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出征塞外
——虎贲中郎将萧怀玉宅——
回家的路上,萧怀玉碰到了也要回家的弟弟萧宝山,骑着一匹马悠哉悠哉的走在路上。
萧宝山发现姐姐后,一开始表现的十分的心虚,并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待靠近些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昂首挺胸,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萧怀玉用着一贯冷漠的眼神瞪着他,“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回家啊。”萧宝山趾高气昂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在京城拥有自己的宅子,现在只是暂住你哪儿。”
“那你趁早吧。”萧怀玉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旋即打马回了宅邸,妹妹与顾白薇还在院中焦急的等待自己。
萧宝山坐在马背上,看着姐姐缓缓离开的身影,嗤之以鼻道:“哼,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求我的时候。”
萧怀玉回到了宅邸,正在与顾白薇交谈的萧怀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当即起身迎了出来,“阿兄,怎么样了?”
萧怀玉看着满脸焦急的妹妹,开口宽慰道,“我没事。”随后她又看向妹妹身后的顾白薇,忽然想起了平阳公主的提醒。
顾白薇从座椅上起身,“看来二郎这一趟入宫十分顺利。”
“是。”萧怀玉点头道,她看着顾氏,如一团迷雾,她的聪慧与应变,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个活了两世的人,“和你预料的一样,陛下相信了我的话。”
“你说的本就是实话,而且你这个人…”顾白薇抬头看着萧怀玉,皮肤黝黑,整个人都呆头呆脑的,“实在是不像是会说谎之人。”
“世家子弟多桀骜不驯,岂是一个庶民立了些功,就能在短时间内降服的。”顾白薇又道,“陛下登基这么久,不会连这些都不懂的。”
“白薇比我也年长不了多少,可是知道的,却比我多很多。”萧怀玉突然说道。
“行医之人,四处游历,所见所闻,都要比一般的人更为广,很多东西,都是阿爷教我的。”顾白薇解释道。
“陛下要委派我接替巴陵侯北上。”萧怀玉说道,“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因为现在朝廷能用的武将,陛下都不敢用。”顾白薇说道,“论能力,二郎这几战打得太出彩了,这次北上只能从西北沿燕国的西境北上增援,而二郎是从西北调回的京城,早已适应北地的风沙,熟悉地形,加上你没有任何背景扶持,所以由你接替,再合适不过。”
顾白薇的这番话,让萧怀玉再次打量着她,也许是察觉了萧怀玉不同以往的目光,顾白薇没有紧张,只是平淡的问道:“二郎在看什么?”
萧怀玉与之四目相对,没有回话,顾白薇便又道:“还是心中在疑惑什么,担忧什么。”
“如果二郎放心不下,我可以回到西北。”顾白薇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怀玉连忙解释道。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会被很多事牵绊住,疑心与信任,都不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完全的信任,但却会有无尽的猜疑。”顾白薇说道,“是有人与二郎说了什么,从而左右了二郎的想法。”
“不,不是这样的。”萧怀玉否决道。
“但你在思考。”顾白薇道,“我与你相识不过半载,何来的完全信任呢,何况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
萧怀玉陷入了沉默,一旁的萧怀凝见气氛凝固了下来,于是说道:“阿兄和顾姐姐再说什么?”
顾白薇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什么,阿凝,去看看厨房的点心蒸好了没。”
萧怀凝看着二人,“这次的事,阿兄该不是怀疑顾姐姐吧?”
“这些时日顾姐姐为了阿兄…”
“好了,阿凝。”顾白薇打断了萧怀凝,“无风不起浪,你兄长怎会是那样的人呢。”
“好吧。”
看得出来,妹妹十分喜欢顾氏,除了妹妹之外,萧怀玉麾下的不少将士都受过顾氏的诊治,对萧怀玉而言,顾氏给予的帮助,不仅仅是替她诊治伤病,更替她免去了许多麻烦。
“我的父亲并不是一般人,他曾为先帝诊治过,也救治过那位名震天下薛神将,世人称他为顾神医。”顾白薇开始解释道:“因为不肯受诏入朝,所以来到了西洲,对于朝中的争斗,父亲很是熟悉,包括诸子夺嫡与薛氏的灭亡。”
“而我,也并非一直在西洲城。”顾白薇又道,“我从未想过要接近你,是你害怕我将你的秘密说出,又不舍杀我。”而后顾白薇又递给萧怀玉一把匕首,“你若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反正我孑然一身,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萧怀玉当即便慌了神,平阳公主的提醒,让她起了疑心,差些忘了是自己将她强留下来的,“抱歉。”
萧怀玉推回了顾白薇的手,顾白薇便道:“仁慈之人,是难成大业的,你不怕真的如你疑心那般,将来会令你后悔?”
萧怀玉瞪着双眼,“将来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杀了你,我的余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萧怀玉的回答,让顾白薇陷入了呆滞,“你这人。”她睁着闪烁的双眼,“明明不是那种很会说话的,可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很难让人不动心啊。”
※ ※ ※ ※ ※ ※ ※ ※ ——
太康四年冬,楚国朝廷任命虎贲中郎将萧怀玉为征胡将军,并以原大将军萧世隆麾下宁朔将军苏定成为副将,领一万人马北上驰援燕国。
诏书刚下,便引来了一些宗室大臣的反对,大臣们以虎贲中郎将萧怀玉年轻资历不足为由,联名上书反对。
然而最终,皇帝在太尉曹寅的支持下,力排众议,下达了任命。
拜将的当天,文武百官齐聚大殿,由皇帝亲授铜符,得知此消息的萧承越,气得在府中大发雷霆,由于巴陵侯的死,未能临危受命的萧承越必须要丁忧三年,与皇室的联姻,也因这场丧事而断,巴陵侯一落千丈。
除了萧承越,失去了这一大助力的竟陵王李宣更是如坐针毡,并越来越心急。
出征当天,萧怀玉穿着厚厚的铠甲回到了家中与亲族告别。
作为父亲,萧父十分严肃了说了一些叮嘱的话,而萧母更多的是担忧,但最担忧她的,还是妹妹萧怀凝。
萧怀玉伸手擦了擦妹妹眼角处的泪水,“别担心,阿兄一定会平安回来。”
“大哥,可惜我受了伤…不能跟你一起上战场。”王大武看着萧怀玉说道。
“好好养伤,怀凝就托付给你了。”萧怀玉拍了拍王大武的肩膀道。
“放心吧,我一定照看好怀凝。”王大武点头道。
“眼看要到年关,这一去何时能回?”萧母问道。
萧怀玉摇了摇头,“胡人有备而来,短则几月,长则二三载。”
听罢,萧母再次担忧了起来,“三郎,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你兄长吗?”她看着慢慢悠悠走来的儿子。
萧宝山背着手,手里似乎攥着什么,当他看见萧怀玉的冷漠眼神后,瞬间摇了摇头,“我才没有东西要给她呢。”
对于弟弟的态度,萧怀玉早就习以为常,她最担心与牵挂的还是妹妹,将其托付给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后,便跨上马赶往了京郊。
萧宝山将锦囊收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出了府。
——楚京——
“这是平阳公主让我给萧怀玉的。”萧宝山来到一处巷子的茶馆与接头人说道。
接头人将锦囊打开,发现是一条平安结绳,并有刺绣。
“你为何不转交?”接头人道。
“她要是知道我跟平阳公主有…”萧宝山左右瞧了瞧,“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见接头人眼色变化,萧宝山当即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不会露馅的,我跟她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
※ ※ ※ ※ ※ ※ ※ ※ ——
——京郊——
一万人马整齐排列,这一次,皇帝并未亲自前来,而是派丞相率领百官代为壮行。
即便天子没有来,周围还是挤满了观看的百姓。
这是萧怀玉第一次领兵出征,对于这位年轻小将,楚国朝廷寄予希望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
“此番将军率军援燕,乃是陛下与群臣力争而来,陛下十分器重与信任将军,吾也相信将军少年神勇,必能一举退胡,扬我楚国威名。”丞相范离走到萧怀玉身前小声道,他要为皇帝与朝廷,拉拢这位年轻将领。
“末将一定竭尽所能,为楚国带来凯旋的消息。”萧怀玉拱手应道。
“尔是骁勇之将,不畏强敌,然胡人凶恶,万不可掉以轻心,为将者,需为后方万千士卒与百姓所考虑,行军必慎之又慎。”太尉曹寅提醒道。
萧怀玉又朝曹寅鞠了一躬,“末将明白。”
喝完践行酒,萧怀玉便跨上了马,“出征!”
地上的积雪已经消融,但冬日的寒风依旧刺骨,萧怀玉骑在马背上,下意识的回过身将目光落在了城楼一角。
“公主,萧怀玉看过来了。”琦玉惊讶的喊道,因为她们所在的位置十分隐蔽,并且离营地也有些距离,而萧怀玉一眼便发现了她们,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平阳公主端在城楼上迎风而立,对于萧怀玉的反应,她没有丝毫意外。
因为每逢出征,她都是站在城楼上,如君王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
第202章 误会
平阳公主低头看着城楼底下即将出征的大军,萧怀玉牵绳侧身折回的目光,恰与她相对。
这一刻,二人比此相知豪无远近,出征的结果,她们心知肚明,但其中凶险,也更为清楚。
尽管这并非萧怀玉第一次出征,但是一切都在改变,局势也越来越不一样。
所以结果,仍是未知的,而平阳公主的内心,也变得复杂了起来,以往她所祈盼的,是凯旋,而今她的心中却对领兵之人多了些担忧。
“她知道我会在这里看着她,同样,我也知道,她会提前回来。”平阳公主开口说道。
“提前回来?”琦玉惊道。
每次凯旋,作为主帅的萧怀玉都会在大军凯旋之前提早赶回来见平阳公主,一开始,会受到平阳公主的训斥,但久而久之,平阳公主也习以为常了。
“公主是预料到了这一战必然会胜利吗。”琦玉只能用着自己的理解说道。
“中原抗胡之决心,非武力可摧。”平阳公主道,“凶残野蛮的胡人,是不会明白的。”
※ ※ ※ ※ ※ ※ ※ ※ ——
大军浩浩荡荡穿梭在前往西北的官道上,此次援燕,作为副将的苏定成,原是巴陵侯萧世隆的麾下,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远高于主将萧怀玉,身为一名老将,却位在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将之下,这让苏定成很是不满。
“不是说由振武将军接替大将军吗,怎么会是他。”苏定成看着最前方领头的武将不满道。
“好像是曹太尉向陛下力荐。”左右心腹回道,“他原先是柱国大将军陈文泰的麾下,陈文泰与曹寅关系密切,能推荐他,怕是与陈文泰有关。”
苏定成的出身并不高,也是靠双手打拼而来的家业,靠着骁勇善战,深受巴陵侯萧世隆器重,“我原以为,他与我一样,没有想到,也是与京中那些权贵一样,是靠着背后的人扶持上来的。”
苏定成很是看不上这些有权贵撑腰的武将,“怪不得能年纪轻轻就成为虎贲帅。”他甚至开始怀疑萧怀玉的功勋,是否真实,并肯定她的背后一定有大势力支持,“行军打仗,还带个女人在身侧,还说是军医,我北境军中,可从没有女子为医,真是荒唐。”
很快,在行军的路上,主副将就发生了分歧,作为老将的苏定成,十分傲慢与轻视萧怀玉这位年轻主将,并且不服从安排。
一万人马,实际只有八千,而有五千是苏定成的麾下,所以萧怀玉真正能掌控的只有三千人,这些都是驻防的地方军队,战时听候调遣。
尽管萧怀玉有兵符与官印在手,但想调动全部兵马,还需要苏定成的服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但离开了京城,离开了楚国,那么萧怀玉手中的铜符还有没有用,便全看苏定成是否认可她。
往西北的路上,有许多河流,其中有一条自北向南流入云梦的大河,附近没有桥梁,只能通过船只摆渡,而岸边恰好就有船只。
萧怀玉看了看天色,伸手感受着风力,当即决定改道北上,“北边有一座桥梁,离此地大概不足百里。”
苏定成作为老将,自然熟悉这一块的地形,也知道萧怀玉说的不假,但他却不愿绕远路过河,“此河宽不过数十丈,乘船渡河是最快的,为何非要绕远路?”他站出来反对道,“士兵们可不像将军一样都有马骑,此去西北入燕,有千里之遥,将士们长途跋涉本就辛苦,萧将军却还要选择绕路徒增艰辛,为将者岂能不体恤士卒。”
苏定成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军中对萧怀玉的议论,军心也纷纷倒向苏定成这个副将。
面对苏定成故意给的难堪,萧怀玉脸色平静,指着有些泛黄的河水说道:“不出半个时辰,河水必然暴涨,我们有一万人马,渡河固然是最快的,却并不稳妥。”
“眼下晴空万里,河水怎会暴涨?”苏定成冷笑道,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将,以为是自信过了头,不懂装懂。
萧怀玉便指着北方的高山,山顶正被乌云笼罩,“已至岁末,北风卷地,河水浑浊不清,这是上游正在发生暴雨,我想将军行军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苏定成瞪大眼睛,发现的确如萧怀玉所说,北方阴霾一片,河水也越渐浑浊,在观察四周的细心之上,这个年轻小将的确不差。
然而作为老兵,苏定成却有些放不下面子,他傲气道:“想那暴雨之地离此有数百里远,抓紧时间渡河,又有何不可。”
“兄弟们,萧将军想让你们绕远路过河,而不愿花些银两借船渡河,你们答不答应!”苏定成回头与麾下将士大声喊道。
“不答应!”一听要舍近求远,多走数十里的路程,士兵们当下就不乐意了。
见苏定成不愿听从自己,还煽动士兵一起反对,萧怀玉瞬间就变了脸色,他不再以苏定成是长辈就礼让他,而是握着缰绳骑马来到大军前,一副长官的模样向苏定成道:“吾可以采纳苏副将的意见乘船渡河,但若出现问题,一切罪责都由苏副将一人承担,事后我会上奏朝廷,由诸位将士作证。”
苏定成当下便慌了,连忙说道:“这不公平,北征的路线,原本就是乘船,绕道是你临时更改的,若是你的判断是错误的,我听从了你的意见,让诸位将士白白辛苦一场,那么你的惩罚又是什么呢?”
