕我超过你。”
话还没说完,感觉到肩膀被扣住,猛然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周瑾川呼吸很重,贴在?她的脖颈边。
裴桑榆就?那么呆站着,感觉自己被温暖包裹。
她情绪有些绷不住了,用最痛心的话戳着自己的心脏,失控着想?要挣扎出来:“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的妈妈拿刀杀了我爸爸,你不觉得可怕吗?你最好是躲远一点?,搞不好哪天我也?会伤到你。”
周瑾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手掌抓着她僵硬的手指,模拟成一把?刀一样?,戳到自己的胸口。
“来,往这儿戳。”
裴桑榆僵直着后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凝结,想?要把?手收回来,生怕真?的变成利刃伤了他?。
他?用了这么极端的方式,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划清界限。
“看吧,你连这都舍不得。”周瑾川叹息。
裴桑榆怔怔地任凭他?抱着。
然后发顶被轻碰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了一个吻,带着温柔,带着安抚。
“真?有那么一天,死在?你的刀下,我心甘情愿。”
第43章 大方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不吉利。”裴桑榆轻声说。
“就是跟你表个态,我不觉得可怕,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周瑾川声音落在耳边,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家庭如何, 与我喜欢你无关。”
他一向坦然直白,却能够非常直接地给人力量。
裴桑榆收回了?手,仍然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外套,感觉从看到舆论开始时的?那股全身的?麻木消退, 浑身都?温暖起来。
她?觉得眷恋,就那么安静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想要再待一会儿。
她?想, 如果时间能定格…….
如果时间能定格。
喜欢能永久,青春能绵长, 所有的?非议都?可以凝结, 再也伤害不了?她?。
然而她?被他抱着,还?未放松一瞬, 就听?到了?楼梯下传来的?嘈杂声。
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笑声和议论。
她?反应极快, 迅速伸手推开他, 轻声提醒:“周瑾川, 有人。”
连嗓音都?还?带着点方才失控还?未平静的?哭腔, 却仍然理智。
周瑾川松了?手,看到她?一张惨白的?脸和眼底强忍的?眼泪,心疼得不行。
他低声说:“晚自习别上了?,请假, 我陪你。”
裴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我先走了?,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正在风口浪尖上, 传得那么难听?,这会儿要是跟周瑾川牵扯到一起,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会再编造成?什么样。
楼下的?脚步越来越近,感觉转弯就要被撞见。
周瑾川却站在原地没动:“去我家,行吗?”
“周瑾川……”裴桑榆央求地看着他,“你答应了?我的?。”
“你先答应我。”周瑾川很?执着。
四目相?对,双方谁都?不肯妥协。
裴桑榆余光看到了?那群人的?身影,到底还?是点了?下头:“好,你帮我去跟半仙请假,然后在校门口等我。”
周瑾川嗯了?声,算是满意她?的?回答,才拍了?下她?的?头:“回教室收拾东西。”
话也没听?完,裴桑榆飞快地上楼跑了?,生怕被人看到他们俩呆在一起。
只?是到教室后门,就感觉到原本嘈杂的?人声瞬间像是按下了?暂停。
所有人像是被集体控制了?似的?,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有看戏的?,有好奇的?,有鄙夷的?,都?是不怀好意的?眼光。
裴桑榆没低头,微抬着下巴,像是往常一样大步进?了?教室,把书收进?书包。
“你要回去吗?有没有人来接你?”边潇潇小?声问?,“你还?好吧?要是难受我给你买奶茶?” 她?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有人接,别担心,我没事。”裴桑榆冲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是回家吗,我送你出去吧?”陈界从过道那边探身,方才跟周瑾川吃饭的?时候,知道了?他们俩现在的?状况和避嫌,却实在不放心。
裴桑榆回过头看他一脸紧张的?表情,打趣说:“你们不至于吧,我刚从食堂也好好的?出来了?,别这么风声鹤唳。”
陈界哑然。
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父母双双离开自己就已经?够悲惨了?,还?要被扣上这样的?污蔑和谣言,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也现在才懂了?刚刚周瑾川跟自己说的?话:“她?比任何人都?要坚韧,却也更让人心疼。”
是真的?让人心疼。
他也觉得于心不忍。
只?是猜测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但还?是说:“有事发信息,随叫随到。”
裴桑榆点了?点头,冲他感激地笑了?下,手上的?动作没停。
正收到一半,肩膀感觉被人撞了?下,她?回过头。
跟从后门进?来的?李知行对上视线,猜他是不小?心撞到了?自己。
“没关系。”裴桑榆先开了?口。
然而对方只?是很?冷淡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神情里?都?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裴桑榆感觉心脏被很?轻地扎了?下,像根刺一样,直直地戳了?进?去。
仿佛之前那个追着她?讨好她?的?人是一个幻觉。
是了?,以前在江州也是这样,没出事前大把大把告白的?男生谄媚在跟前,事情发生后,都?避之不及。
他们的?喜欢,是看上了?肤浅的?皮囊,是想要得到后的?炫耀,也是出事后生怕沾上是非的?躲避,没一个真心。
她?习以为?常,没太多内心的?波动,只?是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收拾。
偏偏对方犹豫了?几秒,又靠了?过来,还?是开了?口问?说:“报道上的?是真的?吗?他们说你和你爸爸………那个……”
也真是问?得出口。
裴桑榆那点涵养压不住了?,侧头看他,礼貌笑了?下。
言语里?却里?外都?是嘲讽:“李知行同学,你真是一如既往没有脑子也没有情商,但凡九年义务结束也该有点基本的?判断力是吧。”
“你…….你拽什么,不过就是个恋父癖么,怪不得谁追都?爱答不理,原来喜好根本就不是同龄人,真让人恶心。”李知行口不择言道。
裴桑榆绷紧了?唇,没出声。
教室里?还?是有几个正义的?使者帮忙说了?话。
“这样当面说一个女生不好吧?”
“都?没证据,这你他妈也信。”
“哎,你是不是得不到就想毁掉人家,造谣的?话都?是你请的?水军吧。”
大部分的?恶言都?是躲在背后,表面上是不敢直接对峙的?,李知行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例外。
他轻嗤说:“人家江州的?同学都?看到了?,非得拍个视频?”
“你他妈有病吧?脑子堵了?就拿个马桶塞通一通。”陈界直接从过道那边冲过来,带着一阵风,直接上手就是一拳。
李知行本身块头不小?,但猝不及防被挨了?这么一下,嘴角瞬间见血。
他撑着课桌才勉强稳住自己,抓着陈界的?衣领,呼吸沉重地讥讽道:“怎么,你也喜欢她??连周瑾川都?追不上的?女的?,你觉得自己能行?等你大个二十岁估计有戏。”
陈界再次抬起拳头,被裴桑榆伸手拽住。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别打架,要是被记处分就不好了?。”
“不揍他一顿老子的?气消不了?。”陈界喘着粗气说。
李知行把之前受过的?闷气全算在了?一起,挑衅说:“来啊,揍我啊!早就看你们俩不顺眼了?,每次打球横得跟什么似的?。”
听?到这话,裴桑榆很?轻地笑了?下:“想挨揍是吧,简单。”
她?转过身,看着李知行嘴角带着血丝的?脸,没什么犹豫,抬手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结结实实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可闻。
看热闹的?同学集体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李知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她?:“你…….”
他之前接触的?裴桑榆,都?是温婉可人的?,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话也是轻言细语,从未见过这样的?一面,这下彻底被打懵。
“不好意思,你方才的?话冒犯到我了?,我这是正当还?击。”
裴桑榆面无表情收回手,嫌脏似的?,还?拿桌上的?湿纸巾擦了?下。
李知行本就不善言辞,张嘴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打得好。”
陈界讥诮地笑着,抬手啪啪啪地鼓掌,生怕这把火烧得不够狠。
这么多人看着,李知行再气也不敢直接对她?动手,只?是恶狠狠地转过身。
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儿,以前眼瞎了?喜欢上这种人。”
“眼瞎了?也不会喜欢你!傻逼!”
边潇潇涨红了?脸,头一次大声骂了?脏话。
裴桑榆抬头,环视教室四周,直白跟每一个看热闹的?人对上视线的?时候,对方都?会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以前她?也是这样做的?,孤身一人单枪匹马,浑身带着刺,武装成?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现在不同了?。
原来她?在附中?真的?交到了?真心的?朋友,除了?周瑾川,还?有人愿意大大方方地跟她?站在一起,无条件维护。
她?觉得很?感激。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教室是暂时呆不下去了?,于是拎着书包就走。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起了?风,乌云密滚,像是暴雨的?前兆。
走到校外的?时候,发现周瑾川已经?在那里?等着。
见到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久,有人为?难你了??”
“李知行说些不太好听?的?话。”裴桑榆跟他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慢吞吞复述,“不过陈界给了?他一拳,我给了?他一巴掌,不亏。”
周瑾川眉心蹙起,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还?是喜欢过裴桑榆的?追求者,那不喜欢她?的?人,会对她?恶意成?什么样?
他此刻才明白之前她?所说的?,“以前要是你在就好了?”,这句话背后的?委屈和无助。
当面的?讥讽能反击,背后的?传言呢。
除了?不去在意,好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到了?校外,裴桑榆表情比他放松,还?开玩笑说:“你们一个个脸挂得跟吊丧似的?,好难看,不知道的?以为?被捅死的?是我呢。”
周瑾川停顿了?一瞬。
偏过头看她?,低声说:“我说过,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装得轻松和坚强。”
听?到这话,裴桑榆瞬间愣住。
突然被揭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声说:“回去吧,看样子快下雨了?。”
周瑾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话音刚落,春雨说下就下,前几秒还?是绵密的?细雨,突然越来越大,暴雨如注。
夹带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把两边的?行道树也吹得摇晃,不像是春天,更像是进?入热夏的?前奏。
裴桑榆仰头看着天际,被雨水淋了?一脸。
“还?没到夏天啊,雨这么大。”
周瑾川没说话,直接脱了?校服外套给她?挡雨,护着她?的?头加快速度朝着玲珑巷跑。
干燥的?地面瞬间积成?了?水坑,踩过去的?时候,激起细碎的?水花。
裴桑榆抬头看他,黑发已经?被雨水淋了?个全湿。
她?抬手,把衣服往他那边扯了?一点距离:“你一起躲一躲吧。”
“没事,几步路。”
周瑾川没管,只?是把罩在她?头上的?外套收得更紧。
裴桑榆被他护得严实,只?有迎面的?雨偶尔飘洒进?来。
没人在意街道上的?这一角落的?插曲。
只?当是两个不好好学习的?少年人偷跑出学校的?叛逆。
他们在雨里?狂奔,裴桑榆内心却百感交集。
她?现在正在经?历的?就是一场暴雨,而周瑾川,成?为?了?她?头顶上的?那把伞。
好像有他在,就什么都?不觉得害怕了?。
裴桑榆觉得无比安心。
到家的?时候,周瑾川浑身上下已经?彻底湿透,白色衬衣贴合在身上,隐约露出少年人精壮的?身体线条。
裴桑榆原本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抬头的?那一刻,瞬间清空。
不知道美色误人,还?是被室友们天天网上看帅哥带坏了?,看过去就挪不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分神注意这些。
裴桑榆在心里?唾骂自己。
周瑾川却压根没注意,只?是拿了?条浴巾过来搭在她?的?脑袋上,帮她?把飘进?来的?雨水擦干。
嘴上还?在说着之前的?事:“韩星是化名,本人不好查。文章的?源头所属的?公司表示这是撰稿人自己的?行为?,也把关系撇得很?清,当然该有的?流量他们已经?赚到了?。不过,他们用词很?专业,没有说诽谤造谣的?话,主要是舆论引导,如果走法?律程序很?难赢。至于网上的?澄清,我会找人做,那些带节奏的?言论该删就删,转发量过大的?,该告就告。”
裴桑榆心不在焉地听?着,嗯了?声。
她?的?视角受限,盯着他说话间微微凸起的?喉结,跟着呼吸浮动着,瞬间浑身燥热得厉害。
因为?隔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自带的?蓬勃的?温度,很?烫。
烫得好像能把自己僵硬的?身体也点燃。
原来冷淡的?周瑾川也有这么欲的?一面,裴桑榆满脑子的?思绪完全被打乱。
“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隐私。”周瑾川说,“之前我们俩跳舞的?照片也删了?,关于你的?信息已经?全部屏蔽掉,对不起,我最多只?能做到这样。”
话说完,只?看到对方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就那么看着自己,哑然道:“你听?我说话也走神?”
裴桑榆毫无反应。
“问?你。”周瑾川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道。
裴桑榆缓慢反应过来,才接上了?他的?话:“没关系,你做得很?好,已经?很?全面了?。”
“自己别瞎想,有事跟我商量。”周瑾川俯身,跟她?离得更近了?些,低声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他的?声线依然清淡,但他的?身体却截然相?反的?炙热。
裴桑榆的?视线却在他敞开的?领口上,因为?勾下了?身的?原因,原本紧闭的?领口敞开了?些,露出劲韧的?线条,蔓延至深处。
若有似无的?半遮半掩,一眼看过去,相?当带劲。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大概会情不自禁做出一些逾矩的?举动。
人长了?一岁,怎么思想也变得这么龌龊,裴桑榆在心里?无限咒骂自己。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别开脸,伸手去抓毛巾,落了?个空。
周瑾川抓着毛巾,微微垂眼,就看到她?通红的?脸,抬手碰了?下:“脸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裴桑榆伸手扯过毛巾胡乱地擦,把柔顺的?头发弄得乱糟糟,嘴里?含糊不清说:“没有。”
“我刚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周瑾川问?。
他担心她?又开始非常多虑的?胡思乱想。
只?是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落到裴桑榆耳朵里?,因为?心虚,那股害臊的?热度从脸颊直接烧到了?耳根。
她?喃喃出声:“什么都?没想,我单纯在听?你说话。”
听?着就不像是真话。
“是不是还?觉得委屈?”周瑾川坦然地抬起手,朝她?敞开,“还?要再抱一下吗?但我身上全是水,会把你的?衣服也弄湿。”
裴桑榆舌头打结,伸手推开他,碰到潮湿的?衬衫的?那一刻,又猛然收回。
“不…不用了?,你快去换衣服,要是着凉了?真的?会感冒。”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不仅喜欢不可控,连别的?念头也容易想入非非。
十六岁的?裴桑榆突然悟出了?一个真理。
索性拿头上的?毛巾彻底盖住自己,挡得严严实实,装鸵鸟。
“你到底……”周瑾川话说了?一半,垂下眼,看到自己身上那件被雨水淋湿得半透明的?衬衫,瞬间了?然。
慢条斯理地揭开挂在她?头上的?毛巾,凑过去看她?,语气带了?点揶揄的?意味:“原来是想着不正经?的?东西,害羞了?。”
呼吸打在她?的?脸上,逼仄的?空间让气氛变得愈加粘稠。
裴桑榆睫毛颤抖着,眼神躲闪:“你在乱说什么,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你不要污蔑我。”
周瑾川不依不挠:“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却满脑子黄色思想,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没有!”裴桑榆音量拔高,音量越大,越是心虚。
视线却情不自禁又挪回他若隐若现的?腰身上。
是经?常打篮球练的?吗,看起来好像有腹肌。
周瑾川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裴桑榆硬着头皮跟他对视,心里?直敲鼓。
“你好色啊,裴桑榆。”周瑾川指责她?,“看哪儿呢。”
“你好烦啊,周瑾川。”裴桑榆嘴硬道,“冤枉谁呢。”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时快时慢,气息不稳。
到底裴桑榆还?是先败下阵来,转身想走,自言自语说:“我去拿吹风再吹一下头发。”
没走两步,被他抓着衣领又轻而易举地拽了?回来。 周瑾川直接抬手解扣子,从最顶端的?那一颗开始,慢悠悠地往下,动作慢条斯理,表情一本正经?。
那只?拿笔的?手,扣篮的?手,微微曲起,让风光一寸一寸蔓延开,明明穿着简单的?附中?衬衣,却莫名有了?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性感。
看得裴桑榆差点心脏骤停。
“你你你…… 周瑾川!!不许耍流氓!!”
对方微微俯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
声音很?低,像是在调情的?呢喃。
“想看我给你看啊,对你,我很?大方。”
第44章 胆大 裴桑榆想伸手阻止他, 却感觉手脚僵硬得动不了。
只是愣愣地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还剩两颗扣子的时候,周瑾川停下了手。
他笑着问她:“真想看啊?”
