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禁军的重重围困,萧怀玉面不改色,临危不惧,多年征战杀敌,一身肃杀之气,其气场要远胜于禁军统领。
萧怀玉掀开裹在身上的黑袍,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寡人这把刀沾满了无数人的血,齐人,燕人,还有,”萧怀玉抬头,目光寒冷,“楚人。”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仅凭几句话,一个眼神,就让禁军们吓得连握刀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他…他可是人屠,人屠啊。”
西楚大将军一贯霸道,禁军统领中领军的马都后退了几步,他深深挑眉,质问道:“萧怀玉,皇命在此,你还想抵抗不成?”
“皇命?”萧怀玉的眼中充满了蔑视,显然并没有将大楚皇帝放在眼里。
“实话告诉你,你的行踪,是平阳公主上报于陛下的。”中领军又道,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真正要你死的人,是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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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十九年秋,桂阳王、大将军萧怀玉私自归京事泄,皇帝震怒,以密谋叛乱之罪削爵入狱。
侍女将朝廷的消息带回府中,神情十分着急,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的背后竟是平阳公主一手策划。
侍女不明白,作为公主的心腹,她能看到驸马对公主的真心,这么多年来,平阳公主心安理得接受着驸马的好,不可能感受不到。
她原以为平阳公主千里迢迢传信驸马归京,并召入屋内侍寝,是为了冰释前嫌,劝说和好。
“公主,以陛下的为人,就算您亲手将驸马绑起来交给陛下,恐怕陛下也不会…”侍女担忧的说道。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倚靠这些男人。”平阳公主冷冷道,随后她将一块只有方寸大小的金印拿出。
当她看到金印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天夜里承欢的画面。
她召萧怀玉回来,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讨好皇帝,而是为了获得萧怀玉手中的八万亲兵——名震天下的八万铁骑。
这块金印,就是信物,萧家军人人都识得。
“皇帝在除去彭城王与萧怀玉之间,选择了萧怀玉,说到底,只是因为萧怀玉是外姓。”平阳公主道,“他连我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驸马。”
“驸马为了公主,已是得罪了满朝文武,这世间,还有谁会在乎驸马呢。”侍女捏着端在腹前的双手,对于平阳公主的做法无法理解。
平阳公主听后,瞬间色变,侍女当即跪伏,并不停的扇自己巴掌,“奴知错。”
“琦玉,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明,与其让一个有价值的人归顺自己,不如亲手拿到她身上的价值,握在自己手中,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平阳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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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大狱中的萧怀玉被定罪谋反,革除官职,褫夺爵位,并枭首示众。
彭城王得知后,不惜以主动上交兵权为条件,入朝为友求情,然而却引得皇帝震怒,不仅收归了彭城王的兵符,更将他软禁于皇城王府内。
萧怀玉在朝中树敌众多,尤其是文官,纵使有灭齐之功,也无人站出来为其喊冤求情,而边境军中的心腹,也都被阻拦在楚京城外无法面圣。
萧怀玉与外界彻底失联,平阳公主便派人拿着她的信物前往边境,欲拉拢武将为己用。
“大将军的金印从不离身,以大将军的身手,没有人能从他的手里抢走金印。”
“大将军说过,若是他蒙难,必先毁印,所以这印,一定是大将军亲手给公主的。”
凭借一块金印,平阳公主取得了八万萧家军的信任。
就在萧怀玉即将处斩的前一个夜晚,平阳公主突然晕倒在宅内。
“恭喜公主。”太医跪在榻前贺喜道。
“什么?”平阳公主大惊,“怎么可能。”随后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月事,已有两个月不曾有了。
但这个喜事对于平阳公主来说,却无法让她开怀,她一把将太医拽起,阴狠的威胁道:“今日是你误诊,若敢说出去半个字,吾定要你满门陪葬!”
太医吓得冷汗频出,连连磕头请罪,诊脉后光顾喜事,让他差点忘了平阳公主的驸马明日即将问斩,而公主的愤怒,更加能说明这个孩子的“生父”就是驸马。
“滚!”
太医拿着药箱一边擦汗一边退离了公主宅。
平阳公主坐在榻上久久无法平静,她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怎么可能,怎么会?”