“如果我的判断出错,那么我愿让出主将之位,之后一切,愿听从苏将军的安排。”萧怀玉回道。
苏定成挑起了眉头,他看着混浊的河水,以及身后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暴雨是否会来临,他并不确定,但这场赌约他是不敢的。
“好,那我就听你一回。”苏定成最终选择了听从萧怀玉的话,“若是你判断错了,入燕后就要听从我的指挥,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萧怀玉道。
她深知苏定成是巴陵侯萧世隆麾下最为勇猛的一名虎将,而想要收服这样的人,就只能用实力说话,让其真心诚服。
“兄弟们,就听萧将军一回,绕路从桥上渡河。”苏定成回头道。
就在他们改道北上寻找桥梁渡河的短短半刻钟,天空中就刮起了狂风,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色,一下阴暗了起来,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片刻时间后,那雨水突然变大,豆大的雨滴打在人脸上睁不开眼。
河水也是肉眼可见的暴涨,连岸堤都冲毁了,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
好在萧怀玉提前下令停下脚步,并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待暴雨过后再行军,以减少行军途中的人员损耗。
“将军,那军医果然进了萧将军的营帐。”亲信入帐向苏定成汇报道。
苏定成坐在火炉前烘烤着被打湿的衣物,“哼,陛下让这样的人接替大将军与齐燕共同抵御漠北胡人的铁骑,当真是糊涂,在陈文泰麾下打了几次胜仗,竟爬到我们这些老将头上来了。”
“将军,这雨不知要下到何时,咱们就这样一直在帐中?”亲信问道,“会不会延误行军。”
帐外还在下暴雨,雨水顺着地面渗入了帐内,将外袍披风给了顾白薇的萧怀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白薇遂将炉火上的姜茶倒出,递到萧怀玉跟前,“去去寒气。”
“你的衣服也湿了。”萧怀玉提醒道,“我娘说女子着湿衣,对身子不好。”
“那你转过身去。”顾白薇便道。
萧怀玉捧着姜茶慢慢挪动身子背对着顾白薇,除了校尉及以上的军官有单独营帐外,其余士兵们都是几队人挤在一块,军医也是,几名军医里只有顾白薇是女子,萧怀玉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帐中。
等她转过去后,顾白薇才缓缓解开自己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衣衫,只不过没有像萧怀玉那般湿透。
她的身上也有许多伤疤,只是萧怀玉背对着没有看见,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顾氏手臂上的,那是无意间看到的。
顾白薇放下头发,蹲在火炉旁轻轻擦拭干,还未等她穿好衣物,帐外就响起了声音。
“将军,苏副将求见。”值守亲兵的声音被暴风雨盖过,还没等萧怀玉反正过来,苏定成就闯了进来。
听到帐帘动静的萧怀玉,眼疾手快的拿过一件宽敞的袍子遮挡在了顾白薇身上。
苏定成看到帐内这一亲密的举动,眼神很是错愕,袍服未能遮挡住全部,使得顾氏的腿有一半还裸露在外。
这让苏定成很是生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这个所谓的军医分明是不着一丝,似在行苟且之事,被他撞了个正着。
“将军这是?”苏定成强压着怒火挑眉道。
萧怀玉站起身来将顾氏挡在身后,“军中没有多余的营帐,顾军医只是更换衣裳而已。”
“哦,军医更换衣裳,竟然在主将的营帐中吗?”苏定成显然不信,他瞪着躲在萧怀玉身后的顾氏,一手揪着衣裳挡住赤.裸的身子,另一手则紧紧攥着萧怀玉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行医之人,这让苏定成更加恼怒,他指着萧怀玉身后的顾氏,“将士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你身为主将却在这儿寻欢作乐…”
“够了!”萧怀玉道,眼下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毕竟自己现在是顶着男子的身份,“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该过问。”
“这是在打仗!”苏定成怒道。
“苏副将不必恼火,也不用借题发挥。”萧怀玉镇定的回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满陛下的任命,但你身为一个军人,连军中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吗,还敢以下犯上?”
“给我滚出去!”还不等苏定成开口反驳,萧怀玉便厉声呵道,连眼神都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苏定成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却有着十足的威严,刚刚那一声呵斥,他仿佛看到了巴陵侯。
“只要这战争能打赢,比什么都重要。”萧怀玉又道,“我会带着你们凯旋,绝不会有一场败仗,若是输了,我自会以死谢罪!”
“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苏定成无话可说,只得甩袖离帐。
待人走后,顾白薇那受尽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消失,“二郎,我还是搬离…”
“你不用管。”萧怀玉回头看着她说道,旋即拿起她的衣物递上前,“天气寒凉,快穿上吧。”
“你就不怕他们把误会传出去吗?”顾白薇看着她担忧的问道。
第203章 萧怀玉的军心
萧怀玉垂下手,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思考过,她带着顾氏,有一半是出自自己的私心,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也难预料,负伤更是常常,带着顾氏便要方便许多,但也会让顾氏与她一同陷入危险之中。
对于外面那些流言,萧怀玉早就习以为常,不管是在京中与平阳公主传出的,还是上一世因为她在战争中屠戮,使得天下人对她都无比痛恨,这些,她都不在乎。
“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萧怀玉毫不在意的回道。
“齐楚两国皆以儒为教化,朝堂中的士大夫,岂能容忍。”顾白薇道,“文武对立,这会影响你的仕途。”
“武将的仕途,在于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只要战争没有停止,陛下就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而弃用武将。”萧怀玉回道,“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萧怀玉,因为这不是真正的我。”
她看着顾白薇,“只是这件事对你…”
顾白薇摇了摇头,“我无父无母,又怎会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况且,我本就没有成家的打算,既然身在庙堂的二郎你都不在意,那么我一个小女子,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顾白薇的话,反而让萧怀玉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让顾氏入门的话,她又无从开口,这是打消流言的最好方法,很显然,萧怀玉并不想这样做。
对于顾氏,她更多的是感激,以及愧疚,石骁的临终嘱托,她没有忘记。
“你若是没有成家的打算,便将我的府邸当做自己家。”萧怀玉说道。
“我可没有与二郎客气。”顾白薇穿上衣服说道。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暴涨的河水已经淹没了两岸,萧怀玉便下令修整了一夜。
但她与顾白薇的事,还是在军中传开了,并且是一夜之间就传遍全军。
士卒们纷纷议论顾氏,都怀疑其军医身份是否是真的。
“女子从医者少之又少,这次可是远征,该不会是将军借军医之名,携带的女眷吧。”
“有可能,哪有军医三更半夜呆在主将帐内不出来的,将军又没有受伤,仗都没开始打。”
这些议论通过亲兵传到了萧怀玉耳中,但萧怀玉却没做任何处置,只是下令拔营。
苏定成看着眼前暴涨的河水,若是昨日强行渡河,恐怕会有许多人都丧生于河水中,但即便是萧怀玉判断正确,也没能让他服气,尤其是昨夜还撞见了不该出现在军营里的风光。
这让苏定成对于这位主将以及朝廷的决策产生了更深的质疑。
“继续前往西北出关。”萧怀玉骑上马向众人说道,“明天日出之前一定要赶到。”
翌日
——西洲——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萧怀玉的人马终于赶到了西洲。
西洲城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但是郑珩却没有打开城门,天色渐渐亮起,着急北上的萧怀玉只得拿出了皇命。
入京前,作为边军营的校尉,他还有一支人马在西洲城中留守,经过西洲一战后,原本一千余人,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不足八百,后又因伤病,最终只剩六百人,还未来得及重新规整,萧怀玉就被召回了京都,而今王大武走后,便由两名军候所带领。
郑珩眼看着萧怀玉一个新兵的功勋超过了自己,并且还抢了风头成为了新贵,这让他分外眼红,所以处处针对萧怀玉,不肯开城门放人。
直到萧怀玉拿出皇命,“漠北的风沙可比西洲更为凶猛,其路途之艰,比穿越西境还要难上数倍,萧将军不妨问问他们,有谁会愿意跟你走呢?”郑珩虽打开了城门,但依旧刁难道。
他并不在乎那几百人马,只是不想让萧怀玉这般顺利,于是故意将此次出征的凶险说出来,让西洲的士卒觉得跟随出关就是去送死,而萧怀玉的做法,无疑是拉着自己的士卒陪自己赴死。
萧怀玉看出了郑珩的阴谋,于是独自骑着青骢上前。
城内的士卒纷纷探出头来,萧怀玉握着缰绳,“此番北上,并非是援助燕国赶走诸胡,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千同袍们,百年之前,胡人就曾南下,大肆屠戮,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再重蹈,九州的儿郎们,我中原的土地,一寸都不可让。”
城内响起了哄闹与议论,那些跟过萧怀玉的士卒在两名军候的带领下走出了西洲城,还有一些则在观望与犹豫。