都到这一步了, 不看白不看。
裴桑榆索性不演了,露出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表情说:“看看怎么了?你?是不是怕自己身材不够好被我嘲笑。”
“激将法对我没用。”周瑾川慢悠悠地开口, “你?说句好听的,对我管用。”
裴桑榆:“……”
她也不知?道?明明是来他家躲闲言碎语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但确实?是好奇。
之前才进宿舍的时候,丁子娇就给她看过别人偷拍的照片, 只是那会儿穿得规整,看不出什么端倪。
在别人看来的周瑾川, 冷淡, 疏离,话少, 对谁都是有分?寸的不搭理。
她现在却有了一种隐秘的感觉。
这样的周瑾川, 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那样的心情像是热气球一般,逐渐升腾。
“给我看看。”裴桑榆仰着头看他, 明明害臊却强撑淡定?, “我想看。”
周瑾川是没想到她真这么胆大, 无言。
垂眼松开了最后两颗扣子, 一脸任人宰割的无奈:“看, 看个够。”
裴桑榆直勾勾地看过去,松垮的衬衫之间,小腹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勾勒出起伏的线条, 两道?人鱼线微微凹陷,蔓延至裤头, 再深就看不见了。
伴随着他呼吸的深深浅浅,有一种很克制的欲。
美色当前,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能碰一下吗?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孩子的腹肌。”
“你?胆子真的很大——”
周瑾川话还没说完,冰凉的手指已经戳了上来。
“好硬啊……触感居然是这样……”
偏偏始作俑者浑然不知?,只是顺着沟壑很轻地划过小腹,酥酥麻麻的,眼神还带着探究的纯真。
周瑾川把身体情不自禁绷到了最紧,连下颌角都跟着用力,忍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痒。
等她试图把整个手掌覆上去的时候,周瑾川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呼吸跟着她的动作变得更重:“没人跟你?说别随便这么摸别人吗?”
裴桑榆还低着头,只是随意撇了下唇:“你?好小气,说好的大方呢。”
周瑾川垂眼看着她,忍了下,跟随自己的内心抬起手,手指碾了下她嫣红的唇,声音低得带着点哑。
“你?这样,很让我想对你?做点别的。”
是他平时压根不愿想的那些念头,此刻全然涌了上来。
“别的什么……”
裴桑榆抬起头,一眼看到了他眼底克制的欲望。
就那么热烈的,沉甸甸的,落在自己身上。 气氛变得粘稠起来。
她突然听懂也看懂了他的暗示,迟钝的神经突然开了窍。
也不敢再放肆,只是猛然把手收了回来:“不摸了不摸了,你?快去换衣服,骚什么骚。”
方才多胆大现在就有多怂。
勾人而不自知?的小狐狸精。
周瑾川在心里轻嗤着,就那么敞着衬衣,转身上楼。
只是感觉这样稍微闹了一下,她看上去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也算好事。
等他换完衣服出来,裴桑榆一手抱着鱼子酱,一手拿着遥控器,在投屏上选电影。
周瑾川挨着坐过去,姿态懒散:“我以为你?来我家也是学习。”
裴桑榆随意选了一个,点开播放,一直紧绷着的那股劲儿松懈下来,靠着沙发说:“不想学了,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
正如周瑾川所说,强撑坚强本?身就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
她在他的面前,可以不用装得无坚不摧。
“行,看吧,看通宵都行。”
周瑾川伸手拿过旁边的薄毯,给她盖上腿。
电影是一部口碑极佳的喜剧片,刚看到一半,裴桑榆就眼泪汪汪。
听到旁边吸鼻子的声音,周瑾川转头瞥了她一眼,幽暗的光线里,一双雾气弥漫的眼睛,和?电影里嘻嘻哈哈的氛围相?当不搭。
“你?看喜剧片也能哭?”
“很感人啊,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裴桑榆一本?正经说着,伸出手,“纸。”
周瑾川直接把纸巾盒拿过来放她腿上:“真行。”
其实?他也能猜到。
电影是个幌子,裴桑榆憋了一整晚的情绪需要释放。
她很委屈,也很无助,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旁人袒露,于是只能借着明明嘻嘻哈哈的剧情,把自己的情绪彻底发泄出来。
周瑾川觉得心疼。
却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
能做的都做了,他仍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裴桑榆觉得好受一点。
网上的言论?是删不尽的,屏蔽掉关键词,也会有更多替代的代号,这件事情热度越大,她所承受的不堪就越多。
裴桑榆拿着纸擦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怎么这么虐啊。”
这强行强调的理由,很是欲盖弥彰的意味。
周瑾川没揭穿她,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方勾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
轻轻一扣,把人带进了怀里,很有分?寸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乱动。
裴桑榆的头落在他的肩膀上,僵硬了一瞬,后背又缓慢地放松下来,跟他轻声说话。
“你?认真看了吗?你?怎么不哭。”
“我泪点高。”
“你?哭过吗?小时候总有吧?被你?妈追着打的时候。”
“有记忆的时候就没有过了。”
“那你?的人生?情绪也挺单一的。”裴桑榆顿了顿,带着鼻音问,“顾余走的时候也没哭吗?”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回忆起过往的片刻:“没有,只是很难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很久。”
“好可怜。”裴桑榆觉得他比自己更惨,连个找借口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她终于伸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的腰,不再说话。
房间没开灯,只有月光从干净的窗户里照进来,墙上两人的影子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起。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对方的伤口。
周瑾川垂眼看着她的脑袋,低声说:“你?之前说,要是我在就好了,那时候,我也希望你?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带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和?无数失眠的夜晚。
语气也很淡,却听起来有点让人心疼的脆弱。
“对不起,我来晚了。”裴桑榆自责说。
“一点都不晚。”周瑾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说了,继续看吧。”
裴桑榆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电影上。
她只是想借着黑暗的空间大哭一场,哭累了就有些犯困。
周瑾川的怀抱很暖,很安全,让她很容易想要放松。
不用刻意避嫌,不用保持距离,她就这么枕在他的胸口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等到电影放到尾声,周瑾川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侧过头,把那张薄毯往上拉了一点,才发现了落在沙发角落里的信,上面还有一个鱼子酱的咬痕。
是裴桑榆之前写给他的那一封,他还没打开看过。
而当拆开逐字逐句读完之后,周瑾川就那么垂着眼,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他此刻才发现,对她的喜欢,大约只是怕吓到她,一个克制的说法。
不止是喜欢,远远不止-
裴桑榆是被鱼子酱舔着小腿的触感弄醒的。
她缓慢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视线里是那件熟悉的深色黑T,她的手落在对方的脖颈上,指尖下方有一道?不显眼的红痕。
怎么又睡着了。
怎么抓着人的习惯老是改不了。
应该…就这么抓了下,也不疼吧,她心里直敲鼓。
想要起来,又怕惊动了还在睡着的人,只能僵着脖子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头顶的声音落下来:“醒了?睡得好吗?”
“挺好的。”裴桑榆火速坐起,这会儿没了黑夜当遮羞布,都不敢跟他视线触碰。
她低着头,轻声说:“你?怎么不叫我啊,又这么坐了一晚上,浑身都得散架了吧。”
周瑾川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脖颈,眼皮微垂着,声音带着困倦说:“看你?好不容易睡了,不想弄醒你?。”
大概是因为昨天淋了雨又没及时换衣服,湿着的头发也没管,有些风寒,说完就咳嗽了声。
裴桑榆闷着头哦了一声。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昨天那么大的雨,也没弄干。”
周瑾川没接话,只是看着她,慢悠悠地数着她的罪状。
“先算点别的账。”
“又摸了我。”
“又抱了我。”
“又睡了我。”
“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裴桑榆:“…………”
“渣女。”周瑾川下了定?义。
裴桑榆实?在是震惊于他瞎扯的程度,前两个也就算了,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她那点睡意完全消散,从沙发上弹跳而起,站到他面前:“你?这也是造谣,谁睡你?了!你?好好说话!”
周瑾川手肘撑在膝盖上,笑了下,非常无耻地指控:“你?啊。”
真是说不过他,裴桑榆的那些歪理根本?派不上用场。
“不要脸,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课。”于是再次装鸵鸟。
胡乱聊着,周瑾川随意曲了下腿,才发现又起了生?龙活虎的反应。
有时候精力太旺盛也是一种困扰,大概是抱着裴桑榆,一晚上被她身上的馨香环绕,身体的本?能是不自觉的。
他轻咳了声,拉过薄毯盖住自己。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于是拐了个弯儿,不再跟她聊这种刺激的话题。
“今天还要去?再请一天假吧,就在这儿呆着。”
裴桑榆斩钉截铁说:“要去,不然以为我丢脸不想见人呢。”
周瑾川执拗不过她,点了下头:“行,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一起上学。”
只是等到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餐桌上留了她做的早点和?牛奶,还热气腾腾的模样。
还在跟他避嫌,按照最初说的那样。
裴桑榆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倔到了一种地步,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
周瑾川叹了口气,拉开凳子坐下,又没忍住咳了一声。
等他吃完到校的时候,看裴桑榆已经坐姿端正的拿着本?语文书在早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他弓着身坐下,靠着椅背,嗓音有些哑地问陈界:“早上没事儿吧。”
“没,我盯着呢。”陈界跟个警犬似的,三秒钟就往那边看上一眼,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胡言乱语。
周瑾川笑了下,发自内心说:“谢了。”
“哎,别这么客气,她也是我朋友好吧,我也十分?担心。”陈界说完,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感慨出声,“禽兽啊……”
周瑾川说话带着鼻音:“怎么?”
陈界压低声音,指控他说:“不是,人家昨天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趁人之危,你?不禽兽谁禽兽?未成年呢,你?都下得去手!”
周瑾川脑子有些混沌,感冒后遗症袭来,反应了一会儿才问:“我把她怎么了?”
就抱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早上起来对方还不认账。
“你?这。”陈界伸手,在他脖颈上点了下,“我都没眼看,得对人家干了什么才能抓成这样?”
周瑾川伸手摸了下,才觉得有点刺刺的疼,冲澡的时候都没注意。
他想了几秒钟,也没想起来裴桑榆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爪子,只是侧过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鱼子酱抓的。”
陈界满脸“你?这个渣男你?接着编”的鄙夷:“鱼子酱可不背这个锅。”
正准备再唾骂他几句,教?室上方的喇叭突然响起。
“插播一条通告,鉴于本?校裴同学的家庭事件引发热议以及不实?谣言,特?此澄清。裴同学同家人是相?当清白的父女关系,案件也与?裴同学本?人无关,她是这个事件里最大且最无辜的受害者,请各位同学不要再进行擅自揣测,并对其造成二?次伤害。”
“对于裴同学的遭遇,我们表示痛心以及同情,并且应该最大化的展示出同学之间的关爱,而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做大事前先学会做人,希望各位附中学子谨记,以上。”
裴桑榆看向过道?的那边,跟周瑾川交换了视线。
她无声做了口型:“你?找的老师?”
对方摇了摇头。
估计是半仙自作主张写了澄清广播。
只是这则澄清似乎也并没有堵住悠悠之口。
课间的时候,她点开了匿名群,里面的议论?比头一天更加肆无忌惮。
“这种澄清,就跟明星写公?关似的,不过是反向证实?。”
“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叫清者自清,这不是直接坐实?了?”
“看微博了吗,带大名的全被删了,公?主好牛。”
“那有什么用,现在她有好多新?的代号,什么裴钱货,裴父女,笑死,网友真的会起名。”
“我觉得zjc还挺明智的,现在就跟她划清界限了,他要真跟这个恋父癖在一起,我对他的滤镜没了。”
“讲道?理,出身优越的富家子弟心里更清楚好吧。”
“也是,谁喜欢恋父癖的,我觉得他自己多少也有点毛病,一样的恶心。”
……
裴桑榆看着这些言论?,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幸好。
幸好她提前跟周瑾川达成了一致,不然此刻在风口浪尖上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这一天她哪儿都没去。
连午饭都是边潇潇帮忙打包带了回来,裴桑榆却觉得不是办法。
如果一直这样,她的生?活只会彻底被打乱,只有无视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下午的课结束,她起身跟上几个室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食堂。”
“你?确定?吗?”边潇潇很是担忧,“我觉得你?最好别去,现在外班说得比之前更难听了。哎,这些人怎么回事啊,澄清也不听,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裴桑榆面色平静解释说:“我总不能一直躲,对吧,除非我走,不然总要面对。”
几个室友无言以对。
听到他们的对话,周瑾川也跟着起身,顺手拽上陈界:“走,去食堂。”
裴桑榆回头瞥了他一眼,很轻地摇了摇头。
倔不过她,周瑾川低声开口,妥协说:“就跟在后面,行了吧。”
裴桑榆很深地看了他几秒钟,才默许了他的跟随。
他们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个前排一个后排,彼此都安静地吃着饭。
比想象中要好,至少到吃饭结束,也没人敢上前挑衅上两句。
裴桑榆笑着让她们放松心情:“你?们看,没那么糟。吃完了吗?我把餐盘一起拿过去。”
边潇潇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
“收了啊,在这里等我。”裴桑榆把几个人的餐盘叠在一起,走向餐盘收集处。
刚转过身,就看到旁边两个男生?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
裴桑榆转身就走。
抬眼看到周瑾川拿着餐盘过来,没有眼神交汇,只是擦身而过。
“哎,你?说她给多少钱能上啊?”
“你?又不是她爸,给钱人家兴许也不干呢。”
“傻逼哈哈哈哈,你?让你?爸来可能人家乐意。”
身后两人在小声议论?着,带着点男生?之间那种开黄腔的调侃。
声音不大,却也全部落入了耳朵里。
裴桑榆还没走远,就听见背后砰的一声巨响。
她仓皇回过头,看到周瑾川已经直接把两个说闲话的男生?一手一个按在了餐盘上,原本?就是残渣堆积,瞬间一片狼藉。
“周瑾川!”裴桑榆小声叫他的名字。
少年手臂上的青筋浮起,显示出他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宽阔的手掌压着两个男生?,抬眼看向众人,声音冷到了极点。
“要是再被我听见谁造谣裴桑榆,那不好意思了,我能想出一百个不重样的谣言送这个人上头条。”
简单的一句威胁,分?量极重。
原本?嘈杂的食堂里瞬间一片安静,无人出声。
“你?们俩也是。”周瑾川垂下眼,收紧的手指,冷声说,“没有第二?次。”
两个男生?连连点着头,看向不远处的裴桑榆,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张口胡说的,你?别放心上。”
裴桑榆却觉得胆战心惊。
在这么多同学的公?共场合,周瑾川就这么无所谓地为她站了出来,还放出这样的狠话,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撇清了关系,此刻几乎是不打自招。
她定?定?地看着对方,眼底里有千百种情绪在波动。
是无措,是紧张,是感激,也有对于之后未知?的状况无限的担忧。
只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别开眼,按下接听。
是裴清泉打来的电话,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桑榆,这事儿越闹越大,连我的公?司都被影响,现在上上下下猜测不断谣言四起。你?们班主任说学校也是这样的情况,没想到事情会发酵成这样,你?受委屈了。”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现在转身跟他保持距离,大概还来得及。
她正准备走,却看着周瑾川松了钳制的手,面无表情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睫毛微微地颤了下。
就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抓过自己的袖子,拉着她大步朝着门外走。
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
裴桑榆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压低声音说:“你?疯了!”
“我是疯了,才会答应你?那种蠢事。”
周瑾川绷着脸,一字一顿,嗓音里是压不住的火气,“去他妈的避嫌,从今天起,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谁爱拍谁拍。”
裴桑榆感觉到他手指上传来的热度,心脏剧烈地跳动。
而大家只是安静地长?久地看着他们缓慢走过那条原本?喧闹的过道?。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回不去了。
裴清泉还在电话那头说:“反正京市你?没什么念想,没呆多久,情感也不深。如果承受不住也别强撑,我送你?出国。你?决定?好,就马上申请签证,明天去附中办理转学。”
裴桑榆一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的手指蜷缩了下,碰到了他滚烫的手心。
还是有念想的,这里有她最喜欢的周瑾川啊。
就算是此刻站在狂风暴雨里,他也会为自己义无反顾的撑伞。
周遭仍然是看过来的视线,是这个时间点学校里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
她却头一次如此大胆的,翻过掌心,将自己的手指缓慢嵌入男生?修长?的指节。
握紧,严丝合缝地跟他十指相?扣。
抬头撞入周瑾川漆黑的瞳孔里,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不走,现在有人保护我了。”
第45章 证据 周瑾川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是拿指腹在她手?背上蹭了下,算是回应。
裴桑榆突然这么大?胆,像是突然有了盔甲, 变得无坚不摧。
如果是自己的举动给了她这样的信心,他很乐意, 也很高兴。
“好,那就不走了。”周瑾川低声说?。
裴桑榆对他笑了笑,内心却紧张得几乎要胃痉挛。
大?概是被?他方才的举动所影响,自己也跟着疯了一?把, 却不后悔。
听到她的话?,裴清泉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你确定吗?这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消下去的热度, 这些议论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毕业, 甚至大?学。你想?想?你以前在江州的时候,为什么要转学——”
江州的流言蜚语跟附中一?样的肆无忌惮, 学校是社会?的缩影, 而阴暗面哪里都在。
可是这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外公。”裴桑榆打断他,语气坚定道, “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不怕。”
她想?, 没关系的, 只要自己再?坚强一?点就好了。
只要跟周瑾川还呆在一?起, 那些流言她可以忍受。
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对周瑾川的喜欢有多?深。
不是惊鸿一?瞥,是一?眼难忘。
听到她决绝的口吻,裴清泉叹了口气, 还是没忘了嘱咐她说?:“你再?好好考虑,改主意了告诉我, 不要自己强撑。”
裴桑榆嗯了声,轻声说?:“谢谢外公,您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裴桑榆依然保持着跟他十指相扣的姿态,朝着食堂外走。
而身?后的几个室友和陈界也跟着快疯了。
“操,这两人是真的勇。”
“呜呜呜呜绝美爱情,我宣布我现在认可周瑾川当我们桑榆的男朋友了。”
“真的,他好爱,我要哭了怎么办。”
几人正在小声议论着,抬眼就看到昂首挺胸进来?的马主任,瞬间噤声。
马主任的视线直截了当地落在了两只交缠的手?上,一?时间表情凝固。
这么胆大?,公共场合,肯定是误会?,绝不是他想?得那样。
周瑾川没松开牵着的手?,只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马主任好。”
马主任表情更是严肃,如此坦然,百分之百是自己在误会?。
然而旁边的人都紧张得要死。
陈界心说?,看这心理素质,在抓早恋的马主任面前也纹丝不动,就是成大?事的淡定。
瞬间对这位兄弟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层,这是在大?气层。
马主任顶着食堂里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觉得多?少该表个态。
于是清了清嗓说?:“看,周瑾川同学做得非常好,早上刚出了澄清广播,他就身?体力行?地展示出对同学的友爱,生怕裴桑榆同学因为身?体虚弱摔倒了,用自己的力量给她做支撑,我们都要向他学习。”
众人:???