侍女并不知道驸马的身份,以为有了孩子,平阳公主或许会回心转意,出手救下驸马,“公主,驸马那儿…”
“我做的事,想必已经在她的心中有了结,这样的人救出来,必然会是隐患,只有死无对证,我才能继续瞒下去,拿到那八万人。”平阳公主狠心道。
然而腹中的生命最终还是改变了平阳公主的态度,一番犹豫后,她来到了关押死刑犯的牢房中。
——廷尉——
孩子的另一个母亲,被脚镣与枷锁束缚者,披头散发,不成人样。
“你不该投靠彭城王。”平阳公主盯着萧怀玉说道。
萧怀玉低着头,她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这句话,让平阳公主原本动容的心一下沉入海底,正如她猜想的那般,自己的做法已在萧怀玉心中生出了芥蒂。
她不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好。”
然而在走了几步后,平阳公主攥着手再次回过头,“彭城王不惜舍弃权力也要保你性命,这样的人,纵然有情义,但又如何能够坐稳那张血淋淋的椅子呢。”
听到平阳公主的话,萧怀玉忽然放声大笑,她终于抬起头,红着双眼与自己的妻子对视,“所以,这就是公主所期的?”
除掉萧怀玉,构陷彭城王,平阳公主便能一手遮天。
萧怀玉脸上的伤与眼神,让平阳公主不由得一惊。
还不等平阳公主说话,萧怀玉便向她行了一个重重的君臣之礼,“罪臣萧怀玉在此提前恭贺,大楚皇帝陛下。”
萧怀玉的举动,彻底让平阳公主狠下了心,她甩下长袖,“吾,会如你所愿的。”
说完,平阳公主便转身离开了死牢,然而她刚踏出,便碰到了中侍中省的宦官。
“六公主。”领头的宦官脸色一白,低下头慌张行礼道。
久居深宫,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平阳公主,自然看懂了宦官的心虚,于是问道:“何处去?”
“奉陛下命,赐御酒。”宦官回道,旋即便匆匆略过。
平阳公主看着身后的宦官端着一壶酒,猛地转过身。
“拦住公主。”领头的宦官道。
几个宦官遂上前将平阳的路拦住,“还请公主莫要为难小人。”
“不。”平阳公主深知那壶中的并非御酒,而是君王赐死臣子惯用的手段——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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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十九年冬,大将军萧怀玉被赐死于狱中,半个月后,平阳公主派去招抚的人马回到了楚京。
心腹将萧怀玉副将的话,一字不错的转述给了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伸出颤抖的手拿过金印,她这才知道,这贴身信物若非驸马甘愿,她又岂能拿得到。
萧怀玉的故友来到了楚京,但还是没能够阻止,她质问着平阳公主,质问着好友的妻,“萧怀玉明知是死劫,却依然不顾阻拦只身前往楚京,仅仅是因为公主你的召唤,仅是因为你。”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人死无法复生,平阳公主呆坐在椅子上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面对道士的质问与辱骂,她的脸色异常平静,眼神也十分冷漠。
“你们中间所隔阂的不过是彭城王。”坤道继续言,“现在彭城王被夺权软禁于京城,已然落入了你的手中,你应该明白了吧,萧怀玉为什么不愿背叛她。”
“你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结局,你失去了她,之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偏,纵然你称帝称王,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以真心待你了。”
然而不管坤道说什么,平阳公主都无动于衷,“罢了,想她就算是长眠于地底,也不愿我如此说你吧。”
待那坤道离开,剩独自一人时,她才露出哀伤的神情,然而这种神情,也仅仅只存在了片刻。
半年后平阳公主诞下一女,藏于佛寺中。
两年后,皇帝病重,平阳公主利用皇帝的疑心,命朝臣告发边将阴谋拥立彭城王为帝,皇帝大怒,彭城王坐罪废为庶人,未久,又派人将之赐死府中。
彭城王死后,平阳公主藏女之事泄露,皇帝欲暗中派人除之。
平阳公主便将其以萧怀玉之女的名义送至边军。
次年,趁皇帝病入膏肓之际,平阳公主倚靠八万边军发动政变,拥立皇帝幼子登基,以长公主的身份,执掌朝政,并为大将萧怀玉平反。
几年后,平阳公主废帝自立,同年灭北燕,天下一统,开始改革内政,将长女立为皇太女。
多年以后,大楚第一任女帝驾崩,然而葬入皇陵的却只有衣冠。
百姓们只知道,新君每年都会前往荆州一片名为云梦的地方祭祀。
因为那里葬着大楚最大的功臣,她的墓前,长满了盛开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
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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