“今日,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西洲,我不强求你们跟随,因为漠北战场必然是九死一生。”萧怀玉继续说道,“当你们踏出这座城时,你们便要与我一样,做好赴死的准备与决心,我们为国而战,为天下同袍而战。”
很快,陆陆续续又有士卒踏出城池,这让城楼上的郑珩有些慌了,他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明知是必死也要上前的。
“这些人干什么?”郑珩撑在城楼上大怒道,“他们难道听不明白吗,北上征胡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将军,如果胡人灭了燕国,楚国和齐国,也要完了。”一旁的士卒终于忍不住的说道,“就像萧将军说的那样,我们是军人,我们为国而战。”
郑珩听后当即向士卒踹了一脚,并大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城楼下,除了原先萧怀玉的麾下踏出了西洲城,还有一些由郑珩接管的西洲守军石骁旧部。
“出了这座城,你们便不再是西北军,是生是死,都与吾再无瓜葛!”郑珩朝城下怒吼道,他想通过恐吓来震慑这些士卒。
然而正是因为郑珩的小气量,让更多西洲旧部站了出来,使得原本的几百人,一下增加至两千人,他们大多都是石骁的旧部,石骁死后,他们被并入郑珩的麾下,但却遭受到了排挤与不公的待遇。
萧怀玉的归来,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加上郑珩的言语刺激,便让众人下定了决心。
看着出来的士卒,许多都是熟悉的面孔,西洲之战,萧怀玉与将士们同生共死,早已被众人熟知。
“这一战非同寻常,漠北集整个草原之力合攻燕国,我们此番前去是九死一生。”萧怀玉向将士说道,“家中若有牵挂者,我准许你们退回城中。”
“我们不害怕死亡。”萧怀玉麾下的军候领着几百人上前说道,“能跟着将军,为国家而死,是军人的荣耀。”
“萧将军,我们是石太守的部下,石太守不在后,西洲城就成了姓郑的天下,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随意羞辱与打骂,可我们也是为国家立了功的边军啊,我们守了西洲城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与其在这里窝囊受气,不如跟着您出去,战死在沙场总好过在这里受委屈。”很快就有西洲旧部站出来说道。
在萧怀玉言语的激励下,士兵们士气高涨,明知是死路,仍旧前仆后继。
萧怀玉身后的大军见到这一幕,无不感到震惊,就算是功臣,因为低微的出身,所以在京城并不起眼,然而一来到边境,似乎整座城内的士卒与百姓都认识她,并且拥有极高的军心与声望。
就连一向看不起萧怀玉的苏定成,也为之诧异,这似乎与他猜想的不一样,若是靠权贵扶持,又何来这么多拿性命追随的部将,能做到如此的,便只有与士卒一同经历生死。
萧怀玉在郑珩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两千人马,郑珩虽然生气,但也没阻止,因为石骁的旧部,一直都不顺从于他,所以经常受到打骂,对于有血性的士卒而言,极意产生逆反。
郑珩无法真正收编这些旧部,正愁没有办法处理时,萧怀玉出现了。
“关门!”郑珩像看叛徒一样看着城楼下。
城门旋即被放下,意味着,这些士卒已经被郑珩抛弃,再无回头之路。
“陆兆麟,张伯阳。”萧怀玉看向自己麾下两名军候,“我命你二人暂摄校尉一职,清点人数,汇入大军随我北征。”
两名部将当即出列拱手,“喏。”
※ ※ ※ ※ ※ ※ ※ ※ ——
——楚京——
太康四年冬,十二月中旬,宫中传来喜讯,内功妃嫔诞下一名皇子,为楚皇第十七子。
皇帝大喜,降德音于天下,并设宴宫中,因战争之故,为减小开支,便只于宫中设家宴。
将士们出征在外,楚皇宫内却歌舞升平,权贵们尽情享受着美酒佳肴,早已忘记了北方持续多月的战火。
“公主。”琦玉跟随平阳公主来到殿庭,“西北行军传来消息。”她近前一步,将远征军中传的流言小声说给了平阳公主。
琦玉不知晓萧怀玉的真正身份,便也和众人一般猜测,“他又未曾受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平阳公主此时的脸色已有些许变化,她看着头顶的月色,眼里有了一丝不开心,“看来,她没有听我的话。”
殿外寒风刺骨,平阳公主回到了宴中,刚一坐下,一旁的竟陵王李宣就按耐不住了。
“阿姊当真是好手笔,论心思,论手段,恐怕整个朝中都无人能出其右。”李宣捏着酒杯斜眼说道,“巴陵侯死了,萧家覆灭,紧接着就被未来的驸马代替…”
听到驸马二字,平阳公主怒火攻心,不顾宴席上的宗族,拿起一杯酒便向李宣泼去。
李宣闭着双眼,伸手抹着脸上的酒水一言不发。
“最好给我安分点!”平阳公主放下狠话道,“下次,就不是一杯酒这么简单了。”
第204章 入燕
——楚宫——
“平阳,你们在做什么!”宗室席座上的动静声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来,只见李宣满脸是水,连衣服也被打湿了大片。
平阳公主不慌不忙的起身回道:“回陛下,六郎想要敬臣的酒,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所以才湿了身。”
“都是我这个做阿姊的不是,应该早些接杯子的。”平阳公主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请陛下责罚。”
皇帝知道二人不和,但还是训斥了李宣,“六郎,怎得如此毛手毛脚,还不快下去换了衣裳,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被泼了一身酒的李宣,不仅湿了身还遭到了父亲的训斥,他心中对平阳公主的恨意也越来越深,随后强忍着怒火起身拱手,“是。”
李宣带着满腔的怨气离开了宴殿,自从冠礼过后,他的恐惧便与日俱增,平阳公主的手段与胆大,是他这种母族毫无背景之人所不能比的。
更何况,他作为皇子,这虽然是他夺嫡的优势,同时也是他夺权最大的劣势,因为皇帝的极度自私与提防儿子的疑心,已让他在争斗中尝尽了苦头,并一次次失利。
“王。”宦官拿来了干净的衣物。
李宣洗干净脸上的酒味儿,回头看着宦官道:“我要亲手杀了李瑾,不惜一切代价。”
※ ※ ※ ※ ※ ※ ※ ※ ——
——北燕——
萧怀玉领着一万人马从西洲出关,沿着燕国的西境北上。
原本需要三天的路程,仅用了两天,便抵达了燕国的北境。
萧怀玉对燕国地形的熟悉,远远超过了副将苏定成,而朝廷之所以选择苏定成,便是因为苏定成跟随萧世隆常年对燕作战,有着十足的经验。
因此,将萧怀玉当做纨绔子弟的苏定成,本以为北上的路线,这个年轻小将会求助于自己,却没有想到她对河西一带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甚至是远超自己。
上一世,萧怀玉帅军北上与燕国作战数年,灭齐之后,屯兵于渭水,准备一举灭掉苟延残喘的燕国,实现一统。
她对燕国的了解,是因她亲自带兵踏足了这里,渭水里流淌的鲜血,是从她刀下流出的。
此时的燕国,已经与诸胡僵持在灵州数日之久,齐国的援军早已到达,然而战火却迟未能推出燕国境内。
燕君慕容恒欲披甲亲自上阵,却因旧疾复发而作罢,只能退下战场,在后方指挥作战,由长女高都公主以及心腹将领代为上阵。
高都公主正是年轻之时,有丝毫不逊儿郎之勇,以及与面对突发状况时能够沉着应对。
王都一战,高都公主在燕国军中获得了极高的威望,胡人大举入侵,燕国上下齐聚一心,这才使得原本就元气大伤的燕国抵御住了胡人的迅猛攻势。
“齐国那些贪生怕死的,竟在一旁隔岸观火…等我们打得精疲力尽了才出手,这算什么?”
“好了。”慕容岚打断心腹的话,“这么多年,中原的王朝早已习惯燕国抗胡,并将其当做理所当然,君上派人求援,也只不过是想造势,让胡人退兵,难道你们还真指望齐楚能与燕国齐心协力,共同御敌吗。”
“可是…”
“齐国好歹派了人马过来,离灵州最近的楚国,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慕容岚又道。“我们还是姻亲之国,前几天王都来消息说楚国已经派出人马,由西境至灵州,以楚国那行军速度,怕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都赶不到。”
对于楚国的军事,燕国一向是轻视的,“而且巴陵侯萧世隆死了,楚国还有何人可以为将,远征漠北呢。”
“巴陵侯一死,楚国的北边,就再也没有威胁了。”心腹从旁道。
此时慕容岚也露出了与她父亲一样称雄天下的野心,“等燕国缓过来,便可以着手南下,夺取襄阳,只要得到了襄阳,荆楚之地,唾手可得。”
说罢,慕容岚跳下了马,在宦官的通报下,顺利进入了帅帐。
帐内躺着燕国的君王,也是燕国抵御诸胡的主帅,只不过看着气色不太好,整张脸都毫无血色,躺在胡床上盖着厚厚的绒被,床下还烧着一盆取暖的碳火。
慕容恒正拿着一份刻有军报的竹简在观看,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而朝廷也向他告了急,饥荒与战争,将燕国数十年的积累消耗殆尽,战争拖得越久,朝廷便越艰难,府库亏空,百姓们怨声载道,如今的燕国是举步维艰,这让慕容恒十分忧愁。
“君上。”慕容岚踏入帐内。
慕容恒放下竹简,问道:“灵州的战事如何?”
慕容岚摇了摇头,“城虽守住了,但伤亡惨重。”
“云州呢?”慕容恒又问道。
柔然攻占了燕国的城池后,将大军分开,兵分几路,以分弱燕国的防守,从而夺取更多的城池,劫掠宝物。
“云州尚未有传报,想来胡人只是在云州虚张声势。”慕容岚回道。
“灵州一定要守住。”慕容恒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只要守住了这次的进攻,燕国就能缓回来。”
“萧世隆死了。”慕容恒长叹了一口气,“可偏偏是这时候。”
作为对手,他既惋惜,也庆幸,萧世隆是阻碍燕国南下的最大阻碍。
但萧世隆死的时间,偏偏是在燕国遭受重创自顾不暇之时。
“若是早两年,燕国拿下了襄阳,又怎会惧怕漠北的诸胡合攻。”慕容恒有些不甘心道。
燕国地靠北方,土地贫瘠,粮食十分依赖与齐楚的贸易,因此燕国无法支撑长久的对外战争。
“罢了,巴陵侯也是一代枭雄,死于醉酒…”慕容恒摇了摇头。
“这恐怕不简单,他是楚国的大将军,怎会突然被火烧死…”慕容岚看着父亲说道。
“楚国的内政,不似表面那般平静。”慕容恒眯着眼睛说道,“传令下去,一定要守住灵州,哪怕不要北境那三座城池,也绝不能让胡人再往前一步。”
“至于粮草,派人回京催促,就算是将宫内的宝物卖了,也要给我凑够。”慕容恒又道。“将士们吃不饱,这城池如何守得住。”
“报!”一名士卒飞奔入帐,“启禀君上,楚国的援军到了。”
士卒通传的消息让父女二人一惊,慕容岚震惊的说道:“楚国的援军不是三天前才从楚京出发吗,他们走的是西北,为何如此快?”
“是自西边关城而来。”士卒回道,“但未走关隘,是从南边的夹道出现的。”
慕容恒也震惊了,“是何人领的兵?”