睁眼说?瞎话?您一?定是冠军。
马主任看着大?伙愣住的表情,抬手?拍了下说?:“来?,愣着干什么,鼓掌啊。”
“说?得好。”陈界带头啪啪啪拍着手?,身?后起了一?群稀稀拉拉的掌声。
对于优等生,马主任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再?计较他们当众做出这种不良示范的行?为。
只是拍了拍裴桑榆的肩膀:“裴同学,不要太难过,学校老师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要是实在不舒服,这一?周晚自习都不用上,不用请,我直接批假。”
“谢谢马主任。”
裴桑榆脸皮薄,实在是难为情,偏偏周瑾川拉着她不肯放,只能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我身?体还很虚弱,那就先回教室了?”
“行?,你慢点啊。”马主任挥了挥手?,“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病着了。”
等下了楼,裴桑榆才没忍住笑了声:“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周瑾川慢条斯理说?:“马主任比狐狸还精,知道你在风口浪尖上,这种事也都往后靠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在自欺欺人。”
“不管怎么说?,我决定今年教师节给他送个锦旗。”裴桑榆振振有词,“真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啊,附中的师资水平果然一?骑绝尘。”
周瑾川对马主任并不关心,只是手?指用力握了她一?下,明示说?:“你不解释这什么意思?”
裴桑榆松开了他,红着耳根道:“是为了表示跟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决心。”
现在说?喜欢他这话?,没酝酿好,说?不出口。
见他不说?话?,只是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周瑾川懒得揭穿她。
只是朝着她伸出手?,淡声说?:“这两天别看手?机了,没收。”
“你现在就开始管我了?”裴桑榆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打趣说?。
周瑾川嗯了声:“怕你看多?了又乱想?,有什么急事我会?告诉你。”
裴桑榆对自己也了解,肯定是控制不住,索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进他的手?心里。
“给你,行?了吧,又霸道又专横。”
周瑾川弯了下唇,把她的手?机装进口袋,并排着朝着教室的方向走。
这段时间两人避嫌避得恨不得见面躲三尺远,难得这么毫不在意地走在一?起散步,脚步也就放得很慢。
想?到刚才,裴桑榆还是隐约担心:“你这样真的没事吗?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就算有,我也不在意。”周瑾川无所谓道。
裴桑榆很轻地眨了下眼。
算了,杞人忧天也没必要,等真发生了什么再?说?。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的时间,裴桑榆却头一?回没写作业,只是撑着下巴在那发呆。
她在想?,虽然周瑾川一?直强调不急着谈恋爱,但现在他们俩那层窗户纸几乎已经是透明,自己却一?直没跟他表明心意,也十分有吊着人的嫌疑。
上次周瑾川表白的时候那么用心,自己回应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正式一?点?
想?上网百度一?下,又想?起来?手?机被?他没收,没辙。
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边潇潇,低声问:“你有没有跟人表白过啊?”
“你问我这种问题,就跟问我当众演讲是什么感觉一?样,毫无经验。”边潇潇摊手?,又狐疑地看向她,“你要跟谁表白,你都有周瑾川了还劈腿啊?”
裴桑榆无语:“我劈谁了?”
“我哪儿知道,不过认真的,人家?都对你掏心掏肺当众维护了,你可不能背叛他。”边潇潇相当有正义感。
裴桑榆重新审视这位单纯的小同桌,痛心疾首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又渣又海的人吗?”
边潇潇被?噎了下,无言以对。
裴桑榆把头偏了回去,冷漠无情道:“算了,我自己研究。”
边潇潇迟钝反应了过来?,换上一?张八卦的表情:“哦,我懂了,你是要跟周瑾川……”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桑榆迅速捂住了嘴,威胁说?:“小声点。”
“不说?不说?。”边潇潇含糊出声。
裴桑榆看她疯狂眨眼的示意,才缓慢松开了手?,脑子却在疯狂地转:“买一?大?束玫瑰花怎么样,再?做个烛光晚餐,是不是还挺浪漫的。”
“……我觉得你可能把剧本拿反了…”
“谁规定的只能男生给女生送花,刻板印象要不得。”
边潇潇瞬间被?她说?服,点了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裴桑榆陷入沉思,这两天烦心事太多?,周瑾川还忙着帮她处理网上的舆论,多?半没心情。
她想?了想?:“周末吧,等这周过完再?说?,这几天都在学校要低调。”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有仪式感的姑娘,不过我觉得吧,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也会?很开心的。”边潇潇发自内心说?。
就周瑾川那样的,看着她的那眼神直接得要命,就差把“我喜欢她”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听到这话?,裴桑榆有些害臊,却不自觉转头看向过道的那边。
对方拿着笔在勾题,还是跟往常一?样,但眼皮懒懒地垂着,写字也不是平时那股带着劲儿的不羁,看上去很是颓靡。
该是最近忙她的事情太累了,裴桑榆想?。
她写了一?个纸条,揉成团,扔过去,砸到他的手?背上。
周瑾川眯了下眼,用手?拨过来?展开。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在下面回话?,完全?没接她问题的意思。
【看来?食堂闹这么一?下挺好,又愿意给我传纸条了,能不能写点别的?】
裴桑榆看到他的字迹,简直气结。
这人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没再?回复,把纸条扔进课桌里,埋头接着做新买的习题。
不管他了,烦死。
周瑾川看着她气鼓鼓地表情,笑了下。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没休息好,确实是有些头晕,做题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索性把书一?扣,趴下睡觉。
等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周瑾川感觉自己的额头上碰过来?一?只手?。
冰冰凉凉的,摸过来?的时候,触感很软。
不清楚来?人,他下意识推开对方的手?腕,冷着脸抬起头。
跟裴桑榆对上视线的那一?霎那,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怎么了?”周瑾川哑着嗓子问。
裴桑榆脸上是藏不了的担忧:“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吗?很烫。”
周瑾川很轻地嗯了声,不在意道:“有点儿吧,吃个药就行?。”
“我陪你去医院,好歹打个退烧针。”裴桑榆说?。
“我不去。”周瑾川直接拒绝。
裴桑榆俯下身?,头发从?肩头滑落,扫在脸上,若有似无的,周瑾川觉得痒。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对方先轻声开了口:“你不会?是怕进医院吧?胆小鬼。”
“激将法对我没用。”周瑾川抬手?拂开脸上的发丝,动作有多?亲昵,表情就有多?抗拒。
只是嘴唇发白,原本有棱有角的脸就变得有些脆弱起来?。
裴桑榆实在是担心他的状况,想?了想?,又说?:“你要是肯跟我去医院,我就再?欠你一?次,到时候一?口气还你个大?的。”
周瑾川似笑非笑看着她:“上回给你二选一?,这次可没得选了。”
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裴桑榆却没接话?。
只是抓着他的袖子,摇来?晃去催促说?:“走吧走吧,再?晚没医生了。”
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央求。
陈界抬手?挡住脸,真是没眼看。
执拗不过她,现在对她撒娇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周瑾川妥协地点了下头。
于是收拾好东西跟着她一?起出校外打车。
挂号,问诊,检查,一?通下来?,量出体温快四?十度。
这就是平时不生病,病来?如山倒。
“建议在这里打一?针退烧针再?走。”急诊医生说?。
“行?,您开单子,我去交钱。”裴桑榆担忧得不行?,这都烧得跟个火球似的了,还好强行?把他拽了过来?。
肯定是那场雨淋的,都怪自己。
她在心里自责着,从?周瑾川口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火急火燎跑出去拿药缴费。
“你这女朋友对你可真好。”医生感叹说?。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变为女朋友。”周瑾川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带着几分愉悦。
医生笑了笑,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快了,早晚的事儿。”
周瑾川点了下头:“那就借您吉言。”
裴桑榆风风火火拿着一?大?堆单子和药又回到了急诊室,一?股脑递给医生,又把手?机乖乖地交给了周瑾川。
才随口问:“现在打针吗?赶紧打吧,我怕他一?直烧着受不了。”
医生笑着瞥了她一?眼,打趣说?:“你要看啊?”
裴桑榆还没反应过来?,愣愣说?:“看看怎么了…….我怕他叫疼……”
话?音没落,看到周瑾川敞开了校服下摆,手?指挂在裤头上,低声提醒说?:“你出去。”
啊,打针,得脱裤子!
“我我我……你们忙,我先走!”裴桑榆扭头就跑,脸感觉烧得比里面的病号还红。
完蛋了,现在在周瑾川心中真就是个板上钉钉的色女形象了。
她抬手?捂住脸,额头抵在医院的墙边上,嘴里念念叨叨。
裴桑榆,你肯定是做题做傻了吧,一?天天尽干蠢事。
等周瑾川打完针出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幕。
她像个鹌鹑似的埋着头,头发被?她蹭得有些乱七八糟,像是炸了毛似的,有一?种不修边幅的可爱。
周瑾川伸手?碰了下她的后颈:“在面壁思过?”
他的手?指也是滚烫,裴桑榆猝不及防被?这么碰了下,感觉那股灼烧的热度就顺着触碰的那点皮肤像是野火燎原一?样的蔓延开来?。
说?话?更是颠三倒四?:“打得挺舒服吧?不是,我是说?医生技术好吗?不是,我是想?问你疼不疼?”
周瑾川嘲笑她:“平时不是挺横,现在这么胆儿小,话?都说?不出清楚。”
裴桑榆垂下肩膀,幽怨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指控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啊,我也会?害羞的。”
周瑾川被?她逗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
声音又低又哑:“行?,小姑娘,回去吧。”
周瑾川没留她,裴桑榆却实在是不放心。
她觉得这人有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生活态度,对别人那是可以贴心到分寸之间,对自己就是无所谓的潦草,非常极端。
但此刻这样的状况,也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反正最近时常缺勤,她就黏着人跟他一?起打车回了玲珑巷。
一?进门,就把人推进浴室换了睡衣,再?往床上一?按,又拉过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拿毛巾沾湿,拿了个水盆接水出来?,放在床头,帮忙物理降温。
周瑾川难得享受这么周到的服务,感叹说?:“早知道你能这么照顾我,我表白那天直接淋场暴雨。”
“你是不是被?烧傻了?”
裴桑榆小心翼翼帮他擦着额头,又问,“饿吗?要不要给你煮点粥?”
说?完就放下毛巾起身?。
人还没走,周瑾川就伸手?把她拽了回来?。
他的手?指跟体温一?样滚烫,身?体也是,裴桑榆被?那股力道带过去,结结实实摔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一?层薄被?,浑身?也被?那股温度点燃,连耳根都跟着变得燥热起来?。
“周瑾川,你还生着病呢,别为非作歹。”裴桑榆警告他。
周瑾川垂眸看了她一?瞬,白白小小的一?只,看似服帖的趴在他的怀里,但说?话?却并不温顺。
他低着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说?:“没有,就想?让你陪我会?儿。”
裴桑榆沉默了一?瞬。
“是不是想?睡觉了?”她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猜测说?,“还是失眠吗?”
“嗯,失眠怎么办?你给我念广播?”
周瑾川慢条斯理地问她,声音像是磨砂纸划过心口。
简单的一?句话?,又让裴桑榆燥红了脸。
以前都是隔着电话?,哪有趴在人家?怀里念的啊,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偏偏周瑾川不依不挠,声音很低地蛊惑她:“念吧,等我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裴桑榆四?肢被?他缠住,无法动弹,小声说?:“你这样我怎么念啊,都没稿子。”
“你不是记性好吗?”周瑾川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没动,“就背那首诗。”
说?完,又一?字一?顿地强调了下:“不要删减过的,要完整版。”
裴桑榆:“………”
要求还挺多?,算了,不跟病号一?般见识。
“很晚了。”周瑾川催促道。
裴桑榆清了清嗓,从?第一?段开始,轻声开口:
在同一?个一?百年里,你来?了我来?了
——不早,也不迟
在同一?朵云彩下,你看见我我看见你
——不远,也不近
你就在那儿,有树有水
所以,我爱你
这诗真的,写得实在是太直白了,当时居然没看出来?是情诗,裴桑榆在心里骂骂咧咧。
却听到头顶上传来?很短促地一?声笑:“继续,快睡着了。”
裴桑榆忍着那股害臊,缓慢地往下背,她感觉到周瑾川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然后听到他半梦半醒之间,轻声跟她说?:“给你的回信在床头,记得看。”
裴桑榆嗯了声,继续读着那首很长的诗。
等到念完最后一?句:“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无端产生了共鸣,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瑾川,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回应她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睫毛微垂着,带着有些苍白的肤色,看上去多?了一?份憔悴。
裴桑榆抬眼,看到他放在床头的那封信,坐在床边上展开细读。
他的字迹一?如即往的龙飞凤舞,字里行?间却有一?种难得的细腻,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裴桑榆,你好。
抱歉我用了这么正式的开头,因为任何打趣都是对你这份真挚的不认真。
读到这封信的那天,你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像只柔弱无害的小动物。
可是我想?象着你写下这封剖析自己的画面,却只觉得心疼。
我们的出身?固然不同,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初遇的时候产生交集,埋下伏笔,而不是匆匆一?瞥,成为过客。
如果时间倒回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我仍然会?如之前一?样,看向你。
我们如今走过的路,就是最好的路,不要怀疑。
你说?你不敢相信爱能永远,我想?我会?做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写出答案的命题。
你的家?庭给你带来?的伤痕无法淡去,但我会?尝试着在上面画上一?朵盛开的花,一?片洁白的云,一?场漂亮的日落,去覆盖掉你的曾经。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也比你所以为的更喜欢你,不要怀疑。
而你所担忧和质疑的一?切,都并非我所想?。
你那些无畏和害怕,明媚和真诚,敏感和体贴,胡言乱语的俏皮,或者永远骄傲的倔强,在我看来?,这样矛盾的你才是最吸引我的组成。
你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不要怀疑。
最重要的,要一?直记得。
周瑾川永远是坚定的唯你主义者,不要怀疑。
他实在是太真诚,也太热烈。
裴桑榆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逐字逐句地把这封信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直到困倦,直到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手?指仍然抓着那张信纸,不舍得放开。
周瑾川的睡意总是很淡,稍微睡上一?会?儿,就会?清醒。
而这次在午夜醒来?,不再?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他垂眼就看到了怀里的人,月光把她的侧脸勾勒得清隽又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拿过旁边的手?机,想?要给她拍一?张照片。
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却不小心按下了录像的功能。
而画面里的人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下,然后埋下头,抬手?把他抱得更紧。
伴随着一?声很轻的呢喃:“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拿着手?机的手?还悬在半空,心跳猛然落了一?拍。
很久之后,手?指才在她的脸颊上很轻地蹭了下,低低出声。
“裴桑榆,我有证据了,别想?抵赖。”
第46章 不舍 周瑾川录下视频, 小心保存后,动作很?轻地起了床。
弯腰把裴桑榆抱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上。
怕她醒来害羞, 自己也就没再躺回去,只是坐在旁边的飘窗上, 这?么?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出神。
他想,她太疲惫了,比自己更需要休息。
如?果那?些流言可以转移,他愿意全部替她来承受。
思绪散乱, 却没了更多的睡意,他就保持着靠窗的姿势坐到了天明。
心里却笑自己, 真是栽在她身上了。
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 裴桑榆迷茫地睁了眼,天花板的颜色很?是陌生?。
环顾四周, 才看到了坐在飘窗上的人, 疑惑说:“你怎么?坐在那?里?”