“是一个年轻的小将。”士卒回道,“但是没有见过,他说他叫萧怀玉。”
慕容岚再次吃惊,“萧怀玉。”
“寡人记得,你出访楚国回来时,曾提到过这个名字。”慕容恒看着长女说道。
“回君上,他那时还只是个校尉。”慕容岚说道。“不过楚国西洲一战,主将虽然楚国外戚将领郑珩,但是领兵击退敕勒的,却是这个萧怀玉,后来他便被楚皇召入京城入朝做了虎贲中郎将,没有想到,楚国竟然会派他领兵前来。”
慕容恒摸着胡须,似在思考什么,“如此年纪就能领兵远赴他国,看来楚国的朝廷,十分认可他。”
“君上,臣与他交过手,弱冠之年,其骁勇,不弱乎老将。”慕容岚向父亲说道。
“可惜啊,如此良将,竟生在了楚国。”慕容恒叹息道,“楚皇生性多疑,死在他手中的名将还少么,就连燕齐最忌惮的薛氏一族,也被彻底抹净。”
“君上,若是能将此人收归燕国,必会如虎添翼。”慕容岚看着父亲提醒道。
慕容恒低下头若有所思,而后说道:“先让寡人见一见,这位年轻的虎将吧。”
消息层层传递,为保证燕君的安危,萧怀玉带来的大军无法靠近燕国主帅营地,遂只得孤身前往。
刚踏入齐国北方边境时,那种浓郁的战火,血腥味道便扑面而来,越靠近边陲,路边堆积的尸体便越多,有逃亡的百姓,甚至是还能看到一些穿甲胄的士卒尸体。
至交战的大军营地时,整个营中躺满了伤兵,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因为伤兵的人数太多,加上药物缺乏,所以大多重伤的士卒只能在痛苦的煎熬中慢慢等死。
萧怀玉见到这些,眼里却没有丝毫波澜,镇定得就像一名领兵多年的老将,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伤亡与生死离别。
在宦官的通传下,萧怀玉踏入了慕容恒的帅帐,并在帐内看到了慕容岚。
记起所有的萧怀玉,对于慕容岚这个对手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所有敌对将领中,唯一一位让萧怀玉失利过的。
“外臣萧怀玉,见过燕君。”萧怀玉上前行礼道,“公主。”
慕容恒抬了抬手,他打量着萧怀玉,并不是那种粗狂的将领,但眼神却有一股刚毅,正是这份刚毅,让慕容恒察觉到了不同寻常,“寡人没有想到,楚国竟会派你带兵前来,你的事寡人早有耳闻,寡人很是欣赏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外臣这一路,所看到的场景触目惊心,诸胡狼子野心,外臣一刻也不敢耽搁。”萧怀玉看穿了燕君父女二人的心思,她不愿多费口舌,于是开门见山道,“外臣不敢忘记吾皇的嘱托,愿助燕国早日击退敌寇。”
慕容恒看了长女一眼,他自然听懂了萧怀玉的意思,于是拍了拍手,“传几位大将军入帐商讨,齐国的那位,也一并叫来吧。”
“喏。”
第205章 燕君的决策
——燕国·灵州——
除了正在守城以及战死的武将,其余有威望的老将闻诏之后全都赶往了燕君的大帐,包括齐国将领。
士卒们将沙盘抬出,战后的燕国,就呈现在萧怀玉眼前。
然而当齐国派来增援的大将赶入帐内时,却对萧怀玉这张熟悉的面孔感到一惊。
漠北的战事紧张,燕齐两国都以为楚国会派一个有资历的老将前来时,出现在眼前的将领却年轻的都未及冠。
“延平侯。”萧怀玉却对延平侯宋啸的出现并不意外,作为齐国的小神将,宋啸的能力并不弱,只是为人傲慢,且急功近利,“别来无恙。”
宋啸当即就变了脸色,因为他出使楚国时,眼前这个小将不过只是一个低品的武将,如今还没过去多久,就摇身一变做了将军,而且他对在楚国遇刺之事,仍旧耿耿于怀。
对萧怀玉自然也就没好气,“楚国的朝堂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你来了。”
面对宋啸的轻视,萧怀玉也不慌不忙,她笑眯眯道:“因为吾皇知道,论领兵作战与军力的强弱,齐楚燕三国,以燕最强,诸胡狼子野心,就算是集漠北所有草原部落之力,也无法攻破燕国的防线,退胡,是迟早的事,故而才派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将,前来祝燕君一臂之力,我想齐帝也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萧怀玉的回应,既赞颂了燕君的能力,同时也贬低了延平侯宋啸,将他拉到了一个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上。
本就十分记恨楚国的宋啸,这下更加怒了,“萧怀玉,你!”
“萧将军可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将。”一旁的高都公主开口道,“那日击球,我可是亲眼目睹了萧将军的风采,延平侯不也在场么。”
“侥幸罢了。”宋啸并不服气的说道。
“的确是侥幸赢球,多亏了延平侯顾及吾皇的颜面,所以才故意输球。”萧怀玉顺着宋啸的话说道。
“哼,”宋啸挑眉,“下一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好了。”慕容恒咳嗽了几声,“灵州挡住了柔然主力,但下一次六胡将大举进攻,燕国的防御工事迫在眉睫,两位使臣纵然有矛盾,也当放于战后,此战,非我燕国一国之战,乃系整个中原,寡人想,诸位也不愿燕国失守吧。”
“是。”萧怀玉当即拱手表态,宋啸便也只能强忍怒火。
慕容恒起身来到沙盘前,将当下的局势详细的说了出来,“柔然集结了草原六部,其兵力不下二十万乃至更多,灵州是柔然主力大军所在,驻扎着十万之众的兵力。”随后,他朝长女招了招手。
慕容岚作为燕国实际上的统帅,她将两面代表着漠北胡人势力的旗帜分别插在云州与朔州。
“漠北六胡以三路兵马同时南下,企图分散燕国的防守,由柔然主力强攻灵州,再长驱直入,直逼燕京。”慕容岚在沙盘上比划着,“现在云州与朔州各有三万人马防守,而灵州经过多番损耗,已不足五万人马。”
“燕国立国这么久,只有这点兵马吗?”宋啸突然开口道,“我记得,燕国攻齐时,可是号称十万大军,那还只是远征军。”
面对宋啸质问的话,慕容恒只是沉着一张脸,慕容岚旋即道:“燕国的兵马,分散驻扎在东西南北四境,无法抽调。”
“都这时候了,无法抽调?”宋啸看着一众燕国君臣,“难道是怕齐楚两国会趁人之危吗,既然燕国如此不信任邻国与那份盟约,又何故派人来求援。”
几个性格鲁莽的燕国老将,差点对着宋啸破口大骂,还是慕容恒一声咳嗽制止了他们,“东南两境驻扎的兵马本就不多,年中之时,就已做过调动,如今就算是全部抽调过来,也是杯水车薪。”
“燕国为抵御漠北诸胡的损耗,外臣深感痛惜,同时也敬佩燕国为九州所做的牺牲。”萧怀玉开口道,“正如燕君所说,此战,非燕国一国之战,乃是九州之战,事关中原的生死存亡,无关乎国家。”
论年纪与资历,宋啸带过兵,也上过不少战场的,但说起话来却刺耳的很,也许是因为齐国的强盛,所以有一种傲慢在其中,而萧怀玉则与宋啸截然不同。
虽年轻,但在为人处世这方面上却要比宋啸更懂得,也十分谦逊,能将这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微妙关系处理的十分妥当。
这让慕容恒越发的喜欢这位年轻小将,甚至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日后大将的风范。
“楚皇慧眼识人。”慕容恒大为高兴的说道,“有了楚国的相助,燕国此劫,必能度过。”
宋啸听后,当即就不乐意了,他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幕僚拉住,这才作罢。
随后慕容岚继续讲解着作战方式,皆是以防守为主。
萧怀玉认真听着,并仔细分析局势,他虽是在场众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但实际上的作战的经验却不比他们少,而且这样的战争,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上一世的结果,她仍能忆起。
“柔然领草原六部合攻,我们一味防守,一味退让,只会被步步紧逼,为何不选择出兵反攻呢?”萧怀玉将部署在灵州后方的兵马推上前,插至柔然主力大军的腹部。
“这可是草原六部的所有精锐,并非柔然一个部族。”有燕国老将看着年轻气盛的萧怀玉提醒道。
“漠北的胡人擅马,因此正面对抗是他们的优势,他们不善攻城,所以防守对我们来说,是我们的优势。”高都公主向萧怀玉解释道。
萧怀玉却摇头,“正因为胡人不善攻城,所以他们才会另择他法,分兵前进,并且不再鲁莽进攻,从战果分析下来,城池虽然守住了,可哪一次不是伤亡惨重,这说明,草原部族,并非鲁莽之辈,他们也在进步,也在改变,我们习以为常的将野蛮二字放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同样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懂得学习与模仿。”
“荒唐!”延平侯宋啸冷笑了一声,“你与柔然人交过手吗,就在这里大言不惭,这里何时轮到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话。”
面对宋啸的挑刺,萧怀玉没有理会,她看向慕容恒,“君上,外臣虽未曾同柔然交过手,却也以少胜多逼退过草原另外一个强大的部族敕勒,伴随着他们实力的增长,其野心也会越来越大,一但我们退缩,便会助其增长,士气的强弱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敕勒一战,寡人有所听闻,也有所了解。”慕容恒摸着胡须说道,“年轻人勇猛固然是好,但作为三军主将,系全军之存亡,乃至整个国家,所以作战方法需慎之又慎,灵州是我燕国北境最后一道屏障,一但失利,那么于我燕国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届时,不光是燕国,乃至整个九州,都将遭六胡屠戮,生灵涂炭。”
萧怀玉听着慕容恒委婉的话,知道以现在的自己,年轻,缺乏经验,所以无论提出什么方法与策略,场上的老将们都会有所怀疑与顾虑,并且这是以燕国为主的防守之战。
“如果寡人没有受伤,寡人会十分欣赏你的方法。”慕容恒又道,“但现在寡人无法亲自领兵,也绝不能拿燕国的将士以身试险,拿燕国的命运做赌注。”
燕君慕容恒并非是保守派,只是他受了重伤,没有办法亲自领兵,而现在的燕国已经再经不起损耗,即便长女能够代替自己,他也依然放心不下。
自受伤后,慕容恒的顾虑便多了起来,继承人的无能,也成为其心病之一,作为帝王,对于外臣,他也有着无尽的猜疑,他不相信朝中那些大臣,尤其是权臣,他知道在自己死后,太子是无法压制住这些权臣的,他唯一能依靠与托付的,就只有自己的长女。
“灵州外可是诸胡的全部精锐,主动进攻。拿全军将士孤注一掷,小将军倒是勇气可嘉。”燕君慕容恒麾下一名老将说道。
“不破釜沉舟,又如何赢得奇迹。”萧怀玉说道,“燕国将士之勇,不弱六胡,九州何人不惧?”
“战争一定会死人。”萧怀玉又道,“为将者所要考虑的,也是利益二字。”
“如何用最小的死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才是最目的,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赢。”
“惨胜也是胜,可付出的代价却与输的一方相同,那么这胜,还能称之为胜吗?”
“至少在我眼里,这是失败的。”
“哈哈哈。”萧怀玉的话刚落音,一旁的宋啸就大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在你眼里,我们这几次守城,也是失败的。”
面对宋啸的话,一旁的燕国将领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萧怀玉,“好生狂妄的小子。”
“不就是在楚国打了几次胜仗,以为自己是谁?”
“不知天高地厚。”
对于身侧老将们的冷嘲热讽,萧怀玉没有理会,“承认自己的失败与不足,这没有什么,但是知道自己能力缺失,却还要逞强,这才是问题所在。”
宋啸知道萧怀玉是在暗指自己,“燕君,九州的存亡,难道要听这样一个人口出狂言?”他向燕君说道。
“君上,此战非同小可,怎能听一外臣之言。”燕国的将领纷纷开口反对。
慕容恒抬手安抚着众人,“好了。”
他看向萧怀玉,“前线消息,柔然派遣敕勒进攻云州,萧将军对于敕勒当为熟悉,所以寡人想由萧将军折返云州增援。”
“朔州就由宋将军前去支援。”慕容恒又道。
“定不辱使命。”宋啸很快应道。
对于燕国的不信任,萧怀玉没有感到意外,她看着沙盘上的布局,仿佛预料到了结果,于是闭眼拱手道:“喏。”
第206章 帝王之相
“萧将军请留步。”慕容岚骑马追上萧怀玉。
萧怀玉听见呼唤,于是放慢了速度回头,发现是高都公主,于是拱手道:“慕容将军。”
“数日不见,萧将军越发神采奕奕。”慕容岚看着萧怀玉说道,“如当初预料那般,将军定会在某一场战争中一鸣惊人。”
“比起在下,慕容将军才更让人钦佩。”萧怀玉说道。
“我这人速来不喜欢绕弯子,所以有什么就直说了。”慕容岚开门见山道,“燕国的君王,你已经见过了,君上十分欣赏你,如果你能留在燕国,必会受到重用,燕国的军职与爵位,任君挑选。”
“公主如果是来商讨与六胡之战事的,那么我很乐意探讨,效绵薄之力,可若是与战事无关,恕不奉陪。”萧怀玉握起缰绳直言道。
“楚皇登基数载,其疑心之重,死在手下的武将数不胜数,你何故效忠于这样的君王呢?”慕容岚不解道,“燕国崇尚武士,尊崇武道,只有留在燕国,才能发挥你真正的才能。”
萧怀玉坐在马背上紧紧握着缰绳,她侧抬起头看着高都公主,“我是一个楚人,如果我因为功名利禄而背叛了我的国家,那么是否说明,将来我还会因为其他更大的诱惑而背叛燕国呢,这样的贰臣,燕国何敢用?”
萧怀玉的一番言语,让慕容岚瞬间哑口无言,“燕国向来爱才,不分国家,异族封侯者数不胜数,萧将军之才,吾王实爱,将军所在楚国,文武对立,君王满腹猜疑,如此君王,何以留恋呢。”
“君王是贤明还是昏聩都无法改变我是楚人的事实。”萧怀玉道,“我所效忠与守护的,是我的国家。”
“我明白了。”慕容岚听懂后,不再为难萧怀玉,“看来日后,我们真的会在战场上相遇,那个时候,我想,我们将不再是盟友,而是敌人了。”
“能与慕容将军做对手,是我的荣幸。”萧怀玉道。
虽然没有劝说成功,但慕容岚也并没有因此生气,而在暗处,正有一名头戴进贤冠的燕国大臣正在窥探与偷听。
慕容岚回到父亲的营帐中,“君上。”
“如何?”慕容恒放下手中的书简抬头问道。
慕容岚摇了摇头,“他虽知道楚皇的昏聩,却还是不愿背叛自己的国家,是个忠贞之士。”
“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戴进贤冠的男子缓缓踏入帐内说道,“君上。”他向慕容恒行礼。
“国师。”慕容恒回喊道。
“君上,此人若无法拉拢,便不可留于世间,否则必成我燕国大患。”国师向慕容恒提醒道。
“燕国正是蒙难之际,此时若是对盟友出手,恐被天下人所唾弃。”慕容岚道。
“公主,心软这一时,日后恐将酿成大祸。”国师向慕容岚说道。
“我燕国向来以武为尊,若是靠一些阴谋诡计,哪里能够立国百年。”慕容岚不赞同国师的阴险做法,“楚国是作为支援而来的,若是我们趁此杀害了他们的将领,那么日后燕国蒙难,还有何人敢来驰援?”
“燕国今日之难,百年难遇,经此一役六胡若未能得逞,日后数十年便再无可能卷土重来。”国师又道,“然臣观那位楚将,鼻如悬胆,目若朗星,尚未至及冠,却能有如此谈吐,龙潜凤采,恐有…帝王之相。”
国师的话让父女二人大吃一惊,“帝王之相?”
“怎么可能。”慕容岚不信道,“楚国是李家的,他一个外臣,何来的天下。”
“兵马,即是天下。”国师提醒道,“望君上早做决断,切莫留祸患于人间。”
“这是小人行径,岂能长久。”慕容岚仍不赞同道,“我不相信,仅仅是凭借一个人就能改变这天下的时局,就算要除去,也是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比上一场,而不是用这种阴谋诡计。”
慕容恒侧躺在榻上沉思了许久,国师与长女的争论,让他犹豫不决。
“此事,寡人自有主意。”慕容恒道,“灵州的战事不可松懈,高都,你是皇室子弟,你要起带头作用。”
“喏。”
萧怀玉回到营帐后,便下令拔营前往云州,副将苏定成得知后,怒气冲冲的闯入大帐。
“我们千里迢迢来到燕北,为何是去守云州?”苏定成看着萧怀玉问道,“灵州才是通往燕国腹地的要塞,云州虽临近,但旁侧有朔州与灵州,胡人怎么可能会主攻云州,燕国就是这样对待增援的友国的吗?”
苏定成是虎将,上战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功,而前往云州,无疑是远离了功勋,因而不愿。
“这是众将商议过后的决策。”萧怀玉解释道,“云州虽不是要塞,却也是边镇,并且兵力薄弱,六胡若久攻不下灵州,也许会从云州或是朔州下手,云州城下,不就有六胡的军队。”
“那都是为了分散兵力的虚晃,”苏定成道,“六胡的主力与精锐都在灵州,主战场自然也是灵州,我们奉命驰援,昼夜兼程,是来杀敌的,不是龟缩在城内看热闹的。”
萧怀玉知道苏定成这样的老将跟随巴陵侯萧世隆作战,早已习惯作为主力,被全军需要,如今千里迢迢来到燕国,作为增援,却被派到其他地方守城,心中自然不甘。
“如果巴陵侯还在,燕国绝不敢轻视我们。”苏定成又道,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服,并小声念叨着,“就算是振武将军,也不至于如此。”
萧怀玉无话可说,的确是因为自己太过年轻,资历不足,所导致的不信任。
她继续收拾着刚刚搭好的营帐,苏定成抱怨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大帐,刚到门口,就撞见了入内的顾氏。
“苏将军。”顾白薇客气的行礼,却被苏定成所无视。
他走到帐外看着帐内独处的二人,心中越想越气氛,“真是岂有此理,陛下怎会让他来统率我们。”
“将军,怎么了?”亲信上前问道。
“拔营,去云州。”苏定成上马道。
“云州?”亲自愣住,“我们今日不是从云州路过吗,那里没有战事,柔然的大军都在灵州啊。”
“这是为什么?”亲信不解道。
苏定成回头看了一眼主将的营帐,“还能为什么,主将无能,燕国岂敢重用我们,带着女人上战场,从来就没见过。”
苏定成的声音并不小,这些刺耳的嘲讽全都传进了帐中,顾白薇听后,想出帐与之理论,却被萧怀玉所阻拦。
“罢了。”萧怀玉拉住顾白薇,“他说的也没错,燕国的人,对我还不熟悉,我现在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侥幸赢了几场战争罢了,不过,将来他们会熟悉的,并终身难忘。”
萧怀玉并没有气馁在燕国所遭受的排挤,重来这一世,她有着更足的底气。
——云州——
很快萧怀玉就带着兵马来到了云州,然而等他们到达时,才发现这里的情况与燕君慕容恒说的并不一样。
云州根本就没有两万兵马驻守,且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前不久还发生了战争,城中烟火未消,仍有哀嚎之声传出。
只不过是胡人为了分散燕国的注意力,所采用的声东击西。
因此燕国将驻守在云、朔二州的精兵悉数调走,剩下一万老弱病残虚张声势的镇守城池。
云州太守得知消息,亲自带着人马出城迎接,“萧将军。”
萧怀玉跳下马背,“张太守。”
云州太守见萧怀玉带来了这么多精锐,万分欣喜道:“云州虽比不上灵州那般重要,却也是边城,保不准哪一日,胡人就派重兵来围攻了,如今你们来了,云州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抗胡是楚燕齐三国之则,若用得着,楚国的兵马,任凭太守调遣。”萧怀玉客气道。
“可不敢。”云州太守连忙道,“云州的城防,还要仰仗将军。”
“那是一定,燕君既然委托在下镇守云州,定会竭尽所能,肩负起一城之安危。”萧怀玉回道。
“云州背靠群山,就算夺下云州,也无法直接进入腹地,胡人又怎会大举进攻,”一旁的苏定成不满说道,“将军不如早做准备,待战争爆发,驰援灵州。”
“那就按苏副将所言,休整过后,不得松懈,随时待命驰援灵州。”萧怀玉也没有反驳苏定成,反而顺着他说道。
至此,苏定成也无话可说,云州太守便将萧怀玉请入了城内。
此时的云州城,百姓皆已南迁,只剩下一些负伤无法离去的士卒,以及老兵留守。
但云州的城防并未因此松懈,云州太守本想将萧怀玉请至太守府款待,“张某在太守府备了些薄酒…”
“张太守,燕国与六胡僵持了数日,粮草定然紧缺,不用与我特殊,往后燕国的将士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萧怀玉说道,“现在,我急切的想知道云州的城防。”
云州太守见萧怀玉字字句句都是在关心战争,心情十分激动,并将她带往了指挥营,“萧将军,这边请,云州的所有情况,都在帐内。”
在云州大营内,萧怀玉才真正了解到了燕国现在面临的局势。
“柔然在灵州围攻了数日之久,损失惨重。”萧怀玉看着沙盘分析道,“分兵云朔,却只是几次轻袭,这更像是试探。”
“云州的城防,不可松懈。”萧怀玉断定道。
“明白。”云州太守点头应道。
就在萧怀玉抵达燕北的两天后,六胡向燕国最后的屏障灵州发起了一轮总攻,并分兵攻打云、朔二州。
就在燕国将所有精锐投至灵州,紧张应战时,柔然的主力精锐却突然出现在云州城下。
“君上,云州告急!”一匹快马横冲直撞闯进了燕国守备大营。
第207章 柔然夜袭
“云州急报,柔然大军,兵临云州城下,即将破城。”士卒粗喘着气说道。
云州的急报,让还在病中的慕容恒惊坐起,“什么?”
然而此时灵州的战事也已经打响,燕国的主力都在灵州应战。
“张太守说,攻打云州的是柔然的主力大军,恳请君上派兵增援。”士卒着急道。
“灵州今日也遭到了六胡的合攻。”慕容恒道。
“难道六胡是连夜偷转至云州的,而留在灵州的,只是一小部分人马。”慕容恒忽然想到了前几日萧怀玉在帐中的提醒。
“来人,速传高都公主。”慕容恒向外喊道。
“等等。”一旁的燕国国师连忙阻难道,“君上。”
慕容恒想要调兵驰援云州,然而国师的眼神,却在阻止,并向他摇了摇头。
“可是云州之围若是不解…”慕容恒有所犹豫。
“就算六胡攻占了云州,也无法南下,最终仍是以灵州为战场。”国师说道,“臣推演天道多年,楚国气运有上涨之势,绝不会错。”
国师的话,让慕容恒再次想起了两天前与萧怀玉的见面,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能有如此沉稳的心思与谈吐,而在军事上所展现的天赋,无疑也是惊人的。
“从军不到二载,不可能与漠北的柔然有所接触的,但却能说出那番话来,并推测局势之变,君上,不可不防啊。”国师再次说道。
与国家的气运以及存亡相比,一座城池便算不得什么,“可是如果事后追问起来,寡人…又当如何面对楚国的问责。”
“战场之势,瞬息万变,生死岂能预料。”国师回道,“云州是突发状况,灵州也在应战,故而驰援不及。”
慕容恒依旧有所犹豫,在燕国百姓眼里,他是受万民敬仰的君王,一生光明磊落。
“君上,这关乎燕国的将来,国之存亡,岂能与一城得失相比。”国师继续说道,“臣愿以性命担保,此子不除,必为燕齐之大患。”
慕容恒叹了一口气,并将传召追回,“若不是为了燕国的长久之计,寡人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子民与一寸疆土。”
“君上圣明。”见慕容恒应下,国师连忙拱手奉承道。
“此事不要告诉高都。”慕容恒又道,他十分清楚长女的脾性,若是知道云州有难,便是不惜违抗君命也会赶去救援。
“臣明白。”
“云州的劫难,乃是事发突然。”慕容恒又道,“害人性命之事,寡人不会做,他若是真有本事,化险为夷,守住了城池,那也是他的造化,倘若未能守住,丧生城中,也是命该如此。”
“君上,或许还有第三种结果,”国师道,“齐楚援燕并无诚心,难保他是否会弃城而逃。”
“若是弃城,便可治罪,丢失城池,可不是一件小事,楚皇最好颜面,出了这样的事,绝不可能再偏袒。”
※ ※ ※ ※ ※ ※ ※ ※ ——
一个时辰前
——云州——
漠北的冬天,昼短夜长,卯时将尽天空仍是漆黑一片。
守城的这几日,萧怀玉几乎都是亲自巡逻,并且起得极早,这是在安州陈文泰麾下做步卒时养成的习惯。
卯时刚至,萧怀玉便从梦中惊醒,并隐约感到不安,似乎是预感到了战争的到来。
上一世,柔然大军联合其他部族全力攻打灵州,燕国损失惨重,但最终还是守住了。
因为此次战争,几乎出尽了草原部落的青壮劳力,在燕国僵持数月不下后,最终退兵。
但上一世,萧怀玉并非主将,却与安、西二州一样,成为了她的扬名之战,令燕齐皆生拉拢之意,并许以高官厚禄。
她迅速起身拿上佩刀,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旁屋住的顾白薇。
顾白薇听到声音后,从榻上爬起,连外袍都未来得及穿便走出了房间。
“二郎。”出门一看,果然是萧怀玉,“你昨夜巡城几乎是一夜未睡,这么早又要出去吗?”她担忧的问道。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萧怀玉将磨好的佩刀放回刀鞘,“恐有一场大战要爆发。”
顾白薇踏入院中,原本没过膝盖的积雪只剩至脚踝,她踩着皑皑白雪慢慢靠近,“可你也不能一直不休息。”
萧怀玉抬头看了一眼,“燕北的冬日寒冷,你怎连衣袍都不穿。”随后起身将自己刚刚脱下的裘衣披到了顾氏肩上。
顾白薇转身握住了萧怀玉的手,“我相信你的直觉,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战场凶险难料,一定要当心。”
“好。”萧怀玉点头,“我既将你带入军中,又来到这漠北,定然不会撇下你而去的。”
“嗯。”顾白薇点头,“我相信你。”
说罢,萧怀玉便戴上头盔出了门,顾白薇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生不安,“二郎。”
萧怀玉回过头,“怎么了?”