“某人霸占了我的床,没地儿?去。”
周瑾川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却很?是揶揄。
裴桑榆瞬间哑口无言。
仔细回想昨晚, 看完信, 给他换了毛巾, 又读了一遍信, 然后就记不清了。
她皱了下鼻子,振振有词说:“肯定不是我主动的,你不要污蔑我。”
“你睡相不好你不知道吗?”
周瑾川平静说,“本?来是趴着的, 然后觉得不舒服,就把腿抬了上来, 然后抢了我的被子,前半夜抱着我不放,后半夜把我踢下了床。”
裴桑榆:????
裴桑榆不敢辩解,她的确是对自己的睡相没什么?信心。
嘴上却还在强撑:“不会吧,你比我重那?么?多,我怎么?踢得动你。”
“我是病号,还在发烧,很?虚弱。”
周瑾川胡编乱造,煞有介事的模样。
看他这?么?认真的语气,裴桑榆陷入了迷茫。
难不成?自己真的这?么?胆大包天吗,居然直接鸠占鹊巢,太狂了吧。
难以启齿的说,她昨晚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梦。
背景像是在一个中?世纪的城堡,地上铺满了花,墙上挂满了画。古典乐队奏着轻快的和弦,她和周瑾川穿着华丽的正?装在跳华尔滋。
抱住他的时?候,大概是梦里正?在跳舞。
裴桑榆继续往下回想,跳着跳着,不知道突然窜出来一只猫,打乱了她的舞步。
心里一慌乱,脚就胡乱一抬,一脚相当精准地踹在了周瑾川的小腿上。
难道就是这?个时?候把他踹下床的吗?
感觉很?贴合当时?的情景,也十分?符合逻辑。
回忆结束,裴桑榆突然变得心虚起来,垂着脑袋不肯看他。
周瑾川手懒洋洋地搁在膝盖上,看她一秒一变的表情,觉得好笑:“想什么??”
“在想……怎么?弥补你……”
裴桑榆弱弱出声,“现在还早,我去给你煮粥,你再补会儿?觉吧,好了叫你。”
说完,飞速从床上爬起,一秒钟都?不敢多呆。
走了两步,又跑回去把那?封信揣进口袋,跟宝贝似的。
裴桑榆蹬蹬蹬地下楼,跟迎面往上冲的鱼子酱撞在一起,两双眼睛都?是无语。
她弯腰把它拎起来,抱着往下走,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这?冒冒失失的习惯跟谁学的?”
说完,想了想,自我检讨道:“应该是跟我,周瑾川做事太淡定了,你多跟他学学,别整天跟个冲天炮似的,不讨人喜欢。”
鱼子酱:???
一大早突然被训了一顿的鱼子酱表示很?无辜。
裴桑榆唉声叹气地把米洗好装进锅里,又翻出来一些补品一并放了进去,脑子却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太喜欢周瑾川了。
做梦也是他,不会还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梦话吧。
想到这?里,后背猛然一颤。
不会的,她只是睡相不好,嘴巴应该很?严实。
刚这?样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呢喃:“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声音软得要命,像是在撒娇,只是很?是耳熟,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己说出的话,好诡异。
就是一个打脸现场。
裴桑榆惊恐地回过头,看着周瑾川拿着手机晃了晃,一脸胜券在握的悠闲。
放大的画面里,是自己死死地抱着他的脖颈的模样。
那?个声音还在循环播放。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很?是羞耻。
裴桑榆:???!!!
救命,梦里也没这?一段啊,怎么?就把心声这?么?当着人说出来了!
实在难以解释这?情况,她下意识扭头想走,被周瑾川直接伸手拽住,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我……我还没给鱼子酱喂狗粮,还有你的金鱼,估计也饿了,你让我先去。”
这?是恨不得把家里的活物集体喂上一餐。
周瑾川压根不接她的搪塞,只是勾下脖颈,语气笃定道:“你喜欢我。”
“我…….”裴桑榆一时?语塞。
周瑾川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铁证如?山,别想抵赖。”
“你怎么?睡觉还偷录啊,亏你还打算学法,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知不知道。”
裴桑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一周都?不想见人了,就丢脸。
“是不是喜欢我?”周瑾川不依不挠。
裴桑榆害臊地抬起头,猛然撞入他的眼神里,没有想象中?的戏谑,而是认真。
像是在认真等待她的一个答案,如?表白的那?日一样的真诚。
虽然和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头发乱着,衣服也皱,实在是很?没仪式感,也不浪漫。
但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就坦诚一点吧。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下,声音如?蚊喃。
周瑾川偏着头,把腰弯得更低了些,坏笑说:“什么?,听不清。”
裴桑榆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后腰抵在琉璃台上,含糊不清说:“喜欢。”
“喜欢什么??说清楚。”周瑾川今日的耐心好到了极点。
裴桑榆被他折磨得不行,索性仰起脸,铿锵有力说:“对,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周瑾川笑着抬手顺了顺她乱掉的头发:“听到了,不用这?么?大声。”
“是你说听不清的,人还没到中?年就耳背。”裴桑榆骂骂咧咧,脸颊倒是涨红得厉害。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喜欢我哪儿?啊?”
“为什么?不表白还偷藏着?”
“问你话。”
周瑾川此刻心情好得要命。
“你表白的时?候我可没问你这?么?多的问题,你好烦。”裴桑榆佯装凶狠地瞪他。
“第一次收到喜欢的人回应,就很?好奇。”周瑾川说。
这?一记直球打得,裴桑榆哑口无言。
她求饶地挠了挠他撑在边上的掌心:“别问了,反正?你知道结果就行了嘛,对不对。”
周瑾川没再为难她。
只是抬手缓慢地抱住了她,低头埋进她的脖颈,低声说:“谢谢你的回应。”
裴桑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是要跳出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小声说:“周瑾川,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们还是跟之前说好的那?样好吗?先不急着谈恋爱,马上就要分?班了,接下来的考试都?很?重要。你不想要影响我学习,我也不想影响你。我们要手拉着手考状元,进清大,好不好?”
“你真的很?不解风情,哪有人互通心意的时?候说这?个的。”
周瑾川笑了下,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头发,又说,“知道,我和你想法一样,不用解释,不过,感谢你现在未来的规划有我了。”
裴桑榆闭着眼,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鼻尖都?是他身上自带着的那?股清新?的味道,很?好闻。
原来和喜欢的人光是这?样抱一下,也会紧张得手脚出汗。
真好,心意相通的感觉真好。
她的手指上移,碰到他的后颈:“还是好烫,你今天请假吧,再休息一天,我上学的时?候去跟半仙说一声。”
“你自己去学校我不放心。”周瑾川皱了下眉,从昨晚到现在他也没顾得上看网上的消息,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又掀起了新?的风波。
裴桑榆笑着偏过脑袋说:“没事,我现在已经?学会无视他们了,再说了,还有陈界在嘛。”
周瑾川松开她,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说:“跟我表白的第一天,就要去依靠别的男生?,你真有本?事。”
“你连陈界的醋都?要吃啊!他不是你好哥们儿?吗?”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刻意学他的京腔,加重语气。
周瑾川面不改色数落她:“我记得某人说理想型的时?候,就是按着陈界的标准说的,我是一点都?不沾。”
好样的周瑾川,开始翻旧账了是吧,陈年旧醋都?要翻天了是吧。
简直生?动形象演绎了什么?叫恃宠而骄,肆无忌惮。
但裴桑榆也不爱有误会,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他袒露了实情。
“其实吧,当时?我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你这?个自恋狂得意,所以南辕北辙一通瞎讲,谁知道在场还真能有这?么?一个对号入座的,我也很?懵。”
听到这?个回复,周瑾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缓慢出声:“裴桑桑,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真能忍。”
“谁那?么?早喜欢你了,明明是你先的!”
裴同学在这?件事情上也非常执着,一定要占上风。
周瑾川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一生?要强的裴桑榆,行,我先喜欢你的,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裴桑榆喜滋滋地转过身,把好了的粥盛出来放在碗里端出去。
又拿了个勺子搅拌放凉,才舀了一勺递到他的眼前。
“鉴于周瑾川同学今日表现优秀,我决定让你提前享受男朋友的服务,喂你吃饭。”
裴桑榆一本?正?经?说,勺子扬了扬,示意他张嘴。
周瑾川懒洋洋敞着腿当少爷,也没推辞,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下去。
他仰着头看着她,感叹说:“这?未来男朋友就这?么?好待遇,男朋友得什么?样能让我先知道吗?”
裴桑榆瞥了他一眼,非常高冷说:“不告诉你。”
“行,我拭目以待。”周瑾川勾起了唇。
吃过了饭,裴桑榆梳洗完去了学校,周瑾川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昨晚录下的视频。
看着看着,嘴角又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好可爱的裴桑榆,真讨人喜欢-
裴桑榆到了教室的时?候,感觉班上氛围很?是奇怪,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她摇了摇头,总比闹糟糟地说自己的八卦好,也没问,直接拿出英语书开始早读。
课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手机还在周瑾川那?儿?,转过头看向同桌:“潇潇,借我下手机。”
“你的手机呢?”边潇潇很?是紧张,满脸都?写着慌张。
裴桑榆随口道:“周瑾川给我没收了,怕我乱上网。”
边潇潇这?人一慌就结巴,断断续续说:“那?…那?你要手机来干嘛,没什么?可看的。”
“我提醒周瑾川吃药。”
裴桑榆不解地看着她,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你也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惨白。”
边潇潇牵强地扯了个笑,把手机递过去:“没睡好,那?你发吧。”
裴桑榆点开周瑾川的对话框,编辑打字。
【我是裴桑榆,借了潇潇的手机提醒你,早上九点记得吃药,红色的两颗,蓝色的一颗,不要忘了】
对方没回。
裴桑榆猜测他估计是在睡,把手机还了回去。
“没事,不用管,他睡醒了看到消息就行,走,陪我去厕所。”
边潇潇哦了声,连忙跟着站起来,路过旁边大组的时?候,跟独自坐着的陈界对上视线。
对方只是很?轻地摇了下头,示意什么?都?别说。
她面露担忧地赶紧跟了过去,见裴桑榆进了隔间,松了口气,选了旁边一格进去。
门外传来两个女生?闲聊的声音。
“学校的匿名?群怎么?没了?刚提醒说解散了。”
“你不知道啊,昨晚那?么?大的瓜你居然错过了,震惊。”
“快快快,咋了咋了咋了。”
“裴桑榆最近不是在网上一直很?多人在议论么?,昨天周瑾川又闹了那?么?一出,就被连带着上了话题广场。最开始就说周瑾川是她男朋友什么?的,网友还在夸他有担当。直到突然有个评论发了一张周瑾川和一个女人的照片,看起来挺漂亮,就很?亲密的样子,像是一对。”
“天,他还有别的女朋友啊?那?岂不是脚踏两只船?”
“那?个女人是周瑾川的妈妈,就有人评论了一条,恋父癖和恋母癖绝配什么?的,然后就被顶上最赞。当然周家的公关做得多快,没多久就全部删除了个干干净净,但这?一大堆截图在群里都?传疯了。学校估计压不住,就直接把群解散了。”
“这?图真的假的,看着真的挺…….暧昧。”
“谁知道呢,豪门玩得更花,但也可能是看他不爽的人恶意引导吧,毕竟讨厌他的男的和喜欢他的女生?估计一样多,但真相怎么?样,这?都?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隔间里的裴桑榆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扎进了耳朵,突然失了聪,一阵耳鸣。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颤抖。
每一个字落入耳朵里,都?是一颗炸弹,炸得体无完肤,浑身无法动弹。
她颤着手去拨开关,碰了三次才勉强拨开,打开门冲过去。
抓着女生?的手声嘶力竭道:“乱说什么?,你们在乱说什么?!”
女生?被突然这?么?抓住,惊吓地回过头,看到当事人居然在场,也吓得不敢说话。
边潇潇从旁边隔间冲出来,艰难抱住她,央求说:“桑榆,你别激动,你冷静一点!”
“什么?照片?什么?截图?找出来给我看。”裴桑榆抓着女生?的手不肯放人走。
大概是她过于失控,女生?怕得不行,只能顺从地把手机递过去:“就….就是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在网上吃瓜的。”
裴桑榆红着眼睛垂下眼,只是抖着手翻看。
照片像是在参加某个活动,但只是偏着头说话,打了个借位,看上去就变得暧昧起来。
而截图的评论,更是让人后背一凉。
【这?哥们挺有眼光啊,找的女朋友都?挺好看】
【图上这?个看起来比较成?熟,不会是什么?包养的金主吧?】
【牛的,找个老的再找个小的,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这?是zjc的妈妈,不是他的金主】
【所以…这?位跟自己的妈妈暧昧不清,是恋母癖?】
【靠,恋父癖和恋母癖是一对?我得消化消化这?信息量】
【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啊,城会玩,想想都?恶心】
……
后面的评论,裴桑榆已经?不敢再看下去。
她无法面对他们把那?些说辞扣在周瑾川的头上,如?伤害自己一样的中?伤他。
那?些被诽谤的难受,现在以千倍万倍的痛苦一样席卷了回来。
“就这?些,快上课了,我们先走了。”女生?抽回手机,两人慌里慌张地跑了,洗手间里重新?变得空旷。
裴桑榆缓慢地蹲下去,埋着头地抱住了自己,痛哭出声。
边潇潇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难受的模样,哪怕是在她被恶意中?伤的那?天,她也表现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听旁人的事情。而之后,从头到尾都?跟往常一样,淡然得让人觉得她好像是真不在意。
而此刻,她瘦削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哭声可怜得像是哀鸣。
边潇潇手足无措地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都?删掉了,没有太多的人议论的,她们就是在夸大其词。”
“你也知道了对不对?”裴桑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潇潇……他们不可以这?样说周瑾川……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乱讲……”
“网友大部分?都?没素质,就是喜欢看着一个东西就胡言乱语,这?个发照片的人肯定已经?被周瑾川的家人找到处理了,你放心,之后肯定不会再有类似的谣言。”
边潇潇看她这?副样子,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别哭行不行,你这?样我看着真的好难受。”
裴桑榆却只是哭着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他们不可以这?样说周瑾川…”
她因为喜欢冲昏了头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天真。
还大无畏说,有人保护她了,流言也可以忍受,就什么?都?不再害怕。
可是现在才迟钝意识到,原生?家庭带给她的是永远无法取下的烙印,然后嵌入骨肉,变成?永远羞辱的印记。
在某一刻,时?不时?被翻出来,就会被侮辱,被造谣。
她是真的,配不上周瑾川。
只会给他带来无止尽的流言蜚语,可那?样风光霁月的他,完美?得让嫉妒他的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少年,怎么?能接受这?样低级的诋毁。
他应该永远是光鲜的,耀眼的,被鲜花簇拥,被喝彩围绕,而不是跟她一起坠入这?无止境的深渊里。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你先回去吧,我头有点疼,想自己待一会儿?。”裴桑榆哑声说。
“我陪你吧,我不说话了,我什么?都?不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行不行?”边潇潇蹲在她旁边,手掌缓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裴桑榆摇了摇头,轻声说:“求你了,让我自己呆着好吗?”
边潇潇没办法,只能站起身往外走,又频频回头:“你千万别做傻事,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不会的,放心。”裴桑榆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击穿,很?空,空得无法呼吸。
早该想到的,在她第一次想要划清界限的那?一刻,在她外公反复提醒的那?一刻,后来是她抱了太多太多的侥幸,才会酿成?这?样的大错。
她从地上起身,拿冷水往脸上泼了几下,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之后,才往外走。
只是还没回到教室,就看到了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的秦景。
两人对上视线,双方都?没有出声,只是久久沉默。
对视间,裴桑榆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因为方才哭得太狠,声音变得有些嘶哑:“秦阿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景只是看着她,没出声,脸色很?是难看。
裴桑榆肿着一双眼睛,思绪极力保持着清醒,声音却抖得厉害:“这?次的事情我现在就去找外公帮忙处理后续,以后都?会跟他保持距离,您放心,我不会再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非议了。还有,对于您的诽谤,我也真的很?抱歉。”
良久,秦景才开了口,却没接她的话。
“他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可是你把他给毁了。”
这?句话像一支箭一样,直接射中?胸口。
方才就失控的情绪席卷而来,裴桑榆彻底崩溃。
她曲着指节,用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大脑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于是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阿姨,我真的很?抱歉。我走,我出国,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他,可以吗?”