顾白薇一脸担忧,“千万小心。”
萧怀玉愣了愣,在她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妹妹,鲜有人这般关怀她,顾氏的担忧溢于言表。
“好。”她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点头应道。
萧怀玉带着左右麾下来到城楼上巡视,此时的云州城下浓雾一片,漆黑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萧将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接替萧怀玉巡逻的云州太守看到萧怀玉后惊讶的问道,“不用歇息吗?”
萧怀玉看着城外,“有些放心不下,已经两天了,六胡却迟迟没有动静。”
“也许还在休整。”云州太守道,“云州左右有灵、朔二州,胡人应不会主攻云州的,将军昨夜至深夜才回,应多多休息才是。”
萧怀玉点点头,“我再看会儿。”
随后便带着人马来到了北城楼,城楼上值守的士卒有一半是她带来的,还有一半则是云州原来的守军。
“将军,您怎么来了。”与萧怀玉轮番交替值守的军候见萧怀玉过来,于是关切道。
萧怀玉看着城外,北风呼啸而过,寒冷刺骨,“六胡未退,始终无法安寝。”
“这几日城下都没有动静,不过从入夜开始,云州突然起了大雾。”军候向萧怀玉说道。
“大雾…”萧怀玉走在城楼边上,夜色与浓雾融合在一起,让人辨别不出方向。
城楼上的士卒昏昏欲睡,见萧怀玉走近,纷纷又睁开双眼,努力站得笔挺。
“将军。”
“将军。”
忽然一阵北风刮来,风中带着的气息让萧怀玉突然站定,她抬起手示意城墙上的士卒安静。
随后便听到了城楼下那微乎其微的声音,胡人身上带着野蛮的杀戮之气,萧怀玉对比感到无比熟悉。
“火把给我。”她回头看着巡逻的士卒喊道。
士卒不敢耽搁,当即递过火把,萧怀玉将披风脱下,点燃缠在火把上,随后往城下丢去。
在火光的照耀,随后便看到了震惊的一幕,“是胡贼!”
一支柔然的先遣部队就藏在云州城下,并将钩锁扔上了城楼。
“敌袭!”
一声叫喊划破天际,使得原本死气沉沉的城池,突然变得慌乱,士卒们纷纷被惊醒,困意全消去。
“把绳索斩断!”萧怀玉拔出佩刀一声令下。
城下的胡人见夜袭的计划败露,于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与此同时,萧怀玉也命人敲响了云州城的警钟。
“做好准备应敌,绝不能让他们爬上城池。”萧怀玉向城楼上赶来增援的士卒喊道。
“将军,雾太大了,根本就看不清城下。”有士卒恐慌的说道。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箭雨便从天而落,萧怀玉眼睁睁看着几个士卒倒在了她的眼前。
她拿起佩刀挥舞着抵挡箭矢,“盾!”
手持刀盾的士卒纷纷上前架盾,云州太守赶上城楼,却被射中了肩膀,他看着慌乱的人群,以及那如雨的箭矢,“怎么会有这么多箭。”
萧怀玉拔出木楼上插着的羽毛箭,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是柔然的箭。”
趁着城楼上防守的间隙,柔然的钩锁再次攀上了城池。
云州太守忍痛找到了萧怀玉,“萧将军,萧将军…”
“是柔然大军。”萧怀玉将云州太守拉到盾后,“而且人数应该还不少。”
“什么?”云州太守大惊失色,“柔然大军?”
“柔然大军不应该在灵州吗?”他又道。
“难怪最近没有动静。”萧怀玉挑眉道,“原来灵州的动静,只是六胡在声东击西。”
“守好城门,不管有多少人,都要守住。”萧怀玉又道,“六胡不善攻城,并且无法持续作战,只要坚守住半日,他们就会减缓攻势。”
“萧将军与胡贼交过手?”云州太守惊讶的说道。
萧怀玉点头,“先前敕勒攻楚,便是我奉大将军之命退的敌。”
听到此,云州太守几乎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了萧怀玉身上,“那真是太好了,看来君上早有先见之明,所以特派萧将军前来相助,云州的兵马,任萧将军调遣。”
“好。”有了云州太守的全力支持,萧怀玉对守城便有了把握,“将城楼上的箭收起来,不要慌乱。”
随后又带人将城墙上顺着钩锁爬上来的胡卒一一斩杀。
“将军。”看守西城楼的军候陆兆麟飞奔至北城楼,他找到萧怀玉,一脸惊慌的说道:“西城门遇袭,苏将军带着人马出城了!”
第208章 救援
萧怀玉听后,即便心中气氛,也没有迁怒于人,他看着北城楼的防守,旋即唤来了当值的军候,“伯阳,北城的防御交给你,一定要守住。”
“喏!”
“陆兆麟。”萧怀玉又急匆匆喊道。
“将军。”
“将我们的人马清点出来,随我出城。”萧怀玉吩咐道。
“喏。”
张伯阳与陆兆麟是从安州之战就一直跟随在萧怀玉身侧的部将,对于萧怀玉的命令绝对服从。
她将从京都带来的几千人马留下守城,自己则带着从前跟随过自己以及西洲出来的一千人马出了城。
苏定成作为将军,麾下有五千人马,几乎占去了带出来的总兵力一半,萧怀玉没有办法让苏定成服众,便也无法调动这支兵马。
但萧怀玉知道,苏定成的这支队伍,原先是巴陵侯萧世隆的麾下,是一支训练有素,且作战经验丰富的精锐部队。
如果这支部队阵亡,而柔然又率大军进攻,那么极有可能云州城会就此失守。
这是萧怀玉所没有预料的,上一世,她并没有作为主将,所以也不曾面临这样的问题。
陆兆麟跟随着萧怀玉,十分担忧她的安危,“敌情不明,苏将军不听军令,贸然出兵,本就是他一人的过错,将军现在只带一千人前去相救,若是…”
“苏定成若有难,云州城也要不保。”萧怀玉上马说道,“可以肯定的是,柔然大军多于我军三倍之余,但在大雾之中,他们也只能辨别城池方位而进攻,因此若是出兵,他们所面临的便与我们是一样的。”
“也许出奇兵,会有奇效。”萧怀玉又道,“驾。”
※ ※ ※ ※ ※ ※ ※ ※ ——
半刻钟前
——城西——
咚!——城楼上的警钟敲响,城西也遭到了袭击。
“敌袭!”
负责西城楼防守的苏定成,原本对萧怀玉就有怨气,来到燕国后,得知被燕君轻视,更加不满了。
如今被打发到这云州城,无所事事的守了两天,心中积压的怒火也越来越盛。
“终于来了。”如今战事来临,苏定成反而兴奋了起来,“憋了这么久,老子就等这一天呢。”
“将军,胡贼在城下放暗箭,咱们的人根本上不去。”麾下部将焦急汇报道。
“那就随我出城作战!”旋即他便清点了麾下所有兵马,准备出城作战。
然而至城门时,却被萧怀玉所安排的值守拦下,“萧将军有令,只得坚守,不能出城。”
“云州又不是主战场,为何不能出城。”苏定成怒道,“萧将军要是害怕,可以躲在城中不出来,但是别拉着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战场,可容不下怯懦者。”
“这是萧将军的军令,还请苏将军…”
“他自己没本事,害得我们被扔到这,这窝囊气,老子受不了了。”苏定成举起自己长.枪,直指看守的眉心,“开门!”
“等我灭了贼人,自会向将军请罪。”苏定成说得极为傲慢,而他所说的请罪,也并非真的请罪。
跟随一个年轻,且没有资历的小将,在他看来是耻辱的,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表现自己,来向朝廷证明,朝廷的选择是错误的。
就这样,苏定成带着麾下兵马出了西城门,由于雾气太大,所以无法准确辨别胡人的兵马数量,但苏定成知道,云州对于六胡来说,并不是必攻的城池,就算投入兵力,也不会太多。
就是这份自负与傲慢,让他带着人马闯进了柔然大军的阵地当中。
“兄弟们,把胡贼赶出燕北,等立了功回去,看燕国还敢不敢小瞧咱们。”苏定成握着长.枪怒吼一声道。
但随着深入城北的雾气之中,柔然大军的数量也逐渐浮现出来。
“将军,那个旗帜…”部将看到旗帜上独特的图腾时,瞬间慌了神。
苏定成顺着方向望去,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柔然的旗帜,“柔然大军?”他瞪着双眼,再一次确认了图腾,“柔然的兵马不应该在灵州吗,怎么会在这儿。”
“将军,怎么办?”部将慌张道,“好像人数还不少。”
“撤,撤兵!”然等苏定成回过神想要撤离时,却为时已晚。
城北驻扎的柔然大军发现了这一支出城的兵马,并迅速出击,将其拦截。
草原的铁骑强劲,奔袭速度之快,让苏定成根本无法撤离。
“将军,柔然的铁骑从侧面包过来了。”
苏定成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因柔然大军的围追堵截而陷入慌乱,“杀出去,他们正在攻城,将他们攻城的部队拦截,给云州城争取布置防守的时间。”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挽回局面,为云州拖住柔然大军。
“你带一支人马杀出去,告知云州城内,柔然大军在云州城下,让他们速去灵州求援。”苏定成对自己的心腹吩咐道,“记住,告知城中的将士,一定要坚守,我就算是战死在里,也会将他们拖住。”
“喏。”
“其余人马,随我杀!”苏定成举起手中的枪大喊道。
“张太守,柔然停止攻城了。”城楼上的士卒看着回头的柔然兵马说道。
苏定成的突然杀出,也让柔然大军措手不及,并停止了攻城。
直至天明,云州城下一片厮杀之声,柔然大军的旗帜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当云州太守看到柔然的图腾时,顿时吓得面容失色,他抱着受伤的肩膀催促左右,“快,柔然的主力在云州,速向灵州求援。”
“喏。”
柔然阵营的指挥台上,柔然可汗郁久闾·赦仑看着厮杀的楚军以及旗帜,疑惑道:“这不是燕国的军队。”
“难道是齐国吗?”旁侧的亲信猜测道。
“不是齐国。”柔然军师看着旗帜上的汉字,“是楚国的军队。”
柔然可汗听后,大笑道,“看来燕国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上次侥幸让他们守住了王都,这一次,可是整个草原六部合力,他们要拿什么来守。”
“杀光他们!”指挥台上一声令下,柔然的攻势越来凶狠。
“等我们攻占了燕国,下一个就是楚国。”柔然可汗野心勃勃道,“中原,将会成为柔然最大的牧场。”
“大汗英明。”
随着围上前的柔然士卒越来越多,苏定成的人马很快就陷入了绝境,而他拼命杀出的血路,也仅让几个人逃了出去。
“将军,胡贼太多了,他们的兵马又围过来了。”
“是我对不住你们。”苏定成看着身侧跟随自己的将士们,心中万分愧疚与懊悔。
他深知今日之局,将成死局,不会有人来救援,也不敢奢望有人来救援,他唯一所想的,便是多杀敌,将自己已无可挽回的错误降到最小,以弥补自己的罪。
在摸清楚了这支突然出现的楚国军队,人数不足一万人时,柔然的指挥台下达了围剿的命令。
柔然铁骑将苏定成的兵马团团围住,在鼓声之下,柔然士卒们杀红了眼。
局势很快就呈一边倒,指挥台上的柔然可汗玩心大起,于是改换了俘虏的命令。
“可汗有令,放下武器不杀!”一句不太流利的汉话从柔然军队中传出。
“不要听信胡人之言,”苏定成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就算面对敌军人数几倍之多,他也没有恐惧与退缩,“就算是战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能放下武器!”