她像一个无头苍蝇,在玻璃墙内四处想找个出口,却每说一句,每撞一下,都?头破血流。
秦景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到底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裴桑榆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失神了很?久。
她没再回教室,在半仙那?里借了电话打给裴清泉,让他过来接人。
半仙看着她这?样子,心疼得厉害:“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桑榆,这?些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被人议论成?这?样。”裴桑榆低着头,轻声说,“老师,辜负了您的期待,不能帮您拿状元回来了,但我永远是七班的学生?,也永远喜欢您。”
大概在这?一天,她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歉都?道尽。
她自问自己也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跟周瑾川产生?交集,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裴清泉从会上赶过来接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直沉默着,默默流泪,不发一言。
到了家,她才轻声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外公,送我走吧,去哪儿?都?行。周瑾川的谣言,如?果一旦再有,请一定帮忙处理干净。”
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了房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从白天到傍晚,不吃不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发呆,像是一只抽了线的木偶。
裴清泉来看了她好多次,都?不说话,只是愣愣地坐在地上沉默着。
他叹了口气,低声开口:“周瑾川来了很?久了,你要去见见他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裴桑榆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您让他先回去吧。”
“我刚刚跟他说过了,他不肯走,就站在你的窗下。”裴清泉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出去,帮忙带了话,“他说,等你恢复好情绪想见他的时?候,他一直在。”
听到这?话,裴桑榆心脏再次绞痛了起来。
明明早上才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们还在计划之后要一起学习,一起考状元,一起读清大,为什么?一瞬间全都?变了呢。
她无法面对周瑾川,正?如?无法面对今后没有周瑾川的世界。
她觉得无望,也觉得痛苦。
隔了许久,她才缓慢起身,因为在地上坐了太久,浑身僵硬到麻木。
再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站在窗下的周瑾川,他就站在那?棵春意盎然的树下,仰着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周瑾川从外套里拿出一盒红豆糕,冲她晃了晃。
“醒来回边潇潇信息,她说今天学校有人说你坏话,让你不开心了,我来哄哄你。”
听到这?话,裴桑榆却猛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听起来周瑾川什么?都?不知道,幸好边潇潇和陈界都?没有告诉他实情。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周瑾川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她:“不下来吗?我在这?站了三小时?了。你的手机在我这?儿?,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
裴桑榆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心里瞬间酸软成?一片。
“听话,下来。”周瑾川哄她。
裴桑榆还是没动,只是指尖掐着自己都?要嵌进肉里,却僵硬在原地。
周瑾川轻咳了两声,脸色依然是苍白:“我还在生?病,别折腾我。”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瞬间心软了下来。
忍着又要落下来的眼泪,连鞋都?来不及穿,就那?么?光着脚飞奔下楼,在几米之外,又猛然停住了脚步。
“你……”裴桑榆张口,才发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瑾川朝着她走过去,抬手,心疼地碰了下她红肿的眼睛:“哭成?这?样了。”
裴桑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要用目光要记住他所有的样子。
下一秒,被他的手臂环住,抱入了怀里。
周瑾川很?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还带着感冒的鼻音,尾音却宠溺到了极点。
“受委屈了是不是?抱抱。”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他的怀抱太炙热了,让人眷恋。
裴桑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眼泪无法控制的往下掉。
她不想走。
她舍不得。
第47章 辜负 “不哭了。”周瑾川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很轻地叹了口气。
裴桑榆想要拼命忍,却收不住,仿佛到了他这里,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心里的情绪。
她断断续续开口:“也没有很委屈,就是…”
就是什么?呢, 剩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抛开委屈,她更多的是觉得悲伤和无望。
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要遭受这样?的磨难呢,明明只?是想呆在他身边,都这么?难。
很久之后, 裴桑榆才缓慢松开了他,视线碰上的时候, 却再次无言。
她看出了周瑾川的欲言又止, 大?概是想要关怀却又怕戳到自己的伤口,于是也是缄口不提。
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
“吃吗?”周瑾川打开盒子, 拿了一块红豆糕喂她。
裴桑榆眼含着?泪, 低头咬了一口:“好吃。”
她觉得鼻酸得厉害,说话?的时候声线都在颤。
只?能把红豆糕拼命往嘴里塞, 让那股甜意冲淡心里纷乱的情绪。
“特?意去找阿婆拿的。”周瑾川把手机放进她的口袋里, 低声说, “请两天假吧, 在家好好休息, 不开心的时候给我发信息,我会?秒回。”
裴桑榆不知道此刻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不敢答应,不敢承诺,一个字也说不出, 哪怕是敷衍。
“听到了吗?不准不理我。”周瑾川说。
裴桑榆很轻地嗯了声,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是垂着?眼,手指把手心掐得生疼。
周瑾川拍了拍她的头,又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裴桑榆口不对心说。
周瑾川习惯了她强撑的模样?,没再多说:“就是来看你一眼,晚上风大?,别生病,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裴桑榆看着?他,不舍得挪开眼。
嘱咐完后,他转身离开。
他的步子很大?,没几步就走了很远,裴桑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空荡的恍惚,像是走廊里穿堂风就那么?掠过,却留不下一点痕迹。
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像是最后一次叫他那样?:“周瑾川!”
听到叫他,周瑾川回过头,笑了下:“怎么?了?有话?要说。”
裴桑榆静静地看着?他,又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提醒你记得吃药,红色的两颗,蓝色的一颗,不要忘了。” “好,我吃完拍给你看。”周瑾川说,“起?风了,快回去。”
裴桑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他,看着?他的身影从清晰变得模糊,然后慢慢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站在原地,生怕眨了下眼,这个人就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了。
久到裴清泉出来找她,看着?她还站在那儿?,像一颗枯萎的树,毫无生气。
他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叹息道:“进去吧,附中你不用再去了,后面的手续我去帮你办理。”
裴桑榆:“好。”
“英国怎么?样??你现在才高?一快结束,英语也不错,过去应该很快就能适应。大?学三年,毕业快,对你来说也是好事。”裴清泉办事效率一向?极高?。
裴桑榆:“好。”
裴清泉顿了顿,还是决定转告她:“方才周总来过电话?,网上他们找关系全部?处理了,但没有告诉周瑾川这件事,希望我们也不要再提起?。”
裴桑榆:“好。”
她就像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再没有了其他的回答。
然后转身重新上楼,把自己关在里面,麻木地在网上一遍一遍搜索着?周瑾川的所有关键词。
还好,空空荡荡,他们的确处理得非常利落。
包括着?自己的讨论,这一次也一并全部?清除。
之前外公?和周瑾川想尽了办法都无法解决的困扰,不知道周家费了多少的人力财力,才能平息得这么?干净。
裴桑榆盯着?那个空旷的搜索栏,心里想,这大?概是周瑾川的父母对自己留下的最后的善意。
也是提醒,提醒她不要再继续靠近他了。
网上的谣言可以删,背后的议论却无法阻止,只?要她在的一天,周瑾川就会?同样?遭受着?异样?的眼光。
她不可以留下来,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裴桑榆平静地想完了这一切,却突然胃绞痛得厉害,痉挛得把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浑身发疼。
她冲到浴室,弯腰想要把那股难受吐出来,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反胃,什么?都吐不出。
她撑着?洗漱台,抬眼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喃喃自语。
“裴桑榆,你好可怜啊。”
明明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束光,现在却要亲手松开,再让自己重新回到无尽的黑暗里。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后面半个月,裴桑榆都没再去学校,手机倒是震动个不停。
【潇潇】:周末留的作业发给你了,猜你绝不会?放过任何一道题,嘿嘿
【子矜】:来学校记得交班费!不然要扣班级分的
【子娇】:周天来借我抄一抄作业,要死了,根本做不完呜呜呜,全世?界最好的桑榆,靠你了
【陈界】:下午我们一起?去打球了,血虐十三班,你该来看看,天秀
【夕念】:夏天我们去潜水吧,提前跟你约个六月,不许鸽我!!!
发来最多的是周瑾川。
【债主】:鱼子酱今天又不肯吃饭
【债主】:红色的药吃几颗?忘了
【债主】:给你新整理了一套模拟题,有空做
【债主】:失眠了,想你
他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都会?过来看她一眼,他站在窗下,她趴在窗台上,简单聊上几句就走,也不多留。
签证已经下来,裴桑榆到现在为?止没跟任何人提过离开,她真的很不擅长道别,从前走的时候也没人需要说再见,轻轻松松收拾着?一小件行李,就可以踏上陌生的旅途。
可是现在收到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在挽留,字里行间传达的全部?意思,都是让她不要走。
裴桑榆在网上给每一个人都买了礼物?,让裴清泉在她走之后,再交给大?家。
唯独周瑾川,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着?,那就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以后她一定乖乖的,再也不跟他联系了,再也不。
【sunset】:明天有空吗?陪我出去玩一天
【债主】:好,想去哪里
他果然如?他所说的,随时随刻都是秒回。
裴桑榆眼睛里又蓄起?了泪,打字的时候却装作很轻松的语气。
【sunset】:就去上次的游乐场吧,捞鱼!我要雪耻!!
【债主】:行,反正老板跟你很熟,还能打个折
【sunset】:你烦死了,明天看我表演
【债主】:早点睡,早上我去接你
裴桑榆收了手机,瞪着?天花板发呆,她想,留给周瑾川的最后一次印象,绝对不要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要潇洒一点,要轻松一点,要…再美好一点,成为?她在京市最后的念想。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了床,换上了一条她最喜欢的烟蓝色裙子,如?上次见他那样?。
然后坐在客厅里,紧张地等他过来,假装这是他们互通心意后的第一次约会?,听着?就让人期待。
周瑾川也到得早,非常心有灵犀的穿了跟她同色系的卫衣,看上去青春肆意,浑身上下都是藏不住的少年感。
裴桑榆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口揭穿他:“又学我,上次也是故意的吧,心机狗。”
“嗯,结果某人不解风情,根本没看出来。”周瑾川慢条斯理吐槽。
“你不翻旧账会?死是不是?”
“我就喜欢看你哑口无言的样?子。”
“变态周瑾川,我不跟你去玩了,你自己去。”
“都上车了,你跑一个试试。”
“跳车,我现在就跳,哎师傅我开玩笑的,别停车。”
“裴桑桑,你好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游乐场,因为?时间早,里面还显得很是空寂,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水池边的老板看到来人,笑咪咪道:“又来了?你们要不要办张卡,全年VIP贵宾折扣。”
“我看行。”周瑾川双手环抱着?,瞥了旁边的人一眼,“这姑娘对捞鱼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我是坚信自己的实力。”裴桑榆把长袖往上卷了卷,相当有魄力地说,“来。”
然后,连破十三张网。
雪耻没有,雪上加霜倒是非常显著。
周瑾川看笑,低声说:“你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游戏。”
裴桑榆仰着?头看他,不悦道:“可能是因为?我名字里也带了YU这个音吧,同类相斥,跟我有仇。”
“诡辩。”周瑾川评价说。
他觉得今天的裴桑榆有活力得要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很早以前的样?子,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样?。
没心没肺,生机盎然,但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心。
裴桑榆有多坚强他最清楚,就算之前被骂成那样?,她也是按时上课,从不缺席。
连着?半个月不去学校,这一点意味着?什么?,他不愿多想。
正在晃神,裴桑榆起?身把裙子上的皱褶撑平,叹了口气说:“算了,下一项,我今天要把这个游乐场玩翻。”
她转过身,看着?翻转的大?摆锤,指尖一指:“你不是最喜欢刺激吗?好,我要去挑战那个。”
“恐高?还玩?”周瑾川把人拽了回来。
“人生嘛,总是要多一点体验。”裴桑榆满不在乎说。
她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做了。
那就都陪周瑾川吧,至少很多个第一次的体验,都可以完完全全留给他了。
整个项目就只?有他们俩,前前后后都空着?,坐上去的时候,裴桑榆才开始觉得害怕。
刚一腾空,她就下意识抓住了周瑾川的手,双眼紧闭,疯狂尖叫。
周瑾川侧过头,看着?她一脸惨白,无奈说:“你说你非折磨自己干什么??”
裴桑榆没接话?,只?是大?声问?他:“周瑾川,你玩得开心吗?”
“开心。”周瑾川跟她十指交扣着?,由衷说。
他看出来了裴桑榆的强撑,却因为?自己的喜欢,愿意战胜恐惧陪着?自己。
更多的是担忧,她现在的状态是真的不好。
裴桑榆闭着?眼睛,眼泪被风飞快地吹到了脸颊,瞬间消失不见,轻声说:“开心就好,要永远开心啊。”
这一次,她自虐似的选了无数高?空项目。
一遍一遍,像是战胜了应激反应似的,到最初的完全不敢睁眼,到后面还可以强撑着?跟他做鬼脸。
从早上到下午,从游乐场空空荡荡到人声鼎沸。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裴桑榆双脚颤抖着?,却仍然笑着?看他:“周瑾川,我觉得我成长了,搞不好以后从高?处跳下来也不会?觉得害怕。”
“乱说什么?。”周瑾川打断她的话?。
“你想到哪儿?去了。”裴桑榆看他的目光柔和,“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
周瑾川嗯了声,放下心来,拉着?她的手往游乐场外走:“别玩了,还嫌折腾得不够。”
周遭都是拥挤的游客和行人,他们是人群中最普通又最亮眼的一对。
裴桑榆嘟囔说:“今天才过了一半,我还没玩够呢。”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说:“要不,你现在带我去赛车场吧,听他们吹捧很多次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下次再带你。”周瑾川拒绝道。
没有下次了周瑾川。
她在心里说。
“我就要今天去。”裴桑榆执着?道,“你是不是不敢,怕露怯。”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没出声。
差点忘了,激将法对他没用。
裴桑榆瞬间切换态度,就那么?晃着?他的手臂,软着?声音撒娇:“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想看。”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一套。”周瑾川无奈。
“但是对你管用啊,是不是?”裴桑榆笑眼弯弯,“好了,走吧。”
她想要松开牵着?的手,周瑾川却不肯放,非要跟她十指扣着?,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裴桑榆在心里叹息,最后一天了,就由他去吧。
她想要花这所剩不多的时间,把还没看过的周瑾川全都记住。
这天是周六,来赛车的人不少,周瑾川随意就组了几个路人开始比赛。
她站在赛场边上,看着?他戴上头盔,俯身启动,动作干净流畅,像是在为?她一个人表演。
一阵轰鸣之后,少年迎风向?前。
是她最喜欢的意气风发的周瑾川的模样?。
“周瑾川加油!!”裴桑榆鼻子一酸,肆无忌惮地在旁边大?喊,“超过他!超过他!啊啊啊啊你是最棒的!!!”
她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所有在旁边围观的观众的喊叫声,却无所顾忌。
然后低声自言自语:“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为?你喝彩的,一直都会?有的,大?家都会?如?以前那样?爱你,我也是。”
等到几圈下来,周瑾川毫无悬念拿了第一。
他取下头盔随手拿着?,头发被风拨得微乱,在众人的注视中笑着?走向?她:“这次看到了,高?兴了吧?”
“超级酷。”裴桑榆俯下身,在看台上跟他拉近距离,毫无吝啬地夸奖,“怎么?这么?厉害啊周瑾川。”
“爱听,多夸。”周瑾川勾了下唇。
旁边一个全程围观的女?孩说:“你女?朋友真的好强,从头叫到尾,最强啦啦队了简直。”
裴桑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特?别有比赛氛围。”女?生连忙摆手,又称赞道,“你们俩真的好般配,要一直在一起?呀。”
裴桑榆没接话?,只?是很淡地笑了下:“谢谢你。”
然后看向?方才大?杀四方的少年说:“今天的最后一站,玲珑巷,好久没吃红豆糕了,去碰碰运气,看看阿婆在不在。”
“这么?早就回?”周瑾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压抑着?很深的情绪,“还可以看夜景,吃晚餐,或者去游船,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裴桑榆睫毛很轻地颤了下,语气却是任性的样?子:“就是想吃了,我陪你玩了一天,你陪陪我怎么?了?”
周瑾川从来都无法拒绝她,这次也是。
他叹了口气,说好。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是连绵春雨后难得的好天气,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越是壮阔越是悲情,像是在为?他们离别的背景做最后的渲染。
车停在巷子口,周瑾川拉着?她慢慢散步过去,阿婆今日却不在。
他好似松了口气说:“今天运气不好,我们改天再买。”
“算啦,人生就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事都能心想事成。”裴桑榆晃着?他的手,穿过那条他们走过了无数次的长巷,脚步越放越慢。
好像每走一步,就离跟他说再见的时间更近一点。
但闹了一天,终究是该道别,他们最初的交集是从玲珑巷开始,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有始有终。
裴桑榆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仰头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刻进脑海里,不管是笑着?的模样?,冷淡的表情,还是肆意的傲气,都舍不得忘。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像是词穷,好一会?儿?才出了声:“你要走是不是?”