苏定成的部众多为老兵,因而能在重重围剿之下坚持如此久。
几只锋利的羽箭向苏定成射来,为抵挡箭矢,苏定成被柔然士卒绊下了马,身上也受了几处刀伤。
“将军。”亲信赶过来救援,却倒在了柔然的利箭之下。
临死之前,亲信将苏定成拽上了自己的马背,苏定成大怒,仰天长啸道:“大将军,末将辜负了您的厚望!”
苏定成乃是萧世隆一手提拔上来的,在他眼里,萧世隆的能力与功绩,是无人可替的,而朝廷却派了一个毫无经验也与资历的小将来接替。
不满的同时,他也在为萧世隆感到寒心与不值。
就在他们陷入绝境之时,城楼上响起了进攻的鼓声。
而在柔然的正后方,突然出现了一支步骑兵,因为大雾的缘故,所以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之时声势浩大,且面对几万胡人丝毫不怯。
这支军队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极大的汉字——萧。
战场上的局势因为这支从后突袭的队伍而打乱,夹在中间的胡人腹背受敌,瞬间陷入了慌乱。
萧怀玉所率领的,是一支边军,人数虽不多,却是历经了两次大战活下来的强劲之师。
“将军,是援军,云州城内的援军。”心腹骑马上前激动的喊道。
就算在战场上,也没有人甘愿死去,只是作为军人,这是使命,也是责任。
苏定成看着旗帜上飘忽的萧字眼前一亮,有一瞬间,让他以为是巴陵侯的救援,但他知道,这个萧,并非巴陵侯那个萧。
心中虽有感动,但也生气,因为他知道萧怀玉手中并没有多少人马,冒险相救,显然不值得。
在萧怀玉的带领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萧怀玉骑着一匹青白相杂的骏马从大雾中飞出,替苏定成挡下了几轮胡骑的进攻。
胡卒头颅被劈成两半,鲜血洒到了他们的脸上,萧怀玉握着马槊,俯身将苏定成从地上一把拽起,大喊道:“走!”
“不是说了不要管我的死活吗?”苏定成重新拿起武器向她说道。
“只有苏将军活着,云州城才有希望守住。”萧怀玉并没有出言责备。
孤军赴险,豁出性命相救,这让苏定成惭愧不已,“苏某,惭愧。”
第209章 郁久闾·孛尔敦
——云州——
柔然大军的指挥台上,柔然可汗郁久闾·赦仑看着前方围剿的战场不到片刻就乱作了一团。
“怎么回事?”他质问道。
“大汗,有一支人马突然从后方杀了出来。”传讯的士卒在战场上来回奔跑,并将消息告知了郁久闾·赦仑。
“云州城内还有兵马?”郁久闾·赦仑道,因为据他所知,燕国几乎将所有兵力都投进了灵州。
“是,好像与围剿的兵马是一起的,他们穿着相近的盔甲。”士卒详细说道,“旗帜上还写了一个汉字。”
“什么字?”军事连忙问道。
士卒遂将自己看到的,顺着比划给了郁久闾·赦仑,军师当即推断出了,“是萧字。”
“萧?”郁久闾·赦仑不解。
军师便向可汗解释,“大汗可还记得,楚国有一员猛将,曾与燕国一同出兵草原,并打到了王廷,先可汗因此受惊。”
郁久闾·赦仑大惊,“你是说楚国的巴陵侯…萧世隆。”
“这只是臣的推测。”军师说道,“如果这支军队真的是楚国的援军,不无可能。”
“那是先王都曾称赞过的勇士。”郁久闾·赦仑说道。
“如果能将他擒获,一定会让我军士气大增,日后南下,楚军必也会有所畏惧。”军师向郁久闾·赦仑提醒道。
“对面有多少人马?”郁久闾·赦仑问道。
士卒摇头,“雾太大了,根本无法看清敌军人数。”
“楚国作为援助,不会带太多兵马来的。”军师再次说道,“中原各国此时虽联合在一起,但却都是各怀鬼胎,相互提防,燕国又岂敢让齐楚率重兵入境。”
郁久闾·赦仑觉得在理,于是当即下令,“不管多少人马,一律杀光!”
随着柔然的鼓声与号角同时响起,慌乱的人马逐渐恢复秩序。
但雾气一直围绕着整个战场,草原部族善骑射的优势也因视线遮挡而失去了作用。
萧怀玉带着人马冲进阵地后,并没有作过多的停留,她知道等柔然大军回过神来,必会对她们进行围杀。
于是在找到苏定成的那一刻,她便开始部署后撤的阵型。
“趁柔然没有反应过来,快撤。”萧怀玉向苏定成喊道,她指着柔然大军被自己所突破的口子,“绝不能回头。”
“那你呢,萧将军。”苏定成看着萧怀玉。
“要想将伤亡减小到最少,必须要有人赴死。”萧怀玉道,“不到最后时刻,我绝不会轻易倒下,你们先回城,一定要守住云州。”
“可你…”
“我会回来的。”萧怀玉又道,随后她便用力抽打着苏定成的马,“走!”
苏定成明白柔然的突破口很快就会修复,所以不敢有丁点犹豫,“撤兵!”
几千人马顺着萧怀玉带兵冲入的缺口撤离,而身后的追兵则被萧怀玉所带领的一支骑兵队伍拦下。
敌军的人数实在太多,几番缠斗,已让人筋疲力尽。
抵挡一阵后,柔然大军的鼓声与号角再次同时响起,慌乱的兵马也被重整,并从左右夹击。
萧怀玉带着麾下奋力抵挡,厮杀之声响彻天际,柔然士卒前仆后继,倒在青骢马蹄之下的尸体很快就堆积成山,在大雾之中,仿佛如魔鬼一般杀人如麻。
柔然各部首领看到这幅场景,惊得大问道:“那是何人?”
“燕国何时有这般骁勇的将领了。”几个虎背熊腰的柔然首领骑在马背上眯眼道。
“这个人不能留。”其中一个将领说道,“拿弓箭来。”
“这个猎物,是我的。”他们纷纷拿起弓箭,似要在大雾要争个高低。
然而雾气实在太大,好几支箭,都差点误射了自己的部族。
“可汗有令,取敌将首级者,赏赐部落牛羊各一千头。”
在丰厚的奖赏之下,柔然各部落的士卒纷纷围上萧怀玉。
敌人的利刃相继向萧怀玉挥来,而不远处还有暗箭正对着她的头颅。
几支不同样式,并刻有名字的锋利羽箭如闪电般向萧怀玉射来。
陆兆麟见萧怀玉被围攻,于是策马飞奔至身侧相助,“将军,小心。”
他挥起配刀,将几支飞来的箭矢斩断,但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萧怀玉击退周围一众胡兵,“兆麟,你带着其他人跟随苏将军一同撤离,按我出城时说的做。”
萧怀玉出城时只带了一千人马,并挑选出了二百死士来应变战场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陆兆麟看着密密麻麻的柔然士兵,“可是将军,您…”
“按我的话做!”萧怀玉怒道。
陆兆麟不再犹豫,带着剩下的人马回头追上苏定成的部队。
萧怀玉带着一百余死士一边跟随撤离,一边挡住柔然的追击。
即天色已经明亮,但在大雾笼罩之下,箭筒中的箭矢即将射尽,他们也未能伤到萧怀玉。
“看来诸位将军的箭法…还需勤加练习。”一个身材魁梧,长着络腮胡子的年龄将领骑马走了过来,他看着混战的人群,对几个将军不屑一顾道。
“吐屯。”只见众人十分尊敬的向他行礼。
吐屯一职掌管着军政,由柔然王族郁久闾氏担任,此人正是柔然可汗郁久闾·赦仑的亲弟弟——郁久闾·孛尔敦。
“听王兄说,楚国的巴陵侯作为增援来到了燕国战场上。”郁久闾·孛尔敦指着大雾中正在杀敌的萧怀玉说道,“就是眼前那个人吗?”
“巴陵侯?”几个首领一惊,他们都是柔然各部落的首领,曾和巴陵侯交过手,“他可是楚国的老将,先可汗还曾称赞过。”
大雾下,难以辨别容貌,更何况还隔着众多人马。
“燕国竟让巴陵侯来守云州,是提前预料了我们的动向吗?”他们开始惊慌了起来。
巴陵侯的威名早已传至漠北,显然,他们还不知其死讯,而那旗帜上的萧字,恰好又是同一个姓。
“怪不得…”
“什么巴陵侯。”年轻的柔然王族,郁久闾·孛尔敦,他从随从肩上取下大刀,“让我来会上一会。”
“吐屯,切不可轻敌。”首领们提醒道,“此人,乃是让燕国君主慕容恒都不敢南下的存在。”
郁久闾·孛尔敦不识得巴陵侯,却知道燕君慕容恒的强大。
但是作为王族,又年轻气盛,心中便带着一股不服的傲气,“那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儿罢了。”
“吐屯…”首领们还想继续相劝,然而郁久闾·孛尔敦却嫌他们聒噪。
“你们要是怕死,就在这儿看着我亲自将他的首级取下来献给兄长。”郁久闾·孛尔敦不屑道。
几个首领便也不再说话,任由郁久闾·孛尔敦单枪匹马冲入敌阵对战。
“你们怎么不拦着,这位巴陵侯,可是将先可汗最倚重的大将都斩下了马。”首领们越说越恐慌。
“能拦住吗,他是可汗的亲弟弟,你我可都得罪不起,再说那巴陵侯,现在应该是个老头了吧,吐屯年轻力壮,是柔然最新选出来的勇士,说不定真能取下他的首级。”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率领那支军队的将领是楚国的巴陵侯时,郁久闾·孛尔敦对上的,却是一个更为年轻,且浑身充满了杀气的年轻武将。
两世的经历,让恢复记忆的萧怀玉越发沉稳,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完全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拥有的,下手不但果决,且招招致命。
就在萧怀玉面对敌人团团包围,思索如何脱身时,郁久闾·孛尔敦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作为郁久闾·赦仑的王弟,郁久闾·孛尔敦也是老对手了。
只是这一世似乎遇到的更快,郁久闾·孛尔敦靠近萧怀玉后,却发现厚厚的盔甲下,竟是一张比他还年轻的脸庞,“不是说巴陵侯是个老头吗?”
郁久闾·孛尔敦用着柔然的语言略为不满道,萧怀玉听懂了他的话,旋即便想到了什么。
出兵前,她特意将旗手带了出来,因为上一世的主将便是巴陵侯,燕国能顺利击退柔然以及草原各部,离不开巴陵。
而巴陵侯作为老将,也并没有妒贤忌才,这才使得萧怀玉在援燕之战上大放异彩。
“不管你是谁,能死在我的刀下,是你的荣幸!”郁久闾·孛尔敦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开,他是我的。”
王族的震慑力,让士兵们再不敢上前与之争夺功勋,这也让萧怀玉获得了喘息之机。
“将军。”死士们骑马上前,却被萧怀玉屏退,她知道这一战不可免,也知道她的生机就在此,“不要过来。”
她将脸上的血渍擦干,握紧手中的马槊,而整个过程,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盯着郁久闾·孛尔敦一动不动。
郁久闾·孛尔敦被这样的眼神惊吓住,就连他坐下的马匹也开始恐惧。
他似乎只在父汗的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就连一直压制他的兄长,也不曾让他如此紧张与不安。
“杀了他,杀了他!”身后的大军中响起助威的喊声。
郁久闾·孛尔敦咽了一口唾沫,旋即握紧大刀嘶吼了一声,“杀!”
战马嘶鸣,大刀与马槊发生碰撞,在那一瞬间闪出了火花。
并肩交手时,郁久闾·孛尔敦更清楚的看到了萧怀玉的脸庞,以及那双可怕的眼睛,如鹰一般的眼神里,是自信,也是嗜血的杀戮,仿佛经过了无数战争,饮过了无数鲜血,才造就出了这样的魔神。
如此气势,让他这个王族都不禁感到恐惧,厚厚的铠甲包裹着她的身躯,满是沧桑的脸庞,让人无法辨别出真正的年纪。
作为王族,郁久闾·孛尔敦有着不小的野心,并一直渴望证明自己,“来吧。”
大刀改换方向挥砍下,萧怀玉握紧马槊抵挡,二人所用的力道,让兵器连连发颤。
※ ※ ※ ※ ※ ——
——云州城——
云州城外的战事打响,顾白薇听到动静后便跑出了宅子。
一路上见到了不少退回城内的伤兵,她原是想要去找萧怀玉,但最终停在了他们身前。
奉命守城的张伯阳将一名伤兵背回城内,“顾娘子。”
顾白薇立即对其施诊,“这些伤员就拜托娘子了。”
张伯阳转身要走,“张校尉。”却被顾白薇喊住。
张伯阳回过头,他知道顾白薇想问什么,“将军带着陆兆麟以及一千人马出城了。”
“云州不是下的坚守令么?”顾白薇追问道。
“苏副将违抗军令出城,萧将军是去驰援的。”张伯阳解释道。
“苏定成有一半的兵马,就算出城,又怎会要她去救…难道…”顾白薇突然愣住。
“是,偷袭云州的,是柔然大军。”张伯阳道。
第210章 齐国的支援
“柔然大军?”顾白薇的心忽然紧绷了起来,“她就带着一千人。”
“将军从前也是如此。”张伯阳道,“但不管多凶险,将军都能把人平安带回来,所以弟兄们都愿意跟随将军。”
“柔然不是齐国,也不是燕国,但他们集结了草原六部,兵马是燕国数倍之多,她就敢带着一千人马前去。”顾白薇挑眉道。
兵力的悬殊,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无疑是送死。
“将军也不想涉险的。”张伯阳道。
“我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顾白薇起身道,旋即便将药箱收拾好,并留了一些外伤药。
尽管顾白薇相信萧怀玉的能力,却还是会为她担忧,以及恼怒她做出的选择。
没过多久,苏定成就带着剩余的三千余人马回到了云州城中。
五千人的队伍,加上萧怀玉带出去的一千人,如今便只剩不到四千退回城中。
“回城了,回城了!”
消息传回城内,顾白薇处理完手中的伤员,嘱咐了其他医者几句便往城门赶去。
苏定成带回的士卒中有不少伤员,但顾白薇始终没有发现萧怀玉的身影,就连陆兆麟都回来了。
而陆兆麟为了萧怀玉还受了箭伤,他们将陆兆麟从马背上抗下,并寻求顾白薇的帮助,“顾娘子,陆校尉受伤了。”
顾白薇看着陆兆麟腿上的断箭,以及旁侧浑身是血的苏定成,她一边处理伤势,一边询问道:“萧将军呢?”
苏定成有些心虚,看到顾氏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娴熟,便为自己之前的揣测而惭愧,短短片刻功夫,顾氏便医治了好几个伤员,因此不再有偏见,“顾娘子…是我苏某人对不住你。”
正在替苏定成处理伤口的顾白薇,突然身子一僵,“什么意思?”她抬起头看着苏定成。
“顾娘子,将军带着二百死士为大军断后,现在…还在敌阵中。”后逃出来的陆兆麟说道。
“她用她的命,换你们的命吗?”顾白薇挑眉道,她瞪着苏定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苏定成自责不已,“我没有预料柔然大军会在城下。”
“这与柔然大军何干,若不是你贪功冒进,又怎会如此。”顾白薇骂道,“你不愿服从她,违抗军令擅自出城,最终却要靠她相救,这是你的傲慢所致。”
顾白薇的话,让苏定成无地自容,甚至想要出城去营救,然而他却又想起了撤退前萧怀玉的嘱托。
“等守住云州城,我会向朝廷请罪。”苏定成道。
顾白薇的脸上虽然写满了不开心,但还是为苏定成处理了伤口。
军帐内,苏定成看着这个心思细腻,且医术高超的小娘子,越发的惭愧道:“苏某对先前的无礼感到抱歉。”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这话你最该说的人,是萧将军。”顾白薇说道,“她知道你心中有怨言,也知道你不满她,可她听到你出城后,没有半点犹豫就带着人马去了,因为她判断出了柔然大军的兵力。”
苏定成低着脑袋,心中无比懊悔,“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只求萧将军能平安归来,我苏某人还欠他一条命,若是没死,今后愿听萧将军差遣。”
处理完苏定成的伤之后,顾白薇提着一颗悬着的心来到了北城楼上。
云州的大雾还没散去,但仍能从城楼上看到柔然的军阵。
顾白薇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她看着城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眼里出现了复杂的情感,“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 ※ ※ ※ ※ ※ ※ ※ ——
几个回合下来,郁久闾·孛尔敦握刀的双手都在颤抖。
眼前的楚将,看着身躯不算高大,却十分的有力气。
郁久闾·孛尔敦再次握紧大刀,“再来!”
二人再次驾马交手,大刀对上马槊,力量上的较量,郁久闾·孛尔敦并不输萧怀玉。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几支弓箭却对准了萧怀玉,正是那几个部落首领,见郁久闾·孛尔敦逐渐落了下风,这才举起了弓箭帮忙。
随着几声箭响,锋利的羽箭朝萧怀玉的头颅直直飞去。
箭矢划破寒风的声音传至耳中,萧怀玉只得分心拔出腰刀抵挡。
正是这一分心,使得单手握马槊的力量不如郁久闾·孛尔敦,郁久闾·孛尔敦见她分心当即采取了反攻,收回大刀奋力一跳,直直朝其砍下。
萧怀玉只得用马槊抵挡锋利的刀刃,而箭矢则射进了她的左肩,而她也被郁久闾·孛尔敦震下了马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青骢双腿跪地,萧怀玉从马背滚落,但很快她便撑着爬了起来。
柔然将士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纷纷想要上前,“谁都不许动他!”
萧怀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并将肩膀上的箭折断,忍着疼痛重新拿起武器。
郁久闾·孛尔敦的话让士卒们不敢上前抢夺功勋,“我可是王的儿子。”他大喊着,并挥刀上前,“你的命只能是我的。”
柔然的暗箭,让萧怀玉明白,背后还有一些人正在观战,从箭法上判断,应该都是大将,所以她必须要趁那些人出手前速战速决。
萧怀玉握紧了手中的马槊,在郁久闾·孛尔敦冲过来的瞬间,躲过了他的攻击,并将他击落下马。
失去了在马上的优势,郁久闾·孛尔敦开始变得有些被动,身侧的护卫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大声呵退。
这是他的首战,自尊心不允许他示弱,“我是柔然的勇士,我不可能败!”
将其击落下马后,萧怀玉不敢给其喘息之机,于是再次出手。
伤口的疼痛,反而让她越来越亢奋,高强度的作战,可以短暂忘却这种痛楚。
郁久闾·孛尔敦被打得连连后退,萧怀玉下手也越来越狠,最后一击时用尽了全身力气。
猝不及防的郁久闾·孛尔敦将大刀横在身前抵挡进攻,但马槊的强大压力,让他直接跪进了黄沙中。
萧怀玉轻皱眉头,再一次用力,将大刀压了下去,郁久闾·孛尔敦惊慌失措的将头一撇,那利刃便擦着头发压进了他的肩膀,鲜血也顺着流下。
“吐屯!”左右护卫大惊道。
“还愣着做什么!”郁久闾·孛尔敦开始感到恐惧,死亡让他向左右喊出了救援。
但萧怀玉不会给他们机会,随着一声嘶吼,郁久闾·孛尔敦的胳膊被斩了下来,并被打趴在地,她大呵道:“别过来!”
剧烈的疼痛让郁久闾·孛尔敦直接晕了过去,萧怀玉用带血的马槊抵住了他的头颅,以此威胁众人。
郁久闾·孛尔敦作为王族,是柔然可汗的亲弟弟,所以柔然士卒不敢轻举妄动。
青骢跑回主人身侧,萧怀玉便拽着昏厥的郁久闾·孛尔敦跳上了马背。
柔然士卒们担忧郁久闾·孛尔敦的安危而不敢阻拦。
就在撤退时,一支利箭从柔然大军的后方射来,即便萧怀玉用郁久闾·孛尔敦抵挡,也丝毫没有让其停下。
而射箭之人,正是骑马赶来的柔然可汗郁久闾·赦仑。
几个部族首领纷纷让开道路,并将手放在胸前低头行礼,“大汗。”
待柔然可汗骑马离去,几个首领便开始了议论,“那可是大汗的亲弟弟,大汗竟也下得去手。”
“什么弟弟,权力之下,可没有兄弟这一说。”
郁久闾·孛尔敦被自己的亲兄长射下了马背,萧怀玉遂带着十余死士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左右亲信连忙将坠马的郁久闾·孛尔敦扶起,柔然可汗郁久闾·赦仑骑着马从旁经过,眼里没有对弟弟有一丝的关心。
郁久闾·孛尔敦从昏迷中醒来,断臂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他看着一脸傲视的兄长,心中充满了不甘。
“没用的东西!”郁久闾·赦仑冷漠道。
郁久闾·孛尔敦瞪着双眼,因失血过多而慢慢在不甘与痛苦中死去。
“大汗,右翼朔州方向的大雾中出现了一支兵马。”柔然的斥候快马来报。
“朔州?”郁久闾·赦仑仰头向大军右侧的方向看去。
※ ※ ※ ※ ※ ※ ※ ※
半个时辰前
——朔州——
云、朔二州相近,云州的战事很快就传到了朔州,负责镇守朔州的,是齐国派来增援的延平侯宋啸。
“报!”
“启禀将军,柔然大军兵临云州城下,云州告急。”
“柔然大军?”宋啸惊道,槊州就在云州之侧,云州突然遭到进攻,且是柔然的军队,但朔州却是一片安宁,这让他瞬间紧张了起来,“柔然是六胡的主力,也是六胡的最精锐,此时不应该在灵州吗,近日山中大雾,消息可准确?”
“是,柔然大军的旗帜,末将绝不会看错。”斥候回道,“天还未亮时,柔然就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不过城中好像提前知道了六胡的作战计划,柔然攻城时,有一支军队从大雾中杀出,将大军拦截,拖延了足足半个时辰。”
宋啸看着天色,此时已离天亮过去了一个时辰,“都这个时候了,灵州那边没有支援吗?”
士卒摇头,“灵州那边末将不知,但云州还在苦撑,恐怕没有支援。”
宋啸摸着胡须,“既然柔然的主力在云州,那么灵州的攻势必然会减缓,不派兵增援,就不怕云州失守?”
“六胡转攻云州,云州虽不是要塞,可却临近灵朔二州,”帐内一女子看着沙盘上的地图分析道,她挥了挥手,将斥候屏退,“燕国若得消息,必不可能放任不管。”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燕国按兵不动?”女子抬头看向宋啸。
“公主,镇守云州的,是楚国姓萧的那个小子。”宋啸道。
跟随宋啸一同来到燕国的,正是临沂公主宋清瑶,宋啸便将那天在燕国大帐中商议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临沂公主听后,从中分析出了原因,“也就是说,萧怀玉提前判断了柔然的出兵动向,如果采取主动进攻,那么今日的局面,就不会如此被动。”
“从今日柔然弃灵州,突袭云州来看,确实是这样。”宋啸回道,“不过当时没有人听信他的。”
“这样的人才,可比城池重要。”临沂公主挑眉道,“燕国是想…利用云州来埋葬楚国的能臣。”
宋啸听后,竟然有些高兴,“他杀了九皇子,本该偿命,如今正好,借燕国之手。”
然而临沂公主却提出要出兵救援,“不,这种时候,齐国不能见死不救。”
“那姓萧的确实是有些能耐,留着他,迟早会成为齐国的隐患。”宋啸不解道,他看着临沂公主,并起了疑心,“啸曾听闻公主出使楚国时,还曾与这人有过一段缘,公主该不会…是在念旧情吧。”
【南瓜文学】NANGUAWX.COM