他真的很聪明。
从来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嗯,要走,就是明天。”裴桑榆忍着?发颤的声音,轻松道,“现在办签证的速度真的很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到时间了。”
她跟他对视,看到他眼底有无数情绪在翻涌。
来之前打了各种的草稿,想了各式的话?语,这会?儿?都变得苍白,一句也说不出口。
周瑾川吞咽了下,缓慢出声:“这段时间你受了太多委屈,出去散散心也好,什么?时候回来?”
裴桑榆无法回答,却因为?他的一句话?,眼底迅速变得潮湿。
周瑾川自顾自地说:“会?回来吧,半年,一年,还是两年?没关系,就算是不在一个地方,现在联络方式这么?方便,我们可以……”
“周瑾川。”裴桑榆叫了声他的名字,打断他,“以后我们别联系了,今天是最后一次。”
双方陷入长久的沉寂。
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很久才说了下一句:“你不要我了吗?”
裴桑榆心脏都快被他这句话?戳穿了,胃又开始止不住地绞痛,连站稳都变得艰难。
她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我们没有缘分,就只?能走到这里,以后,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会?,你要,你必须回来。”
周瑾川好像这会?才像个真正的十六岁的少年,固执重复,“我不管你要离开多久,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得给我一个念想。”
“或者,幻想,可不可以?”
他把自己放得好低。
桀骜不驯的周瑾川,只?为?裴桑榆低过头。
见她僵硬地沉默着?,他妥协着?又退了一步:“如?果你执意,那我跟你走,行不行?”
裴桑榆用尽了全身力气保持平静:“你别这样?,我原本想不告而别,但觉得那样?挺不道德的,我们应该好好画上句号,好好说声再见。你知道我的,没心没肺,还很自私,又容易有负罪感,放不过别人也放不过自己。周瑾川,这段时间我认真想了很多,我们注定没有以后,不如?就此别过,好吗?”
周瑾川颓靡地靠在斑驳的墙上,就那么?看着?她,不肯回答。
裴桑榆忍着?眼泪,轻声说:“虽然不再见面了,我仍然是最希望你过得好的那一个,希望以后如?愿当个随心所欲的大?律师,去帮助那些,你想要帮助的…”
“我不想听这个。”周瑾川打断她。
“那说点你想听的。”裴桑榆近乎自虐的划清界限,“认识以来我一直欠了你很多,连感情也是,既然要走,就一笔勾销吧。上次你说的二选一,这次是真的当不了你女?朋友了,我还是选接吻。”
“裴桑榆,你一定要这样?吗?”周瑾川眼眶红了个彻底,“你就说句谎话?骗骗我也不行?” 骗我就是出国散散心。
骗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骗我因为?太喜欢我了,所以会?舍不得,放不下。
只?要你说,我就会?信,我就会?等。
“亲完就忘了我吧,我就不欠你了。”裴桑榆贴近他的唇角,仰头看他。
她翻来覆去,想了万千种温和的告别,最终还是用了这么?残忍的方式。
周瑾川捏着?她的下巴,呼吸浓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他们隔得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决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在她靠过来的那一刻,猛然偏头错开,然后低下头,狠狠咬在了她的肩膀。
“那你就永远欠着?,什么?时候想还了,再回来找我。”
他的嗓音干涩又沙哑,像是那场发烧带来的后遗症。
裴桑榆在错乱的呼吸里闭了眼,眼泪顺着?眼角飞速地滑落下去。
大?概是出血了,很疼。
但更疼的不是这个。
原来真的难受的时候,是呼吸都带着?疼的,牵连着?五脏六腑,贯穿心脏。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几秒钟的光景,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瞬,转身走了。
“周瑾川,那就真的不再见了。”裴桑榆轻声说。
她恨不得跪在佛前日日祈祷,所有祝福都能如?愿。
希望她爱的少年前路坦荡,不遇荆棘,不沾风雪-
巷子口的繁花开了一整个春天,姹紫嫣红成一片,美好又充满了希望。只?是晚风一吹,就散了一地。
就像春分那日漫天的许愿灯,早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夜空里。
裴桑榆走了一段路,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只?是玲珑巷的那头空空荡荡,天边剩下残阳,少年却已不见痕迹,她终于控制不住蹲下去痛哭出声。
有人从旁路过,又停下,关切地问?:“小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却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一声带着?哭腔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辜负了你的喜欢,真的抱歉。
有幸与你共振,度过人间一春。
可是春天太短暂了,周瑾川。
第48章 抱歉 裴桑榆走得悄无声息, 好像她?从来没来过附中一样,就像来时那一场秋雨,细细密密落下, 却了无痕迹。
她?删除掉了所有新?加的同学,退了所有的群, 联系列表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颇有一种彻底要?跟这个世界告别的决绝。
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伴随着当?事人突然的离开,喧嚣猜测了一阵慢慢地?又逐渐平息了下来,没过多?久后, 学校的同学再提起之前的八卦的时候,也只是说, 之前那个谁来着。
再一次月考结束的时候, 大家拿着考卷一片哀嚎,边潇潇随口说:“这最后几个大题出这么难只有周瑾川和桑榆能?面不改色做下来吧, 真要?命。”
“就是, 傻逼马主任,不把?学生当?人。”丁子矜骂骂咧咧, “也就是当?时帮桑榆打掩护的时候回光返照了那么一秒。”
顺口提到?了那个名字, 迟钝反应过来后, 几人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然后相互看着彼此?, 没忍住地?哭成一片。
“讨厌死了裴桑榆, 连声招呼不打就跑了。”边潇潇抽泣着说。
裴桑榆走后,陈界一直很担心周瑾川的状态,天天跟着,生怕他想不开。
却发?现他如往常一样每天上课下课, 从不缺席,看似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什么心情。
只是再也不参加任何集体的活动, 教室里就是安静刷题,回到?家就看着鱼子酱和金鱼发?呆,傍晚时候会拿着相机在露台上站很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孤僻且沉默的周瑾川,跟所有人都重新?划清了界限。
还多?了一个习惯,隔三差五就固定?去照顾玲珑巷口那个卖红豆糕的老人生意。
陈界始终摸不着头脑,有次没忍住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玩意儿了?”
周瑾川慢慢地?掰开一块塞进?嘴里,语气很淡:“她?说吃点甜的会心情好。”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陈界反问。
“还不错吧。”周瑾川扯了下唇,脸上却没太多?表情,看上去十分口不对心。
陈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是微微叹气,残忍告诉他事实:“不如慢慢忘了吧,她?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周瑾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吃手上的糕点,整个人看上去固执又颓靡。
陈界语文不好,这会儿才迟缓明白了包装纸上的那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仿佛是一语成谶。
裴桑榆曾经花了很大力气把?他从痛苦的自责里好不容易拉了出来,让他变回一个爱说爱笑的正常人,而现在轻而易举的,又让他重新?跌了回去。
她?的一切却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骼里,挣不脱也忘不掉。
周瑾川原本就不爱发?朋友圈,此?后也再没更新?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孤零零的那一条,十六岁生日的那天裴桑榆给他做的那个被撞坏了一点的蛋糕。
他在用一种相当?虐己的方式,让每个因为好奇而点进?去的人看到?都会心脏一颤,然后唏嘘不已。
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陈界觉得周瑾川好像好一点了。
偶尔会跟他开个玩笑,打游戏骂他一句菜逼,强行拽着的时候也能?去打两场球,飙一下车,他觉得庆幸,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每次经过宣传墙的时候,看到?仍然排在第一的裴桑榆,还是会忍不住轻声叹气。
他想着,时间会淡化一切的,照片会换掉,记忆会模糊,只是早晚而已。
转眼间就是盛夏,附中梧桐繁茂,蝉鸣悠长。
同学们文理分科已经彻底结束,七班也马上就要?打乱重组,半仙尽职尽责给他们上着最后的课,写完了一个化学方程式后,习惯性地?叫了个名字:“裴桑榆,来说下这个方程式有什么问题。”
说完,才发?现全?班都安静地?沉默着,无人应答。
她?回过头,看着一双双错愕的眼神,才意识到?裴桑榆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
她?歉意地?笑了下,不知道在跟谁道歉:“不好意思,叫错了,那个鲁能?,你来答。”
被点到?名的同学睡眼惺忪地?站起,挠着头一脸茫然:“我选C。”
全?班笑成一片,忘了刚才那个偶然被提起的转校生。
而周瑾川在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猛然抬起了头,像是在睡梦中突然被叫醒,下意识看向过道那边。
在看到?空空荡荡的那张贴着裴桑榆名字的课桌后,眼神又重新?变得空洞起来。
他撕下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慢吞吞写着:
【上课不听讲,点名不回答,好笨啊裴桑榆,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考清大】
可这次,却没人能?把?纸条再传过来。
他写完揉成一团,胡乱扔进?抽屉里,抬手抹了把?脸。
手掌再放下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是通红的一片-
裴桑榆最终还是去了英国,日落却再也没看过,她?变得沉默,收了锋芒,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里,以此?来麻痹自己。
一个外国人语言劣势的情况下拿到?了年级最高分,同学们都觉得无比震惊。
跟她?关系不错的是一个华裔,好奇问她?:“太牛啦你,你在以前学校是不是也是成绩最好的?”
“不是。”裴桑榆摇了摇头,却连他的名字也不敢提,“有个比我更厉害的,他……什么都会。”
“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吧?”对方一眼看穿。
裴桑榆点了点头,在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往里,承认说:“是,很喜欢的人。”
其实那天分别之后,第二天去机场之前,她?还偷偷回了一趟玲珑巷。
是早上六七点的时间,天色仍然昏沉,她?看到?周瑾川拽着狗绳在慢悠悠地?遛鱼子酱,他的脚步时快时慢,偶尔停下来,很有耐心地?等?小狗嗅嗅闻闻。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就那么一直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不敢靠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鱼子酱的嗅觉很灵,好似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瞬间转过头冲着她?连连叫了好几声,挣着绳子想要?往她?的方向跑,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看到?这样的动静,裴桑榆慌张地?躲进?旁边的拐角,避过周瑾川看过来的目光。
然后听见他说:“别叫了,她?已经走了,不回来了。”
声音很低,好像带着无尽的叹息。
裴桑榆瞬间泪如雨下。
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欠周瑾川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到?英国之后,她?也开始变得失眠,最初是因为时差,后来就成了常态,日复一日的睁眼到?天亮。
她?这会儿才体会到?周瑾川当?初轻描淡写带过去的痛苦,睡不着的时候,脑子就会变得格外清醒,那些想要?记起的情节,会放大精准到?每一帧。
不知道周瑾川能?睡着吗?
偶尔还会想起她?吗?
会因为自己的决绝而恨她?吗?
裴桑榆每天都想着这些问题,反复折磨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把?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堪。
实在扛不住去看了医生,才知道她?生病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于是开了药,按时吃,表面上看起来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和其他同学无异的普通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
英国的夏天也时常下雨,下着下着就入了秋,裴桑榆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来到?这边已经半年。
十一月是周瑾川的生日,她?特地?请假,买了一大堆材料在厨房呆了一天,做了一个画着他们俩小人的蛋糕。
“周瑾川,抱歉我食言了,没有给你做一个十七层的浮夸蛋糕,也没有给你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惊喜,跟你为我做的那些相比,差太远了。”
裴桑榆插上蜡烛,自言自语,“就先这样吧,你别嫌弃,今年的蛋糕是不是好一点了?至少?没有坑,卖相也还不错。”
她?的愿望变成了唯一不变的那一个,那时候她?在许愿灯上许下的愿望。
“周瑾川,十七岁生日快乐。”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轻声说着近况,“我过得挺好的,语言也很适应,没有你这个竞争对手之后,不需要?你帮我补课,我也能?一直稳坐第一了,厉不厉害?你肯定?一如既往的优异,所有同学都又羡慕又嫉妒的学神,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可真是拿得出手。”
她?很轻地?笑了下,给自己分了一块蛋糕:“我吃一点吧,你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都能?猜到?周瑾川肯定?会说:“那你求我。”
于是轻声又接了一句:“求你了,我想吃。”
周瑾川又会说:“你怎么每次都来这一套。”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拒绝不了自己的撒娇。
裴桑榆都觉得好笑,她?就像个人格分裂的傻子一样,哭哭笑笑,把?周瑾川的生日过得像忌日似的。
不过从这时候开始,她?的时间好像就不再是日期,也不再是学期。
旁人提起今年的年份,她?总是会反应一下,再顺着周瑾川的年纪推算时间。
“周瑾川,十八岁生日快乐。这会儿你肯定?已经保送清大了吧?我决定?听你的话,准备明年选新?闻系,你说我很适合这个,而我更多?的是想到?你当?时说的那句话。”
“当?弱者已无法开口,仍有正义?为其发?声。”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梦想决定?了我的梦想,让我找到?了以后想要?走的方向。我们那时都太年轻太脆弱了,连彼此?都无法保护,对我来说,真的很遗憾。所以希望未来,未来能?更好一点吧,当?别人被那样欺负的时候,有我们可以站出来。”
次年的六月,她?在附中的官网上看到?了喜报。
庆祝本校周瑾川同学以721分优异成绩夺得京市文科状元。
裴桑榆意外他竟然没有走保送而是选择参加高考,视线久久地?停格在他那张附带的照片上。
她?的指尖很轻地?划过屏幕,他好像头发?变得更短更利落,过了两年的时间,五官愈加锋利,整张脸都透露着一股肆意的傲气。
网上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一晚对他的诽谤。
纷纷吹捧着今年状元的颜值简直逆天。
裴桑榆看着一片好评,轻叹道:“真好,你仍然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少?年,真好。”
她?就这样隔着大洋彼岸的距离,远远地?无声地?关注着他。
又是一年。
“周瑾川,我读大一了,也恭喜你新?生入学。我偷偷去看了你们学校的表白墙,好多?女生跟你告白。我好嫉妒她?们啊,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你。”
“如果当?时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谈恋爱,像别的情侣那样,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上一遍。我会每天招摇地?拉着你的手在清大里宣示主权,谁都别想觊觎你。”
“周瑾川,我们曾经幻想了那么多?的以后,现在以后已经到?了,我却没办法参与,好遗憾。”
“还是如往常那样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
这一年,裴桑榆在微博上注册了一个账户,ID叫JC哥哥。
她?连周瑾川的大名都不敢打,只是用了一个缩写,把?对他的所有思念都偷偷藏了起来。
这个微博用于帮网上那些求助无门的网友发?声,转发?一些需要?社会关注的底层,还有最重要?的群体,那些被校园暴力的小朋友们,也算是一直记着周瑾川曾经说过的话。
大概曾经淋过雨,所以想要?给他们撑伞。
因为账号带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正义?感?,粉丝很快就累计了起来,她?也慢慢认识了一些专业渠道的网友。
其中一个跟她?最熟的ID叫骄阳。
对方应该是法律系的学生,年龄相仿,性别不知。
大多?是时候,他们俩聊的都是案子,节假日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只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才闲聊起私事。
骄阳:你一直在国外,不打算回来吗?
JC哥哥:不回了
骄阳:你都做了这样的账号,回国不是更好的辅助你想要?做的事吗?
JC哥哥:我跟一个人说,我再也不会回去了,那就不会了
骄阳:是你喜欢的人吗?
骄阳:你的ID,是不是那个人的名字缩写?
裴桑榆愣了下,却不敢回答。
哪怕是时隔这么久,她?也像是得了应激反应一样,下意识回说,不是,瞎起的。
裴桑榆觉得周瑾川这三个字,都像是结了痂的伤口,稍微一碰,就会觉得疼。
“周瑾川,二十岁生日快乐,一年一度的蛋糕又来了。今年我做了新?花样,看你能?不能?看出区别?”裴桑榆端着蛋糕,炫耀似的转了一圈。
回应她?的是房间里空洞的沉寂。
她?又自言自语说:“骗你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次是三层夹心,在里面放了红豆。这边不好买,我跑了好几家华人超市才找到?了。我有点想吃红豆糕了,你能?不能?给我送来?”
“算了,你别来了。”她?放下蛋糕,很轻地?叹了口气,“我要?看到?你,肯定?忍不住的。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会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忘了也好,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受这样的折磨。”
只是恍惚间还会回忆起,那天他站在窗台下,拿着红豆糕仰头看着自己的模样。”受委屈了是不是,抱抱。”他是这样说的。
裴桑榆低头抱住了自己,如他曾经抱住了她?一样。 大学的时间过得比高中更快,她?加入了很多?的社团,参加了很多?的公益,用所有的繁忙把?自己包裹。
裴清泉假期过来看她?的时候,看着她?尖尖的小脸,心疼说:“桑榆,你瘦了好多?,要?好好吃饭。”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从那边过来的人,裴桑榆却想问别的。
各式各样的话辗转在心里,最终只是问了一句:“他还好吗?您还有他的消息吗?”
裴清泉这几年也老了不少?,看着她?,叹了口气:“很好,他那样的人在哪里都过得很好,得了很多?的奖项,在清大也十分风光。” “那就好。”裴桑榆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
“桑榆,向前走吧,既然决定?了不再联系,那就别再想他了。”裴清泉说。
“周瑾川,又是一年过去了。外公让我向前走,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回头。我现在获得了以前最想要?的自由,他也并不干涉我做任何事,但我好像没有很开心,我觉得我病的越来越严重了,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裴桑榆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吃着那个生日蛋糕。
吃到?撑,吃到?哽咽,吃到?情绪崩溃。
然后才低声说:“周瑾川,生日快乐啊,你今年二十一了。”
“但我好像在十六岁就被你困住了,你可真是厉害。”
英国的大学比国内少?一年,次年就该毕业。在十来岁的时候,总觉得这些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又是一年盛夏,毕业季四处都是吵闹的人群。
裴桑榆穿着学士服跟大家拍照,抬眼间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身影,个子很高,肩宽腿长,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和夏天匹配的蓬勃的少?年感?。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慌乱地?拨开人群,沿着学校大门追出去,只是运气不好碰上红灯,被迫止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人海里。
就像是曾经擦肩而过的他们,早已经失散在青春的十字路口。
裴桑榆喃喃自语:“肯定?看错了,怎么可能?是他。”
而此?刻的异国的街头,几个华人学生相当?应景地?唱着熟悉的中文歌走过,很容易就吸引人的注意。
也许这是结局
我们不能?一起
也许是我没那么好的运气
陪你淋 你想淋的雨
………
你还有遗憾吗
你敢不敢回答
又是一年盛夏
会偶尔想我吗
………
你还有遗憾吗
为什么不说话
我真讨厌长大
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办法
很遗憾,他们在十六岁分开,到?最后,连张毕业照都没有。
裴桑榆就那样呆呆站在街口,在穿梭的人群里,失态得又哭又笑。
“周瑾川,五年多?过去了,昨晚梦到?你的时候,你却还是十六岁的模样。你穿着校服拉着我在学校里跑,马主任在后面追,说要?把?我们俩抓去当?早恋的典型。”
“早知道最后结局是再也见不到?你,不如当?时就轰轰烈烈早恋一把?好了。我们之间的遗憾太多?,回忆也太多?,你又实在是太好,我忘不掉。”
“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是走不出来,怎么办?”
“周瑾川,我好想你。”裴桑榆哽咽出声-
这个六月,周瑾川结束了他的大三,班上的同学非要?凑着聚餐,强行把?他也拉了过去,说是要?联络感?情。
周瑾川却莫名地?想起来之前某一次的跨年,他们在海边也是这样热热闹闹饮酒作乐。
当?时想着,冬天风吹着太冷,等?夏天再带她?来,却没能?等?来盛夏。
酒一杯一杯灌着,话一句一句说着,到?最后大家都情绪有点高涨。
有女生酒后壮胆,鼓起勇气问他:“周瑾川,你大学不打算谈恋爱吗?”
听到?这个问题,在座的人都是一阵起哄。
周瑾川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像是因为她?的问题恍惚了一瞬。
“谈啊。”喝了点酒,声线变得很低,很容易就蛊惑了人心。
“原来你是想谈恋爱的,我们还以为你没这个心思。”女生笑了笑,紧张看向他,“那你看我…”
周瑾川指尖摩挲着酒杯,想到?那次喝醉时,裴桑榆抱着他叫瑾川哥哥的样子。
明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他却仍然记得那声音扫过耳边带来的躁意。
可是那个人真是心狠。
将近两千天的时间,有万千种方式,真就从来没联系过他一次,周遭的人也已经不会再提起她?的名字了,只剩自己像个待在原地?的傻瓜。
“周瑾川?”女生小心翼翼叫了下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抬眼看向对方,语气冷淡又疏离。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她?在国外。”
“我在等?她?回来。”
第49章 回来 参加完毕业晚会, 裴桑榆浑身像是脱了力。’
她觉得学生生涯就这么?猝不及防结束,还?来?不及告别。总觉得毕业,就代表着, 她和周瑾川的所有联系都彻底断掉了。
以往她总是想着,虽然没在一起, 可是他们做着同?样的事,刷题,看书,学校, 操场,从附中开始一直到现在, 她活在回忆里, 也一直停留在他们相遇的十六岁。
仿佛只要?她还?在学校,他们的过去就一直在。
可是这一刻, 她才迟缓意识到, 她和周瑾川的曾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他们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而过去,已经在时间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很多细节也开始模棱两可。
裴桑榆觉得沮丧。
那股一直撑着的劲儿终于松懈, 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这几年她从来?都不再看日落, 不敢看, 怕想起不该想的人。
这天?晚上, 她有了想要?了结自己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但这次格外的强烈,她像往常那样自言自语告诉自己, 再看一看明早的日出吧,也许就能再多活一天?。
大概是白天?看到了那个?身影, 这一晚,她又梦到了周瑾川。
仍然是在大街上,这一次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变得成熟又锋利,曾经距人于千里之外的那股冷淡劲儿变得更为明显。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冷冷地看向自己,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裴桑榆轻声叫他的名字,对方却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伸手去抓他的袖子?,眼底迅速变得潮湿:“周瑾川,你不认识我了吗?”
对方很轻地皱了下眉心?,沉默着拨开了她抓过来?的手。
“你不记得我了。”裴桑榆委屈得想哭,“你终于把我忘了是不是?”
“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周瑾川看她,表情一如既往的疏离。
也是,快六年,连彼此的脸都应该变得模糊不清,怎么?可能一眼就能叫出名字。
裴桑榆却仍然觉得五脏六腑搅在了一起,喃喃自语道:“我是裴桑桑啊,你怎么?能忘得这么?干净呢,你恨我骂我都好,怎么?可以把我就这么?忘了……”
他像是反应了很久,仿佛在记忆里缓慢检索,动作却依然绅士。
朝着她递过去一张纸巾,试探说:“你以前也叫这个?名字?是以前附中的同?学是吗?”
裴桑榆把手收了回来?,愣在了原地。
她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周瑾川用一个?同?学的代号来?替代。
可是又能是什么?呢,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在一起过,连个?前任都算不上。
“对,同?学。”裴桑榆眼里含着泪,被迫接受了这个?称谓,“那个?转校生。”
“有点?印象了,我家那条狗还?是你捡回来?的。”周瑾川神色变得柔和了些?。
裴桑榆哽咽着问:“鱼子?酱还?好吗?我也好想它?。”
“高中太忙没时间养,后来?就送了别人。”周瑾川轻描淡写道。
“金鱼呢?”
“早死了。”
“红豆糕你还?去买过吗?”
“我不爱吃甜的。”
“还?住玲珑巷吗现在?”
“高二就搬走了。”
“现在如愿以偿成为律师了吗?”
“没有,大学接手了家里的公司。”
她想尽一切办法用一切的细节想要?勾起他的回忆,却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就把他们过去打碎得七零八落。
不是应该高兴的,周瑾川已经忘记过去朝前走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裴桑榆再也问不出口?了,每多一句都像是凌迟。
“你倒是很了解我。”周瑾川说。
裴桑榆迟缓地点?了下头,斟酌言辞:“因为我…以前很喜欢你。”
“这样一说,我想起来?好像也跟你告过白,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挺幼稚的,见?笑了。”周瑾川笑了下。
裴桑榆鼻子?一酸,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对,都很幼稚,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呢。”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有些?不耐:“我还?有事,今天?没时间叙旧,下次聊。”
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大步走了。
“可是我没有你的任何联系方式啊。”
裴桑榆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远,消失在人海里,像是从来?没遇上过。
她在梦里哭着醒来?,盯着空荡的房间,眼泪把枕头沾到潮湿。
原来?最怕的不是陷在记忆里,是被现实的冷淡伤得面目全非。
她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换上了那条当年跟周瑾川约会时穿的裙子?,往惨白的脸上画完全妆,终于看起来?气?色好了一点?。
然后叫了辆车,独自前往当地海拔最高的那座山。
最后一段路车上不去,她慢吞吞地沿着步道往上走,心?里胡乱想着。
一般的人要?离开的时候会怎么?告别呢,除了裴清泉,好像也没谁需要?特地说上一声,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对不起他了。
她登上山顶,因为恐高的原因,站在悬崖边上就开始双脚发颤,只是抬头看向天?际。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跳下去吧,这样所有的痛苦都没有了,她想。
未来?的某一天?,也不用面对周瑾川已经把她忘了的事实。
在等待的时候,她给裴清泉编辑了告别的信息,很短。
【外公,原谅我的自私,但我活着真的太痛苦了。我想,人活着是需要?信念和支撑的,可是我找不到那个?锚点?了。
于是我决定走了,希望下辈子?我能遇到和睦的父母,遇到慈祥的您,还?有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周瑾川,再见?了。】
她设置了定时发送,然后看向天?边,太阳出来?的方向。
等天?边出现一丝亮光的时候,她缓慢地挪到了最边上。
山风呼啸,四面空荡,下方是陡峭的悬崖,她却没有觉得特别害怕。
跳吧裴桑榆,跳下去就解脱了,她想。
刚准备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给裴清泉的信息还?没发送,她不知道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她,点?开一看,是骄阳发来?的私信。
骄阳:毕业快乐
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需要?道别。
JC哥哥:谢谢,但我….这个?账号可能以后不会再用了
骄阳:为什么?
JC哥哥:我要?走了
骄阳:去哪儿
JC哥哥:从山上跳下去,去没有痛苦的世界
对方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消化她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发来?下一句。
骄阳:你在国内有在意的人吗?
对方的用词是在意,不是喜欢,裴桑榆的睫毛轻颤了下,仍然没有回答。
骄阳:我就当有这么?一个?在意的同?学吧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毕业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梦想实现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穿上法袍的样子?
骄阳:还?有这么?多的遗憾
骄阳:再等等
骄阳:至少再等一年好吗
裴桑榆看着对方打来?这么?大一串话,眼眶瞬间湿透。
她几乎要?觉得对面就是周瑾川在一句一句的挽留她,颤抖着手打字。
JC哥哥:你认识我吗?
JC哥哥:我以前在北清附中读书,叫裴桑榆
周瑾川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他不能暴露自己,不然裴桑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他了。
可是也是真的慌张,生怕她就这么?结束了生命。
骄阳:认识,是高你一届的学长
骄阳:之前就猜到了是你
JC哥哥:怪不得,你会说那些?话
裴桑榆心?想,骄阳一定是听说过自己和周瑾川的过往,才会试探的说出这样的挽留。也是,他也读法律,应该也算是周瑾川的学长了。
不知道他是无心?还?是有意,可是那些?话确确实实戳到了她的心?里。
是啊,裴桑榆。
你还?没看到周瑾川毕业呢。
没看到他成为梦想的律师。
没看到他穿正装有多好看。
至少要?到这一天?,才够圆满。
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好,等到了这一天?,再离开吧。
骄阳:我刚说的话看到了吗
骄阳:别做傻事
骄阳:回话
裴桑榆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砸,哪怕对方看不到,她也点?着头打字:说好。
骄阳:以后不开心?的时候,随时找我
JC哥哥: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们只是素不相识的网友
骄阳:因为你值得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结束在这里
裴桑榆鼻子?一酸,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久到天?边的朝阳已经升起,万丈光芒破开云层,把昏暗的天?地都照得透亮,僵硬的四肢因为阳光而变得温暖起来?。
她取消了给裴清泉发送的定时消息,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倒计时的提醒。
距离周瑾川毕业还?有364天?。
后面的一段时间,骄阳每天?都会给她发来?信息。
也没有多聊,只是一句很简单的早安,晚安,自己也这样回复他,好像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她还?好好活着。
九月入了秋,英国又开始绵绵不断的细雨,她撑着伞在街道上走,忽然就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
周瑾川站在梧桐树下看她,她还?非常不爽的呛声。
想想就觉得好笑,那会儿怎么?那么?尖锐,好像浑身都长满了刺,谁靠近都得扎上一下。
手机震动,骄阳发来?信息。
骄阳:早安
骄阳:我今天?跟北青报的朋友见?面,聊起他们有一个?为期八个?月的实习,很适合你,你看感兴趣吗
JC哥哥:不用啦,我不会回去的
骄阳:带队老师是韩星,非常有名气?的老师
裴桑榆看到这个?名字,怔在原地。
韩星,当初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的那个?记者,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北青报的知名媒体人了。
内心?开始松动,当初那个?人抛下那样的话题就石沉大海,掀起风浪却无法抓到对方的把柄,没想到时隔六年,她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
裴桑榆的确想站在她面前问她,您做新闻的风骨呢,良知呢。
骄阳: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JC哥哥:你让我想想
她的斗志的确在听到韩星名字的这一刻被重新激起,可是回去,她真的可以回去吗?
要?是碰到周瑾川了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彻底跟他把关系断得一干二净,不能再回去搅乱他的生活。
脑子?里乱成一片。
骄阳:报名截止日期是今天?
骄阳:你在害怕什么?
JC哥哥:我
JC哥哥:我怕碰到他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对方好像也听懂了她的回答。
骄阳:京市那么?大,没那么?容易碰到
骄阳:只是大半年而已
裴桑榆指尖攥紧,也是,就几个?月的时间。
她就回去看看,到时候实习结束再离开,应该也不会怎么?样。而且,八个?月,刚好就是周瑾川毕业的时候。
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裴桑榆被自己说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打字。
JC哥哥:好,报名表发我,我去-
时隔快六年,重新踏上京市这片土地,裴桑榆有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
这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净,再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无人可以告知。
裴清泉得知她要?回来?,高兴得不行,一大早就到了机场早早等着。
“终于肯回来?看看了,我让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爱的口?味。”裴清泉年纪越来?越大,当初的严厉也就消退了不少,现在像个?话痨的小老头。
裴桑榆很是不适应,把行李递给司机:“就我们俩能吃多少呀,不要?浪费。”
“偶尔浪费一次,你难得回来?。”裴清泉说完,就连连咳嗽了几声。
裴桑榆转过头看他,担忧道:“生病了吗?”
裴清泉摆了摆手:“不碍事,小毛病,年纪大了这这那那有问题很正常。”
裴桑榆却觉得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留在国外,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忙于工作,把身体拖成一副年久失修的机器。
她顿了顿,开口?说:“不然公司交给别人吧,您忙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
裴清泉点?了点?头,感叹说:“是有这个?打算,但没找到合适的,还?在观望。今天?不聊工作,回来?路上顺利吗?”
“嗯,一觉睡醒就到了。”裴桑榆笑着回。
其实没有,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几乎是从头睁眼到末尾。
她很紧张,也很害怕,当初离开有多决绝,现在回来?就有多胆怯。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一草一木都能勾起记忆,那些?过去在脑子?里无数播放的过往就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甚至在想,因为一个?韩星而回来?,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站在京市的土地上的时候,又无端觉得鼻子?一酸。
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跟所有人都是匆匆而过,没留下半个?知己,这会儿才有了踏踏实实回到了家的感觉。
回去陪着裴清泉吃过午饭后,又闲聊了很久,她想回附中看看。
附中的大门一向很是严格,她心?血来?潮在家里翻出了当初那套秋季的校服换上,把长发绑成马尾,往镜子?里一看,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
裴清泉看到她这样,打趣说:“过了五六年还?跟个?小孩似的,没变。”
“我才二十一,本来?也不老啊。”裴桑榆皱了皱鼻子?,“我要?偷偷溜进?去,看看门卫能不能发现。”
裴清泉笑着摆手:“去吧,别被老师抓住。”
裴桑榆满不在乎说:“被抓住了才有高中逃课的感觉嘛。”
这会儿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学校里一片沉寂,只有夏末残留的蝉鸣还?在嘶叫。
裴桑榆趁着门卫不注意,一个?箭步往里冲了进?去,背后那人喊着:“给我站住!刚逃课回来?是吧!老师是谁!”
“马主任班上的!”裴桑榆笑着回头应了一句,大步朝着清桥的方向跑。
真就是背后灵,没跑多远,另一个?声音中气?十足从侧方响起:“谁叫我!”
裴桑榆被迫转过头,跟他四目相对。
看到对方的脸那一刻,竟然有了当初和周瑾川逃戏剧节的时候差点?被抓的心?虚,喃喃出声:“…马主任好。”
“哪个?班的,上课还?在学校里乱窜……你…….”马主任严厉出声,话说了一半,眯了下眼,不确定道,“裴桑榆?”
“哎,是我,还?记得我啊。”裴桑榆笑眼弯弯,“又在这片抓早恋呢?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兢兢业业。”
“哎呀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马主任抬手扶了下眼镜,激动朝着旁边招手,“李艺仙儿!!快过来?,你看谁回来?了!!!”
声音铿锵有力,在空旷的校园上空回荡。
李艺仙是谁?
裴桑榆正在愣神,突然就看到了半仙的脸闪现到自己的面前。
原来?她的大名叫这个?…….
这仙气?飘飘的名字真的和她的画风很不相符。
还?在愣神,半仙冲过来?就把她结结实实抱住,跟个?炸弹似的,噼里啪啦一顿乱骂:“还?知道回来?啊你!!没良心?的!!过这么?久也不来?看看老师!!真是白教?你了!!!”
“对不起嘛。”裴桑榆抬手抱住她,眼底瞬间潮湿,“您还?是没变啊,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这里的一切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好像仍然停格在了当年。
恍惚间让她觉得,按下暂停的不止是自己,是整个?附中,是他们过去一直经历的青春。
“来?,带你逛逛。”半仙热情拉着她的手,嘴巴就没停过一刻,“你看啊,广播站那片重新翻新了外墙,篮球场这边也扩大了一倍,这两栋教?学楼是新修的,现在附中扩招了,学生越来?越多。”
“你话也是越来?越多,啰里八嗦老姑婆。”马主任轻嗤。
半仙白了他一眼,压根懒得理他。
裴桑榆只是笑着听着,眼睛却越来?越湿,几乎是要?落泪。
她每说一个?地方,脑海里都能关联起当时的一切,她在广播站里念给周瑾川的诗,在篮球场边给他加油,在最高的教?学楼顶看日落…
每一件事都因为和地点?重合,而愈加刻入骨髓。
“但我现在带的这一届不太行,没什么?特别厉害的状元苗子?,完全不如当时你和周…….”半仙说了一半,瞬间收了口?。
气?氛安静了一瞬。
裴桑榆咬了下唇,没出声。
“你们俩还?有联系吗?”半仙小心?翼翼问。
裴桑榆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走了就没联系过了。”
半仙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接了句:“这是何苦呢。”
裴桑榆很淡地笑了下:“就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不联系挺好的,我这次回来?您也别告诉他。”
半仙没接话,只是话锋一转,指了指旁边:“还?记得这个?礼堂吧,之前某一年跨年的时候,你们给我翘了戏剧节,陈界还?非说是周……他腿折了,这种理由也是找得出口?。”
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人,终于再一次从别人口?中提起。
裴桑榆从进?附中就憋着的那股情绪有些?忍不住了,她情不自禁地朝着礼堂的后门走过去,想要?再看一眼。
里面的话筒传出一个?清晰的男音,声线低沉,咬字带着点?京腔,有一种懒散的动听。
裴桑榆觉得有些?耳熟,慢吞吞问:“今天?有讲座吗?”
“对,有个?以前的毕业生回来?返校演讲。”半仙眼神飘忽。
“几年前我还?在附中读书的时候,有个?朋友问我,未来?不知道该干什么?怎么?办。我当时告诉她,你才高一,不知道想干什么?很正常,不用觉得迷茫。这话也想送给在座的各位,学习的意义,不是因为顺应大流而学习,不是为了给父母老师交差,更不是为了超过哪位同?学……”
裴桑榆已经走到了礼堂的后门,听到这段话的那一刻,呼吸凝滞了一瞬。
这话太熟悉了。
那年她站在天?台因为考砸而失落的时候,周瑾川几乎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是在未来?某一天?你有了目标想要?选择的时候,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被挑选。”
裴桑榆心?脏骤停。
猛然抬起眼,看向讲台的正中央,呼吸变得急促,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台上的男生穿着跟自己一样的秋季校服,袖口?随意卷起,露出利落的小臂线条。
他的五官仍然锋利,眉眼越发英俊,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肆意的傲气?,是一眼看过去就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用手指用力掐着掌心?。
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看到他在升旗台下讲话的画面,是因为太思念他才会在此刻出现的幻觉,是不可能的,不存在的,不会发生的场景。
可是那个?人看向了自己,话音顿住,演讲像是突兀按下了暂停。
礼堂里的学生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一片嘈杂和议论声,他们就在这样的喧闹里久久对视,像是因为时间模糊了彼此而不敢相认。
又像是,不过是18年那个?秋天?里最普通的一天?,她只是来?迟了他的演讲而匆匆赶来?。
裴桑榆眼底潮湿,却挪不开眼。
她这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确认。
是她想了六年却爱而不得的少年。
是周瑾川。
第50章 追回 那一瞬间, 裴桑榆觉得五感?失灵,神经麻木。
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想动也动不了。
在?过去?的那几年, 她不是没幻想过和周瑾川重逢的场景。虽然一个?国内一个?国外?隔着大洋海岸,但?也会想着万一哪天在?异国的街头碰上, 她该有怎样的开场白。
最多的就是像之前?梦到?的场景那样,相?见却变得苍白,彼此陌生且生疏,过去?都已经掩埋进了高中的时光里。
而此刻, 跟他四目相?对。
她下意识第?一个?冲动就是,跑。
理智是如此, 脚却挪不动步。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她非常清晰且无望的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自拔地?喜欢他。
半仙看她一直呆在?那, 拽了下她的手, 直接把人拉到?一个?空座上坐下:“来都来了,就接着听吧。”
而台上的周瑾川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后, 才重新开了口:“抱歉, 刚才话筒有些问题, 我们?继续。”
躁动的礼堂因为他的一句话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裴桑榆像只僵硬的木偶一样坐在?那里, 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目光顺着英俊的轮廓描绘了千百遍。
是梦里梦外?朝思暮想的人啊,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可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好几年的失联,过去?反复回忆的细节也许也只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仍然慌乱且无措,于是找到?骄阳的私信, 打字。
JC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回来第?一天就碰到?了
JC哥哥:完了完了, 我是不是该装不认识
JC哥哥:好像有点刻意了是不是
JC哥哥:不然就当是碰上了一个?普通同学吧,是不是淡定自然点比较好
JC哥哥:还是我现在?就跑了算了,要不买票直接回伦敦吧
JC哥哥:人呢???
JC哥哥:SOS!!!
对面好像不在?线,没有发来回复的信息。
裴桑榆紧张得打字都在?手抖,她脑子乱糟糟想着,不知道周瑾川要是走下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是质问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联系吗?
还是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存在?? 不对,他刚也愣神了很久,一定是想冲下来揍她一顿,恨她当初的绝情。
裴桑榆越想越焦虑,转头看向半仙,怨念道:“你?刚怎么没跟我说他也在?啊?”
“我哪儿知道你?躲他能躲成这?样,都是同学,见个?面有什么的。”半仙尴尬着摸了下鼻子。
裴桑榆压低声音:“我们?俩以前?是普通的同学那么简单吗?马主任不知道,你?还不清楚。”
半仙又尬笑了两声,直接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喜欢他吗?不然…….”
她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但?轻而易举的引人遐思。
不然
难道他们?还能毫无芥蒂的和好吗?
裴桑榆在?心里问自己。
在?分开的这?几年,她做了相?当决绝的打算,永远都不要再联系周瑾川,不要再影响他,不要给他带来更多的非议,她也的确这?样做了,远远关?注着不打扰,很好的履行着当初的承诺。
可是现在?,她只是看到?了他,连句对白都没有,就开始剧烈动摇。
她真的好想周瑾川,比想象中的还要想念。
这?个?念头逐渐扩大,侵蚀掉之前?努力做好的心理建设,想要自私一点,不管不顾地?,重新靠近他。
台上的人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让她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过了几年,他对自己的影响远远超过了之前?,她真的不能保证在?面对他的时候,会不会做出?一些情难自禁的举动。
“好,今天的演讲就到?这?里,最后祝大家都考上理想的大学,谢谢。”周瑾川说了最后的结束词。
在?一片掌声中,他转身下台,非常干脆利落,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好帅啊这?学长,我也要考清大呜呜呜。”
“毕竟到?现在?都挂在?宣传栏上的传奇人物呢,真人确实是酷爆了。”
“可是听说好像有女?朋友了,你?别做梦。”
“也是,就这?样的高中追的就一大把,别说大学,恋爱自由这?不得谈到?飞起。”
……
裴桑榆听着旁边几个?小学妹的议论,心跳缓慢停了一拍。
也是,她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呢。
周瑾川会往前?走,身边也许会有别人。
那她要怎么办呢,是继续当普通朋友,还是见了这?面就再也不见,亦或者,默默在?他身边陪着。
手机震动,她滑开屏幕,看到?回复。
骄阳:跑什么
骄阳:这?都能碰上,说明你?俩有缘分啊
JC哥哥:我说正经的,能不能有点建设性意见
骄阳:我的意见呢,就是平常心,既然碰上了,那就正常相?处
JC哥哥:…….我大概无法正常面对他
骄阳:那就装着淡定一点,试试,别躲
JC哥哥:好,我尽力……
礼堂里陆陆续续的退场,周遭都是吵吵闹闹的学生,裴桑榆也跟着半仙起身出?去?,刚出?了后门,就看到?周瑾川从后台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裴桑榆脸上挂着相?当僵硬的表情,看着他越走越近,呼吸变得急促,手心也直冒汗。
该说点什么才显得不那么生疏。
好久不见。
没写稿吧还用以前?的台词。
真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
你?现在?还恨我吗?
或者,还喜欢我吗?
脑子里混乱成一片,却没一句话能说出?口,只能沉默。
直到?周瑾川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上仍然是当初那股清新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裴桑榆后背僵直着,仰着头打量,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对视比从前?更加费劲。
周瑾川跟她对上视线,裴桑榆连呼吸都停止了。
然后听见他缓缓出?声:“回来了?”
这?句话很微妙,没有名字,简单直接。
带了点质问,带了点无奈,但?好像又只是很平常普通的一句寒暄。
裴桑榆嗯了声,强装淡定道:“回来实习一段时间。”
“晚上约了几个?以前?的同学吃饭,你?的室友和陈界都在?,一起吗?”周瑾川问。
他的情绪很平静,像是波澜不惊的海平面,没有半仙他们?见到?她的那样激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陌生,恍惚间让她觉得,和以前?好像没什么两样。
裴桑榆还在?愣神。
半仙先帮她答应了下来,恨不得把嘴借给她:“去?啊去?啊,他们?也好久没见了吧,正好叙叙旧。”
“去?吗?”周瑾川却在?问她。
裴桑榆的确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点了下头,说好。
“那走,我车在?那边。”周瑾川从校服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半仙推了裴桑榆一把,眼神暗示赶紧跟上。
裴桑榆跟他并肩走在?校园里,穿着同样的校服,像是方才那帮从礼堂里出?来的学生。
她拽了下卷上去?的袖口,有点害臊,低声说:“我们?俩穿这?个?去?啊?”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嗯,今晚是校服局,陈界那个?傻逼想的主题,说要怀念青春。”
那岂不是歪打正着。
裴桑榆没憋住笑了下,这?么随口的一句吐槽,好像一下把那股横在?他们?之间几年的生疏冲淡了不少。
她把手插进口袋,慢悠悠走了几步,才说:“确实很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低头敲着屏幕,在?群里发信息。
【YYJDGY】:晚上都穿校服过来
群里的消息瞬间噼里啪啦弹出?来了好几条。
【???你?自己穿校服回去?演讲丢人,别带上我们?】
【要脸,不穿,不想老黄瓜刷绿漆】
【哈哈哈哈哈我不我不,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突然一波回忆杀怎么回事,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你?是不是被更年轻的帅气学弟刺激了?】
【YYJDGY】:裴桑榆回来了
【!!!!!!!卧槽】
【什么?我没看错吧,她晚上要来吗??????】
【呜呜呜呜呜活久见!!!不就是校服!!我这?就回家找!】
【靠,这?一波还真是回忆杀啊,行行行,穿穿穿】
【你?他妈的……把她从哪儿带回来的,她人不是在?伦敦吗?】
【拐卖人口犯法啊周瑾川,别干缺德事】
【我不管我不管,啊啊啊啊啊桑榆回来了救命,我死都要爬着去?】
简单几个?字无异于重磅炸弹,群里闹腾得厉害。
周瑾川轻啧了声,懒得回复,只是快速翻看了下聊天记录。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动作,注意力却在?他发信息的手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怎么能有人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啊,裴桑榆你?真的没救了,你?现在?简直就像是个?痴女?。
周瑾川抬眼看她:“看什么?”
裴桑榆摇了摇头:“没事,你?忙你?的。”
然后见他收起手机,走到?在?一辆全黑的r8边上,打开车门。
对周家这?种家境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低调的跑车,但?在?高中校园里还是显得很是招摇。
不过车型流畅,线条锋利,倒是和他的气质很配。
周瑾川都会开车了,果然还是变了很多,已经不是那个?高中的少年了,裴桑榆在?心里感?叹。
“愣着干什么,上车。”周瑾川回过头看她。
裴桑榆哦了声,坐进去?,火速系好安全带,身体却绷得很紧。
进入狭窄的空间,气氛就变得逼仄,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挂挡时,手臂擦过自己的温度。
像根火柴掉进了燃气桶,滋啦一下,陡然就把气氛加温到?了最高。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裴桑榆还是说了这?句相?当无聊的寒暄。
其实还有别的,但?她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不会聊天就别聊。”周瑾川按下启动,熟练倒车出?去?,轻嗤道。
“你?是不是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啊周瑾川?”裴桑榆的那点小脾气压不住了,条件反射出?声。
周瑾川转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时间都变得静止。
方才隔太远,裴桑榆这?会儿才仔仔细细地?又把他看了一遍,眉眼依然是疏离,但?眼底带了很多他没有宣之于口的情绪,很浓重。
裴桑榆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很轻地?扎了下,她上次这?样毫无顾忌地?跟他说话已经是五六年前?了,鼻子突然一酸。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睫毛颤抖着,不安的情绪昭然若揭。
周瑾川倒是笑了下,那股疏冷感?瞬间变得很淡:“刚才那样正常多了。”
裴桑榆哑口无言,反应过来了他的潜台词。
好几秒钟后,她才轻声说:“不是跟你?客气,我就是…真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不好。”周瑾川坦然道。
裴桑榆心脏好像又被那根线扯了下,自责道:“对不起。”
“我跟你?坦白,不是想听你?的道歉,况且,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周瑾川说。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弥补你?吗?也可以,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裴桑榆转头看向他。
周瑾川扯了下唇:“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裴桑榆曲着手指,艰难揣测他的意思:“因为我本来就欠你?很多啊,这?是事实。”
车内沉默了一瞬。
像是一把尖刀残忍割开回忆,终于露出?破败不堪的过往。
周瑾川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缓慢转动,变道转弯。
掉头后,才缓慢开口:“但?我没有怪你?,所以你?不用自责。你?走了好几个?月后,我才偶然听我妈跟我爸提起网上的事,才知道当时你?走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
“我当时很痛苦,但?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们?都不舍得让对方陷入那样的漩涡,这?事情好像无解。那会儿你?也才十六岁,承受太多了,也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的话总是轻而易举就戳到?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明明是那么硬朗的性格,怎么能细腻成这?样。
她以为他会恨自己的决绝,毕竟当初把那么狠心的话砸向了他,毫无原因的抛弃了他。
无论他怎么放低身段恳求,自己都毫无动摇要走。
这?么久以来,每次想到?那天的画面,她一直反复自责愧疚,觉得当初因为过于年轻没有处理好他们?之前?的感?情,始终不敢见他。
然而现在?看来,他好像从头到?尾,从来没有怨恨过,只是无奈,只是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日夜,才能开解自己,与过去?和解。
如当初那句:“你?不要我了吗?”
现在?也只是:“但?我没有怪你?。”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原谅了她。
裴桑榆收回看他的视线,虚焦在?前?面拥堵的路上,眼眶里蓄起了泪:“非得把我弄哭是不是?”
“傻不傻啊裴桑榆,怎么那么爱哭。”
周瑾川低声叹了口气。
“你?管我,纸呢。”裴桑榆拿袖子擦着眼泪,很是失态。
“前?面的储物盒里,自己拿。”周瑾川按了个?按钮,前?面的挡板缓慢降下来。
裴桑榆扯了两张纸擦眼泪,心里却想着,比她预想的要好,好了太多。
至少周瑾川没有忘了她,没有无视她。
他们?的重逢很平和,没有针锋相?对的吵架,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指责,他还非常直接提起了他们?俩的心结。
那之后,也许…
也许是不是还能有可能。
裴桑榆在?心里叹气,人果然都是贪心。
一开始不敢回来,怕碰上,一小时前?发现能再见一面也是好的,半小时前?觉得能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也不错。
而现在?却在?想。
她要不要把周瑾川追回来。
裴桑榆对自己冒出?的念头感?到?心惊胆战。
她的所有理智和决绝,真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彻底崩盘,完全没了当初的清醒。
脑子里还在?乱糟糟想着,手已经不听话地?开始场外?求助骄阳:
【想要把他追回来该怎么】
字还没打完,车突然停下,裴桑榆猛然抬头,是红灯。
然后察觉到?周瑾川偏过了头,视线掠过屏幕,然后直勾勾看着她。
“在?跟谁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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